一个黑色身影从道旁的一棵大树上跳下来, 快步来到站在石道上身着青衣的容青玹跟前，恭敬禀报道：“世子，属下看清楚了，天水庵门外有沈小将军派来的护卫, 西厢门外也有女护卫看守, 小姐应是住在西厢。”
“知道了。”容青玹闻言点头, “走正门是不行了, 我们得绕到后面翻墙进去。”
天水庵是尼姑庵, 平日里是不接待男香客的。
容青玹是女扮男装，进去的话自然会被那群尼姑视为男子。
再者，天水庵是沈家的家庙, 她来过的事自然会被沈家的人知道。
这不是容青玹所希望看到的，所以她还是决定用老办法, 翻墙进去。
“是。”施毅本能地称是, 但还是有些疑惑地多嘴问了句，“沈小将军明日就要山上接小姐回府了, 世子您为何这样着急？”
他已派手下的人打听清楚了，阿柠住进这天水庵已经五天了, 明日沈凌云就会亲自上山来接她回宣平侯府。
而他家世子一路风尘仆仆回京，连家都没回就上山了。
容青玹这一次没怪施毅多嘴, 但也没有回答他, 而是低声自语道：“我总觉得她此时上山是在酝酿着什么从我身边逃跑的法子。”
也不怪容青玹对阿柠逃跑这事变得如此敏感, 实在是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因为容青玹既对阿柠狠心离自己而去生气, 又忍不住担心她在外面会不会受到危险。
所以容青玹一回京城就迫不及待想要见阿柠一面，得知她在天水庵后想也不想就来了。
容青玹沿着施毅用手中的剑砍出的一条小道, 绕到天水庵西厢的墙外。
这墙不比沈府内院的墙，实在是高, 容青玹瞥一眼身旁的施毅。
施毅立即会意，毫不犹豫地走到墙根处，伸出双手撑在墙上并低着头。
容青玹踩着他的肩膀借力上了墙头，她蹲在墙头观察了一会，见院中无人就立即跳了进去。
这西厢并不大，只有五六间房。
此时里面也静悄悄的，由于并不知道阿柠具体在哪个房间，容青玹只好慢慢找。
在看到一个梳双环髻的丫头时，她顿时眼前一亮。
这丫头她认识，正是上次被她用石子击晕的蘅香。
当然，蘅香这次也没逃过一样的命运。
不过这一次，她是被容青玹用手刀劈晕的。
容青玹把蘅香弄晕后，就进了内室。
她看到了阿柠的身影，不过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觉得无边的愤怒之火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差点把她湮灭了。
只见此时阿柠正坐在妆台前，满眼含泪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并未注意到此时房里多了一个人。
当然若容青玹只是看到她对镜流泪，这也没什么。
主要阿柠此时披散着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长发即将剪下。
容青玹怒极，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阿柠的手腕把她拉起来，并抢走了她手中的剪刀。
之前容青玹想过阿柠会逃跑，会想各种办法不嫁给自己，却从未想过她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
她，竟要削发为尼。
容青玹简直不敢想象她要是晚来一刻，将会发生什么。
阿柠那一头乌亮柔顺的青丝，差点就被剪了。
容青玹生平第一次对阿柠动怒，“阿柠，你在做什么？”
阿柠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容青玹怒不可遏的脸，惊呼道：“世子，你怎么……”
她本就双眼含泪的，这会一看到容青玹，眼泪更是如珠坠落。
容青玹这一次因阿柠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就心疼放过她，而是用另一只手撩起她的一缕青丝，板着脸问道：“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阿柠本就伤心，这会还被容青玹生气的样子吓到了，泣声道：“世子，你弄疼我了……”
容青玹力气大，这会只顾着生气，一时忘了控制力度。
而阿柠的肌肤娇嫩，却被她这样大力握着手腕，不用想也知道是真的被弄疼了。
容青玹尽管很生气，但理智尚存，听到阿柠呼痛立即放开了她的手，果然看到她纤细皓腕上的雪白肌肤现出了一圈红痕。
阿柠低着头，默默流泪。
她怎么敢回答容青玹这个问题。
如容青玹看到的，阿柠确实是想要剪了自己的一头长发，造成无法反悔的结果，来达到避免嫁给容青玹的目的。
毕竟一头长发最少也得五六年才能长回去，这段时间无论杨夫人让她留在这天水庵青灯古佛，还是接回府里不与外界联系，她都可以接受。
阿柠以剪一头青丝来表明她的决心，也可以趁此机会求杨夫人让她就此出家为尼。
这是阿柠在被容青玹找到，又察觉了杨夫人与长公主来往越来越密，苦思几日后最终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她实在无法做到明知自己无法成为母亲后，还以这样一个假的身份，嫁入陈国公府。
尽管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但她的内心无法容许她做出这样自私的事来。
常伴青灯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经历了上次出逃的事，让她知道她这样一个过分美丽又无人保护的弱女子在外面会有多危险。
她怕了，再也不敢鲁莽了。
而如果在天水庵出家，她依然可以受到宣平侯府的庇护。
“为什么不说话？”容青玹见阿柠沉默，心里升起的一丝心疼又被怒火淹没。
“我……”阿柠吓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容青玹自然逼近。
阿柠自知理亏，被逼得连连后退，容青玹却步步紧逼。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退的方向是床，小腿被床沿挡了一下后跌坐在床上。
容青玹顺势把她推倒在床，欺身把她压在身下。
第82章
“世子, 你别逼我了。”阿柠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哭了出来。
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难受。
若是可以，她又何尝不想风风光光地嫁给心爱的人。
可横亘在心中的那道坎，是她无法跨越的, 让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容青玹动作轻柔地为她拭泪, 嘴上却恶狠狠地威胁道：“阿柠, 你要是敢出家为尼, 我就把这庵里的人全都杀了。”
不等阿柠说话, 容青玹又继续道：“你要是敢擅自落发，我就让你成为大晋第一个光头的新娘。”
阿柠吓得小脸一白，脱口而出道：“我不要。”
她可以削发为尼, 却绝对不可以成为史上第一个光头的新娘子。
阿柠泪眼婆娑地看着容青玹，简直不敢去想她身穿嫁衣却光着头的样子。
没有头发的话, 她连那些华丽的钗冠都戴不了。
沈泱泱出嫁前, 阿柠可是在旁边看着她梳妆打扮的。
璀璨夺目的凤冠，奢华繁复的喜服。
可以说没有哪个未嫁女看到那一幕不心生向往的, 阿柠亦是其中的一个。
容青玹吓唬她后，接下来就是惩罚了。
此时阿柠被她压在床上, 这是就算她们之前安州时也是少有的亲密。
在如此暧昧的气氛中，而容青玹又舍不得真正惩罚她, 只好换个方式了。
而且阿柠此时软怯怯又泪盈盈的样子, 落在容青玹眼里, 是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阿柠见容青玹看她的眼神越发的灼烫, 几乎完全取代了原先的怒火，一颗心顿时慌乱起来。
她对容青玹何等熟悉, 自然知道对方这样看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过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 岂可乱来。
更何况此时她已经被容青玹压在床上了，就已经是在亵渎神灵了。
若再任容青玹对她胡来，那还得了
所以阿柠也顾不得害羞与害怕了，急忙抬手去推容青玹，“世子，你先让我起来。”
容青玹这都要下口了，哪里还肯起来。
尤其此时在她看来，阿柠竟然还敢提要求。
容青玹垂眸看了眼阿柠那双抵在自己胸口的小手，不仅没有答应，反而威胁她道：“阿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阿柠听出容青玹的声音也变得粗哑了，心里更急了，“世子，别闹，这里可是佛门净地。”
“那又如何。”容青玹的语气略带轻谑。
“你……”阿柠一噎。
这人简直疯了，刚刚说要杀了天水庵的所有人，这会又要对她胡来。
容青玹用手摩挲着阿柠的小脸，“阿柠，你不乖。”
此时阿柠心里又急又羞，高度紧张之下，她脸上娇嫩肌肤被容青玹轻轻摩挲所传来的触感仿佛放大了无数倍，让她的整张小脸涨得通红。
“世子，我求你了，别在这里……”阿柠吓得连忙开口求饶，
她被容青玹被禁锢在身下，爬不起来，也推不开对方，开口讨饶是她此时唯一能做的了。
而容青玹是一个狠起来都敢弑神灭佛之人，又哪里会去理会那么多。
“阿柠，之前我让你在侯府等着乖乖我娶你过门，为何不听话？”
“不仅不听话，还跑来这里，这是要瞒着所有关心你的人剪了头发来个先斩后奏，逼迫大家让你出家为尼吗？”
“我……”阿柠无话可说。
容青玹说的没错，她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不嫁给容青玹的情况下，继续受到沈家的庇护。
之前的那次出逃，让她深刻体会到她这样空有美貌的弱女子一个人在外面是多么的危险。
而且若是此生不能嫁给容青玹，出不出家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
她绝不会再嫁给别人，出家为尼反而能一次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也就不用再担心杨夫人再为她物色夫婿，让她嫁给别人了。
容青玹抚摸着阿柠雪颊的手往下，捏住她的下巴并用拇指指腹轻碾她的唇瓣，幽幽道：“看来我上次的惩罚还不够。”
阿柠闻言立即想起上次被容青玹按在墙角疯狂亲吻的画面，连忙泣声讨饶道：“世子，我再也不敢了，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容青玹勾起唇角，“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才给你了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的错觉？”
阿柠摇头，“我没有。”
她知道容青玹对她确实格外宽容，但她已经触了两次逆鳞，再不敢有这种奢望了。
尤其是她们此时身处庙宇，她担心容青玹对她做出更为亵渎神灵的事来。
容青玹的手指在轻轻摩挲阿柠娇嫩的唇瓣，目光也不曾移开过。
阿柠说话时启唇开阖，就像在含她的手指一般，让她的眸光愈发炽烈。
容青玹再无心思去听阿柠说了什么了，直接拨开她抵在自己胸口的一双小手，压下去吻住了她娇嫩诱人的唇。
“唔……”阿柠最担心的式还是发生了，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阿柠瞪大了眼睛，看到的却是容青玹那放大版的眉眼。
