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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1章 还给皇帝下毒嚒


    吴滢滢当她是记恨宫权被分来找麻烦,赶到却见卢贵妃笑从座上起身,走近与她姐姐妹妹认起亲来:“大早来叨扰,姐姐莫嫌。”


    “娘娘言重。”


    “这称谓可见外。”卢贵妃笑更甚,当瞧不见静妃疏离,熟络拉她的手:“你我同是侍奉皇上,姐姐又稍长本宫半岁,姐妹相称再该不过。”


    却瞧静妃不接茬,嘴上又道:“皇上令姐姐与本宫共持宫事,便是想你我平日多走动,姐姐再客气,恐要惹得做妹妹的多心。”


    话到这份上,说轻是静妃蔑与卢贵妃来往,有意引得后宫不和,说重则是忤视皇权,君令不放入眼。


    吴滢滢再不识相就有罪。


    且看卢贵妃来就扣顶祸满门的帽子到自己头上,只更警惕:“娘娘来为何事?”


    “这不中秋将至,皇上让本宫来与姐姐商量节庆事宜。”


    ‘真只为此?’吴滢滢不急着表态,看卢贵妃今日态度好得过于,心觉她此行没这般简单:“听闻娘娘还未用膳,臣妾让膳房速做了些,就怕不和娘娘胃口。”


    卢贵妃紧说自个不挑剔:“姐姐好意招待,本宫挑三拣四岂不矫情?”随即又道声饿,挽住静妃往膳厅去:“也不急这一时,节事等吃过再商量。”


    个多时辰下来,卢贵妃果真像是为的此事,没谈过旁其他。


    吴滢滢越难猜她目的,正疑否是自己多虑,恰听卢贵妃犯难似的轻叹:“其余人倒好说,就是那周公子、”


    语顿觉是不妥,笑又改口:“瞧本宫糊涂,如今该称贵君才是。”


    遂言周祁始终是男子,坐在女人堆里尴尬,也得考虑君王意思。


    吴滢滢听与那人相关,瞬无心琢磨卢贵妃来意,下意识的接话:“皇上是什么意思?”


    “便是没说。”照君王之意,宫宴刚过,中秋不欲再请外臣,到场的仅就各宫妃嫔:“按理贵君今时得宠,破例坐在皇上身侧也可,姐姐也知昨日”


    昨日周祁拒旨不接,很将君王颜面扫地,随后又遭禁足,也不知中秋出不出得了门,又说打听到周未夫妇去劝无果,昨日皆是丧气离宫,可见此事未得善了。


    “姐姐也知皇上气性,周家如此作对,可会得轻饶?”暗中观察静妃神色,望其眉间真有担忧,心嗤一声,趁鱼上钩紧添火道:“本宫也不敢直问皇上,只得找到殿中奴才,细问之下,才知、”


    吴滢滢心着急:“才知什么!”


    “才知贵君昨日遭罚,即便是如今解了禁足,怕也难下榻。”暗示周祁遭了狠虐,为免静妃犹疑,适时露出几分轻蔑:“也是当姐姐的面本宫才说,周祁一介宫奴,皇上肯给翻身机会便是那奴才莫大的福分,他非是不领情,还敢当众下皇上面子,罚得再重也是应该!”


    紧装得替君王不值。


    后瞧静妃似乱心绪,遂说前几日惹得圣上不快,不敢再去触对方眉头,将周祁事宜尽托给静妃,让她去管君王要打算。


    再是聊些无关,等出静妃宫中,渠苏眼见四周无别宫奴才,稍快一步到卢贵妃身侧:“娘娘肯定静妃会信?”


