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这句是什么意思呀？”阿柠面色微红地问道。
她身后的容青玹懒洋洋回道：“你念我给我听。”
阿柠有些不自在地念道：“年矢每催，曦晖朗曜。”
容青玹凑到她耳畔，轻笑着问道：“这句不是教过了么？”
“我一时想不起来了。”阿柠小脸更红了。
光是认这些字就有些吃力了，更何况容青玹教她这些时偶尔还要不正经一番。
尤其是此时此刻, 在分心之下, 她一颗心怦怦乱跳, 哪能每一句都答得上来。
“此句乃是告诉人们韶华易逝, 岁月催人, 唯有太阳的光芒永照大地。”
容青玹一本正经地回答，手却十分熟练地隔着阿柠身上薄薄的诃子，轻捏了几下。
阿柠轻嗯一声, 羞得不行，惊呼道：“啊, 世子, 别闹了。”
自从那次容青玹在这书房里变着法儿吻了她大半天后，便似食髓知味一般, 每日都要把这书房当做两人的私会之地。
在这书房里，容青玹不仅教她读书识字, 还对她为所欲为，甚至用上了奖惩之法。
她学好了有奖励, 若是没学好, 则会被惩罚。
而容青玹的奖惩都让她羞于启齿, 什么字念对了, 写对了，字句理解正确了, 就奖她休息，带她出去游玩, 或者奖她吃喜欢吃的小零嘴儿，及小姑娘家喜欢的礼物。
惩罚则是对她做各种让她羞臊不已的事，比如亲她抱她，甚至有时候还要去解她的衣裳。
阿柠上午跟着秦嬷嬷学礼仪规矩，下午到晚上则在书房里跟着容青玹读书写字。
若真仅是如此，倒也确实是在学正经东西。
不过两人在书房里时，容青玹在教她读书识字之余，还会对她乱来。
这就让阿柠心里生出了一种十分强烈的割据感。
她一边学着规矩礼仪和圣人之学，一边又跟容青玹做着那些让她面红耳赤之事。
阿柠一开始也抗拒过，因为她本能地觉得这样不妥。
可容青玹则用她二人并非真正的师徒，所以无须遵从那些个死板规矩。
至于阿柠想要的名分，容青玹也有说法。
“阿柠，我知道你想要名分，但按世家大族的规矩即使是纳妾，也需要把庚帖报给家中主母知晓，并请她上册，日后在府里每月也可以领到一份例银。”
“不过我如今在外地，即使回京了也不好直接把你带回府。毕竟私自带女子回府，我倒是没什么所谓的，只是对女子而言，则是无媒苟合，如同淫奔。不仅让母亲不喜，还会被下人们瞧不起，连个良妾的位份都得不到，更何况是贵妾，便只能做贱妾了。”
“所以等回京后，我会把你安置在府外的一处宅子，等我回府禀明了母亲，便可派一顶小轿抬你回府，这样一来，你的名分便定下来了。”
“你放心，你是我此生以来唯一想要娶回家的女人，定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阿柠认真想了想后，再结合秦嬷嬷所教的世家规矩，也知道容青玹所言在理。
她出身低微，确实不没有资格成为百年世家陈国公府的主母，能被纳为贵妾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当然，阿柠并不知道容青玹同她说这样多，只是为了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安抚她的心罢了。
容青玹哪里会委屈阿柠，让她只做个妾。
毕竟容青玹心里早已决定等把阿柠教养好了，就想办法让她回到沈家，到时候明媒正娶迎娶她。
当然如今时机不对，这些事容青玹自不会与她多说，便打算先把人稳定下来再说。
容青玹知道阿柠是个容易知足，没有什么野心的好姑娘，不会仗着她的宠爱就去妄想那正妻之位。
所以她只要让阿柠安安心心地跟在她身边，至于其他的一切，她自会安排妥当。
阿柠确实被她哄得妥妥帖帖的，毕竟她对阿柠的感情是真的，眉眼中流露的也俱是真真切切的喜欢，并无半分掺假。
而阿柠一直一来都对容青玹无比信任，又见对方真心相待，自是满心欢喜。
所以阿柠以自己是容青玹的女人自居，又趁此难得能独自占有对方的时间任其胡来，甚至偶尔会迎合那人心意，主动一些。
总之除了总是被闹得羞红了一张脸，其余的对阿柠而言都是十分享受的。
毕竟她是真心倾慕容青玹，也喜欢与对方这样浓情蜜意，撕磨在一起的时光。
阿柠心里甚至希望时光能就此停下，那一切都停留在这一刻。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跟容青玹永远在一起，日后会也不会出现那个压她一头的正妻了。
这一个多月来，阿柠进步飞快，秦嬷嬷对她大加赞赏，容青玹也常常夸赞她聪慧机灵。
容青玹选的是《千字文》为她开蒙的。
阿柠记得当时容青玹颇为嫌弃地把《三字经》给丢至一旁道：“阿柠性子纯澈，灵性极高，莫要被这些个条条框框给禁锢了心性。”
“倒是《千字文》多为宇宙万物的规律总结，为人处世的规仪道理，及万千地势，古今文化的传承，虽皆稍为浅显，却可让初初开蒙之人的头脑里形成一个对天地万物的最初印象。”
当时阿柠不不太懂容青玹的意思，直到后来她学了诸如“海咸河淡，鳞潜羽翔。”，“云腾致雨，露结为霜。”她了解到海水是咸的，河水则是无味平淡的。
长着鳞片的物种是可以潜入深渊的，长着羽毛翅膀的物种是可以在天空翱翔的。
地上的水蒸腾到天空就变成了云，云遇到冷了就会下雨，露水遇寒夜亦会结成霜。
她也知道了大禹治水的足迹遍布天下，知道了天地之大，有昆仑，泰山，洛水，泾水，雁门，鸡田等等。
知道是谁造了文字，是谁让人们穿上了衣裳。
她还懂了一寸光阴比那一尺的玉璧还要珍贵，更应去争取。保持纯真就会知足，追逐享受心性将会不坚等人生道理。
容青玹虽常常不正经，但给阿柠讲课时却教得十分细致，连带讲解时涉及的字也会写下来让阿柠记下。
所以阿柠所学的远不止《千字文》里一千个不同的字。
阿柠聪慧敏捷，记性好，学东西极快，她如今已能认得大部分的字了，看书架上的书，及容青玹给她的一些信件也毫无困难了。
书写方面，亦是写得一手根骨灵秀的娟秀字体。
容青玹见阿柠如此精进，竟是满脸的自豪，简直比她还高兴。
环在腰间的手臂一紧，把阿柠的思绪拉回，接着就听到容青玹几乎贴在她那小巧可爱的耳朵上的声音。
“阿柠，我可没闹，我这是在罚你。”
阿柠：“……”
她的脸红得不像话，想逃却无处可逃。
因为此时此刻，她就坐在容青玹的怀里。
如今已是初夏了，两人身上的衣衫也愈发的单薄，隔着薄薄的衣料，都可以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了。
阿柠被容青玹这样抱着坐在怀里本就害羞得很，一个脑子都被搅得晕乎乎的了，却还要被考察所学的东西。
而她若是答不上来，还要被容青玹惩罚，就比如方才就被揉捏了好几下。
阿柠刚想起这些，就听到容青玹声音低魅道：“阿柠越发丰盈了。”
她连忙红着脸阻止道：“世子，你快别说了。”
在这逸园里被容青玹娇养了一个多月，身边人都说她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连阿柠自己都觉得她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她不仅一张小脸越发的莹洁娇美，身段也更加玲珑曼妙，气质亦变得优雅矜贵起来，就连秦嬷嬷都经常夸她已颇具世家贵女风范了。
阿柠尽管害羞，但她认真想了想后，觉得确实如容青玹所说的，她的胸似乎真的更大了一些。
容青玹听后不仅没停下，还拨开她的长发，凑到她纤秀白嫩的颈子处落下一记轻吻，“阿柠的身子也越来越香了。”
这一个多月来，两人朝夕相处，毕竟秦嬷嬷在教阿柠德言容功，插花煮茶之类的，容青玹基本都是在旁看着的。
以容青玹的不拘的性子，又尝过阿柠的甜美滋味，所以一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就要缠着阿柠做点欺负她的事。
阿柠早将容青玹视为良人，而且她性子又乖，哪里拗得过。即使因太过羞涩偶有抗拒，终究也敌不过容青玹的软磨硬泡。
容青玹叫人还把黄花梨木的桌案换成了黑檀木，只为了让阿柠躺在桌上，欣赏在黑亮的桌面映衬下那如雪般白嫩的肌肤。
第42章
逸园, 大门口。
秦嬷嬷转过身，望着容青玹和阿柠两个，微笑道：“你们就送到这里罢。”
阿柠看着秦嬷嬷，眼眶泛红, 不舍道：“秦嬷嬷, 阿柠舍不得您。”
秦嬷嬷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们两个, 温声道：“好孩子, 我也舍不得你们。不过等你们回京后, 便可常见了。”
近两个月的相处，秦嬷嬷是越发喜欢阿柠了。
看着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越变越好，让秦嬷嬷不禁生出一种感慨。
这世道就是如此, 有人天生高贵，就像高高挂在上的太阳, 而有人却拼尽全力仍难以摆脱泥淖。
就像阿柠这样好的姑娘, 却因出身低微只能为妾，秦嬷嬷打心眼里觉得实在是委屈了她。
唯一让秦嬷嬷感到欣慰的上, 她看到了容青玹对阿柠的偏宠，又觉得她即使进了陈国公府为妾, 也必然不会受太大的委屈。
毕竟世家大族的联姻，夫妻真正恩爱和睦的其实并不多, 做到相敬如宾的已是少数, 宠妾灭妻亦是有的。
阿柠能得容青玹的真心相待, 也算是幸事。
昨日容青玹收到了一封急信, 说是同行的巡按御史周佐旸在安州遇阻，希望能得到帮助。
如今容青玹是朝廷命官, 她也略略了解周佐旸的性子，若非真的碰到棘手之事, 断然不敢求助于她。
既然周佐旸来信求助了，容青玹便无法坐视不理。
所以容青玹决定带阿柠前往安州，而两地相隔甚远，秦嬷嬷又上了年纪，容青玹不忍她再受那颠簸之苦，便打算先让她回京。
秦嬷嬷已对阿柠倾囊相授，也觉得阿柠聪慧认真已学有所成了，言谈举止皆得她的真传，已颇具贵女风范了。
所以她觉得阿柠如今算是可以出师了，也觉不枉她大老远专程来扬州一趟，遂对容青玹的决定并无异议。
容青玹朝秦嬷嬷拱手一拜，“一路保重。”
阿柠也跟着福身道：“秦嬷嬷，一路保重。”
“好好好。”秦嬷嬷笑呵呵点头，抬手由余姑姑扶着下了台阶。
刚走出两步，秦嬷嬷便又似想起什么，回头看向站在逸园大门口的一对璧人。
秦嬷嬷想了想后，微笑开口道：“世子，待你们回京后，可让阿柠若暂居我那里。”
容青玹自是知道秦嬷嬷在京中有多受各世家大族的主母欢迎的，若将阿柠安排暂住在她那里，也能让众夫人小姐高看一眼。
这样当然很好，不过阿柠的真实身份是宣平侯府嫡女，并不需要这种抬举。
容青玹是要把阿柠送回沈家的，便不好让她于回家之前在众人面前露面了。
倒是阿柠听后双眼一亮，这段时间来，她从红瑶绿苒及余姑姑等人口中听了不少秦嬷嬷在京中有多受各家的夫人小姐敬重，加之自己也得其言传身教，自然觉得这对她而言是个极好的机会。