她的唇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急得一双小手在容青玹的肩膀上乱推乱拍。
只可惜阿柠那点力道对容青玹而言如雨点一般，又如何把她推开。
容青玹很喜欢这个把阿柠整个人笼罩在身下，可对她予取予夺的姿势。
阿柠的那点挣扎没一会就消停了，因为光是容青玹的吻她就招架不住，哪里还有力气去反抗。
若此时不是在天水庵的禅房里，阿柠心里还是会偷偷高兴的。
毕竟容青玹还肯抱她亲她，说明还是在乎她的。
她承认她在这方面有些自私，甚至是矛盾的，她确实想逃离却又想在容青玹心里留有位置。
当然，她很快就无暇再想这些了。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任其沉沦吧。
至于以后会怎样，决定权不在她这边。
出家为尼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连这条路都被堵住了的话，她也只能乖乖嫁了。
毕竟能做的她都做了。
就这样，她仿佛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慢慢沉浸在容青玹的这个吻中。
正当她被亲得晕乎乎的时候，容青玹突然放开她的唇，问道：“院中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阿柠整个人都还迷迷糊糊的，过了好半晌才回神，“都，都被我叫出去了。”
她决定今日剃发，自然不希望被人打扰，也刚好给了容青玹一个好机会。
容青玹满意道：“很好，省得我灭口。”
既然是阿柠叫出去的，自然是没有她的传唤不会再来打扰。
而蘅香被打晕了，一时半会也不会醒来。
阿柠：“……”
哪有这种时候还喊打喊杀的。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抗议，容青玹又捧着她的脸吻了下来。
第83章
当这个充满惩罚意味的长吻结束时, 阿柠差点窒息。
一被放开，她就本能地仰头猛吸气，
突然她吃痛得惊呼出声，原来是容青玹咬了她一口。
容青玹的力道很轻, 却仍是在阿柠雪肩上留下了两排明显的牙印。
她想惩罚总想从自己身边逃跑的阿柠, 却舍不得用力。
不过她看着这个印记, 只觉实在是好看, 突然有些理解为何有人会喜欢在人身上作画或者刺青了。
容青玹心里不由想着若是在阿柠身上也画上一朵娇艳美丽的玫瑰, 那该是怎样的美丽。
而阿柠此时则眼尾泛红，用迷离的眼神地望着她，“世子, 你怎么咬我呀？”
疼倒是不疼，她只是对容青玹这个举动感到奇怪。
容青玹长指轻抚着她肩上的牙印, 随口道：“想在你身上留下一个专属于我的记号。”
阿柠噗嗤一乐, “那要咬出血才行。”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估计不到半日这个印记就会消失了。
说出这话后, 阿柠突然发现她又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容青玹了。
大概是刚才那个吻，让她再一次体会到了容青玹对她的深情。
她知道容青玹即使在那样暴怒的情况下, 也是舍不得伤害她的。
容青玹看着阿柠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沉默片刻道：“可我怎么舍得让你受伤。”
阿柠听了这话后, 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她这会感动归感动, 却也反应过来, 容青玹这会还压在她身上呢。
再想到这里可是天水庵, 方才她还被容青玹按在床上亲了那么久。
而且她身上的衣裳也十分凌乱了，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于是阿柠一张本就染上绯霞的小脸彻底红透了, 连忙去推容青玹，“世子, 你快起来。”
容青玹笑了笑，没有依言起身下床，而是翻身下去，躺在了她身边的位置，笑着问道：“阿柠，我们这样算不算同床共枕？”
“什么嘛。”阿柠听后不禁嗔了容青玹一眼。
见容青玹是躺在了床的里侧，阿柠连忙打算下床逃走。
不过她刚挣扎着坐起来，就被容青玹拉了回去。
阿柠急了，因为此时两人确实是“同床共枕”了。
她连忙红着脸道：“世子，别闹了，你快放开我。”
“不放。”容青玹不仅没放开她，反而伸手揽住她，让她枕在了自己的臂弯。
阿柠看着容青玹另一只环在她腰上的手：“……”
这下她整个人又被禁锢在床上了，她就是想起来也起不来了。
更何况她此时浑身软软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
容青玹就这样把阿柠揽在怀中，低头亲了亲她雪白的额头，心里顿时涌起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
若非容青玹嫌弃这里太过简陋，真想把阿柠吃干抹净，免得她总想着逃跑。
容青玹闭上眼睛，静静享受了一会这种美妙的感觉。
不过她也知道此处非她久留之地，惩罚了阿柠后，她还得把误会解开，彻底绝了阿柠再想逃跑或者出家的心思。
容青玹尽管心里早猜出了阿柠为何会离开自己，但仍想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阿柠，你告诉我，为什么要一次次离开我？”
不管如何，像容青玹那样骄傲的人，被自己在乎的人一次次抛弃，心里都是难以接受的。
所以容青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怀里这个，敢一次又一次挑战她极限的女人。
上次在宣平侯府时间太仓促了，容青玹决定今日定要把这事彻底解决，免得再发生她擅自落发这样惊心动魄的事。
其实这件事本是十分简单的，那便是阿柠在安州时听到了她与府医的谈话，而她对此并不知情。
阿柠又没有告诉她，以至于原本她认为的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却成了压在阿柠心头的大石。
之后阿柠不告而别，她却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让她差点疯魔了。
上次在宣平侯府，容青玹又因忙着惩罚阿柠，错过了一次机会。
当然，那时跟她以为阿柠已经回归到亲生父母身边，不可能再跑了有关。
她又哪里能想到阿柠会如此决绝，竟想出了削发为尼的办法。
为了以防万一，这次说什么她也要把这个误会解开了。
阿柠此时被容青玹抱在怀里，心里既感到温暖与甜蜜，又有种触犯了禁忌的慌乱与不安。
听到容青玹这话后，她又想起了心中那道坎。
阿柠不想提及，也不无法对容青玹说谎，便岔开了话头，“世子，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容青玹打定了主意要解决这事，又岂会被她打断，故意沉声道：“怎么，不肯说？”
阿柠了解容青玹，而且听这语气就知道这个时候她还逃避的话，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让她更害臊的事来。
“我，我只是觉得我配不上你。”阿柠说完不敢看容青玹。
她不仅把小脸埋进容青玹怀里，脸整个身子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
容青玹见阿柠这样，知道她对这事有心结，遂不再逼她。
“可是那夜我救你澄园后，你听到了我跟府医的谈话？”
容青玹当时以为阿柠仍在睡梦中，毕竟在马车上时她就睡着了，还是她一路抱着回去的。
而容青玹又因为不想让府医多看阿柠又把床帐放下来了，所以并未发现她已经醒了。
最主要的是，她当时的状态近乎疯魔，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而且她也没想到府医会说出那样的话，一个本该与阿柠被绑走无关的病。
阿柠一听，眼眶就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把容青玹胸前的衣襟弄湿了一圈。
“嗯。”阿柠哽咽着点点头，仍不敢抬头去看容青玹。
容青玹摸了摸她的头发，继续道：“所以，你得知了后觉得自己不是完整个的女人了，担心我会因此嫌弃你？”
“嗯嗯。”阿柠继续把脸埋在容青玹胸口，呜咽着点头。
她不仅担心容青玹会不再像以往那般喜欢她，还担心将来进了容家会无法立足，也会被长公主嫌弃。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心里曾一直憧憬着跟容青玹生个孩子。
希翼的幻灭再加上对未来的不安，还有对自己失去了做母亲资格的自卑，让她最终做出了离开容青玹的决定。
容青玹不再让她继续把脸埋起来了，而是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问道：“可是，阿柠，你可问过我的想法？”
“我什么都不知情就要承受失去你的痛苦，这样对我公平吗？”
这还是容青玹这一生第一次把公平二字用在自己身上的，毕竟在她的人生中，命运的天平总是偏向于她。
“我……”阿柠的眼泪不断流出来。
她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但她总觉得她对容青玹而言只是一时兴起，最终也只是个妾室，并不是那么重要。
也许过不了多久，容青玹就会娶妻生子，然后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可自从被容青玹找到后，她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尤其是此刻，她发现容青玹对她比她想的要深情。
当然，这个发现让她的心更加难受了，她竟几次三番辜负了容青玹这样的深情。
容青玹心里尽管确实生着阿柠的气，但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模样，还是心疼不已，忍不住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
一会后，阿柠吸着鼻子控诉道：“可是，那段时间我明显感受到了你的冷落。”
容青玹愣了下，没想到阿柠竟告起她的状来了。
第84章
容青玹不解道：“我几时冷落你了？”
“反正就有。”阿柠一脸委屈道。
容青玹沉吟片刻, 有些无奈道：“阿柠，你是知道的，我那段时间确实很忙。”
那段时间安州那些官员掳走阿柠，彻底激怒她了。
她忙着搜查罪证, 陪阿柠的时间确实要比平时少了很多。
不过这些阿柠也是知道的, 她并非有意冷落。
阿柠吸了吸鼻子, 接着控诉道：“你不仅冷落我, 还不要我。”说完她似触动伤心事一样又流泪了。本 .文.由 攻 众号 飞/鸟sk集/中营 整 理
容青玹一怔, 连忙道：“这从何说起啊。”
不过她认真地回想了一遍，那段时间阿柠确实经常对她投怀送抱，甚至还衣衫单薄留她夜宿, 然后被她拒绝了。
要阿柠那样害羞的姑娘主动投怀送抱已经很难了，可以想象再她被拒绝后, 心里该是怎样的失落。
想到这里, 容青玹突然有些心虚起来。
那段时间容青玹太忙了，并没考虑那么多, 只是想等把阿柠娶回家后再要她。
而不是在那种情况下，不清不楚就要了她。
不过现在想来, 如果当时阿柠就知道了她终生无法孕育，心里定会多想, 也会变得更加敏感。
那容青玹的那些举动定会被无限放大, 即使阿柠心里有所理解, 但最终还是会败给她最直观的感受。
就如她此时所控诉的, 容青玹因珍视她而不碰她的举动，反而成了不要她的依据。
“我不管。”阿柠耍赖, 把红扑扑的小脸再次埋进容青玹的胸口。