    “信不信又如何。”卢贵妃哂笑:“关心则乱。”


    来无非是证实静妃对周祁是不是有不伦之心,既已得了答案,她这些话是真是假,是圈套是陷阱,静妃都会上赶着往里跳。


    渠苏片刻也想过头,笑着恭维:“娘娘高计。”


    借静妃的手拉周祁下水,一下除去两个心腹大患,卢贵妃想越得意,又被渠苏哄得开怀,大方将随行的奴才尽赏了遍。


    —


    受卢贵妃谣传下不来榻的周祁刚醒,闻奴才转告早朝延误,昏君不回来用早膳,也就不管他。


    用过吃食想出去走走,遭殿外的侍卫拦下:“皇上有令,贵君尚在禁足期间,不得擅自离殿。”


    周祁半晌才转过弯,脸色稍暇:’昏君竟来真的?‘


    “仅到院中消食也不行?”


    守门侍卫尤其负责:“请贵君回殿。”


    周祁瞧他横刀将门堵个严实,倒是没坚持,就在殿中走动几圈,实在无聊狠了,拿本游记翻看一阵,耳闻殿外有说话声,当是褚君陵回来,书刚放下就见门外探进两颗脑袋。


    “伤好全了?”见是周一和小顺子,招招手唤人到跟前,瞧他两个缩头缩脑四处望,不由失笑:“看什么,皇上不在。”


    两人这才放心。


    许是被褚君陵收拾怕,周一比先前沉稳得多,想到养伤这段时间听的传闻,凑到周祁耳边踌躇问他:“您和皇上又和好了?”


    “又?”


    周一点点头,而后不知想到什么,下意识的捂住屁股,表情尤为纠结:“那那”


    周祁当有什么话不便说,让多余奴才退到外头,只留下他和小顺子:“怎么?”


    周一扭扭捏捏,问他这回打算和皇帝好多久。


    “就是”试探看周祁一眼,望他不解更小声道:“您还给皇帝投毒嚒?”


    周祁:“……”


    诡异读懂这话意思,一时不知露什么脸色。


    尴尬道声‘不会’,见兩奴才偷松口气,竟是心疼:“是我害你二人遭罚,再无下回。”


    如此保证又赔不是,问两人想要什么补偿:“若嫌宫中凶险,我差人送你们回周府。”


    两人都不肯,趁君王未归攀住周祁,誓要与他共生死。


    义气当头不觉门外有动静,周祁倒是听见了,奈何两只胳膊都挂着人,知此回是褚君陵回来,正要叫周一和小顺子松手,不防殿门先遭推开。


    事以褚君陵拎着两个奴才丢到外头结尾。


    随即关门招过周祁,嫌那顿板子打得轻了:“主子也敢拉搂,没规矩早该将手剁了。”又怕周祁对此有意见,轻捏捏他掌心:“也是贵君面子大,朕才从轻发落。”


    “皇上怎么不说臣脸皮厚。”


    “朕何是此意!”褚君陵故作愤然:“贵君曲解朕的意思,该罚!”


    罚没降成,遭周祁捂嘴推开,转让殿外奴才传膳。


    “怎的这时才用膳?”


    褚君陵这下真不悦,要拿伺候的奴才问罪,被周祁扯着龙袍拉回,道早膳是替他喊的:“皇上刚下早朝,定是没来得及用膳。”


    褚君陵脸色即刻转晴:“贵君如此关心朕,当赏!”


    赏也没赏得成。


    周祁瞧他亲来亲去不觉得腻,饶不适应,按着褚君陵坐下,自己到膳桌另一头,离得他远远的:“皇上要禁臣的足?”


    褚君陵起身的动作一顿,欲跟过去,瞧周祁也起身要躲,不满停住脚:“做戏做全,省的那帮大臣再聒噪,你便是为这要远离朕?”


    周祁避而不答,另问昏君要关他到哪日。


    “哪能真关着你。”让周祁情愿做戏就做,不愿便不愿,全凭他高兴:“你想去哪?”


    “臣能去哪。”


    褚君陵不料他这么问,怕周祁真以为自个变相软禁他,边琢磨怎么捉人过来,边照实道:“去哪都成,过来朕抱抱。”


    周祁不从,开了门要走,再度遭那侍卫拦住:“皇上有令、”


    话没说完,紧见周祁身后露出张阴沉的脸,赫然是下令的圣上,吓得舌直打结:“皇、皇上!”


