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东瞧着她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罗雪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陈子东道：“有困难可以讲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忙。”
罗雪抬起头，很认真地问他：“你懂法律吗？”
陈子东一愣：“怎么了？”
“当街被人强吻，算不算性骚扰？”
陈子东再次一愣：“谁欺负你了？”
罗雪直言不讳：“你们老板，王奕江。”
陈子东彻底愣住，过了两秒，竟然笑起来：“那他肯定没捞到好处。”
罗雪承认：“我给了他一巴掌。”
陈子东大笑。
罗雪咬牙启齿：“上次我就想给他一巴掌了，当时他妹妹来了，我活生生忍住了。陈总监，我觉得你也是个一身正气的人，你笑什么？”
陈子东说：“从来没有女人敢给他一巴掌。”
“就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训他，他才那么嚣张。”
陈子东还是笑。
罗雪恼道：“他到底是有什么病？”
陈子东止住笑，说：“我以前上学时候，很幼稚，喜欢一个女生就会老去逗她、惹她不开心。”
“你不用帮他开脱。没有人喜欢一个人会是这样表达的。除了骚扰，我想不到任何词来形容这件事。或许你们有钱人习惯了戏弄，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尊重和欣赏。我狠狠地警告了他，下次我真的报警。”
陈子东欲言又止：“罗雪，其实王总……”
罗雪最恨这幅说辞：“怎么，你们王总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子东一顿，试探着问：“你知道？”
“不孕还是不举？”
话音刚落，主办方的人过来，见到罗雪，忙道：“罗总监，您可回来了。赶紧再来看看还有什么疏漏的。”
-
会议持续一天，结束后撤展，罗雪才发现手机里有好几条张佳颖发来的信息，其中一条是：林丹丹是谁？加入了幸福小区小组？
罗雪回了个：？
张佳颖：新来的同事。明天回来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上班，刘昌平就给罗雪介绍了她的新同事：林丹丹。
林丹丹三十来岁，短头发，其貌不扬，讲话细声细气。之前在木安市某自媒体公司做视频编辑，现在加入了罗雪的团队，和她一起做幸福小区的事。而之前她的搭档张佳颖，被安排去做了另外的事。
罗雪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林丹丹是啥背景。谁不知道现在幸福小区是整个报社的重点肥缺。之前题材好，但是没有钱，大家不在意；现在有了雪明集团的专题基金，题材好又有钞票，有名有利，大家都想来。
休息间隙，罗雪和张佳颖在茶水间窃窃私语。
张佳颖恨恨道：“好一个调虎离山。刘昌平趁你不在公司，立刻就把我换了。”
罗雪皱眉：“我实在想不通，他之前压根没跟我说过这事。这林丹丹到底什么底细？”
张佳颖：“谁知道，搞不好又是刘昌平的某个亲戚。”
罗雪扶额：“别来个太皇太后，我还得服侍她。”
“我看你要小心，”张佳颖气不过，将水杯扔进水槽，水龙头拧到最大哗哗冲洗，“刘昌平能换我，搞不好哪天就把你换了。”
罗雪不说话。
张佳颖又说：“你上次说要跳槽，找到下家了吗？我和你一起走。”
罗雪见着她洗刷水杯，若有所思。
“我和你说话呢，”张佳颖用胳膊肘怼她，“你在听吗？”
“我忽然觉得，这林丹丹好像有些面熟。”罗雪冷不丁说。
“面熟？你见过？在哪儿？”
罗雪挠了挠头：“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那你说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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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丹丹在报社没有什么存在感。她的工位在罗雪旁边，罗雪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做的东西不好不坏，没有高质量，也没有低级错误。每天下午5点，她准时拎着她的lv包包离开，绝对不多加一分钟的班。
罗雪和刘昌平说过，希望新同事可以主动一点；刘昌平却反过来提醒过罗雪，不要对新同事偏心，要多照顾照顾她。
罗雪心想，我现在一个人做1.5个人的活，我还要怎么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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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幸福小区的投标结果出来。经专家评审，雪明集团的方案意料之中成为最佳方案。下周一，政府上会讨论此方案。