她心里其实也清楚这些，不过当时她刚经历被人掳走, 又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好几日，在那种受惊且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得知那个令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的消息，难免承受不住。
而且这种痛苦她还无法跟任何人倾诉，所有的苦只能压在心里，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敏感而自卑了。
所以当时她鼓起勇气，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东西献给容青玹却被拒绝时该有多难受。
容青玹此时也想到这些，心里不仅开始心疼阿柠了。
她摸摸阿柠的头，轻哄道：“好好好，都是我的不对。”
在她眼里，阿柠是柔弱无助需要保护的弱女子，在安州时受她连累被人掳走受了很多苦。
虽说后面从她身边逃走，但也是因为心地善良，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容青玹尽管心里也生气，但到底舍不得过多责怪，只要人回来就好了。
尤其是看她此时伏在自己怀里抽泣，容青玹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软了，又哪里还会去计较那么多。
而且容青玹发现阿柠似乎变回了以前那个时而撒娇耍赖，时而仗着她的喜欢娇气十足的样子。
她们两个的相处模式也回到从前，这个发现让她心里很高兴。
容青玹就这样轻轻安抚着阿柠的情绪，等她平静下来后，轻声道：“阿柠，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点也不介意你不能生孩子。”
阿柠惊得直接半撑起身子，眨着一双清透水润的美眸看着容青玹，问道：“为什么呀？”
容青玹重新把阿柠按回自己怀里，笑着回道：“因为我也不能生。”
她倒不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不能生，只是选择了跟阿柠在一起的话，她们两个女子又如何能有孩子。
阿柠闻言一脸诧异地仰起小脑袋，惊呼出声，“什么？”
容青玹看着她惊讶的小脸，笑了笑后继续道：“所以我在跟府医确定了宋妈妈给你吃的药除了让你不能怀孕外，不会对你的身子造成其他损伤后就抛诸脑后了，谁知却被你偷听到了，还从我身边逃跑了。”
当然，她并没有告诉阿柠，她还曾因此事暴怒，回京的路上还特意在扬州停下，把玉春楼的宋妈妈给收拾了。
阿柠美眸圆睁，小口微张，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容青玹。
比这话的内容更让她震惊的是，容青玹说出这话时竟毫不避讳。
毕竟在她印象中，男子对这方面是极为在意的，哪有这般理所应当地说自己不行的。
阿柠简直不敢相信像容青玹这样完美的人，竟也会有这种难言之隐。
而容青玹竟把这个秘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告诉了她。
阿柠震惊之余，喃喃道：“你，你……”不举？
容青玹见阿柠的目光往自己腰腹以下的地方瞟去，不由失笑道：“阿柠，你在想什么呢。”
阿柠像做了错事被抓了个现成，脸上凝脂般的肌肤顿时涌上一抹红云。
“我没有。”她才不敢承认自己在乱想，连忙收回目光，红着脸继续道：“世子，我不介意的。”
她十分清楚自己喜欢的是容青玹这个人，她也只想跟这个人在一起。即使容青玹真如她所想的那样，她也完全不在意。
再说她自己都终生不孕了，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那么多呢。
容青玹岂会看不出阿柠的心思，这是把她当成太监了吧，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傻丫头……”
她正想趁此机会跟阿柠坦白自己也是女子身份，突然听到外间传来的细微的声响，顿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阿柠缩在容青玹怀里，心里正纠结着这种时候她是不是该跟对方说一些安慰的话时，就被容青玹带着坐了起来。
突然就被抱着坐着床上的阿柠有些懵，她一脸疑惑地看向容青玹，开口问道：“怎么了？”
她的耳力当然不如自幼习武的容青玹，所以并没有听到外边的动静。
容青玹皱眉道：“你身边的侍女醒了。”
“啊，那怎么办？”阿柠一听就慌了神了，紧张得连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拔高了许多。
要知道她正衣衫不整地坐正天水庵的厢房的床上，最要命的是她的床上还不止她一个人，床上还有个容青玹。
这一幕若是叫外人看到了，她都要没脸见人了。
容青玹是见过大场面的，当然要比阿柠冷静镇定多了。
她连忙捂住阿柠的嘴，然后伸手把挂在床柱两侧的床帐都放了下来。
这里的床帐是粗厚棉布所制，再加上床上的光线原就比外边要暗，再放下床帐后，只要外边的人不把床帐掀开就看不到床上的情形，也就不会发现阿柠的床上多了一个人。
容青玹做完这些后，凑到阿柠耳畔小声道：“阿柠，等她进来后把她打发走，不然……”
“嗯嗯。”阿柠连连点头。
她当然也不想被蘅香看到她的床上还藏着一个人，而且她是了解容青玹的，知道她若不照办，蘅香那丫头很有可能就要小命不保了。
第85章
蘅香揉着后脖子醒来时, 发现自己趟在地上，她不由想到上次在侯府，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就在地上醒来的。
不过上次她是被自家姑娘叫醒的，而这次她是独自一人躺在冰凉的地上醒来的。
蘅香回神后立即从地上坐了起来, 然后一脸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发现自己仍在厢房里, 而三姑娘却不在她身边。
这个发现让她顿时寒毛竖起, 要知道这里是天水庵, 并非在侯府。
而她自己醒来时躺在地上, 这明显不正常的，让她不由一下子就警觉起来。
侯府守卫森严，即使她没看住三姑娘也不会出什么事。
而在天水庵里就不同了, 要是有歹人闯入，那她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三姑娘。”蘅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开始四处去找阿柠。
外间没有, 她便寻去了内室。
一进内室，她也没看到人。
朝床上看时, 只见床帐被放下来了，心想大概是自家姑娘正在床上休息不由松了口气。
“三姑娘。”蘅香边朝床边走去边轻唤了一声。
她想去确认一下自家小姐在不在床上, 这样才能让她彻底安心。
此时床上的容青玹又楼搂着阿柠躺了回去，还拉过一旁的叠放整齐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阿柠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她又羞又急地瞪了一眼容青玹。
容青玹则朝她勾唇坏笑, 并用眼神示意, 蘅香即将掀开帐子了。
阿柠回头一看, 救发现蘅香的手即将伸到床帐了，连忙出声阻止, “蘅香，别掀。”
蘅香听到阿柠声音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动作也随之一顿，隔着床帐问道：“三姑娘，我刚刚不知何为晕倒在地了，您没事吧？”
阿柠回道：“我没事。”
“太好了，我还以为有贼人闯入呢。”蘅香终于放心了。
阿柠闻言又忍不住瞪了容青玹一眼，不过她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依言支开蘅香。
“蘅香，我们明日就要下山了，你去请慧静法师过来一趟，我有些话想跟她说。”
“是，奴婢这就去。”蘅香不疑有他，称是退下。
支走蘅香后，阿柠伸手去推容青玹，“世子，你快走吧。”
容青玹尽管心中不舍，但也知道不能再赖下去了，只好起身下床。
她下床后又掀开床帐，弯身在阿柠雪白的额头落下一记轻吻，“阿柠，乖乖等我，不准再想着逃跑了。”
“我知道啦。”阿柠红着脸点头，继续催促道，“你快走吧。”
“嗯。”容青玹点头，放下帐子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容青玹直接来到之前翻墙进来的地方。
施毅蹲在墙头等着，看到容青玹过来就立即朝她扔下一根绳子。
容青玹抓住绳子，借力攀上墙头，跳了出去。
两人原路返回，沿着石砌的山路下山。
阿柠说的不错，等容青玹下了山，登上马车时，天色已暮。
施毅自不敢抱怨容青玹在天水庵耽搁了太久，只得驾着马车一路狂奔，终于在城门落钥之前进了城。
容青玹没有直接回陈国公府，而是去了她自己在城西另置的一处别院。
相比城东住着的大多都是高官显赫之族，城西则是三教九流，异族外邦混杂之地。
别院是容青玹在安州时就令人特别置办的，专门用来处理一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事。
宅子不大，只有三进院。
马车停稳，容青玹一下马车就直接带着施毅进去了。
刚进大门，就有一名护卫上前恭敬禀报：“世子，已按您的吩咐办好了。”
“很好。”容青玹点头，“带路。”
“是。”那护卫称是，走在前方带路。
没过多久，容青玹就被领到后院偏僻处的一间房。
三人进去后，那护卫去转动陈列在博古架上的一个铜制花瓶。
那是个机关，转动花瓶开启机关后，整墙的架子从中间一分为二，现出一个可供两人并行的通道。
施毅道：“世子，请。”
“嗯。”容青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里面是个密室，又有台阶通往地下。
越往下走越幽暗，甬道两旁的墙壁上点着油灯。
尽头是一间密室，确切来说是一个牢房，墙上挂着各式骇人的刑具。
此时里面坐着一个女人，她的头被黑布袋蒙着，看不清面貌。
不过从她的衣着可看出，这是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夫人。
女人听到容青玹等人前来的动静，立即挣扎起来，口中不断发出含糊的呜呜声，很显然她是堵住了嘴巴。
容青玹冷冷地看着这个被反手绑在椅子上的女人，问道：“可有动刑？”
那名护卫连忙道：“世子不曾吩咐，属下不敢逾矩。”
容青玹淡淡点头，朝他摆了摆手道：“好，退下吧。”
“是，世子。”护卫恭敬退下。
施毅是容青玹的心腹，遂未被屏退。
他快步走到审讯条案后，用衣袖把桌面和椅子都擦了一遍。
“世子，请坐。”
“嗯。”容青玹点头，走过去坐了下来。
她看着对面被绑着的女人，吩咐施毅道：“让她说话。”
“是。”施毅应声，走过去把蒙在那女人头上的黑布袋扯下来，并摘去了她口中的破布条。
女人的眼睛很久没见光了，光线一照在脸上就让她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她的嘴也被破布塞了很久，一直大张着嘴实在是太累太麻了，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恢复过来。
她终于看清了对面的人，惊诧道：“怎么是你，你为何把我绑到这里来？”
“快放了我！我要回家！”她崩溃大喊道。
容青玹则坐在对面，静静看着她发疯。
半晌后，容青玹薄唇勾起一抹冷笑，“好久不见，杨夫人。”.