不过阿柠还是跟之前张夫人要收她为义女时一样，在容青玹没有表态之前，她上不会越过对方，自己先做决定的。
尤其是如今她受秦嬷嬷的教导近两个月，更是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心思浅显表露于面上了。
不过容青玹太了解阿柠了，只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小姑娘心里在想些什么，自然也瞧出来秦嬷嬷的提议让她心动了。
“多谢嬷嬷，我记下了。”既然秦嬷嬷都提出来了，容青玹自然不会拂了她的美意。
阿柠见容青玹都答应下来了，不由心中一喜，也跟着谢道：“多谢秦嬷嬷。”
秦嬷嬷满意地点点头，“好，我走了，你们快回去吧。”说完她转身朝候在大门口的马车走去。
容青玹和阿柠两人看着秦嬷嬷登上马车，目送她的马车拐进长街，彻底没了影子。
逸园是临水而建，站在大门口，入眼便是烟波浩渺的瘦西湖。
秦嬷嬷一行人离开后，阿柠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微微出神，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她与秦嬷嬷日日相处，自是知道对方是真心教她，也从未看轻过她，让她心里非常感动。
秦嬷嬷对她而言，是个可亲可敬的长辈，待她比至亲都要好。
阿柠从小不仅未从父母那里得到过半分关爱，还被逼着干粗活累活，受尽责罚打骂。
让她觉得好笑的是，她的命运竟是在被父母无情地卖入青楼那一刻开始转变的
她在本该充满温暖的家里担惊受怕，却在玉春楼里感受到了一丝丝关怀。
只可惜宋妈妈对她好另有目的，索要的回报也是她无法承受的。
她骨子里的似乎铭刻了一种宁死不屈的傲骨，让她尽管心里怕得要死，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逃跑。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对了，她遇上了这一生的贵人，容青玹。
她再也不会因漂泊无依而感到前路迷茫，因为她只需追着容青玹的脚步往前走。
只要她安分守己，不去奢望不该属于她的东西，那她这一生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富贵悠闲，不再受人欺凌的好日子。
阿柠看着湖水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回忆了一遍后，转头看向容青玹，心说真好。
身旁的人身姿英挺，如兰芝玉树一般，让阿柠无比虔诚地感谢上天赐下这段缘分，让她遇见这样好的人。
容青玹原本也在颇为不舍地送别秦嬷嬷，看着水色连天的湖面出神。
不过阿柠一转头看她，就被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些怅然的思绪也随之被瞬间拉回。
容青玹也转头去看阿柠，随即握住了阿柠的小手，微微一笑道：“阿柠，秦嬷嬷已经走远了，我们该回去了。”
阿柠偷看人家还被发现了，连忙面色微红地别开小脸，然后才柔柔地点头应了声，“哦。”
容青玹牵着阿柠的手，一路往回走。
两人来到水色院门前，阿柠有些诧异地转头去看容青玹，“世子，我们怎么到这儿了？”
因着秦嬷嬷每日都会去她的临波小院教她礼仪规矩，容青玹也是去她院里寻她的，她发现她都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容青玹轻笑道：“怎么，只准我去你院里找你么？”
“才不是呢。”阿柠面色微红道。
容青玹笑了笑，直接牵着阿柠的手进了门。
阿柠发现院中下人们在穿梭忙碌着，心里有些奇怪。
等进到大厅，阿柠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世子，那些人可是在收拾行李？”
容青玹走到主位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点头道：“嗯。”
阿柠也走过去，坐到一旁的主位坐下，一脸好奇地问道：“为何？”
如今的她，已经习惯在没有外人情况下与容青玹平起平坐了。
因着容青玹的坚持，一向注重规矩的秦嬷嬷也允了她的胡闹，当然也只能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
容青玹的长指在桌面上轻叩几下，温声回道：“因为，我们也要离开了。”
收到周佐旸求助信之事她只跟秦嬷嬷说了，尚未跟阿柠提起。
“啊？”阿柠的心突然一紧，连忙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啊？”
她喜欢逸园的一切，私心也想跟容青玹一直住在这里，这样两人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未知的一切让阿柠本能的感到有些不安，她的一颗心突然就无比紧张起来。
如果容青玹现在就要带她回京的话，那她都还没准备好呢。
毕竟上京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那里是容青玹的家乡，她尽管向往却也忍不住有些胆怯起来。
尽管她对相信容青玹，但心中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感到忐忑。
她担心去了上京后，容青玹的父母会不会喜欢她。
尤其是长公主，会不会真的如容青玹所说的同意她进府。
容青玹一眼瞥见阿柠放在腿上的手在不安地绞着衣袖，不禁抿唇低笑，柔声开口安慰道：“你放心，不是回京。”
“真的吗？”阿柠闻言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她还准备好，也与容青玹日日相伴的时间长久一些。
“自然是真的。”容青玹含笑点头，“若非如此，我为何不带你跟秦嬷嬷一起回京。”
“也对哦。”阿柠雪白的小脸上又染上了一抹绯霞，她抬手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
方才听到容青玹说要离开这里，让她一时乱了分寸，竟忘了秦嬷嬷前脚刚走呢。
若容青玹决定回京，当然是大家一起回京了，又怎会舍得让秦嬷嬷独自上路。
再说了，容青玹还有艘豪华大船呢。秦嬷嬷如今年纪大了，可走水路的话，容青玹又怎会舍得让她受那马车颠簸之苦。
第43章
容青玹看着阿柠发窘时可爱的样子, 不由宠溺一笑，点点头，“嗯。”
阿柠面色微红，被容青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还是好奇地问道：“既不是回京, 那我们是要去哪儿呀？”
容青玹微笑答道：“安州。”
“那是哪里？”这个地方阿柠听都没听过。
容青玹眸色微沉, 声音微冷道：“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其实若按地理位置, 安州处于淮南道末游, 属大晋朝的偏中腹地带。虽说离上京较远又靠近西南，但绝非什么偏僻边塞。
容青玹这样说，主要是因为这个安州上下官员竟敢阻挠巡按御史公务。
这都让周佐旸向她求助了, 可不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或者盘踞着有什么有权有势的人物, 才敢如此胆大妄为么。本 .文.由 攻 众号 飞/鸟sk集/中营 整 理
阿柠还是没听懂, 但她看出容青玹神色不太好，便有些担心起来, “世子，那你去那里会不会有危险？”
容青玹闻言一愣, 随即轻嗤一声，面露不屑道：“怎会, 就算有危险, 那也是他们。”
她自小就是个纨绔小霸王了, 在勋贵高官遍地的京城都敢嚣张跋扈, 更何况是偏远地区的地头蛇，不被她收拾一顿都算幸运了。
只能说那些人不该为难周佐旸, 把她这个容家的小祖宗给招过去。
话音刚落，容青玹又像突然想到什么, 双眼晶亮地看着阿柠问道：“阿柠，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阿柠连忙别开微微泛红的小脸，小声嘟囔道：“我才没有呢。”
容青玹哪会看不出阿柠这明显是关心她，嘴上却不肯承认，只觉心里十分受用。
不过见阿柠害羞了，容青玹笑了笑后便没再逗她。
“阿柠，此行路途遥远，可能会受些苦。”
阿柠摇头，认真道：“我不怕。”
再苦再累的经历她都有过，更何况只是赶路的辛苦，而且还有容青玹在身边陪着她，她哪里还会怕。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阿柠也知道容青玹是个惯会享受之人。
走水路有奢华无比的大船，走路路亦有豪华平稳的马车，那她又哪会受什么苦。
所以阿柠知道，路上再累也不会累到哪里去。
“那便好。”容青玹点点头。
阿柠如今被娇养惯了，看着这个娇娇软软的美人儿，容青玹还真有点担心她吃不了路途劳累。
当然容青玹心想若是路上阿柠觉得累，那她就不急着赶路了。
反正安州之事也并非太急，她可舍不得把阿柠的身子累坏了，大不了让那周佐旸多等上几日。
“世子，那我们此行去安州，沿途是不是就可以看看你所说的那些山水风光了？”阿柠眨着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语气带着些难掩的兴奋。
容青玹听到这话后，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个梦。
梦中的沈昭昭对萧丰烨说的那些话。
沈昭昭说自己这个纨绔救了她，宠她护她，还教她读书写字。
容青玹愣了愣，突然发现除了还没带阿柠游历大川大河，看遍山川美景，这些事情她已在不知不觉中为阿柠做了。
看来梦中的她也是很宠着阿柠的，也难怪阿柠对她那般心心念念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梦中的她却对人家始乱终弃了。
思及此，容青玹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成拳，一会后又缓缓松开，继续姿态慵懒地坐着。
不管梦中的那个她如何，现实中的她是绝对不会抛弃阿柠的。