    褚君陵没闲心管其他,趁周祁被堵住前路,顺手将人捞回殿中,从里头锁死。


    “这便是皇上说的凭臣高兴?”


    褚君陵抓着人,暴露本性将周祁转个身,往他颈间留个印子:“有朕陪着还不高兴?”


    弄使周祁痛带点痒,被扣住脖颈偏躲不得,只能白受欺负,还是殿外有人敲门,道是早膳送来,这才堪堪躲过一劫:“皇上是打定主意不准臣出去?”


    褚君陵紧让奴才大开殿门。


    周祁:“……”


    “不是要出去?”


    问人怎么还不走,被周祁气得喊声名字,眼冷淡的将他望着:‘弄这一颈显眼痕迹,他倒是能见人。’


    “你故意的?”


    “怎么会。”褚君陵打哈哈,瞧人站在原地久不动脚,毫不亏心揽至身侧:“不走便留着陪朕用膳。”


    说罢夹个笼饼喂他:“张嘴。”


    周祁想到周一方才问自己的,又有点想给这昏君投毒。但看德观全神戒备防着自己,似盯穿他心中所想,不着痕迹打消念头。


    饼到底是吃了。


    褚君陵瞧他面无表情任自个喂食,心头直乐,作势戳戳周祁脸颊:“总板着脸做甚,笑着多好看。”


    ‘他倒是笑得出来。’


    周祁贯地不理睬,手往颈间碰碰,摸得两个轻微齿印儿,禁不住攥拳。


    偏某个人不知收敛,言怕周祁遭饼噎着,舀勺汤又吹温喂来:“不烫了,张嘴。”


    望人不乐意喝,捏住周祁双颊,趁其嘴开轻倒进去。


    周祁手上筋骨不全,难挣脱禁制,唇被昏君捏得嘟起,合着脸上养出的肉,温温软软委实招人。


    褚君陵没忍住轻啄了口,见拳头过来知惹过头,自觉受下一击,转将周祁掌指扣住,边缓缓进食:“不闹你了,莫挣。”


    待周祁真停住,遂让他稍坐会,等自个吃完:“有要事与你说。”


    周祁将信将疑:“何事?”


    “送你回府之事。”


    周祁倏然侧目。


    第282章 不配为天下之主


    卢贵妃前脚走,不久养心殿就来人,宣静妃去见。


    吴滢滢身觉遭阴谋裹着,恐慑极了,迫于来传召的奴才还在,紧做一阵心理建设,状随口问他:“公公可知皇上是因何事召见?”


    闻也是为中秋事宜,心慌越重,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卢贵妃才为此来过,君王紧就召见,有这般巧?’


    再是周祁遭到重罚的事,可有关联?


    卢贵妃是故意说给她听?


    也或是周祁受此磨难,竟是因她?


    越想捋清头绪越乱,唯怕是自己祸及那人,亦不敢问其中因由,只试探那奴才:“节事主要取决贵妃,单凭臣妾只怕做不得主?”


    “贵妃那处皇上也差了人去请,许是这会儿已经到了。”


    望静妃还想打听更多,嘴劝诫句,吴滢滢强撑着的笑容一僵,更不自然,为免难堪应声“唐突”,命人塞了袋‘路费’给那奴才:“公公来回辛苦,丁点散银,当是本宫心意。”


    “娘娘客气。”那奴才推拒几回无法,也就揣入囊中,先恭身与静妃回个谢,闻她要换身衣裳才走得,拿人手短,遂好心让其稍赶赶紧:“奴才等着事小,可不敢让皇上久等。”


    “有劳公公。”吴滢滢道尽快,转让自己宫里的奴才领人到偏堂坐会,遭那奴才摆手拒绝:“奴才就在院中候着,娘娘快些则是。”


    吴滢滢施个礼,等回房中将门合上,脚豁一软,几度要站不稳:“小鸾”


    “娘娘!”小鸾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扶住:“您脸色怎么这么差,奴婢去请太医!”