容青玹走后，阿柠赶紧掀被下床。
她把床帐挂好，床上凌乱的地方也稍稍整理了一遍。
随后她才走到镜子前，开始整理自己的衣妆。
看到脖颈处牙印消去后的淡淡红痕，她红着脸把衣襟拉了高一些，遮住了红痕。
阿柠看到被容青玹扔在桌上的剪刀，把它拿起看了看后微微一笑，放回了针线篮里。
幸好，容青玹来得及时，不然要是等她剪了一头秀发，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仅要承受容青玹的暴怒，还真可能会成为大晋第一个光头的新娘。
最主要的是她会后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到万不得已，她又怎会舍得剪掉一头长发。
思及此，阿柠不禁珍而爱之地抚摸着自己一头如缎丝滑的青丝，心里万分庆幸。
既然与容青玹之间的误会说清楚了，她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想尽办法逃避这门亲事了。
毕竟她心里是一万个愿意嫁给容青玹的。
即使容青玹可能是个太监。
阿柠之前把头发放下来了，又让蘅香去请慧静法师了，于是自己对镜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等慧静法师被带过来时，阿柠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了。
蘅香把慧静法师带到厅中，自己则来请阿柠，“三姑娘，慧静法师到了。”
阿柠含笑点头，“好，带我过去吧。”
她让蘅香把慧静法师找来本就是个借口，所以两人并没有谈多久。
阿柠也只就说了些明日要下山了，感谢慧静法师多日来的照顾之类的话。
她顺便还夸了天水庵做得馒头又白又软，蓬松好吃之类的。
其实也确实没什么其他的地方可夸了，毕竟在庙里只能吃素。
慧静法师知道阿柠可是主家嫡出的小姐，自然一一小心奉承着。临走时高兴收下了阿柠让蘅香塞给她荷包。
打发走慧静法师后，阿柠回了房。
这一次她的心情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她心里万分期待着早日再与容青玹见面。
而且她还忍不住开始憧憬起大婚的场景来了。
现在是，只要容青玹敢娶，她就敢嫁。
以前的她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进陈国公府后，做个贵妾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的她，则想要做容青玹的正妻，成为陈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主母。
阿柠相信她从秦嬷嬷和杨夫人那里学来的东西，还有容青玹亲自教她读的那些书，还有她自己的聪明才智与努力，她一定可以胜任的。
阿柠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时，心情还无比激动。
那是原本已经万念俱灰的她，又对未来重新燃起了希望。
阿柠身边的蘅香最能感受到她的变化，甚至还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毕竟她自被容青玹找到后心情一直十分低落，如今则是不仅气色好多了，今天脸上的笑容比前几天加起来的还要多。
翌日，阿柠刚梳妆妥当，沈凌云就来接她了。
沈凌云见到阿柠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但他不知道其中缘由，只当是这天水庵果然是休养的好地方。
所以他不仅夸了阿柠决定来这里休养是个不错的主意，还高兴地赏了整个庙里的尼姑。
这些尼姑虽说是出家人，但谁又能拒绝钱财呢，一个个都高高兴兴地谢过沈大少爷的赏赐。
阿柠原本以为她回府后，以容青玹的性子，当日就会上门提亲。
毕竟这门亲事在她看来是没有什么悬念了，溧阳长公主与杨夫人已有意成为亲家，而容青玹和她的误会也解开了。
没想到一整日下来，都没有动静。
这不存在杨夫人没有告诉她的情况，因为她一回府又被杨夫人拉着去学如何掌家了。
杨夫人没提，她也没听到有下人回禀有容家的人拜见，自然也就没有提亲一事。
虽说可以用她如今用了那个商队的身份尚在孝期来说服自己，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到有些小失落。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申时，杨夫人终于放她回自己院里休息了。
阿柠坐在罗汉榻上，慢悠悠地喝着茶，蘅香捧着一大沓的帖子进来。
她瞥了眼后，淡淡问道：“这是什么？”
蘅香笑着回道：“这些都是京城各家小姐们送来的帖子，邀请您去赴宴的。”
阿柠愣了下，“请我？”
蘅香高兴地点头道：“是啊，礼房那边刚送过来的，说是这几日就积了这么多，比二姑娘一年收到的邀请帖还多呢。”
“哦？”阿柠轻咦了一声，“那二姑娘是如何处理的？”
蘅香把帖子放在阿柠手旁的小方桌上，“二姑娘每次接到这种帖子都会很高兴，然后美美地打扮一番出门应约。”
阿柠一听就明白了，沈泱泱在上京贵女圈的人缘并不怎么好。
从以前跟她相处的那段日子来看，她的性子确实不太招人喜欢。
当然阿柠也知道，初来乍到的自己也是不怎么受那些世家贵女欢迎的。
毕竟她之前也从未收到什么聚会，宴会之类的邀约，更别说登门拜访了。
阿柠拿起这些帖子随意翻看了几本，发现都是家世与她现在作为宣平侯府嫡女相当，年龄也相当的姑娘。
她细想了一下之前自己在这京城贵女圈无人问津，而现在似乎又变得受欢迎的原因。
很快阿柠就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定是跟陈国公府有关。
确切来说是跟长公主萧颜今有关，她不仅是皇家的长公主，也是陈国公夫人，在上京贵夫人中可谓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长公主突然跟杨夫人亲近，就给了各家夫人一个信号。
再联想到宣平侯府接回了一个女儿，传闻比沈泱泱更美丽的女儿，能在上京立足的世家大族哪个不是精明无比的，稍微一想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如果容家与沈家结亲，那她阿柠作为主角，自然备受欢迎。
相比一个未被立为太子，随时有可能被赶出京城就藩的亲王的王妃，她们自然更愿意跟未来的陈国公府的主母来往。
毕竟沈泱泱若是一离开京城，在她们这些人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也是为何会有很多世家削尖了脑袋也要留在京城的原因。
阿柠把帖子放了回去，“我知道了，收起来吧。”
她知道尽管那些贵女有心跟她结交，但有的或许也存了别样的心思。
比如说有意让她这个传闻中从乡下接回来的姑娘出丑之类的。
所以她现下还不想去理会这些人，心里想着还是由杨夫人带着时认识她们，先做个点头之交，或者等嫁过去后，由长公主带着她结交那些贵夫人为好。
有长辈在场，量那些人不敢胡为，而她自己则慢慢学习成长，等到能独当一面时再独自应酬这些。
阿柠本人虽不怎么喜欢这些交际，但既然选择了嫁给容青玹，那后宅以及跟上京的贵夫人及贵女都要有人情往来的，所以她愿意去慢慢融入。
蘅香看到阿柠的反应如此平淡，不由吃惊问道：“那三姑娘您是打算一个都不应邀吗？”
“嗯。”阿柠点头，随口道，“我还需静养一段时日。”
蘅香的身份是侍女，见她都这样说了，自然不敢再多问了。
“是，那奴婢先收起来了。”蘅香应是，随后便把阿柠没都没看完的帖子全都收走了。
阿柠继续悠闲喝茶，到了傍晚，杨夫人身边的卫姑姑过来请她去主院用膳。
她一到才发现杨夫人竟然设了一个丰盛酒宴，说是给她接风洗尘，让她心里非常感动。
桌上就她和沈凌云，杨夫人三人，却像真正的一家人。
尽管他们都知道彼此没有血亲关系，但就是忍不住觉得在一起时像亲人一样亲切。
阿柠喝了点酒，是杨夫人让沈凌云亲自送她回院子的。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美好的梦。
梦中，她真的是杨夫人的女儿，而且如愿嫁给了容青玹，还生下了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可爱女儿。
第二天她醒来时，还觉得一阵恍惚，大概是梦中的一切太过美好了，让她舍不得醒过来。
于是阿柠在睁开眼看了会顶帐的情况下，又闭上眼睛，想继续做回那个梦。
只可惜她睡不着了，只好起床，召来来蘅香伺候她洗漱梳妆。
上午，阿柠又坐在桂树下看书。
杨夫人已派人过来传话，说她昨夜喝了不少酒，暂时无需学习掌家之事了。
蘅香就守在一旁，给她添茶时嘴里嘟囔道：“三姑娘，蔡姨妈好像回去了呢。”
阿柠点头，“昨儿晚膳时都没看见她，估计是回光州了吧。”
蘅香不忿道：“她回去了才好，省得总在三姑娘您这儿打秋风。不过她也有可能回杨府了。”
阿柠轻笑一声，“好了，不提她了。”
蘅香口中的蔡姨妈正是沈泱泱的姨母，也是杨夫人杨蓁茹的庶姐杨蓁蓁。
杨蓁蓁是庶出，嫁的不如杨夫人，如今是光州通判蔡大人的夫人。
此次杨蓁蓁回京是来喝沈泱泱的喜酒的，谁想喜宴结束后，竟赖在沈府多日不走。
不久后，卫姑姑急匆匆地跑进院子。
“三姑娘，您快随我来，夫人要见您。”
阿柠见一向守礼的卫姑姑，竟然直接过来把她拉起来就往外走。
“卫姑姑，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着急？”阿柠诧异问道。
卫姑姑此时眼眶红红的，似是在极力忍着不哭出来，更让阿柠觉得奇怪了。
蘅香也跑过去，一脸紧张地问道：“卫姑姑，怎么了？”
卫姑姑哽咽着声音回道：“三姑娘到了就知道了。”
阿柠见卫姑姑如此着急，只好道：“卫姑姑，你放开我吧，我自己走。”
“是，是我失礼了，请姑娘恕罪。”卫姑姑这才发现她太过激动，都忘了主仆之礼了。
阿柠微笑道：“无妨，我们快走吧。”
卫姑姑感激道：“是，三姑娘请。”
阿柠被带到了杨夫人的主院大厅，看到容青玹也在后，她着实大吃了一惊。
更让她吃惊的是地上还瘫坐着一个人，正是杨蓁蓁。
杨夫人和沈凌云则一脸愤怒地看着杨蓁蓁。
阿柠看到这一幕，才惊觉这厅中的气氛实在是太紧张了，让她也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杨夫人一看到阿柠进来，就朝她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痛哭起来。
阿柠有些莫名，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昭昭，我的好女儿，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是母亲对不起你啊！”杨夫人一边自责一边大哭。
沈凌云走过来去扶杨夫人，“母亲，您先别哭了，要吓着昭昭了。”
杨夫人这才吸着鼻子，恢复了一丝冷静。
而阿柠这时悄悄看了容青玹一眼，一双美眸里写满了疑惑。
容青玹则朝她勾唇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阿柠突然想起容青玹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当时她还不以为意，心里想着只有重新投胎才能做杨夫人的亲生女儿了。
而现在杨夫人的这个反应让她突然紧张起来。
难道她这是要美梦成真了？
杨夫人被扶回主位坐下，哽咽着声音朝沈昭昭招手道：“昭昭，坐到母亲身边来。”
“是。”阿柠乖巧点头，依言走了过去。
杨夫人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昭昭，难怪我一见到你就特别喜欢你，觉得你就像是我的女儿，没想到你真的是我的亲生女儿。”