毕竟她早已经做好了长远的打算，她是要和阿柠长长久久，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容青玹含笑点头，“自然可以。”
“太好了。”阿柠听后一脸高兴道，“世子，我们是走陆路还是水路啊？”
关于怎么去安州，容青玹昨夜还真仔细看过了地图，便笑着回道：“先乘船，再坐马车。”
阿柠又问道：“那大概要多久才能到呀？”
若是被旁人这样追着问问题，容青玹早不耐烦了。
而此时，她脸上却无一丝不悦，反而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十分有耐心地回道：“大约半个月左右。”
接下来，阿柠又缠着容青玹问一路会遇见什么，比如有什么名川大山，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之类的。
其实容青玹也是第一次离京，这扬州她都是第一次来呢，又哪里去过那什么安州。
不过她是从小在国子监读书，自然学过《括地志》《水经注》《广舆图》等，再加上她又向来喜欢看些话本，杂记等闲书，应对阿柠这些问题自然是游刃有余的。
尽管容青玹说的大多是信口胡诌的，但阿柠的兴致却越高，越是缠着她问个不停。
直到阿柠意识到自己缠着容青玹问了许久了，心里怪不好意思了，才连忙止住话头。
阿柠甚至还有些忐忑地看看容青玹，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我这样一直缠着你问动问西，你会不会嫌我烦啊？”
想起方才她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有些问题还十分的幼稚，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放肆了。
容青玹宠溺一笑，摇头道：“不会。”
随后，她又耐心宽慰她道：“所谓好问则裕，自用则小，阿柠这是勤学好问，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嫌你烦。”
阿柠听后暗暗松了口气，“哦”。
随即她又发现容青玹竟然把她的所问的那些杂七杂八的问题，当做是积累渊博知识来夸她，不由心里臊得慌。
容青玹见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耳尖都泛起了一层嫣红，不由轻笑一声，看她的眼神都又多了几分宠溺。
红瑶绿苒和杏红三人在给容青玹和阿柠奉茶后便侍立一旁，她们两个的对话自然都听到了。
这段时间来，这三个丫头早已适应了她们之间那越来越亲近，甚至到了暧昧不清的相处模式。
尤其是红瑶绿苒，她们可是知道容青玹是女扮男装的，却那般地招惹人家毫不知情的阿柠。
有时候红瑶绿苒心里都觉得她们家世子也就是仗着阿柠身后没有强大的亲族为她撑腰，才敢这样对她肆意妄为。
但凡上京那些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那会容自家女儿在尚未定亲前就这样与男子朝夕相处的。
那些贵女们平日里就算是出门见个什么人都要报给家中主母知道，身边也会跟着一堆的丫鬟婆子，是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而若真有这样的事发生，有些家族会给男方施压，让其负起责任，让两人快速成亲。而有些则会为了不让这等私相授受之事出去坏了整个家族名声和利益，进而影响族中其他子弟的亲事而秘密处理，比如被各种意外而死之类的。
杏红则不知情，她就是单纯地为阿柠感到高兴。
容青玹对阿柠好，连带对她及整个临波小院的下人都得了不少的赏赐。
而且她们走出去也有面儿，逸园的其他下人见到她们院子里的人都十分羡慕，态度也无比客气。
如今的阿柠早已脱胎换骨，不仅容貌比刚来的时候要美了好几倍，让她这个日日在身边伺候的人都会时不时因那绝美的容颜怔愣屏息。
就连行止姿仪也因秦嬷嬷的教导，也变得优雅又贵气，丝毫不比她在上京见过的世家贵女差。
如今的阿柠在调香，插花，烹茶等闺中消遣上也表现得十分优秀，还常常得到秦嬷嬷的夸奖。
阿柠也能轻松认字了，她还被容青玹带坏了，也爱看话本子这等闲书。
当然也因为大多数话本子的内容通俗易懂，故事又大多十分精彩，让她十分喜欢。
而阿柠也只有看话本子时才不用停下了问容青玹诸如哪个字怎么读，哪些词是什么意思之类的。
杏红想了想，若说阿柠有什么让秦嬷嬷摇头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她不通音律，不善女红了。
这些阿柠不是没努力过，但宫商角徵羽她都分不太清，即使再好的琴让她弹奏都没用，她做女红时经常扎到手指。
大概是曾经经常干粗活重活，她拈针绣花时下手的力道也比寻常女子要大，扎到手指时当然也更重更疼，流的血也自然更多了。
秦嬷嬷说阿柠实在没有这两方面的天分，而容青玹心疼她总是扎到自己的手，自然舍不得让她再做女红。
所以弹琴和女红这两项，在阿柠尝试几次后，容青玹就不让她再碰了。
此时的阿柠微低着头，似乎感受到容青玹落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她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后，发现对方真的在看她，吓得差点都想把自己整颗小脑袋埋起来了。
容青玹见状，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一会后，她吩咐侍立一旁的红瑶道：“红瑶，我要在湖心水榭设宴，你下去着人准备。”
“是，世子。”红瑶恭敬称是退下。
阿柠听到容青玹竟要在逸园设宴，而且是似乎是有意在等秦嬷嬷走后才设宴，忍不住抬起头，一脸好奇地问道：“世子，你要宴请谁啊？”
她这一问，绿苒和杏红二人都竖起了耳朵。
容青玹淡淡一笑，“不宴请谁，就你我二人。”
阿柠闻言微惊道：“就我们？”
“自然。”容青玹含笑点头，“就当是我们的践行宴。”
阿柠听后觉得有些好笑，哪有给自己践行的。
不过容青玹有时候确实会做出这样反常的事来，阿柠想想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她知道容青玹无非是随意找了个眉目，只为了能跟她单独饮宴罢了。
虽然她们昨夜才为秦嬷嬷践行，但阿柠一想到是在园中湖边的水榭设宴，也不由有些心动起来。
第44章
容青玹见阿柠不说话, 便挑眉问道：“怎么，你不喜欢？”
“不，不是的。”阿柠连忙摇头道。
她怎会不喜欢呢，她有去过花园的那处水榭, 原就很喜欢那里。
此时又正是骄阳似火的夏日, 水榭里凉风习习, 想想都觉惬意舒适, 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最主要的是, 这段时间来，因为秦嬷嬷的关系，阿柠已经很久没有跟容青玹单独在一起用膳了。
她都有些想念刚住进这逸园时, 容青玹在吃饭时对她殷勤照顾，给她夹菜之类的。
这些自秦嬷嬷来了后都没有了, 因为秦嬷嬷要在席间训练她的用餐礼仪。
而容青玹就算想要做什么也会被秦嬷嬷制止, 说要是再胡闹她要撂挑子之类的。
当然容青玹也是为了让阿柠跟着秦嬷嬷多学点东西，自然不会乱来。
所以除了在书房时是独属于阿柠和容青玹私人的时间, 其余两人都很少能单独在一块了。
如今秦嬷嬷回京了，阿柠突然就有些理解容青玹为自己设宴的心情了。
一会后, 阿柠又想起了要去安州的事，便问道：“世子,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容青玹：“明日一早就出发。”
阿柠听后不禁惊讶道：“这么快？”
容青玹微笑解释道：“之前不是跟你说我过, 我如今是朝廷命官, 此次离京亦是身负皇命巡按淮南道的。”
“与我同行的另一个巡按御史叫周佐旸, 他如今在安州遇到了麻烦，给我送来了求助信, 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容青玹原本在上京出发时就与周佐旸说过，此次淮南道之行她只当游山玩水, 不参与任何政事。
当然此行的功劳也她也一点不沾，全归周佐旸。
容青玹到了扬州后，先后做了几日关于沈昭昭及她自己将来命运的梦，又确确实实捡到了一个阿柠。
这些事着实让她内心纠结了好一阵，甚至因为感到了威胁而破天荒地去了一趟扬州的察院。
不过后来她便想通了，如今她不在京城，在这些小地方就算有什么动作，其实用处也不大。
所以除了吩咐手下的人对京城她所能动用的势力做了一番部署后，她就安安心心地教阿柠读书识字了。
总之，一切等她此次巡按淮南道结束，回到京城再说。
“哦，我知道了。”阿柠没想到容青玹会跟她说这样多公务上的事情，不由心中暗暗一喜。
其他事情她也不便多问，在知道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就放心了，自也不会多问。
随之阿柠又想到明日便要出发了，便开口道：“世子，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吧。”
容青玹看看她，微笑点头道：“好，我这边也有些事情需要认真捋一捋。你那边收拾妥当后，我派人去接你去水榭。”
“好，那我先走了。”阿柠乖顺点点头，起身朝容青玹福了个身，便往外走去。
当她走到门口时，容青玹叫住她，“阿柠。”
阿柠顿住脚步，回头朝容青玹看过来，笑着问道：“世子，怎么了？”
门外光线明亮，阿柠今日穿着一袭明黄纨纱裙站在逆光里，整个人都似在发光一般，让容青玹看得目光微微发直。
她缓了缓，才从被阿柠美貌的冲击下回过神来。
“没什么事。”容青玹轻咳一声，接着道，“我就是想说，私下里你不必如此拘礼。”
阿柠一听不由面上微微泛红，容青玹这些话之前也跟她说过，只是都是在书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
其余的时候，因为秦嬷嬷在，阿柠也有意拿容青玹当做练习的对象，所以一直保持着这一习惯，就比如此时。
“哦，我知道啦。”阿柠说完转身，逃似的小跑着出去了。
容青玹一摇扇子，勾唇而笑。
施毅进来时，容青玹手里捏着一只白瓷茶杯把玩着。
他捧着一沓信件行至容青玹跟前，恭敬道：“世子，这是您要的消息。”
容青玹放下茶杯，长指轻叩桌面，漫不经心道：“放下吧。”
“是，世子。”施毅把那些信件放下后就退了出去。
容青玹淡淡瞥了桌上的信件，过了一会才伸手拿起，随后起身去了书房.