上会前，罗雪拿到了雪明集团的方案，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根据鉴定结果，幸福小区80%的房子被鉴定成c级危房，如果要拆掉重建，每户需要按照1000元/平米出资；另外，重建对户型有所改善，扩建最多的户型面积会增加20平方米，按照市场价格，这20平民的单价是35000元/平方米。
幸福小区住房最小30来平，最大的120平，整个小区有1000多户，总共算下来，小区自拆重建需要至少6个亿。
大多数地产商的策略，是通过增加小区容积率、增加商业店铺、商品房可售户数，来尽量抹平这6个亿的建造成本。唯独雪明集团，没有引入一点外来因素，完完全全原址原拆原建原住，自己掏了腰包，把这6个亿给付了。
换而言之，就是雪明集团，做了6个亿的慈善。
罗雪感到惊讶。
无利不起早，他们是商人，这么做到底是在下哪一盘棋？
同样惊讶的还有刘昌平，他一得知这个消息，立刻通知罗雪：专访！快！明天就去采访雪明集团的王奕江，结合这个新闻，快把他的专访弄出来！
罗雪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她推脱道：“这件事主要是他们的总监陈子东在负责，明天他们集团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出面的也是陈子东，我们采访陈子东就行了吧？”
刘昌平恨铁不成钢地拍桌子：“你上班是不是忘带脑子了？陈子东听谁的？地产业务这一块谁是老大？”
“可我明天已经约好了别的采访。”
“约了谁？让那谁——随便找个人替你去。张佳颖我看她空。”
罗雪说：“我咖位太小，配不上这样的大人物。”
“你又跟我拿乔了是不是，你这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是多好的机会，人家求都求不来。”
“刘主任……”
“别翘尾巴，我上午已经和雪明集团联系过了，明天下午王总有空，同意给我们做专访，人家指明要你去。你给我好好准备一下。”
“刘……”
“对了，记得带上林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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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雪站在路边往上看，明晃晃玻璃幕墙，几乎要刺瞎她的眼睛。
她没有来过雪明集团，连路过都没有。她前几天刚刚给了这座大楼的老板一个响亮的耳刮子，现在却要亲自去采访他。
多么的讽刺。
她领着林丹丹进了大厅。敞亮的大厅，豪华的装修。她们在前台问了预约，前台小姐姐说，王总的办公室在顶楼39楼，领着她们一路向上，出了电梯，又是一个专有前台，坐着一位帅哥。
在美女和帅哥交接时候，罗雪和林丹丹说：“等下你知道怎么说吗？”
林丹丹说：“照着你的稿子念呗。”
罗雪：“你一个人可以的吧？”
林丹丹：“你真不进去吗？”
罗雪：“不去了。这篇稿子署你的名。”
林丹丹压下要扬起的嘴角。
此刻前台帅哥起身：“是罗雪小姐，对吧？”
罗雪道：“是的。”
“请随我来。”
林丹丹跟上去。
帅哥停下：“请问您是……？”
“我是报社的林丹丹，这次是专程采访王总。”
“不好意思，王总只跟我说了罗雪小姐采访，没说别的人。”
罗雪愣了愣。
“那我和林记者一起进去吧。”她只好说。
“不好意思，林记者可以在外面等，您请和我一起进去。”帅哥面带微笑地坚持。
“可是我一般采访都是2个人，我主要采访，另外一人拍照或者摄影。”罗雪也坚持。
帅哥略微尴尬了一下：“请您稍等，我进去通报一下。”
他走向走廊尽头那扇宽大的门，不久后出来，仍是微笑着带着歉意：“罗小姐，我们王总说，预约时候只说了您一个人的名字。”
罗雪的脸色难看起来。
帅哥及时补充：“您放心好了。我们王总说，他两个小时后还有会，希望能高效结束采访，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
-
罗雪敲了三声门，门锁松了。
她走进去，里面很大，很空。装修风格和外面一点不像，外面是典型的企业公装风，而王奕江的办公室，没有别的色彩，只有灰和白，看上去很冰冷，没有生气。
脚下铺了地毯，走上去没有声音。
迎面是整面的落地玻璃，正对南面，大约是太晒，全部被百叶遮住了一半光线。
王奕江的办公桌就在对面。
宽大的老板椅背对着她，罗雪只能看到他坐着时候的头发。
站了几秒钟。
罗雪做好一言不合就要和他对喷的准备，开口：“王总。”
老板椅缓缓转过来。
罗雪第一眼看到的，是王奕江的脸——那张被她扇过一巴掌的右脸——现在夸张地被白色纱布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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