阿柠尽管心中有所期待，但真正听到这个答案后，她的第一个反应却是不敢置信。
“您在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她想起自己曾跟杨夫人隐瞒她被赌鬼父亲卖入青楼的事，让她的心一下子又变得无比慌乱起来，她担心杨夫人知道后会嫌弃她。
“是真的，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杨夫人拍着阿柠的手，一脸慈爱道。
随后杨夫人又愤怒地看向此时瘫坐在地的杨蓁蓁，厉声道：“大姐，你来说。”
杨蓁蓁早被容青玹亲自审讯后吓得魂不附体，她不知道容青玹是哪里来的神通，既然把十几年前的事查得一清二楚，害她辩无可辩，权衡利弊后只得承认下来。
让她没想到的是，容青玹竟然审完她后又把她押回了宣平侯府，让她再次面对杨夫人的怒火。
杨蓁蓁看着朝她投来震惊目光的阿柠，这张清艳绝俗的脸让她突然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杨蓁茹，她的好妹妹。
一样是大学士的女儿，一样的出众的美貌，她的才识甚至要高过杨蓁茹，可就因为她是庶出，受到的待遇就完全不一样。
因为是庶女，她从未跟妹妹一样受到父亲的重视，更别说是嫡母了。
妹妹可以嫁给侯府世子为妻，而她却只能嫁一个二甲进士，最后还得跟着去外地做官的夫君离开了她从小生长的京城。
这一切都让她心里无比嫉妒，更让她嫉妒的是妹妹婚后不久就生下了嫡子，而她却成亲多年未育有一儿半女。
她心里怨恨老天不公，却对现实无可奈何，只能把一切都积压在心里。
此时的杨蓁蓁心里满是怨愤与不甘，继而像疯了似的大笑起来。
“对，一切都我做的。”杨蓁蓁状似疯魔，表情狰狞，咬牙切齿地大吼道。
“我女儿现在是王妃，你们还敢杀我了不成？”
“哈哈哈，上天对我不公，我亲手拿回一切，又有何错。”
“我的女儿，再也不会跟我一样因为出身而不能嫁入高门了。”
杨蓁蓁突然又死死盯着阿柠，呸了一声道：“你这丫头倒是命大，竟还阴差阳错地回到了亲人身边。”
阿柠怔住了，她看看杨夫人和沈凌云，又看看容青玹，惊诧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此时阿柠整个人都是懵的，她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有些理不清其中的关系。
若沈泱泱真如杨蓁蓁所说的是她的女儿，那作为交换，自己不应该是被她养在身边吗，又怎会那样受苦地长大。
毕竟阿柠知道杨蓁蓁是光州通判的妻子，再怎么说也是当官的人家。
光州知州下来就是通判了，在外地也算得上不小的官了，而她却是确确实实地在乡下长大的，然后被赌鬼父亲卖进了青楼。
若在扬州时没有遇到容青玹，那她现在可能早已经死了。
所以她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心里甚至有些担心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像她昨晚做的一场梦，当不得真的梦。
杨蓁蓁还在大吼大叫，甚至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容青玹皱眉，给身旁的施毅使了个眼色。
施毅立即会意，立即走到杨蓁蓁身边，把破布塞回了她的嘴里。
杨蓁蓁呜呜地挣扎个不停，无奈她的双手仍被反绑着，根本挣脱不了。
她狠狠地盯着坐在上首的杨蓁茹和阿柠，竟挣扎着想站起来朝她们冲过去，却被眼疾手快的施毅一把按回了地上。
她到底是个弱女子，而施毅又是个武功高强的男人，这一下压得她面露痛苦，再也没力气爬起来了。
此时的施毅已经对容青玹佩服到五体投地了，在他眼里，容青玹就是料事如神，他完全不知道世子是以什么为根据，开始调查阿柠的身世的。
他跟大多数人一样，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反而更能接受阿柠被杨夫人收为义女，却对外宣称是沈泱泱的双胞胎妹妹的说法。
令他没想到的是，容青玹竟真有本事让阿柠成为正在的宣平侯府嫡女。
这些天，他跟着容青玹去了一趟光州，调查了蔡府，还命人把之前在扬州被容青玹打发去庄子里做长工的常禄一家子带回来审问了。
其实这一切对容青玹而言并不难，因为她是由结果往前推出原因的。
毕竟有那些梦，她已经知道阿柠确实是宣平侯府嫡女。
有这个定论就好查了，只要找出一切可怀疑的对象，然后追根溯源，总能找出破绽。
容青玹之所以这么快就调查出来，还是因为在接亲那日，她作为傧相陪宁王萧丰烨去宣平侯府接新娘子沈泱泱。
在新娘子拜别父母诸亲时，在场的一个人笑得特别开怀，这人正是杨蓁蓁。
容青玹道：“还是我来说吧。”
接着，容青玹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到到尾详述了一遍。
原来阿柠出生那年，大晋西南的土司府因继承人风波，其中的一方勾结边境缅甸，发生了大规模叛乱，当时镇守西南的宣平侯府老侯爷战死。
同行的世子，也就是杨蓁茹的夫君沈令恭力挽狂澜，最终平定了叛乱。
不过捷报传回京城时，也带回来了老侯爷战死，世子身受重伤，令整个宣平侯府陷入悲痛阴云的消息。
当时的杨蓁茹身怀六甲，却坚持要去西南看望她的夫君。
但当她到达黄州时，身心已透支，再无法长途跋涉了。
只好停下脚步，住进了当时任黄州知府的姐夫蔡怀勤家里。
那时杨蓁茹的姐姐杨蓁蓁也恰好怀孕，于是姐妹两个就在一起养胎，直到生下孩子。
之后杨蓁蓁趁机把两人的女儿调换了，在蔡府她是当家主母，所以这件事对她而言并不太难。
由于她们本是姐妹，两个婴儿长得有些相似，遂未引起妹妹杨蓁茹的怀疑。
当然这跟当时杨蓁茹身怀六甲，心里又担心着远方身受重伤的夫君，这样的身心折磨下，生孩子时都差点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生下孩子后更是静养了半年多才能起床有关。
若是只是调换了两人的女儿倒也算了，阿柠最少还能长在官宦之家，巧的是，当时蔡府的婢女也生下了一个孩子，还是个儿子。
于是一个歹毒的想法在杨蓁蓁脑子里滋生，她把从妹妹杨蓁茹那里换回来的女儿，偷偷换走了蔡府下人常禄和那个婢女的儿子。
这样一来，杨蓁蓁有了儿子，还不用把自己从小妒恨的妹妹的女儿养着身边了，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仅如此，一年后，她甚至把常禄一家子赶出了蔡府。
后来的事便是阿柠自己知道的了，尚在襁褓中的她被常禄夫妇带去了扬州，成了个乡野丫头，最后还被常禄卖进了玉春楼。
杨夫人听完这些，怒不可遏地起身冲到杨蓁蓁面前。
这个从小知书达理的贵夫人，第一次动手打人。
她用力扇了杨蓁蓁一个巴掌，咬牙恨极道：“大姐，你好狠的心！你差点害死我的女儿啊！”
“你虽是庶女，但是家里的人何曾亏待过你。父亲给你选了进士出身的夫君，母亲为你精心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从小到大，你喜欢的东西我也总是让着你，从来不跟你争什么。出门参加世家贵女间的宴会我也会带上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杨蓁蓁被杨蓁茹使出全身力气的一记耳光扇倒在地，嘴里的破布条也被打掉了。
第86章
杨蓁蓁嘴角带着血, 挨了一巴掌不仅没有哭，反而疯狂大笑起来。
她啐出嘴里的血沫，面色狰狞道：“为什么，就因为你生下来什么都有, 而我却要小心翼翼地活着, 不敢惹父亲生气, 不敢对嫡母一丝不敬。同样是杨家的女儿, 为什么我就活该被人嫌弃, 被人嘲笑，还嫁了个一路被贬官的夫婿，这一切对我公平吗？”
虽说杨蓁茹带着她去赴贵女圈的宴会, 但那些姑娘都是嫡出，尽管明面上不说, 但暗地里看她时讥讽的眼神, 以及对她的冷淡态度是藏不住。
而她天生敏感自卑，对这些能刺痛她内心的信号尤为敏锐。
她甚至认为杨蓁茹之所以带上她, 只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而她又不敢拒绝，毕竟上头有嫡母在看着, 她的婚事还捏在嫡母手里，她怕嫡母给她小鞋穿, 不给她相看好人家。
杨蓁茹气得发抖, 抬手指着她, “你, 你简直不可理喻。”
人各有命，妾室一般出身低微, 又与娘家切断关系，连株连九族都诛不到妾室的娘家那种, 正妻则身后有娘家累世积累的支持。
再则正妻与妾室从小所接受的教养也不同，又岂是杨蓁蓁一个庶女问出一个凭什么不公平就可以解决的。
而且杨父把杨蓁蓁嫁给了自己的门生，谁知他不做好自己本职，就知道一门心思想着走捷径，才会从京官一路被贬为地方官。
毕竟进士放在哪朝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选出来的人才，容青玹也都差点就落榜了，她杨蓁蓁一个庶女能嫁给进士已很不错了。
而且杨蓁茹知道，她母亲也确实从未亏待过杨蓁蓁，并不像很多世家主母一般苛待小妾与庶出的子女。
所以她就不明白她这庶姐到底还有哪里不满足的。
容青玹没耐心听一个女疯子在这里大吼大叫，便问杨夫人，“沈伯母，您打算如何处置她？”
杨蓁茹刚刚恨不得把自己这个差点把她女儿害死的庶姐给撕了，不过听到容青玹这话后又稍稍冷静了一些。
杨蓁蓁尽管有罪，但她到底是朝廷命官的夫人，不可私下处置。
而且此事牵连甚广，不仅牵扯到了她们的娘家杨家，沈家，蔡家，甚至还牵扯到了天家。
毕竟，沈泱泱是以宣平侯府嫡女的身份嫁给宁王萧丰烨的。
杨蓁茹一时有些迟疑，杨蓁蓁却大笑着挑衅道：“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杨蓁蓁被容青玹的人绑到地牢时心里确实害怕得要死，她对容青玹的做派可是早有耳闻的。
她知道容青玹从小就是个嚣张跋扈的纨绔，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她担心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不过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她面对是杨蓁茹，那个从小就让着她的妹妹，而且她女儿如今也是王妃了。
她相信杨蓁茹也要为宣平侯府考量，毕竟不管如何，若沈泱泱并非沈府嫡女的秘密传出去，那也是欺君之罪。
杨蓁茹看着脸上甚至带上了点得意的庶姐，冷冷道：“就算是到陛下面前请罪，我又有何惧，但你女儿就别想继续当那个王妃了。”
萧丰烨之所以愿意娶沈泱泱，还不是看中了沈家的权势，一旦发现她并非沈家的女儿，会怎样对待她可想而知。
如今这事也并非沈家有意隐瞒，沈家不知情的。
再说听完容青玹所述，杨蓁茹知道阿柠和容青玹一起经历过的那些坎坷，心知两人应是互定了终身。
而她也已跟溧阳长公主谈得差不多了，沈家跟容家的亲事基本算是定下来了。
届时有长公主或者容青玹求情，沈家完全可以摘得一干二净，所有的罪责只会由杨蓁蓁这个始作俑者承担。
杨蓁蓁终于害怕了，她面色狰狞，厉声道：“你敢！”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过上她年轻时渴望的日子，顺便报复一下当初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哪里舍得让女儿就此变得一无所有。
若不是被容青玹揭开真相，她愿意一辈子保守这个秘密。
然后躲在暗地里嘲笑她这个从小为她养女儿，为她女儿选佳婿，将来还要为她外孙辈操心的妹妹。
“你看我敢不敢。”杨蓁茹一想到自己十几年来给仇人悉心娇养女儿，还陪了一大笔嫁妆就怒火上涌，“我说那丫头的性子怎么一点也不像我，也不像她爹，原来是继承了你跟蔡怀勤的劣根。”