阿柠回到临波，四下看看后，心里不由十分惊讶。
平时不觉得，这要搬走了，她才发现她的东西好多呀。
想想当初，她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住进来的，除了穿戴在身上的衣饰，再没任何东西了。
这才过了多久，还她就有了一个小库房的东西了。
除了她衣衫首饰，胭脂水粉外，还有很多容青玹每次带她出去逛街扫买的东西。
只要她看上的东西，无论多贵，容青玹都会眼都不眨一下地买下来送给她。
世子对她的好，真的是没话说。
阿柠站在堆满各种珍奇物品的小库房里，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一旁的杏红笑着提议道：“小姐，既然世子说明日就要启程了，那我们先叫人把库房里的东西搬到大船上吧。”
杏红是跟容青玹一起从京城来的，又在水色听说了是先走水路再改陆路的，自然也就知道她们得先乘船，那停靠在瘦西湖畔的那艘豪华大船就有用处了。
阿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光是衣衫首饰都得几辆马车才能搬完，今日先让人搬过去，明日也就不用那么赶了。
阿柠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点头道：“好，不过……”
杏红知道阿柠指的是人手和马车的问题，便拍着胸口保证道：“小姐放心，我去找施大人，让他派人前来帮忙。”
施毅是容青玹的护卫长，手底下一群的年轻英俊又强健有力的护卫，做这些活比逸园的小厮要得力许多。
杏红因着阿柠的关系，就连红瑶绿苒对她都比之前要好多了，其余的侍女护卫更不用说。
只要她说是帮阿柠搬东西，施毅定是不敢拒绝的。
毕竟跟在容青玹身边的人，心里都十分清楚阿柠有多得世子看重。
阿柠微笑点头，“好。”
“唉。”阿柠应了声，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阿柠留在小库房里，东摸摸西摸摸，又看了许久才出去。
回到大厅时，阿柠才发现李嬷嬷跟了她许久了。
阿柠转身看她，微笑问道：“李嬷嬷，您怎么一直跟着我呀？”
“小姐，我听说您跟世子明日就要走了。”
李嬷嬷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一副十分不舍的神情。
她这一生为奴为婢，伺候过不少主子，却从未碰到过阿柠这样好的。
阿柠生得一副神仙妃子般的美貌，又得世子偏宠，却从未恃宠而骄，不把她们这些下人当人看，反而能保持纯善心性，待她们始终如一。
听说阿柠要跟世子走了，李嬷嬷心中自然不舍。
“嗯。”阿柠笑着点头，“怎么了？”
此次出行，阿柠心里更多的是开心。
因为她可以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了，这要是放在以前，她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而且她自跟容青玹读书写字，看过不少书后，知道了外边的世界是那样的广阔，心中对书中世界更是无比向往。
阿柠是个女子，就算是大家闺秀也大多是困在后宅的一片小天地里，而她的出身则更不堪了，如今能有这样好的机会，她心里怎能不高兴万分呢。
至于其他的，她完全不用担心，因为她知道容青玹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对她而言，只要跟在容青玹身边，无论去哪里她都不怕。
如今的她，若说有什么害怕的事，那大概就是怕被容青玹抛下吧。
不过相比刚到容青玹身边时，阿柠心里已经十分有底了。
她绝不会轻易被抛弃，因为她对容青玹有信心，也对变得越来越好的自己有信心。
李嬷嬷搓了搓手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老奴舍不得您。”
“我也舍不得您。”阿柠也道。
这个逸园，对阿柠而言是她获得新生的家一样。
一想到她就要离开逸园了，无法将这里的一草一木带上，也无法将这里的所有人带上，她的心情又突然有些低落起来。
不过看看李嬷嬷欲言又止的样子，阿柠突然道：“李嬷嬷，您要是想我们一起走，我可以跟世子求个情。”
阿柠心想她尽管无法把所有人带上，但是带几个身边用得顺手的下人，容青玹定是不会拒绝的。
李嬷嬷听后连忙摆摆手道：“多谢小姐，不过我这一把年纪了，家中也是拖家带口的，跟着您委实不太方便。”
李嬷嬷虽是下人，但主家都不会拘着不让下人成亲生子的，丫鬟配小厮之类的多得去了，是以李嬷嬷年轻时也是配了个容家的家生子小厮。
阿柠见李嬷嬷这样说，自然不会强迫她，便道：“这样也好。”
李嬷嬷再次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姐，老奴想跟您讨个恩典。”
阿柠心里有些意外，但还是柔声道：“请说。”
她虽受容青玹宠爱，但一不管家二不管钱，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能帮到李嬷嬷的。
若是李嬷嬷想要回自己的身契，那她可是做不到的，也不好意思去求容青玹。
李嬷嬷在旁陪着笑，又扭捏了一会才道：“老奴虽然不能跟着小姐，但老奴有个女儿，想让她跟在您身边伺候。”
她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也是看出了容青玹对阿柠的偏宠，知道女儿跟在她身边自然能过得很好。
说不定她的女儿，将来也能跟杏红一样贴身伺候阿柠。
当然，李嬷嬷最看重的还是阿柠人美心善，也不是个不知足的蠢性子，不然她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容青玹是容家未来的家主，若是阿柠将来成为世子的贵妾，又生下一儿半女，那让她女儿跟着阿柠，自然就比留在这里要有出息多了。
“原来是这样。”阿柠见李嬷嬷不是跟她要身契心里不由松了口气，接着又问道，“那您的女儿是？”
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听李嬷嬷提起有个女儿呢。
李嬷嬷听她这样说，双眼不由一亮，连忙笑着回道：“我女儿名唤小桃，现下在世子院里当差。”
她熬到这个年纪，也是个小管事了，跟李管家也相熟。
当初还是她在得知世子要住进逸园，特意请李管家把小桃安排在容青玹身边伺候的。
让她没想到的是，容青玹住进来后，几乎整日都呆在阿柠的院子里。
“这样啊。”阿柠想了想后，继续道，“那李嬷嬷能不能把小桃叫过来让我看看。”
李嬷嬷一听就高兴道：“她就在外边呢，我马上叫她进来。”
阿柠心想这李嬷嬷果真是一早就打算好了，还是特意挑了杏红不在时提出来，就是不知道小桃是个怎样的人。
她心说若小桃是个有歪心思的，那她可不会顾及李嬷嬷伺候了她两个月就带在身边。
阿柠点头道：“好，你叫她进来让我瞧瞧吧。”
“是。”李嬷嬷高兴应下，快步走出去叫人了。
阿柠则看了她的背影片刻，就行至主位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李嬷嬷便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进来了。
“小姐，这就是我的女儿小桃。”李嬷嬷刚给阿柠介绍完，就连忙对小亭道，“小桃，快给小姐磕头。”
这小桃也乖顺听话，直接给阿柠跪了下来，“奴婢小桃，见过小姐。”
小桃低着头跪下，阿柠也看不清她，便道：“小桃，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是，小姐。”恭顺地应了声，抬起头来。
阿柠这才细细打量起小桃来，因着这丫头在容青玹的水色伺候，而容青玹又经常往她这里跑，所以她都没去过水色几次，也就没见过小桃。
只见这小桃生得跟李嬷嬷一样，是一张肉肉的圆脸，还是个天生带笑的面容，身形较为圆润，相貌则是面前可算得上清秀，是一副憨厚老实又十分可喜的样子。
一看到小桃，阿柠就知道李嬷嬷确实是想要让小桃伺候她，而非存着勾引容青玹的心思。
毕竟，容青玹身边红瑶绿苒甚至杏红都不知要比小桃好看多少倍，更别说跟她比美了。
李嬷嬷见阿柠许久未说话，连忙替小桃说起好话来，“小姐，我家小桃力气大，不光能干重活，您若遇到什么危险，她也可以保护您。”
她当初让小桃在容青玹院里伺候，其实也存了让世子把小桃带回京的心思。
不过李嬷嬷心里清楚自己的女儿有几斤几两，从不敢生别的歪心思。只是想让她被带去京城主家，不仅脸面，月钱也多一些。将来若得主子恩典，还能配个好一点的小厮。
第45章
阿柠听完李嬷嬷的那番夸小桃的话, 心说她有容青玹在身边，而世子身边又养着一群护卫，又哪里需要一个大力气的丫鬟来保护她。
不过她见小桃看着是个憨厚老实的，李嬷嬷又确实贴心照顾了她近两个月, 遂未直接开口拒绝。
“小桃别跪了, 快起来吧。”阿柠抬手虚扶一下, 转而又对李嬷嬷道, “李嬷嬷, 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帮您问问世子。”
“是。”小桃应了声，乖巧地站了起来。
“多谢小姐。”李嬷嬷也知道阿柠所言非虚, 连忙谢道，“还望小姐在世子面前多美言几句。”
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道低凉悦耳的声音, “怎么回事？”
阿柠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循声望去, 就见容青玹一撩袍摆，摇着扇子踏进大厅, 矜贵而潇洒的模样。
之前在水色时容青玹说过会派人过来接她去水解，没想到竟自己过来了, 阿柠不由心中一喜。
站在厅内的李嬷嬷和小桃二人则是直接被吓了一跳，连忙让道并恭敬行礼道：“见过世子。”
阿柠那张绝丽的小脸一看到容青玹就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起身迎上前, 轻唤道：“世子。”
容青玹看也未多看李嬷嬷和小桃一眼, 直接越过她们走到阿柠面前, 握住她的手，笑着问道：“怎么, 是谁求你办事？”
方才从外面走进来时，容青玹只听到了最后的几个字, 不过也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阿柠觉得容青玹来得正好，便道：“世子，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想找你问问呢。”
容青玹带着她坐回罗汉榻上，才道：“你说。”
阿柠看了李嬷嬷和小桃一眼，见她们两个缩着脖子，用带着祈求与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世子，是这样的。”阿柠抬手指了下李嬷嬷和小桃，继续道，“李嬷嬷想让把的女儿小桃送到我身边伺候，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回京。”
“原来是这样。”容青玹点点头。
随后她便敛了笑容，朝李嬷嬷和小桃看去，目光也带上了审视。
她们两个见容青玹面色微凝，端的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两人哪见过这个架势，心中惊惧不已。
李嬷嬷直接拉着小桃一起跪下，“世子，求您让小桃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吧。”
“小桃老实憨厚，力气大……”
李嬷嬷为了女儿的前程也顾不得心里的害怕了，一个劲地说着小桃那些仅有的优点。
殊不知她越说，容青玹的眉头就皱得更紧，却也一反常态地没有打断她。
就连跟进来的绿苒，也颇为不耐地看着李嬷嬷，心说果然不是容家主家教出来的，就是这么不懂规矩。
从来只有主子挑下人的份，哪里有像李嬷嬷这样还越过世子求上阿柠了。
这老婆子还不是仗着自己伺候了阿柠两个月，又瞧准了人家阿柠心软好说话。
不过见容青玹都没有开口，绿苒也不好教训她。
李嬷嬷说完后一脸期待地看着阿柠，希望她帮着说句话。
容青玹注意到她在跟阿柠求助后，直接开口拒绝道：“不行。”