    吴滢滢摇摇头:“坐会便好,皇上还等着。”


    “不如您让那位公公去与皇上告个病,身体好些再过去。”


    “那怎么行。”看小鸾实在担心,不好说自己是吓的,挤个笑安慰她:“莫说我身体确无大碍,皇上让太医来验该如何应对,况是、”


    况是周祁也在其中,有她不得不去的理由。


    小鸾见她欲言又止,手抚着额头难受极了,心跟着有几分急忡:“皇上偏在这时宣见,连同贵妃也在,只怕是设了什么计,专等娘娘过去。”


    “我自然晓得。”吴滢滢苦笑,眉间一抹难消的愁色:“我倒是不怕。”


    此去再险,或贵妃做再深的局,多就是她这条命,拿便拿去。


    她又何曾怕死:“我只担心初敘。”


    小鸾动了动嘴,问静妃是否有准备的话卡在喉,终究没说什么,接过宫婢取来的衣裳细心给她换上,临出门察到静妃手冷,心没底道:“也可能是奴婢想多,毕竟有皇上在,只要不是、、贵妃即便有心嫁祸,有什么是皇上看不破的。”


    ‘只要不是’什么,深的就不便说。


    “但愿如此。”


    吴滢滢收拾好情绪,轻拍拍小鸾的手,各自意会。


    到时卢贵妃早在场,正笑着给君王添茶,吴滢滢随奴才引进殿,悄往四处看寻。


    本该宿在正殿的周祁不在,屏风拐角落有样衣襟,上头几处血迹未干,赫然是昨日宫宴上周祁穿的,吴滢滢认出来,如坠冰窟。


    “姐姐怎生站在门口?”卢蕴贞闻人带到,回头就见静妃脚没知觉般僵在进门处,神情显得浑浑噩噩,顺她目光望去,也‘才’见着那身衣物,当即惊呼声,受吓躲往君王怀中:“皇上,那是何物?”


    褚君陵注意尽在静妃那找死的心思上头,觉人贴来看也不看,一手扒拉开,气得卢贵妃咬咬牙,不甘遭拒又往上靠,却不料君王突然起身,害她扑空不算,差点还摔着。


    “皇上!”


    被褚君陵阴沉沉瞥来,全当他是得知真相气的,怕是怕,却不忘做戏:“皇上殿中怎会有血衣,可吓死臣妾了。”


    转头又瞧向还失魂落魄着的静妃:“姐姐见着皇上却不行礼,也是吓坏了?”


    话落伴着茶盏摔地的声响,将吴滢滢魂拉回来,且看君王面色铁青,眼似要将自己凌迟,急地跪身:“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被问愣神在想什么,不等她想个借口应付,卢贵妃先开口:“臣妾望到那血衣就怕得很,不敢多看一眼,姐姐见着却不转睛,这般反应倒不像怕,莫非是认得那身衣物?”


    “认得?”


    褚君陵眼中阴鸷又多些,命奴才将那身染血的衣物丢到静妃前头,要她睁大眼看仔细,究竟是认得认不得。


    吴滢滢尽忧着周祁安危,压根无法思考别事,亏是小鸾瞧得心急,又见君王要发落下来,连忙叩头:“回禀皇上,我家娘娘今日身有不适,方才惹的迟钝,并非是眼熟这身衣物。”


    “大胆!”君王还没发话,卢蕴贞恐这贱婢毁了自己精心谋略的计划,借势便要除人:“主子都未出口,岂有你这奴婢插嘴的份儿,来人!”


    欲将人拖到外头处死,就见静妃张开双臂将她那婢女护在身后。


    “姐姐这是做甚,要为个婢子忤逆皇上不成?”


    “皇上何曾说要处置,倒是贵妃娘娘,臣妾来就没开过两句口,便什么话都让娘娘说了,臣妾倒是要问,娘娘此举,可是有意皇上与臣妾离心?”


    “你、”卢蕴贞不料向来逆来顺受的静妃有这副口才,一时还不上嘴:“你诬蔑本宫!”


    “是不是诬蔑,娘娘心中自清。”


    “本宫、”


    “住嘴!”褚君陵传人来不是为听架,怒一拍桌,慑使二人各自噤声,戾目睨着静妃:“朕再问你,这身衣物可是认得?”