杨蓁茹以前还常常纳闷，为什么沈泱泱会那样虚荣自私，刁蛮任性，不仅在贵女圈不受欢迎，就连她哥哥沈凌云也不怎么喜欢她。
直到看到沈昭昭的第一眼，杨蓁茹就觉得她的女儿就应该跟沈昭昭一样，是知书达礼，乖巧又懂事的好姑娘。
“杨蓁茹，你要是敢动泱泱，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杨蓁蓁说着就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想用身体去撞杨蓁茹。
杨蓁茹不再看杨蓁蓁一眼，冷声吩咐道：“把她先关起来，至于要不要送官，到时候再说。”
沈凌云立即应了声，叫来两名心腹，把杨蓁蓁的嘴又堵上，拖了出去。
阿柠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特别幸运的人。
即使命途坎坷，但她总是能遇到贵人，得到上天的眷顾。
被卖入青楼是容青玹救她脱离苦海，差点被山匪抓走又碰巧被沈凌云救下，到了京城还遇到了将她视如己出的杨夫人。
而现在阿柠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偷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人生，她本不该受那些苦的。
如果她从小在父母和哥哥身边长大，那她该会是个多么幸福，多么无忧无虑的姑娘啊。
她不用忍饥挨饿，不担心会挨打受骂，也不会被人药坏了身子，以至于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阿柠坐在榻上怔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随即抬起一双泛红的眼睛，下意识地朝站在一旁的容青玹看去，“世子，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尽管杨夫人和沈凌云变成了她的至亲，但她内心最信任的人仍然是容青玹。
杨夫人和沈凌云听到阿柠的声音都回头看她，正好看到她看向容青玹的眼神。
这一刻，他们心里顿时明白了，容青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因为阿柠那充满信任与依赖的眼神骗不了人。
“是真的，阿柠。”容青玹含笑点头。
阿柠听到这个确定的答案，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一旁的沈凌云和杨夫人见她哭了，连忙要过去安慰她。
不过容青玹先一步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好了，别哭了，你找到亲生父母和哥哥，应该高兴才对。”
“嗯嗯。”阿柠含着泪点头，“谢谢你。”
阿柠知道这一切都是容青玹的功劳，而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为了让她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光明正大地嫁入陈国公府。
容青玹垂眸宠溺一笑，“傻丫头，谢什么。”
杨夫人本想过去抱抱自己的女儿，只是看到阿柠主动靠在容青玹身上，两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再也挤不下另一个人的气氛。
她只好走到罗汉榻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此时的杨夫人也泪流满面，她擦了擦泪后又忍不住去看半倚着容青玹的阿柠好半晌，才道：“贤侄，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现在还糊里糊涂地当着冤大头呢，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容青玹道：“不敢，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她。”
即使在杨夫人和沈凌云面前，容青玹也丝毫不避讳她对阿柠的占有意味。
她方才陈述那些真相时是夹杂着一定私心的，特意点出了她与阿柠相识相知的经过，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如今看来，他们对她和阿柠在一起似乎接受良好，这让她很满意。
沈凌云道：“不管怎么样，你救了我妹妹，也帮我们全家，你就是我们沈家的大恩人。”
他之前就很欣赏容青玹整顿安州官场的做派，两人切磋喝酒后，更是把对方引以为知己。
如今容青玹成了他沈家的大恩人，他心底自然是无比感激的，当然，更多的是佩服。
杨夫人此时很想把阿柠要过来抱在怀里，可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就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心里无比欣慰，自然不忍心再分开两人。
不过她尽管非常感激容青玹，但心头仍是有一堆的疑惑。
杨夫人想了想后，最终还是开口问道：“贤侄啊，你是何时开始对昭昭的身世起疑的？”
第87章
容青玹当然不会告诉杨夫人, 这些都是因为她在扬州时做了那些梦才反推出来的。
她早已想好了对策，便从容回道：“我在扬州救下后，碰巧见到了常禄夫妇，我一看到他们就起疑了, 那样一对粗鄙之人, 又怎么生得出阿柠这般美好的姑娘呢。”
阿柠这时心情稍稍平静下来, 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中把身子靠在容青玹身上了, 而对方回话时还一边摸着她的头。
这放在平时倒没什么, 可这会有她的亲生母亲和亲哥哥在旁看着呢，让她羞得一张小脸顿时红了个透。
阿柠红着脸起身，跑到杨夫人身边。
杨夫人一早就想抱她了, 一看到她过来就立即激动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还握住她的手不放。
“原来如此, 幸好有你, 不然我女儿就要……”
接下来的话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简直不敢往下想。
作为女子, 她深知被卖进青楼的下场，所以连想都不敢去想自己的女儿差点就沦落风尘了。
阿柠也从未听容青玹说起过那些梦, 所以也不知道这些。
她现在知道的跟杨夫人和沈凌云他们所知道的差不多，所以听到这里也十分诧异地看了容青玹一眼。
阿柠没想到容青玹竟在扬州时就开始怀疑她的身世了, 而且还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派人去调查了。
想到这里, 阿柠突然心里冒出一个令她无比激动的想法。
那容青玹是不是很早就查出了她的身份, 才让秦嬷嬷教她礼仪规矩, 又亲自教她读书写字。
而容青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娶她进门, 让她不至于即使恢复了身份也无法融入其中。
所以后来才编出了，要等回京后给了名分才要她, 以至于在安州时她那样主动都忍住了，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最完整的婚典。
这不是她所想的贱妾与贵妾之别，而是一开始就冲着要给她正妻之位的。
一想到容青玹在私下为她做了这样多的事，而她却一次次只想着逃避，这让她心里既感动又羞愧自责不已。
杨夫人激动地一手拉着阿柠的手，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脸，不禁又流着泪哽咽道：“我的女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母亲。”阿柠也哭了，但还是安慰起杨夫人来，“您别伤心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杨夫人含着泪点头，摸着她的头泣声道：“好孩子，回了自己家，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嗯嗯。”阿柠扑进杨夫人怀里，忍不住呜呜地哭了出来。
她这一生从未像这一刻一样，如此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母爱。
之前杨夫人对她的好，她心里感激之余还会有些惶恐，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而现在她可以尽情享受母亲的关爱，再无那些心理负担，只觉整颗心都被满满的温暖与安心感填满了。
阿柠偷偷看了容青玹那一眼，就见对方也笑眯眯地朝她看过来。
她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往杨夫人怀里钻。
杨夫人则笑了，一脸慈爱地给她理了理额边的头发。
沈凌云看到她们母女相依的样子，也不禁走了过去。
不过妹妹已经及笄了，而他是男子，遂只站在一旁伸手隔着阿柠去搂住杨夫人的肩膀，并未碰到中间的阿柠，却也把她环在了中间。
容青玹看着这一幕皱了皱，却也没说什么。
沈凌云则问道：“既然贤弟一直跟我妹妹在一起，为何她还会被山匪劫道，差点就……”
他不知道阿柠是他的亲妹妹时还好一些，现在知道了让他不由一阵后怕。
毕竟只要他稍微晚了那么一会儿，他妹妹可能就在山匪抓住时自戕了。
阿柠听后顿时面色一白，随即一脸紧张地看向容青玹。
她当时选择离开容青玹，自然是因为她知道了自己终生不孕的事，但她不想让母亲和哥哥知道这种事。
毕竟那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就算是让他们知道了也无用处，也只是让他们徒增担心罢了。
容青玹则故意露出一副头疼的样子，让阿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子也不自觉地坐直了一些。
杨夫人感到了她的紧张，便轻轻摸着她的头示意她不要怕，有母亲和哥哥在呢。
容青玹见他们三个都齐齐朝她看来，便故作为难道：“当时我提出回京后就娶她为妻，她大概是被吓到了，然后就从我身边逃走了。”
接着她又诉苦道：“我发疯一样找了好久，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她，幸好没有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这也是容青玹之前就想好的措辞，她也不想把阿柠心里那么介意的秘密公诸于世，遂编了这么一个较为合理的借口。
杨夫人一听便诧异地转头去看阿柠，轻责道：“你这孩子，既然容世子肯娶你为妻，你还跑什么？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要不是你大哥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听完这话后对容青玹的印象更好，毕竟阿柠若是没有回归到她身边，做这宣平侯府的嫡女的话，那可就是一个曾经被卖入过青楼的女子，不仅身份低微，还要那不堪的经历，而容青玹却肯许正妻之位。
平心而论，就算是将来她儿子沈凌云要娶妻，她也不会允许他娶一个这样的女子为妻的。
当然这女子若是她的女儿，那就另当别论了。就比如此时她只会因此更欣赏容青玹，认为对方眼光好，能慧眼识珠。
沈凌云是个豪放之人，此刻一脸不解地低头看着妹妹，问道：“为什么啊？”
他觉得以容青玹高贵的出身又文韬武略，且已有功名在身，还即将进入翰林院，更有生得一副天人之姿的好相貌，就算是娶个公主也没有人会感到惊讶。