她哪会让阿柠为难，再说这种事本来就是这两个下人逾矩。
而阿柠向来以容青玹为主，就算是身边的杏红也都是由对方直接指派的。
她对谁在身边伺候她都无所谓，更何况她又跟小桃不熟。李嬷嬷虽对她好，但那也是做下人的本分。
所以阿柠见容青玹都说不行了，她自然也没意见，只是回以一个没能帮上忙而略带歉意的眼神。
李嬷嬷没想到容青玹直接拒绝了，下意识地反问道：“为什么？”
这下绿苒站不住了，直接走到她们跟前。
她双手叉腰，气愤道：“你们懂什么，世子选随侍要过的第一关便是长相，你觉得小桃长这样能入得了世子的眼么，真以为我们世子是什么人都要的么。还有你这老奴，不安安分分做事，净动这些个歪心思，也不怕惹恼世子，把你们都打发了去。”
别看红瑶绿苒在容青玹和阿柠面前恭敬又听话，在其他下人面前，她们可是容青玹身边的贴身侍女，底气儿足得很。
而且她们有个嚣张跋扈的主子，久而久之也被耳濡目染了，教训起那些个不懂规矩的下人，那是一套一套的。
李嬷嬷被训得一脸煞白，小桃的一张圆乎乎的脸则涨得通红。
她们对容青玹惯于以貌取人确实略有耳闻，却没想到连选非贴身侍从也这般苛刻。
不过随即想想，确实是如此，容青玹此次随行侍从，无论哪个单独拎出来也是形貌出众了，更别说说红瑶绿苒这两人了，就连杏红也生得十分貌美。
阿柠听到绿苒的这番话后也愣了下，随即看向坐在一旁的容青玹。
只见那人垂眸未语，长睫低覆，侧颜如玉石镌刻，周身散发着天生高贵的气度，光坐在那儿就令她感到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大概是这段时间来，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逸园与秦嬷嬷和容青玹相处，并未接触到什么外人。
之前见容青玹对莫凡申及张夫人的态度十分的不客气，阿柠也当是世子高高在上惯了，性子倨傲所然，也就没有发现世子竟有以貌取人的毛病。
如今阿柠想了想，确实如绿苒所说，不仅贴身侍女红瑶绿苒生得姿容出众，就连一众从京城带来的侍卫也个个都长得一表人才。
看来确实要长相出众才能入得了容青玹的眼，这小桃生得太过平凡，也确实不够资格。
不过阿柠觉得容青玹就算弄了一堆美人在身边，自己却仍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阿柠随即想到了自己，心想当初容青玹应该就是看中她的美貌才救下她的吧。
就如玉春楼的宋妈妈，即使当时她面黄肌瘦，也瞧出她是个美人胚子才买的她，而后好吃好喝地养着她。
阿柠心想容青玹的眼光要比宋妈妈要毒多了，即使她当时浓妆艳抹，衣衫浮艳，亦能看出她能有今日的美貌。
她虽觉得当初容青玹就是因为她的美貌才救她的，但心里一点也不怪对方，甚至还感谢自己生得好看，才能有今日的生活。
“这……”李嬷嬷回过神来，连忙哭着讨饶道：“世子，老奴不知道这些，请世子恕罪。”
绿苒的这些话让李嬷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眼前这位小祖宗喜怒无常，脾气极坏是容家众所周知的。
万一真惹容青玹不悦，还真可能被打发了出去。
李嬷嬷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年才过上了如今的日子，可不想被赶出容家，当然也不能因此连累她的家人。
最主要的是她先求的阿柠，决不能让阿柠因她受累，遂连忙又道：“世子，此事是老奴自作主张，是老奴央求小姐的。一切都是老奴的错，与小姐无关。”
阿柠见李嬷嬷虽然有些私心，但本性不坏。这种时候还能揽下所有，而不是推脱责任，还算有些担当。
小桃虽然看着憨厚老实，但阿柠对她到底不了解其为人，而且听了绿苒的话后，更不会再生让她留在身边伺候的心思了。
李嬷嬷人不错，阿柠当然也不希望她受到责罚，便开口道：“世子，此事不行便罢了，就别再责罚她们了。”
阿柠知道此时李嬷嬷就算把责任推给她，容青玹也不会生她的气，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容青玹果然朝她笑了笑，然后才淡淡看了李嬷嬷和小桃一眼，摆手道：“不知者不罪，此事莫要再提，下去吧。”
即使小桃生得再好看，容青玹也不会让她成为阿柠的贴身侍女的。
毕竟容青玹是女扮男装的，日后她也要与阿柠成亲的。
等她们两人真住在一起了，那她们两个的贴身侍女势必也会知道她的女子身份。
所以这种人必定要经过精挑细选，要绝对信任的人才可以。
就连如今阿柠身边的杏红，也是容青玹一时无合适的人选才先这样安排的。
不过杏红是她院里的，经她母亲把过关，她也能放心，而小桃则什么都不是。
此事倒也提醒了容青玹，她心想等回了京城，再给阿柠挑一个合适贴身侍女。
至于李嬷嬷和小桃，她明日就要走了，而且阿柠也开口为她们求情了，她也就懒得计较那么多了。
“是，多谢世子，多谢小姐。”李嬷嬷连忙磕头谢过，拉起小桃就快速退了出去。
等李嬷嬷和小桃退下后，阿柠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世子，我不知道这些规矩。”
“这怎么能怪你，是下边的人不懂规矩。”容青玹说完睥了绿苒一眼。
绿苒连忙保证道：“世子，以后这种事断不会再发生。”
“嗯。”容青玹淡淡点头，起身朝阿柠伸出手道，“阿柠，我们走吧。”
阿柠这才想起，容青玹这是过来带她去水榭饮宴的呢。
“哦。”阿柠看了看容青玹白皙修长的手，面色微红地点头应了声，然后把手放在对方掌心。
容青握住她的小手，顺势使了小力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带着她一起朝外走去。
临近午时，外边阳光灼烈。夏日的天，已经热起来了。
出了院子后，容青玹带着阿柠选了一条绿荫小道，倒也不觉得热。
道旁琼花树的花期已过，如今枝繁叶茂，浓荫蔽日，人走在这条小路上，颇为阴凉舒适。
不久，她们便到了湖边。
阿柠差不多已有一个月未到这湖边来了，此时目之所见，只觉眼前景色与先前大为不同。
烈阳高照，入眼一片青翠。
湖中长出了大片的荷叶，田田荷叶间冒出了不少粉嫩尖俏的花苞。
阿柠看着那些在微风中轻晃的青圆荷叶，还有支支如箭的花苞，突然就想到明日就要离开了，心中不免涌起一股离情别绪来。
她轻叹一声道：“再过一两日，这些荷花便要开了吧。”
只可惜明日她就要跟容青玹一起离开这里，再也看不到它们花开的样子了。
容青玹见状，微笑道：“既然阿柠想看这满池花开，那便推迟几日再走。”
“这，这怎么可以。”阿柠一听连忙摆手道：“世子万不可为了我耽误了正事。”
容青玹则无所谓道：“无妨，早去晚去几日无甚区别，也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阿柠心里虽然为容青玹竟肯舍下公务陪她赏花而感动，但她又岂可做那等只顾享乐的误事之人。
这要是传出去，那她身上就得背一个红颜祸水的污名了。
第46章
“我不要。”阿柠急忙道, “世子怎可为了我这般胡闹，再说我已经让人收拾行李了。”
见阿柠真急了，一张白嫩小脸都泛着急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容青玹轻笑一声, 便不再逗她, “也好, 等到了安州, 恰是荷花开得正好时候, 我再寻个莲池，带你去看。”
阿柠见容青玹没有坚持要留下，心里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好, 那就这样说定了。”她仿佛怕容青玹反悔似的，连忙答应下来。
“嗯。”容青玹含笑点头, “我们进去吧。”
容青玹牵着阿柠的手, 走过连接水榭与岸上的石桥。
红瑶带着一群侍女在水榭里张罗着宴席，见她们进来, 连忙走到容青玹跟前，禀道：“世子, 酒宴已经备好了。”
“嗯。”容青玹点头，带着阿柠走到桌前。
阿柠看到桌上比昨晚给秦嬷嬷办的践行宴还要丰盛的酒菜, 不禁惊得小口微张。
随后两人由侍女伺候洗手入座, 容青玹把所有下人都给赶出了水榭。
容青玹拿起阿柠面前的一个汤碗, 边为她盛汤边笑着说道：“好久没有喂你了。”
“你胡说什么呢。”阿柠听了脸颊微微发烫, 心里只觉臊得慌。
容青玹却一本正经道：“我可没胡说。”
这段时间因为有秦嬷嬷杵在中间，两人只有在书房的时候才能亲近一二。
而且即使在书房, 容青玹也不未敢太过胡闹，毕竟她是真希望阿柠能学好的。
所以在阿柠看来, 她在书房时总是被容青玹欺负，而容青玹自己则觉得她已经是相当克制了。
现在好了，阿柠已从秦嬷嬷那里学成出师了。
而读书写字方面并非一蹴而就的，阿柠如今看书看信都没什么障碍了，字也写得不错。至于其他的，她以后慢慢教便是。
容青玹想这么多，总归得了一句，那就是以后她可以尽情跟阿柠在一起了。
阿柠正要反驳几句，就发现容青玹在想着什么出神，而且似乎越想越美，嘴角勾起的弧度也越来越大，都快要咧嘴笑起出了。
她有点好奇容青玹在想什么，不过直觉告诉她问了会得到让她脸红的回复，赶紧闭上小嘴，不敢多问了。
等容青玹为她盛了饭，阿柠指着远处的一盘菜道：“我要吃那个。”
“好。”容青玹点头，拿起筷子，探身帮她夹到碗里。
“你帮我剥。”阿柠说完，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容青玹的反应。
这大概是阿柠第一次在容青玹面前这般任性，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并带着些许的试探。
阿柠之前在容青玹面前一向乖巧懂事，从不敢主动提出她想要什么，更不敢像现在一样让容青玹帮她剥虾。
但阿柠并非草木，她有着作为一个人的健全感知。容青玹对她的喜爱和偏宠她都能感受到，所以不知不觉地恃宠生娇起来了。
容青玹没想到阿柠竟开口让自己剥虾，不禁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之前阿柠很少跟她提什么要求，都是她主动帮着做的。也或许是她想得太周到了，什么都准备妥当了，都没给阿柠什么机会。
不过容青玹此时见阿柠这样略带娇气的样子，心里十分高兴。
毕竟容青玹之所以让阿柠学那么多东西，就是想让她将来与外人相处时心里更有底气，也让她知道她值得最好的一切。
受宠之人大多是有些任性的，这一点容青玹心里深有体会。
因为她自己就是全家最受宠的那一个，皇帝舅舅，太后外祖母也都宠着她，不然她也不会被养成今日这副恣性张扬的性子。
容青玹希望阿柠在她面前不必一味地谨小慎微，温柔顺从，可以任性一些，甚至骄纵一些也无妨。
“好。”容青玹宠溺一笑，点头道。
阿柠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容青玹把刚夹到她碗里的那只肥美大虾，重新夹到自己面前的白瓷碟里，然后放下筷子，用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为她剥起虾来。
薄而透的虾壳被容青玹轻巧剥开，露出里面如白水晶一般的鲜嫩虾仁。
她就这样愣愣地看着，直到容青玹把剥好的虾仁放到她碗里才回过神来。
容青玹见阿柠呆呆的，微笑提醒她道：“吃吧。”
“哦。”阿柠面色微红地应了声，夹起虾仁放进口中。
鲜嫩而清甜的味道，让阿柠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虾仁。
容青玹她吃得雪腮鼓鼓的，忍不住问道：“好吃吗？”
“嗯嗯。”阿柠嘴里吃着东西，只囫囵着点头应着。
容青玹又道：“那我再给你剥？”
阿柠听后摇头，却见容青玹又夹了几只大虾，开始剥了起来。
她胃口小，只再吃了一只，其余的全给容青玹吃了。
既然容青玹说这次是她们的践行宴，桌上自备有不少美酒。
喝酒也在秦嬷嬷的教导范畴，阿柠如今的酒量要比刚进逸园时要好多了。
不过她那点酒量与容青玹相比，完全不够看的。
容青玹有意让她醉，她哪里能推脱得了。
所以这一顿饭吃下来，阿柠已被酒气激得面色驼红，双眼迷离了。
阿侬醉了，容青玹却是清醒着。
她没有马上带阿柠离开水榭，也没有召来下人收拾残局。而是扶着阿柠来到临湖的鹅颈椅边，让她靠梁柱而坐。
阿柠此时人已经醉醺醺的了，一坐下就跟没骨头似的侧趴在鹅颈椅上。