    “臣妾”吴滢滢紧咬素唇,脱身与周祁境况较量,终是选了后者:“认得。”


    被问是哪个,心知君王故意刁难,低声道:“此衣,是贵君的。”


    “臣妾就说,”卢蕴贞瞧静妃入套,笑盈盈到君王身前,晓得褚君陵气昏头不认人,怕无辜遭罪,倒是没敢离他太近:“耳闻周氏与吴氏交情深厚,姐姐早该与贵君认识才对,方才那反应只怕是忧着贵君安危,拿皇上也不放在眼里,只可惜了”


    早时去静妃宫中,原是想等静妃因情乱绪主动找上周祁,再从中设计两人有染,谋罢却觉此计繁琐,多有不定因素。


    待回宫中细细打算,已知静妃对周祁怀私,干脆找到君王,以周祁招后宫人觊觎为引,求其配合演这出戏,这身血襟便是钓鱼上钩的饵。


    “姐姐可知,你那心上人此刻是什么下场?”瞧静妃确实不叫她失望,心只得意,拿看败寇的眼神蔑人:“是死,还是活?”


    又问静妃知不知晓衣襟那血是从哪处溅的。


    吴滢滢惊愕抬头,就看她极残忍道:“本宫昨日见姐姐久看着贵君失神,想来是受美色所惑,这如何使得。”


    “皇上将掌宫之权交与本宫,本宫怎敢叫皇上失望。”装腔不敢辱没圣托,眼睁睁瞧着静妃犯不贞的死罪,害人害己:“本宫便想着,既是皮囊惹的祸,就该早早斩断祸根,遂与皇上商量着将那害人的脸皮剥了。”


    说罢轻啧一声:“倒可惜了一身好衣裳。”


    吴滢滢不敢置信,身和音色都在发颤:“这血便是…”


    血当然不会是周祁的。


    君王虽然恼怒周祁抗旨,待人却还上心,不若昨日那般没脸,也不曾真将那贱奴如何,只禁足便了事。


    一来君王余兴尚存,舍不得弃人,再是今日这局仅能说明静妃对周祁有不伦之心,顶天算单相思,远不足拉周祁落马。


    索性卢贵妃也没指望一成功就。


    ‘她父亲在朝中逐日势重,已够助她正位中宫,封后约莫不远,越是如此,越须得稳进,除周祁是必要,却不可操之过急。‘


    这回周祁虽没摔到跟头,好歹静妃是除名了,想来今日之事已在君王心中埋了钉子,就等哪日扎破。


    中间只差个不清白的’事实‘


    卢蕴贞美事想好,眼下瞧静妃是信了,越刺激她:“要说这周祁也是命大,这般折磨都没死成,如今折了骨,连身上的皮也没了,倒不知活着有什么意思。”


    辱说周祁烂人一介,紧遭君王狞目射来,装得没发觉,借做戏的名义狠狠将人说贱个够,真心话完,瞧是静妃恨得起泪,又道周祁被剥下的脸皮完好,丁点也没破:“姐姐实在喜欢,不如本宫求皇上将那皮肉赏与姐姐。”


    吴滢滢这才看清卢贵妃姣好面容下藏着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再看君王旁观不语,纵容贵妃恶行歹事,大悲大痛下,许久才找回些声音:“初叙从未做错什么,却要遭尽吃人折磨,皇上就没心嚒!”


    “初叙?”卢蕴贞捂嘴笑:“姐姐果真是与贵君交情匪浅,这般亲近的称呼,怕是皇上也不曾听过。”


    “你不就是安的这般心思!”吴滢滢恸极,含辱多年终于爆发,跪直身拿两人质问:“贵妃娘娘费尽心机诬陷臣妾与周祁有染,不就是怕我二人威胁到您的地位。”


    即又看向君王:“皇上不容臣妾,杀我则是,是我不知廉耻动的祸心,周祁早回拒过,何就是他的错?周将军为皇上开疆拓土,九死一生夺得天下,皇上不证是非残害忠臣嫡子,又何不是忘恩负义!”