而他妹妹当时那种条件，竟会拒绝容青玹，还逃跑了，这让他十分费解。
阿柠也愣了下，她没想到容青玹竟然敢当着她母亲和哥哥的面撒谎。
不过，她也明白容青玹这样做为了保守她的秘密。
如今既然杨夫人和沈凌云都开口问了，阿柠只能回答了。
她偷偷瞪了容青玹一眼后，还是依着对方的话，回道：“当时我觉得世子身份太高了，我有点担心世子是骗我的，而且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世子，所以回京之日临近我就留书走了。”
阿柠故意强调她是留有书信，而非不告而别的。
杨夫人听到阿柠这个回答后轻叹了口气，随即又忍不住夸道：“还是我女儿心地善良，足履实地，经得起诱惑。不像有些人总是好高骛远，一门心思只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阿柠被夸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哪有啊。”
第88章
阿柠大概是因为知道了杨夫人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再加上血脉至亲之间的奇妙关系，让她更为亲近杨夫人了。
沈凌云则道：“既然两个人相爱，那就在一起呗，又何必去在乎那些世俗。”
杨夫人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抬起头, 剜了他一眼后道：“不可胡言乱语, 你要是敢随便就带个女人回家, 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妥, 连忙对阿柠说道：“昭昭, 你别多想，我是说你哥哥。”
沈凌云则撇嘴道：“我一个人多自在逍遥，才不要自讨苦吃找个媳妇来管束我呢。”
杨夫人道：“你今年十九岁了, 也该议亲了。”
确实，沈泱泱和沈昭昭的生辰是同一日, 妹妹都要嫁人了, 哥哥的亲事却还没着落，看来她得加紧给他相看好人家了。
随后杨夫人又不着痕迹地看了容青玹一眼, 心想对方比她儿子还要小两岁，但这婚事定是要在沈凌云的前头了。
毕竟她的女儿可不能等到容青玹弱冠后再嫁, 不然到时候年纪就太大了。
沈凌云则一听就往后退了一步，连忙摆手道：“我不要。”
“此事由不得你。”杨夫人拿出她作为母亲与侯府主母的威仪, “好了, 先不谈此事, 你快去写信, 把找到亲妹妹的事告诉你父亲。”
“是，母亲。”沈凌云到底是怕母亲的, 而且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确实要尽早告知父亲，只好称是退了下去。
沈凌云离开后, 杨夫人又看向容青玹问道：“对了，你是如何知道昭昭在这儿的？”
她的女儿自被沈凌云带回来后就一直养在深闺，期间并未与外男有过任何接触，遂心中疑惑。
容青玹从容回道：“沈泱泱出嫁那日，我是宁王的傧相，一起来接新娘子时，刚巧看到了她。”
杨夫人倒是有些意外，毕竟她知道以沈泱泱的性子定是不会让比自己美貌的沈昭昭露面的。
不过既然容青玹这样说了，她也只能选择相信。
当然她更不愿意深究此事，便笑盈盈道：“原来是这样。”
若是沈凌云在这里，定能想到容青玹之前来找他可不是单纯地找他喝酒切磋的。
容青玹看出杨夫人的疑惑，遂又贴心解释道：“那日我只是透过即将关上的门看到了她，便一眼认出她了。”
她这话还有向杨夫人传递了一个她对阿柠极为熟悉的信息。
果然，杨夫人也不由惊叹道：“你们之间的这缘分，果然是奇妙无比。”
阿柠听后有些脸红，不敢去看容青玹。
容青玹见杨夫人又把阿柠搂在怀里，遂决定让她们这对刚相认的母女好好叙叙。
她起身道：“沈伯母，我还有事需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母女相认，先告辞了。”
杨夫人此时正想和女儿好好说说体己话，自然不会过多挽留。
但她还是客气道：“快到中午了，贤侄何不留下来一起用膳，伯母好让厨房准备酒宴款待你。”
容青玹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看了靠在她身上的阿柠，微笑婉拒道：“多谢伯母，还是下次吧。”
“那好吧。”杨夫人点头，看了下阿柠后继续道，“请转告府上高堂，我明日登门拜谢。”
容青玹救了她的女儿，而且两人在外面相处了几个月，她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出格的事，所以想尽早把亲事定下来。
毕竟她家的孩子是女儿，在这方面总是比较吃亏的。
而且杨夫人也看出来了，容青玹对她的女儿可谓是一往情深。
毕竟就算容青玹什么都不做，只把她女儿养在身边做个妾室就可以轻易占有的，又何须劳心费力去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给她女儿一个正妻的名分，足见其用情之深。
再加上容青玹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她能得这样一个好女婿又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容青玹则道：“沈伯母，此事先不忙。”
杨夫人不解地问道：“为何？”
阿柠也偷偷朝容青玹投去疑惑的目光。
容青玹缓缓道：“我只跟母亲说过，在宁王娶妃当日对阿柠一见钟情。”
杨夫人立即明白了，容青玹这是要跟容家的其他人隐瞒她女儿那段坎坷回归亲生父母身边的经历。
也是，她早就对外宣称沈昭昭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了。
而且沈昭昭那些经历若是传出去了，对她的名声也不太好。
只是这样一来，似乎还得容忍沈泱泱继续以她女儿的名义当宁王妃了。
其实这一点她可以容忍，毕竟错的是她的庶姐杨蓁蓁，而且沈泱泱是她一手带大的。
人非草木，就算是养个狸奴时间长了也会有感情，更何况是当做亲生女儿养了十几年的孩子。
当然，这一切她都会先问过她女儿的想法。
若是沈昭昭无法原谅杨蓁蓁和沈泱泱母女，她也一样不会放过她们。
杨夫人明白容青玹的用意后，不由感激道：“贤侄有心了。”
容青玹道：“杨蓁蓁母女如何处理由你们决定，但我希望阿柠不会因此受到一丝丝的伤害。”
容青玹知道这件事若传出去，不仅牵连甚广，京城的贵夫人和贵女即使面上不说，自恃高贵的她们定会在背地里非议她的阿柠。
人言可畏，也许传着传着就变了味，甚至会被有心之人捏造谎言来诋毁她的阿柠。
阿柠受了太多的苦，不希望她往后余生还要受那些过往的影响，被人一次次地在伤口上撒盐。
杨夫人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那我先告辞了。”容青玹朝杨夫人拱手行礼。
杨夫人含笑点头，“慢走。”
容青玹又看向阿柠，轻笑道：：“等我。”
阿柠红着脸瞪了容青玹一眼，嘟囔道：“谁要等你。”
杨夫人见状，不由宠溺一笑
容青玹出了宣平侯府大门，登上马车就径直回了陈国公府。
一回府后，她就去主院找她母亲了。
溧阳长公主正要去花厅用午膳，就见容青玹回来了，便叫她一起吃。
两人一起用过午膳后，回到大厅。
长公主在罗汉榻上坐下来，端起茶盏浅抿一口。
见容青玹还杵着不走，便笑着说道：“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容青玹问道：“母亲，您这这些日子是不是跟宣平侯府的杨夫人来往甚密？”
“嗯，怎么了？”长公主瞥一眼坐在一旁的容青玹，明知故问道。
容青玹再问：“那您觉得沈家女如何？”
长公主身份尊贵，积威深重，府里的事都是她说了算。
她对容青玹虽极为宠溺，但也并非无底线地一味放纵。
容青玹可以嚣张跋扈，但不能不学无术。
所以容青玹还是有些怕她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她逼着上考场了。
容青玹对这桩婚事极为看重，自然会谨慎一些，甚至难得地有了些紧张。
还有，她即使再豁达，在父母面前谈及自己的婚事时，多少还是会有些扭捏的。
长公主哪里猜不到自己女儿的心思，便笑着说：“我觉得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想法。”
她当然喜欢阿柠，只见了一面就喜欢得很。
阿柠生得好看又乖巧懂事，这样的姑娘又有哪个长辈不喜欢。
当然这也跟是容青玹之前在她这里透了底有关，因为容青玹喜欢，也让她对阿柠的印象无形中又变好了许多。
容青玹当然听出母亲大人在逗她呢，遂也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道：“母亲，我要娶她，您尽早安排上门提亲事宜吧。”
第89章
今日风和日丽, 惠风和畅，阿柠在自己院中的书房里查阅账本，窗外的秋风携着桂花香轻轻吹拂她的发丝。
自前日与杨夫人母女相认后，阿柠变得比以前更忙了。
前日杨夫人在容青玹离开后, 就再也控制不住, 抱着她又哭又笑的。
等到沈凌云都写完信回来了, 杨夫人还没完全平静下来。
当然, 阿柠也是激动万分, 在杨夫人怀里哭了好久。
杨夫人在不知道阿柠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之前就对她极好，知道后自然是对她更好了。
尤其是知道阿柠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后，心里既是心疼又是自责。
若是当年身怀六甲的她不曾一意孤行非要去找她那生死未卜的夫君, 乖乖留在京城养胎，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这个错误的决定不仅害她的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十几年, 而且长途奔波加上心神不宁也拖垮了她的身体。
她生阿柠时就差点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后来在床上养了半年多才能下床。
更让她伤心的是她的身子伤了根本，让她从此再难有孕了, 这也是为何沈家只有沈凌云和沈泱泱两兄妹。
于是杨夫人认回阿柠后，开始疯狂地补偿她, 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阿柠并不是一个太看重这些的人，不然她当初也不会离开容青玹。
不过她并没有拒绝, 因为她知道那是母亲在表达对她的爱。
如今杨夫人更是不仅让阿柠学掌家, 甚至给了她自己做主的权力。
阿柠当然知道杨夫人的心思, 是想把她教成一个真正可以成为一府主母的贵女。
她也知道为何杨夫人会如此着急, 毕竟她恢复了身份，也就无需再守那不存在的孝了, 婚期自然也就可以提前了。
而且杨夫人昨日去了一趟景王府回来后，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阿柠虽有些好奇, 杨夫人就是不肯说，她也不好多问。
不过她隐隐觉得这跟她的婚事有关。
毕竟她跟容青玹相处了那么久，是极为了解那人的。
那人是个注重实效且雷厉风行的人，想做一件事定会快速去做。
阿柠知道容青玹在背地里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后，已经丝毫不怀疑对方想娶她为妻的心了。
而且之前她心里的坎也被填平了，她如今已是这宣平侯府货真价实的嫡女了，至于孩子方面容青玹也给了她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毕竟孩子不是光靠她一个人就能生的，两个人都不能生的话，就无需在这种事上纠结了。