容青玹站在她面前，只见她背靠着梁柱，抬起一条藕臂搭在椅背，泛着驼红的半张小脸枕在自己臂弯里。
她这模样实在是娇憨可爱，令人移不开眼。
容青玹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定定地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后，才笑着问道：“阿柠，你醉了吗？”
和绝大多数喝醉了的人一样，阿柠也不肯承认自己醉了，她嘟着小嘴道：“我才没醉。”
夏日衣衫单薄，薄薄的轻纱下，一双玉臂若隐若现，侧趴的姿势更是让她白嫩的颈子显得更加纤长。
她这个样子本就已美得勾人心魂，一说话说话，更是让容青玹的目光落在她那红润娇艳的樱唇上就无法移开了。
容青玹本来想着让她陪着自己在这里坐一会，吹吹风，看看湖景，这会却动了别的心思。
“真的么？”容青玹坏笑着问道。
阿柠虽然醉了，但发现容青玹越来越靠近，又听到这话，让她本能地警觉起来。
她本能地想要逃，可刚强撑着身子坐好，却发现自己被堵在了梁柱与鹅颈椅的角落里。
而容青玹站在阿柠面前，伸长手臂按在鹅颈椅的栏杆上，接着又抬起了一条腿半跪在椅上，这下就把阿柠整个人禁锢在这一方小角落里了。
这种被堵得无处可逃的感觉，阿柠可太熟悉了。
毕竟在书房时，她经常被容青玹像这样按太师椅里，书架角落，罗汉榻又或者墙角，然后就疯狂亲她。
不过在书房里还好一些，可现在是在外头呢。
阿柠一想到这些，顿时被吓得连酒都醒了一些。
她连忙伸出一双小手，抵住正俯身压下来的容青玹，急道：“世子，别闹。”
这水榭四面八方俱无遮挡，要是被下人看见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容青玹见她小脸羞红，连眼尾泛着红，双眸水滟滟的，红润的唇更是诱人品尝。
这种时候，容青玹哪里肯放过她，遂伸手捏住她娇俏的下巴微微勾起，笑着问道：“阿柠这是害羞了？”
阿柠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又羞又恼道：“世子，求你了，别在外边。”
容青玹却勾唇一笑，答非所问道：“果然是害羞了。”
阿柠：“……”
容青玹放开捏着阿柠下巴的手，一把扯开一旁绑在柱子上的纱幔，让纱幔披在自己身后，“这样，可以了吗？”
阿柠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只见外边是一湖荷叶，尽头院墙，身侧是她需合抱的大柱，而面前则有容青玹与纱幔。
她，好像确实处于一个十分隐秘而安全的位置呢。
不过，这到底是在外边，阿柠心里还是羞臊难抑，一颗心慌乱极了，连连摇头道：“不可以。”
“世子，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困了，想回去休息。”
容青玹是站着的，阿柠说话时便微仰着小脸。
她说这话时，甜嫩的声音染上了求饶的语气，更是软得不像话，让容青玹只觉得耳朵都像是软羽轻轻扫过一样，整颗心都酥了。
“不行。”容青玹直接拒绝了。
阿柠还要说什么，一双抵在容青玹胸口的小手就被拨开，紧接着就俯身压了下来，
“别……”阿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她的唇就被容青玹吻住了，“唔……”
第47章
阿柠站在大船二楼甲板上, 凭栏而立，伸手去接绵绵雨丝。
这雨细如晨雾，让四周的一切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不过即使外边的一切看不太真切，阿柠站在此处, 心中仍是震撼不已。
这是她第一次登上这艘豪华大船, 此时站在二楼看外边的风景, 犹如立于高楼俯望。
这船太大了, 也太高了, 远远看出去，岸上的一切成了个缩影。
瘦西湖的湖面因下着蒙蒙细雨，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浩渺之感。
阿柠看着接了许久也未被雨湿润的掌心, 口中喃喃道：“这天怎的说变就变，昨儿还是个大晴天, 今天竟下起雨来了。”
“嗯。”容青玹随口应了声, 便将自己的手覆在她手掌上，与她掌心相贴。
阿柠看一眼叠在一处的手, 发现容青玹的手竟比自己的要大上一圈，把她的整只手全覆盖住了。
她愣了愣, 回过神来后，又忍不住回头又瞪了容青玹一眼。
昨日两人在逸园水榭饮宴后, 阿柠被容青玹按在鹅颈椅上亲了许久还不够, 后来又把她抱起抵在柱子上亲了好久。
等那个长长的吻结束后, 她已浑身无力了, 最后还是被容青玹横抱着回去的。
回去的路上，阿柠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 她双手攀在容青玹的脖子，把小脸也埋在对方胸口, 生怕碰见什么人。
容青玹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见阿柠的发丝被丝雨沾湿了一些，遂握住她的小手道：“阿柠，我们进去吧，莫要站在这里了。”
阿柠容青玹这个反应，就知道刚刚自己是瞪给瞎子看了。
不过还好容青玹没看懂，不然不知道会不会又说什么让她面红耳赤的话来。
于是阿柠乖巧应了声，“哦。”
容青玹宠溺一笑，牵着阿柠的手，最后看了眼岸上后就带着她往回走。
此次离京，容青玹原是打算沿着整个淮南道的四省十三州游历一番的。
毕竟她有公务在身，不好去其他的州郡，不过这些地方也足够她游玩的了，时间上也与同行的巡按御史周佐旸差不多。
可没成想，她在第一站的扬州就停留了两个月。
容青玹到扬州后做的那些梦，和捡到了一个阿柠，让她不再像在京城时那般张扬，变得低调了许多。
这段时间来，所有想跟她攀关系，递拜帖的，上门求见的，她一概不接见，她的心力全投入到教阿柠读书写字和欺负人家身上了。
她偶尔带着阿柠离开逸园也只为散散心，看看风景。
如今要离开扬州了，容青玹也未让任何人知道。
当然，她尽管确实低调了许多，但更多的原因是她确实瞧不上全善玉夫妇和莫凡申那些人，还要让她的阿柠白给那些人看，她光想想都觉得吃亏。
所以，此时岸上并没有人为她们送行。
容青玹收回目光时，发现阿柠也在回望，脸上还露出一副恋恋不舍的神情。
待回到舱房外的罩亭，容青玹带阿柠在她之前用早膳的位置坐了下来，才笑着问道：“阿柠，你是不是舍不得离开这里？”
“确实有点儿。”阿柠点点头，老实回道，随即又补了一句，“毕竟这里是我的家乡。”
人对自己的家乡总有种特殊的情感，尽管那个家从未给过她一丝温暖，但一想到从此后她就要离乡背井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伤感的。
容青玹听后，心说扬州才不是你的家乡的呢。
“放心，以后有我。”容青玹拍拍她的手安慰她，接着却又坏笑着逗她道，“再说出嫁从夫嘛，以后你总是要跟着我过日子的。”
“什么嘛。”阿柠一听立即涨红了一张小脸，羞得下意识地抡起小粉拳，往容青玹肩膀上捶了下。
不过刚打完人，阿柠就突然不安起来。
她竟然打人了？打的还是容青玹。这对她而言，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对不起。”阿柠担心容青玹会生气，慌忙道歉，“世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容青玹则愣了下，随即开怀笑了起来。
阿柠那点力道，对她来说跟雨点没什么区别。
她见阿柠竟比昨日还要娇气了一些，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气。
而且她发现阿柠撒娇耍小性子时要比平时可爱，更找人了呢。
“这不是打情骂俏吗？阿柠为何跟我说对不起。”
阿柠一噎，“你……”脸更红了。
这时，红瑶绿苒和杏红三个从船舱出来。
阿柠此时双颊发烫，知道自己脸肯定红了，怕被她们瞧见遂连忙将小脸别开。
容青玹兴致来了，正要继续逗阿柠，却被打断了，不由眉头微皱。
她们三人见状，面面相觑，不知道哪惹到世子了，只得小心翼翼地福身行礼，“见过世子。”
还是红瑶先开口禀道：“世子，您的房间收拾妥当了。”
见容青玹面色如常了，杏红走到阿柠跟前，开心道：“小姐，您的房间也收拾好了，就在世子房间的对门。”
阿柠惊讶道：“什么？”
她突然想到这会她们是在船上了呢，这船就算再大也没有原先逸园的两个院子大，她与容青玹自不可能住得那么远了。
想到这里，阿柠的耳尖又不可抑制地泛了红。
如今她们住对门，秦嬷嬷又不在，以容青玹的性子，她估计很快就要被吃干抹净了吧。
阿柠心里尽管害羞，但还是有些期待的。
让阿柠住在对门，当然是容青玹自己安排的。
这可是与阿柠单独相处的大好机会，她怎会错过。
她不仅把阿柠安排住在自己对门，还让之前住在二楼伺候她的侍女全搬到楼下去了，包括红瑶绿苒和杏红三人。
总之，到了晚上，二楼就只有她和阿柠二人。
容青玹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见到阿柠一脸惊讶的样子，轻咳一声道：“阿柠，让杏红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吧。若还缺了什么，便与我说。”
阿柠这会正想要逃开缓一缓慌乱的心绪呢，一听容青玹这话连忙点头答应道：“好。”
见容青玹点头，她连忙起身就走。
不了她起身太快，身子一个不稳就要摔倒，被容青玹稳稳扶住，并问：“可要我带你去？”
容青玹用的是“带”字，可听在阿柠耳朵里竟像成了“抱”字。
阿柠连忙摇头拒绝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容青玹见她雪颊泛红，遂不再逗她，放开手道：“好，快去罢。”
阿柠一获得自由，直接小跑着进去了。
绿苒见阿柠跟杏红去看房间了，便也提议道：“世子，您可也要去您的房间瞧瞧？”
容青玹淡淡瞥了她一眼道：“有什么好看的。”
第48章
“阿柠, 你睡了吗？”容青玹身穿单薄中衣，披着一件外袍，站在阿柠房门外轻轻敲门。
见里面没动静，她又轻轻敲了几下。
这会已是深夜, 容青玹今晚已经阿柠分开后各自回房沐浴安歇。
容青玹沐浴后躺在自己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 捣枕捶床苦熬了约莫有大半个时辰后, 她终于从床上爬起来, 披着件外袍就来对门找阿柠了。
见阿柠的房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容青玹心想她可能睡着了，便有些失望地轻叹了一口气, 打算不打扰她休息了。
不过容青玹刚要回自己房间，听到里边传来一声低吟。
容青玹愣了下, 因为这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太舒服。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本着好奇与对阿柠的关心，她附耳过去贴在门上认真听了一会。
没过多久, 细碎而难受的声音变得多而杂，甚至大到她不用贴在门上就能听清楚了。
“阿柠, 你怎么了？”容青玹拍着门，有些着急了。
“阿柠, 你可是做噩梦了？”
里面还是没人回应, 这让容青玹越发地担心起来。
她也不再管那么多, 直接用力推门而入。
门, 竟然没上拴。
害她大力推门之下没收住，差点就直接摔个狗吃屎了。
不过她现在无暇去理会这些了, 因为阿柠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做噩梦，而是更像是病了。
她走到落地罩前, 抬手要去掀开帘幔时下意识顿住了。
这时容青玹才发现无论是在逸园的水色还是这里，她都从没进过阿柠的卧房内室呢。
昨日她把阿柠抱回水色小院，也只是把她放在了外间的贵妃榻上。
容青玹因从小女扮男装的缘故，她的房间布置也并不似女子闺房。
所以这算是她头一回进姑娘家的闺房，心情竟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
不过阿柠难受的声音不断从内室传来，容青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闯了进去。