    褚君陵眯起眼:“你敢骂朕?”


    “臣妾认为皇上暴虐昏聩,薄幸忠良,不配为天下之主。”


    褚君陵演出戏被骂,还是自个后宫的妃嫔,这会脸是真的黑透:“吴傛倒是教出个好女儿。”


    吴滢滢当他要祸及家中,面色煞白,欲将罪揽到个人身上,不防卢贵妃又作乱:“臣妾这计使得才好,不但能验私情,还叫皇上晓得了姐姐的心里话。”


    计?


    吴滢滢一怔:卢贵妃之计,不是为除掉她与周祁?


    “你那些话是骗我!”


    “不若怎么叫皇上晓得贵君遭了人惦记?”


    卢蕴贞大方承认,只等静妃恼怒之下再将君王得罪彻底。


    ‘如此说来周祁并无事?’


    吴滢滢浑身瘫软下来,露个无比庆幸的笑。


    卢蕴贞:“?”


    “……”


    第283章 这边也亲亲


    静妃情绪煽动不起来,便只得从君王处下口。


    又一阵挑唆,煽使褚君陵斥声“贱妇”,作势要向静妃动粗,卢蕴贞遂做样子去劝。


    褚君陵正愁她方才借机毁辱周祁的仇没地儿报,瞧这蠢妇送上来找虐,‘气红眼’将她假意来劝解的双手钳住,甩人上墙,撞得卢贵妃头痛脑花,眼趟趟的发黑。


    闹剧以卢贵妃撞破脑袋、独揽后宫掌事大权收尾。


    “你掺和什么!”褚君陵装心疼,招让奴才去往太医院喊人,又叫过她贴身侍婢送卢贵妃回宫休养:“磕破头倒是高兴了?”


    卢蕴贞也委屈,假心劝和劝破头,还是破自己的,说出去怕要叫旁的妃嫔笑话。


    “是臣妾欠虑。”天晓得她摸到一额头血有多惊吓,唯恐因此破相,更失仪得叫出声来,幸亏圣上及时提醒,并宽慰她不会留痕,才保住她体面:“臣妾日后定会小心,皇上莫气了。”


    但想虽是见了点血,却有大收获,静妃从她手中分走的权便是还给她了。


    卢蕴贞得到想要的,闻君王催自己赶回去歇息,迟疑看向静妃:“那姐姐”


    “朕要杀了这贱妇!”


    卢蕴贞放心了,顶着个破头满意离去。


    贵妃一走,吴滢滢当是自己死期到了,合眸等最终的处置。


    久久不闻君主发落,疑惑又睁开眼,殿中余剩三两奴才,早不见君王影子。


    —


    褚君陵气汹汹到偏殿:“那贱人果真敢打你的主意!”


    撞门声吓周祁一跳,瞧他怒火蹭蹭上长,晓得昏君贯有蹬鼻子上脸的德性,不劝不哄,当没看着人。


    “你不理朕!”


    周祁只怕遭迁怒。


    再看昏君不依不饶,更疑心起自己上回没与静妃说得清楚,故意留人念想的话都来了,受此冤枉也不甚虞:“皇上要如此想,臣也无话可辩。”


    “哄朕也不会?”


    周祁瞥他一眼,就算答复。


    “周祁!”褚君陵懑极,想拉人施教训,遭周祁冷眼瞥来又不甘收回手:“你便是想气死朕才好。”


    “是臣害的?”


    这昏君自个乱找气受,倒赖得他。


    “可不是你?”那吴家女再两世对周祁有情,好歹知进退,前世事就不说,先时那女人好歹顾忌着妃子身份,知与这混账有防,今日真以为周祁遭了大罪,倒是丁点也不装了,骂他不够,竟敢人前承认对周祁有觊觎之心:“养心殿哪须得奴才收拾,光靠朕今日损失的颜面都能将地扫干净。”


    周祁倒不料静妃会在昏君面前坦明心意。


    亦知这人气头上没什么事做不出来,未敢直接问静妃现况:“卢贵妃已经走了?”