阿柠正胡思乱想着这些时，蘅香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被打断了思绪，抬头看了蘅香一眼，问道：“怎么了？”
蘅香一脸高兴地禀报道：“三姑娘，是好事。”
阿柠闻言心头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但面上仍故作淡定地问道：“什么好事？”
蘅香开心道：“陈国公府上门纳彩了。”
陈国公世子姿仪出众，近日又风光无两，蘅香知道这个消息后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跑回来告知自家姑娘。
阿柠还以为听错了，她都还未见媒人上门说亲，这就纳彩了？
而且，这才过了两天，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当然阿柠要是知道容青玹有个更为急性子的母亲，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溧阳长公主办事就是快，在确定容青玹的心意后，只花了一日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她昨日就吩咐下人开始准备纳彩所需的一切，自己则去了景王府。
景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也是长公主的皇叔。
他一生对权力毫不感兴趣，只醉心于诗词歌赋。
所以他成了先帝所有兄弟中唯一未就藩，长期留在京城的。
长公主去景王府自然不是去找景王的，而是去找她婶婶景王妃的。
景王妃的年纪比她母亲赵太后还要大十岁，已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不过却是京城最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了。
长公主去找靖王妃自然是要请她保媒的，这样方显陈国公府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她行事素来高调，容青玹又是她唯一的孩子，亲事上自然要办得风风光光的，要多庄重有多庄重了。
景王妃得知她的来意后十分乐意做这个大媒，遂派人去把宣平侯府的杨夫人请到了王府。
杨夫人心里本就希望早点把女儿的亲事定下，如今又有景王妃保媒，当然高兴得一口应下了这门亲事。
长公主给了这样大的体面，也让杨夫人彻底放心把女儿嫁过去。
毕竟嫁女儿不仅要看门当户对，还要看夫家是否重视这门亲事，她的女儿嫁过去才不会受罪。
杨夫人应下了亲事后，长公主今日就上门纳彩了。
十抬装有聘金，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以及酒粟米面油的聘礼，妆点着喜庆红绸，由一队小厮抬着，再由一队礼乐开路，浩浩荡荡，热闹非凡地朝宣平侯府行去，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长公主带着陈国公容雁归，世子容青玹，还有做大媒的景王妃一起登门。
宣平侯府这边由于宣平侯沈令恭不在，遂请了几名族中耆老一同见证。
纳彩队伍到时，宣平侯府开大门迎接。
众人被迎入府中，景王妃笑着受了主家的礼后，高声宣布：“敢纳彩。”
随后景王妃示意礼赞把大雁交给主家。
沈凌云把大雁接了过来，放在院中供桌上，行过奠雁礼后，众人进入大堂。
婚礼六礼中的前三礼，纳彩，问名，纳吉一般都在当日进行。
景王妃问过双方的生辰，合过八字后，令司礼写在庚帖上，然后让两家互换庚帖。
容青玹是小辈，自然就乖乖站着任人端详，全程由长辈们做主。
此时的阿柠被蘅香兴冲冲地拉到了西花厅，她不好意思，蘅香则踮着脚张望还不够，直接跑到了大堂，躲到屏风后偷看。
一会后，她又跑了回来，一脸高兴地把自己看到的禀报给自家姑娘。
“三姑娘，长公主刚刚竟让国公爷当场呈送婚书呢，咱们沈家的耆老也当场就写答了婚书，这下您的亲事就定了。”
这婚书，本是应请族中德高望重且有官职的人过几日再送过来的。
不过陈国公府容家又还有谁能比陈国公容雁归的爵位和官职高呢，既然他本人都过来了，顺便把婚书也送上了，自然是合理的。
阿柠听后心里松了口气，她终于可以如愿嫁给容青玹了。
毕竟这是定亲了，拿到了朝廷承认的婚书，要是悔婚可是会闹到两家撕破脸地步的。
第90章
“知道了。”阿柠面色微红地应了声, 忍不住又朝正堂方向看了一眼后。
蘅香循着她的目光也回望了一眼，偷笑着说道：“三姑娘，奴婢刚刚看到了未来姑爷了，姑爷长得可真好看, 跟您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蘅香之前虽被容青玹打晕了两次, 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
见过容青玹的人都有一种感觉, 不管她在外面的风闻如何, 但相貌上是绝对没得挑的。
阿柠是最能深切体会容青玹美色冲击的人, 每每想起那张好看的脸贴近她，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就让她忍不住面红耳热。
尤其是容青玹顶着那张好脸, 一边说着情话一边又对她胡来，心头的惊慌与羞臊更为震撼。
“尽浑说。”阿柠连忙敛神道, “蘅香, 我们快回去吧。”
要是被人知道她在纳彩之日特地跑过来偷看，那该多不好意思啊。
“是, 三姑娘。”蘅香笑嘻嘻地应是。
主仆二人又回了院子，大堂那边所有的礼数都周全后, 容青玹一家子和景王妃便告辞了。
杨夫人送走他们，就一脸高兴地带着通婚书和容青玹的庚帖去找阿柠了。
婚事定下来了, 虽说婚期未定, 但她也终于放心了。
还得在过了纳征大礼后才能请期, 不过她在见识到长公主风风火火的行事风格后, 心想不会太远了。
若说纳彩是男方家给女方家送的小礼，那纳征则是送大礼, 彩礼也是在这个环节送过去的。
杨夫人到阿柠的院子时，见她就坐在桂树下, 便笑盈盈地走过去。
阿柠见杨夫人来了，连忙起身行礼，“母亲，您来啦。”
杨夫人笑着去拉她，“昭昭，快随母亲进屋说。”
阿柠一眼就瞥见了杨夫人手捧着一个小楠木匣子，心里就大致猜到里面的是什么东西。
她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乖巧地应了声，“是。”
杨夫人带着阿柠进了大厅，在罗汉榻上坐下后，把楠木匣子放在中间的小炕桌上，笑着问道：“昭昭，你快猜猜这是什么？”
阿柠方才就猜出来了，不过她可不好意思说出来。
她走到一旁坐下后，摇摇头道：“不知。”
一旁的蘅香和卫姑姑都不由偷偷一笑，毕竟这种精美的镶嵌着金边的雕花楠木匣子，一看就知道是存放重要东西的。
再一想今日是什么日子，岂会难猜，只是她们家姑娘害羞不肯说罢了。
杨夫人倒也没逗她，只是微笑道：“打开看看。”
“哦。”阿柠依言打开。
只见匣子里面垫着金丝绒，金丝绒上面则放着一张红封的小册子，还有一卷用红绳绑着的金纸。
阿柠面色微红地惊呼道：“这是……”
她心中虽然大致猜到了，但亲眼看到实物时还是感到十分惊讶。
杨夫人自然也看出来在故作不知呢，但也知道女儿家在面对自己婚事时难免扭捏害羞的。
她作为母亲当然不会揭穿，遂笑着继续说道：“这是陈国公世子的庚帖，还有他们送来的通婚书。”
合婚需要交换双方的庚帖，婚书也是两份，容青玹送到阿柠这的是通婚书，阿柠这边答复过去的叫答婚书
阿柠伸手拿起庚帖，封面上就写着“天作之合”四个字。
打开一看，果然看见上面除了有容青玹父母和冰人的名字，最显眼的地方写着容青玹的生辰八字与及生肖。
“你们的八字呀，昨日我去景王府时就跟长公主合过了，是极为般配的一对，景王妃还说是少见的相合呢。”
“哦，知道啦。”阿柠听得耳根发烫，默默记下容青玹的生辰八字后就连忙阖上了，也不敢把婚书打开来看了。
杨夫人欣慰道：“你们的亲事定下来了，我也就放心了，婚期的话还需再跟容家商定。”
说到这里杨夫人看了正低头绞着衣袖的阿柠一眼，吩咐卫姑姑和蘅香道：“你们先退下。”
“是，夫人。”卫姑姑和蘅香二人恭敬称是，退了下去。
屏退这两人，杨夫人凑近一些，轻声问道：“昭昭，你实话告诉母亲，你跟在容青玹身边的那几个月，可曾失身于他？要不要母亲把府医叫过来给你把把脉？”
杨夫人之前就担心过这事儿，幸好定下了婚事让她松了口气。
不过接下来就要定下婚期了，如果女儿曾经失身于容青玹，那或许可能已有身孕，这可不是小事。
杨夫人倒不是想指责小两口，只是担心婚期若是不够紧凑，而她女儿怀孕了的话，到大婚的时候显怀了就不好了。
再说容家与沈家在京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若是她女儿嫁过去不久就生下了孩子，那肯定是要被说闲话的。
所以如今最好是没有怀孕，最坏的结果的话也只能尽早嫁过去了。
杨夫人这才刚认回女儿，心里自然是想多留她一些时日，好好补偿她的。
所以杨夫人问出这个问题后，心里也十分紧张，只希望那容青玹是个守礼的孩子，没有对她女儿做什么出格的事。
当然即使容青玹曾做过什么，她也不会多说什么，还得感谢对方救她女儿脱离苦海。
“母亲，您说什么呢，当然是没有的。”阿柠又羞又急道。
虽然在安州时她曾有心勾引过容青玹，但并没有成功。
两人之间最亲密的时候，还是在天水庵呢，又哪里可能怀孕。
再说了，无伦是她自己还是容青玹，都是不能生的。
阿柠想到这里突然有些失落，她偷偷看了杨夫人一眼，心想这辈子是无法让母亲抱上外孙了，心里不禁感到些愧疚。
若是她嫁去容家多年未育，到时候母亲肯定会很着急的吧。
毕竟在大家族中，无论是正妻还是妾室，膝下没有子嗣都不是件好事。
不过这些问题阿柠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指望容青玹了。
她相信容青玹既然还是决定娶她，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无须她操心的。
杨夫人见她这个反应，笑着说：“那就好，这样母亲就可以多留你在家一些时日了。”
阿柠心里感动，起身走过去坐在杨夫人身旁撒娇道：“母亲，我想一直留在您身边。”
杨夫人笑骂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才不是呢，我就是突然不想嫁了。”阿柠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生了这个念头。
不是容青玹不够好，就是一想到要离开沈府，离开刚相认的母亲和哥哥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让她心里有一丝丝的不安。
杨夫人对她如此依恋自己，心里十分受用。
“好了，别说傻话了。”杨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不过溧阳长公主是个性子急的，我得先跟你说好，以防她明日就派人过来请期。”
从长公主昨日请景王妃保媒，今日就上门纳彩的速度来看，接下来的礼节肯定也不会慢到哪里去。
看来她的快一些为女儿准备好嫁妆了。
阿柠也被长公主的速度给惊到了，下意识道：“什么？”
杨夫人道：“我算了算，你父亲今年过年时正好轮到三年一次回京述职的机会，所以我想趁着他回来了，正好可以送你出嫁，把婚期定在明年年初，你觉得如何？”
阿柠红着脸道：“一切由母亲做主。”
她虽没见过父亲沈令恭，但听过不少他的事迹，知道他是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当然阿柠是知道她父亲长什么样的，因为杨夫人带她看过她父亲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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