内室燃着安神香，只留有一盏细纱灯，光线十分细弱柔和。
阿柠躺在床上，容青玹隔着纱帐看不到床上的情形。
容青玹直接大步行至床前，一把掀开了纱帐。
只见躺在床上的美人秀眉紧锁，面色苍白，口中喃喃胡语。
容青玹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有些烫，连忙轻摇她的双肩，急唤道：“阿柠，阿柠，快醒醒。”
摇摇肩又拍拍脸，没过多久，阿柠总算清醒过来了。
只是阿柠刚醒过来，头脑还迷糊着，看到容青玹竟在她的床前，直接吓了一跳。
她连忙把盖在身上的薄衾拉到了脖子处，只露出了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
身子莫名的恶心难受，再加上被容青玹这一吓，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世子，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阿柠这本是质问的语气，却因身子不适，虚弱得很。
“这些等会再说。”容青玹打断她，“阿柠，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阿柠被容青玹这一提醒才察觉到她的身子确实十分不舒服。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抬头，苦着一张小脸老老实实地回道：“我头晕，有点想吐，我好难受啊。”
容青玹一听就转身出了内室，站在门口大喊，“来人，来人。”
没过一会，红瑶绿苒和杏红三人就匆匆赶来了。
“世子，怎么了？”红瑶见容青玹穿成这样出现在阿柠房里，连忙走过去挡住杏红视线。
容青玹吩咐道：“快，快去把府医叫上来，阿柠生病了。”
她离京对她母亲来说是自己唯一的孩子第一次出远门，所以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为她准备妥当了。
长公主担心她途中会生病，还特意派了一名府医随行。
容青玹原本是不屑的，毕竟她从小到大鲜少生病，而且她还习武，身体好着呢。
不过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她还是同意带上了，没想到现在真的要派上用场了。
“啊，小姐怎么了？”杏红本来也因容青玹在阿柠房里感到诧异，一听这话就直接飞快地跑进内室了。
红瑶见容青玹难得这样紧张，知道她关心阿柠，遂连忙对绿苒道：“绿苒，你快下去叫于大夫上来。”
“是。”绿苒应了声，连忙跑去叫人了。
绿苒和杏红都离开后，红瑶小声提醒容青玹道：“世子，您先回房换身衣服吧。”
容青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所穿的衣衫，点头道：“嗯。”
她穿的太单薄了，而且也未束胸，等会于大夫和杏红看到，或许会被瞧什么出来。
至于阿柠，容青玹一直都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女扮男装的身份。
就如她今夜穿成就这样过来了，也是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
若是被阿柠发现了就顺势承认下来，早点与她更近一步亲近也好。
反正，容青玹又不担心阿柠会因为发现她是女儿身而跑掉。
随后，她们主仆二人就回了隔壁的房间。
容青玹换了身衣服出来时，绿苒也刚好带着于大夫上来了。
这府医已年过半百，他中等长相，中等身形，若非提着药箱，看起来倒像个半生考不上功名的潦草老书生。
于大夫一见到容青玹，连忙行礼道：“见过世子。”
“嗯。”容青玹微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后点头，自己率先踏进阿柠的房间并吩咐道，“快进来。”
“是，世子。”于大夫赶紧称是跟上。
此时阿柠房间里已点上了明灯，帘幔和床帐也都挂起来了。
阿柠身上披着一件外衫，靠坐在床头，杏红在旁伺候着。
容青玹走过去，先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阿柠后让到一旁，对府医道：“于大夫，你快看看她怎么了。”
于大夫走近，看到阿柠的那一刻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秀眉微蹙，脸色煞白还能美这样的。
容青玹身边的都是年轻人，一个个身体好着呢，他这个府医跟着来，平日里都闲着无事，就在自己舱房里看医书打发时间。
他不出门，除了给他送饭的，也没人去找他了。
所以他连逸园都没有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阿柠。
“世子放心，这位姑娘只是晕船了，老夫这里有特制的药丸，吃一粒就可缓解。”
“晕船？”容青玹半信半疑道，“不必把脉？”
于大夫笑着摇头，“无须把脉，这位姑娘确实只是晕船了。”
见容青玹那副紧张的样子，于大夫看向阿柠问道：“姑娘，你是否觉得头晕，想吐？”
阿柠点头，“是的。”
她还奇怪自己怎么睡一觉醒来就病了，原来是晕船了。
容青玹见阿柠确实如府医所说，也知道这个府医上母亲挑的定是医术了得之人，便吩咐他道：“那快把药丸拿出来。”
“是。”于大夫连忙应是，打开药箱，从里边一堆的瓶瓶罐罐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红瑶接过来，递到了容青玹手里。
容青玹拿着那个白瓷瓶看了看，问道：“是只要觉得不舒服就吃一粒么？”
“正是，世子放心，这药丸即使多吃也无害。”
“好。”容青玹点头，随即又问道，“我有一事不解，之前我带她画舫游湖，她不曾晕船，为何这会却又晕船了。”
于大夫想了想后答道：“湖水静而江水急，游湖时短而行船已久。”
容青玹这才想到，之前她和阿柠在瘦西湖游湖时画舫十分平稳，而且游湖的时间也确实如于大夫所说的很短。
瘦西湖是京杭大运河扬州段的支流水系，而如今她这大船已经由瘦西湖驶入京杭大运河，南下行驶了一整日后已到镇江段，现已驶入了长江了，准备沿着长江往西南方向而行。
“知道了。”容青玹点头，朝他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是，世子。”于大夫称是，提着药箱退了出去。
容青玹知道阿柠只是晕船后就放心了，等于大夫走后，她又嫌红瑶绿苒和杏红三个杵在这里碍眼了。
于是，容青玹开始赶人了，“你们也下去吧。”
杏红有些不放心道：“可是，小姐她……”
容青玹懒得跟她多说，直接面色微凝道：“退下。”
杏红吓了一跳，赶紧闭嘴。
“是，世子。”红瑶绿苒应了声，拉着杏红一起退了下去。
她们都离开后，房里又只剩下容青玹和阿柠两人了。
容青玹从小瓷瓶里倒出一粒小指头大的蜜色药丸，喂到阿柠唇边，柔声哄道，“阿柠，吃了药就好了。”
“哦。”阿柠乖乖张嘴，把药丸吃了进去，“是甜的？”
她本以为这药丸会很苦，没想到入口竟是甜甜的，都可以当做饴糖来吃了。
第49章
五月中旬, 烈阳如火，炙烤着大地。
港口的民夫正哼哧哼哧地从各个货船上搬运货品，一个个汗如雨下，皮肤被晒得黝黑, 有的甚至被晒得皲裂脱皮了。
容青玹的这艘大船也这里靠岸了, 与那些搬货的民夫不同的是, 这艘大船上的船工, 护卫们驾着马车牵着马匹下船的。
站在二楼甲板上的阿柠看到这一幕, 转头看向一旁的容青玹，莹白如玉的小脸上写满了震惊，“世子, 这，竟然连马车都带上了吗？”
“嗯。”容青玹点头, “在扬州时莫凡申为我准备了宅子马车, 所以这些都没用上。”
她这船比一众商船都要大，马车, 马匹等出行工具及各种所需物资自然都可以带齐全了，以备不时之需。
之前在扬州, 容青玹只是下船游玩，遂未用上, 而现下她们则是在赶路, 自是跟以往不同。
不然上岸后买马车, 买马之类的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
阿柠又问：“世子, 那这里是？”
“云梦。”容青玹接着又补充道，“阿柠, 我们已到安州境内了。”
安州便是此行的目的地，阿柠听后顿时双眼一亮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上岸了？”
在江上行船近半月, 阿柠委实不好受，因为她时不时就要晕船。
纵有府医给的药丸，却未能一劳永逸。只能每次晕船后吃个一两粒，暂缓症状。
不过这样的反复，却也让她更确定了容青玹是一个值得她托付终生之人。
这段时间来，容青玹对她照顾有加。
虽然两人住在楼上，可谓是近水楼台。容青玹却因她的身子晕船虚弱从未对她胡来，竟比之前在逸园的书房时还要克制一些。
她们的大船也偶有在沿途的港口短暂停靠，但那都只是为了补充物资，只有下人上岸采买新鲜食材等物品，她们都是不下船的。
容青玹知道阿柠不善乘船，这段时间也确实辛苦她了。
“嗯，回程无须赶路，届时我们改乘车，慢慢回京即可。”
“好啊。”阿柠欣然点头。
尽管这一路来，在波澜壮阔的长江行船，览尽两岸山川美景。
除了从扬州出发那日微雨，后面的天气都极好。
沿途长江以北是淮南道，长江以南则是江南东道和江南西道，她第一次知道外面的世界是那样大，每个地方房屋建筑与百姓是那样的不同。
容青玹每日都陪着她，除了继续教她读书写字，也会带她到甲板上或者坐在罩亭里给她讲两岸风光。
可以说这段时间虽偶尔还是会晕船，但却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了。
当然她心里知道只要跟在容青玹身边，她以后的每一天也都会这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
“好了，这儿太晒了，我们进去吧。”容青玹说着打开扇子，抬手替阿柠遮住照在脸上的阳光。
阿柠的这张脸，真是让她越来越爱了。
这样炽烈的太阳，若是把那白嫩如玉的肌肤晒伤了，她可是会心疼的。
“哦。”阿柠乖巧应了声，跟着容青玹回到了罩亭。
坐下来后，容青玹倒了杯茶递给她，“阿柠，喝口茶。”
“等施毅他们准备好了，自然会来请我们下船的。”
“哦，我知道啦。”阿柠接过来，轻抿一口。
容青玹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道：“周大人如今在安州的首府安陆，虽然这条府河可直通安陆，不过既已到了安州境内，我想走官道过去，也顺便多了解一些当地的情况。”
“噢。”阿柠自然不会对如何安排行程有任何意见，心里还为容青玹肯跟她说这些而暗暗高兴。
容青玹又看了看阿柠刚被太阳晒了一会就泛红薄红的小脸，笑着说：“我知道你在船上的日子不好过，想让你早点到陆地上去。”
阿柠确实是个极不适合行船之人，即使府医也没法子把她这晕船毛病给根治了，让容青玹气得都想把他给扔进江中喂鱼了。
容青玹原本想着两人在船上的这十几日，她就可以对阿柠为所欲为了。
没想到却发生了这种事儿，而且阿柠身子一不舒服时就柔弱得像个病西施，委实惹人怜，让容青玹实在是舍不得折腾她。
不仅如此，她还让杏红及红瑶绿苒都住回了二楼，只为了更好地照顾阿柠。
阿柠听了这话后，发现容青玹竟这样关心她，心里更高兴了。
“太好了，在这船上，我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容青玹知道她要上岸了才能有脚踏实地的感觉，遂宠溺地笑了笑。
不久后，红瑶走过来道：“世子，施毅大人来了。”
红瑶话音刚落，施毅就从舱房出来。
他朝容青玹拱手行礼，恭敬禀道：“世子，一切准备妥当了，您可以登岸了。”
其实无需如何准备，乘坐马车也只是一县相隔，最多一天的路程，而这船也会继续驶向安陆。
“嗯。”容青玹点头，朝他摆了摆手。
施毅会意，立即退下。
容青玹放下茶杯，站起身后朝阿柠伸出手道：“阿柠，我们走吧。”
“哦。”阿柠乖顺点头，把小手放在容青玹手里。
容青玹握住她纤细如玉的小手顺势一拉把人带了起来，两人一起下了楼。
等她们到了一楼甲板上时，杏红拿着一顶帷帽追了过来，“小姐……”
高门女眷外出，一般都会戴帷帽遮面。
容青玹对这些规矩不怎么在意，不过这会日头太烈了，觉得这帷帽拿来遮阳倒是不错。
于是容青玹还未等阿柠反应过来，就先一步把帷帽从杏红手里接了过来，轻笑道：“阿柠，我来帮你戴。”
阿柠闻言一愣，容青玹就已经把帷帽戴在她头上了，并道：“阿柠，把帘子掀起来。”
“哦。”阿柠下意识照做。
她用双手从里面把帷帽边缘的洁白垂纱向两边打开，露出一张倾城绝丽的小脸来。
这一幕实在是太美了，让容青玹有种新娘子掀开盖头，露出一张娇羞俏面的错觉。
容青玹看得一时晃神，半晌后才笑着说：“阿柠真好看。”
阿柠突然被夸，不由面色微红，薄嗔道：“什么嘛。”
她这害羞的样子又惹得容青玹多看了她两眼，才道：“阿柠，我帮你把带子系上。”
阿柠见容青玹伸手过来，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要为她系帷幔的系带，小脸顿时更红了。
这里是在一楼的甲板上，不仅有红瑶绿苒等侍女在，还有好多护卫及船工都在看着呢。
阿柠这次没乖乖听话，而是后退一步，并放下来垂纱道：“世子，我自己来。”
容青玹知道她害羞，也就不再继续逗她了。
阿柠松了口气，赶紧自己在帷帽里把系带绕在下巴下方绑好。
一会后，阿柠放下手，隔着垂纱看向容青玹，小声道：“世子，我好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看容青玹，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让阿柠也觉得眼前这人更好看了。
相处越久，阿柠越觉得这世上怎会有容青玹这样完美的人。
容青玹不仅出身高贵，学识渊博，对她体贴入微，更重要的是还生得一副天人之姿。
阿柠因为之前的经历，原本心里是害怕并厌恶男人的，唯有容青玹是个例外，让她甘愿靠近。
而且容青玹身上的气息干净好闻，即使亲她抱她时，她也只是会觉得面红羞涩而非厌恶与抗拒。
阿柠觉得她已经深深爱上容青玹了，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心生妄想，但内心深处真的很渴望容青玹除了她以外，将来不要再有其他女人了，永远都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不想容青玹以后还要娶什么正妻，只想对方跟她相依相守，一生一世一双人。
容青玹隔着垂纱只看得到阿柠脸上的大致轮廊，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自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阿柠，我们下船了。”容青玹说完就伸手握住阿柠的小手，带着她往搭好的船梯走去。
“哦。”阿柠红着脸应了声，由着容青玹牵着她的手走下船。
路上，阿柠仗着容青玹看不到她，隔着垂纱频频偷看人家。
而在港口搬货的民夫和往来的百姓们则在看到她们，这艘豪华大船本就一停靠岸就已令人瞩目了，看到容青玹那姿仪气度更是这些生平仅见，遂看到她们从船上走下来，都纷纷驻足朝二人看去。
此时的阿柠虽然头戴帷帽，但透过薄薄的轻纱隐隐可窥里面的美人轮廊。
再加上她那身段玲珑有致，与她一起的更是一位风姿如玉的公子，不难想象这定是一位何等姿容绝世的美人。
阿柠心说幸好她戴了这顶帷帽，不然被这么多看着，她心里又在想着那些东西，定是要控制不住害羞脸红的。
下了船后，阿柠心里感到踏实了，突然觉得还站在大地上，才能给她脚踏实地的安稳感。
马车就停在不远处，施毅已经在马车旁等着了。
见容青玹带着阿柠走过来，连忙恭敬道：“世子，常姑娘，请上车。”
这辆马车是京城带来的，阿柠看一眼就知道它比之前在扬州乘坐的那辆不知道要豪华多少倍。
车厢高大宽敞，外壁描金绘彩，雕刻繁复花纹，还镶嵌着金片，委实贵气逼人。
“嗯。”容青玹点头，牵着阿柠的手上了马车。
进了车厢后，阿柠更觉车内更是宽敞舒适。
容青玹带她到主位坐下后，就吩咐施毅启程。
“阿柠，刚下船就赶路，你的身子若是不舒服了要跟我说。”
阿柠摇摇头道：“不会，上岸后，我感觉浑身都舒畅许多了呢。”
容青玹也知道她只是晕船，身子是无碍的，便点头道：“那便好。”
这个港口不在云梦县城里，要去安陆的话需穿城而过。
容青玹的马车在进城门时停留片刻，很快就被放行了。
阿柠好奇道：“那些官兵检查过路引，不就知道我们来了吗？”
“无妨。”容青玹淡淡道。
容青玹并未刻意隐藏行踪，不然大可用别的印信进城。
她就是要让安州的官员知道她来了，而且就算到了云梦也不进他们云梦的衙门。
两辆马车，容青玹和阿柠一辆，三个丫头一辆，施毅等人则骑马相随。
豪华的马车，高大的骏马，每个护卫都是那么的年轻英俊，这阵仗在一个小县城里，自然是迅速引来了众多的围观百姓。
容青玹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情形。
阿柠见她不说话，也跟着看外边。
她们马车是由南门入，穿城而过，从北门出城，片刻未停留。
出了城门后，容青玹一行人继续沿着官道而走。
到了中午，马车才停了下来。
阿柠下车后，抬头看着眼前的门楼，念着牌匾上的字，“云梦驿。”
容青玹含笑点头，“对，这里是驿站。”
第50章
官道沿途的驿站, 是唯有手持勘合的官吏驰驿时可用的。
容青玹如今的身份是皇帝亲命的淮南道巡按御史，手里有上京兵部所签发“温、良、恭、俭、让”五种勘合中的“温”字勘合。
所以她有权使用全国所有路驿的驿站，以及水驿的红船。
容青玹确实是走水路而来，但她有自己的大船, 所以并未用到红船。而且她所用皆为精挑细选之物, 也瞧不上水驿的供给, 是以一直未扰沿途水驿。
此次从云梦到安陆, 容青玹一行人只是中途进过云梦驿, 又恰好是用午膳的时间。
容青玹心疼阿柠坐了半天的马车，遂选择停下，在这云梦驿歇一程。
她只是打算在这云梦驿用个午膳餐, 而非晚上不仅要用晚膳还要宿夜，所以不会过于叨扰。
因为容青玹知道在大晋朝, 全国的路驿的驿站及水驿的红船, 皆是由沿途百姓供给的。
也就是说驿站的驿卒膳夫，茶米油盐, 酒肉菜蔬等都是百姓们提供的，这对沿途的百姓们来说是额外的负担。
容青玹有的是银子, 自是不屑剥削当地平民百姓的。
她知道自己所带的随行人马，已大大超出了作为巡按御史能带的吏员规制, 遂打算在用膳后给予这驿站相应的补偿。
当然, 这些容青玹并没有跟此时正在认牌匾上字迹的阿柠讲。
云梦驿的驿丞带着几名驿卒迎出来, 一见为首的容青玹衣着华贵, 气度不凡，尤其是容青玹身旁还站着一位貌若天仙的白衣女子, 自不敢怠慢。
驿丞是个中年男子，他近前拱手问道：“下官云梦驿驿丞, 不知大人可有勘合？”
若无勘合，驿丞是有权拒绝招待的。
容青玹瞥了一眼施毅，施毅立即从怀里拿出一块铜铸令牌和一份官府文书过去。
驿丞接过查验后，连忙恭敬行礼道：“原来是巡按大人，快请进。”
阿柠见他们尽管态度恭敬，脸上却尽显愁苦之色，心中颇为不解。
进了驿站大堂，驿丞比手道：“大人请坐。”
红瑶绿苒知道容青玹有洁癖，率先把桌椅用手帕擦了一遍，才请她和阿柠入座。
驿丞见容青玹如此讲究，定是出身不凡，遂小心翼翼询问道：“不知容大人是歇脚还歇宿？”
容青玹回道：“在此用个午膳即可。”
“可是……”驿丞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大人您带的随从过多了，这，似乎逾制了……”
容青玹打断他道：“放心，我只打算借用驿站，我带了厨子，所用菜蔬等物品，我会照价补偿。”
“多谢大人。”驿丞感动得差点跪下来了。
他在这里当驿丞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不索要银钱或者特意要酒要肉要大办宴席的官员呢。
“嗯。”容青玹淡淡点头，摆摆手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退下吧。”
“是。”驿丞得到容青玹这个保证，放心退了出去。
容青玹吩咐施毅和红瑶道：“你们去安排午膳。”
“是，世子。”二人恭敬称是退下。
红瑶心里感动，以往吩咐膳食都是她做的，如今容青玹特意让施毅陪着，是担心她一个女子在外边有所不便。
绿苒和杏红二人去煮水泡茶了。
阿柠终于忍不住问道：“世子，这里的人为何看到我们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啊？”
容青玹温声回道：“因为驿站里的一切都是当地百姓供给的，我们来了这么多人，他们自然发愁了。”
阿柠想了想后，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
难怪驿丞一听到容青玹会照价补偿后，就露出一副明显松了口气的神情了。
两人喝了口茶后，阿柠道：“世子，我想出去走走。”
她下船后又乘坐了半天的马车，这会终于脚踩大地了，她想好好感受这种踏实感，顺便也参观一下这个驿站。
毕竟，如今外面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新鲜的，她都十分好奇。
“好。”容青玹含笑点头。
这会正好是等待上菜的空隙，出去走走也好。
容青玹牵着阿柠的手，带着她四处参观起来。
这驿站不大，仅二进，两人很快就逛完了一圈。
走到后院膳房外时，阿柠看到一个憨厚老实的青年，正蹲在墙角抹眼泪。
阿柠从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哭得这样伤心，遂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那青年听到阿柠那宛如天籁的声音诧异抬头，看到一身白衣，清雅如仙的她，差点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仙子了。
容青玹见他呆在那里了，颇为不悦地咳一声，皱眉道：“问你话呢。”
青年回神，不敢再看阿柠。
他胡乱摸了把脸上的泪，面露羞赧道：“对不起，冲撞大人了。小人名唤长生，是驿站的膳夫，多谢姑娘关心，我，我没事。”
阿柠心地善良，见他这样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便想着既然碰到了，或许能顺手帮上点忙，便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长生垂首在旁，本来打算被吩咐退下后离去了，他知道那些大人物从不会在乎他们这些人的死活的。
没想到又听到阿柠这样问，他直接绷不住了。
“都怪我不中用，未考得一星半点的功名，今年家中三个男丁服徭役，只剩老父亲一人照看田里，岁赋就算卖田也难以凑齐了，再加上今年又摊上驿站供给，我爹打算把我的两个妹妹卖掉了。”
“可恨路过官员一点也不温良恭俭让，他们索要的太多，还有即使不留宿不吃饭也要折冲为过路钱，而且有的不是必行之路也绕道而来，加重我们的负担。”
“不过也都怪我不中用，要是我跟同村的阿昌一样，考个秀才，即使多年未中举，也可以让家中免去三人的徭役了，也就不会这样困难了。”
……
阿柠一听到长生的爹要卖女儿，顿时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心里不禁替那两个未见面的姑娘着急。
不过眼前这人是家中确实困难了，而不似她父亲那样是因为好赌而卖女儿的，更让人同情了。
阿柠拉了拉容青玹的衣袖，小声问道：“世子，我可不可以拿些银子帮帮他呀？”
容青玹平日对她极好，不仅衣食用度都是最好的，也给了她不少银票和银子，让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打赏下人，吩咐下人去给她买喜欢的东西。
所以经过这两个月多月的积累，她如今手上已有两千多两了。
她对银子没什么概念，不知道这些银子即使是上京贵女，月例也多的也只是十几两银子，少则几两银子，即使平日里把所有月例积攒下来，也得存够十多年才能有这样多。
而一千两都是足够娶一个高门贵女的聘礼了，所以阿柠现在是个很有钱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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