    就听褚君陵一声冷笑:“贵君当朕蠢嚒?”


    将人一手拽过,眼瞧周祁似乎想躲,圈得越紧:“莫以为朕不知你心头琢磨的什么,若非那贱妇留有后用,朕断不会只叫她跪着。”


    就看怀中人意外之余松了口气。


    “……”褚君陵咬牙切齿:“周祁、”


    刚喊过名字,不备脸上得个亲吻,稍愣了愣,怒登时消得一干二净:“这不是会哄人?”闻其要去正殿瞧瞧,脸色又臭,气倒是不气了,嘴不满的嘀咕:“你就吃准了朕吃这套,专来治朕。”


    说罢轻侧侧头,拿另一边脸对着周祁:“这边也亲亲。”


    周祁遭他一句“厚此薄彼”闹得发笑,无奈依他,吻过又见昏君额头凑来,明摆着的得寸进尺:“皇上不想计划有误,便早些准臣将事了了。”


    紧遭昏君反过来吻住,顺将周祁发上的簪子取了,口中振振有词:“去见外人又不是见朕,打扮得这般好看做甚?”


    “不是皇上要臣如此穿的?”


    他日日的梳洗穿戴不净是受这昏君安排,何曾自己做主过?


    想是褚君陵平日夸他夸得殷勤,旦得贡点值价玩意儿都要凿了改了挂到他身上,这会儿却‘不妥不妥’起来,不嫌脸疼:“皇上再不放心,不如往臣脸上抹捧炭灰,遮严实再过去。”


    “那当然好。”嘴上痛快是一回事,倒没舍得真拿周祁脸来糟蹋,又瞧他懒得搭理自己,眼幽幽松开手,边替人整理弄乱的衣襟,边醋得将他身上坠饰摘干净,仍觉得不满意:“非得要去?”


    周祁眼皮都不想抬:“不是皇上自己出的主意?”


    按与这昏君商量好的,等此事了便将静妃送出宫去,还她清白自由身,算将对方牵扯进来的补偿:“吴小姐一离宫,注定与臣无再见之时,如此皇上也要拈酸?”


    “吴小姐?”褚君陵紧抓重点,心头连连几声‘得了’:“好你个周祁!那贱妇如今还没遭休呢,你不唤她妃位唤小姐,就这般着急着她与朕划清关系?!”


    “……”


    这话听着倒像他三人各自有一腿似的。


    晓得褚君陵故了意的胡搅蛮缠,不肯他与静妃相见,又想这破事本就是昏君自个提的,他奉命行事反落个不对,这也有些恼:“去不去你只给个准话,耍着我有意思?”


    再说了些生分话,褚君陵见人真不高兴,当即收敛,心悻悻的放了人走,旋即也想跟去,遭周祁一个回眸震住,只得嘱人长话短说,莫与静妃有多余接触-


    周祁到殿时静妃还跪着,君王走时未准起身,亦没叫奴才传话,吴滢滢不敢妄自试探,只得认命跪在殿中,等君王气消再想起她来。


    时辰久了膝盖难受,欲稍挪挪,紧听到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吴滢滢瞬回头:“初敘?!”


    周祁轻颔颔首,请人起身,却瞧主仆俩尽傻愣着,转而吩咐就近的奴才:“还不扶娘娘起来。”


    “初敘?”吴滢滢又唤他声,唯怕是幻觉,得周祁再回应遂不后话,任奴才搀着坐到椅上,腿上痛也忘了,只怔怔然将人望着。


    又过片刻


    “娘娘?”


    “嗯?”得周祁喊几声才回神,后觉殿内只剩他二人,心不见慌,反而缓缓放松下来:“你昨日、”


    口开口合没个措辞,目光稍转,落到方才放衣裳的位置:“我方才在殿中见着你昨日穿的衣物”


    衣物上满是血,着实将她吓得不轻,卢贵妃后头虽说是计,到底没见到周祁人,她总担心。


    现下周祁就在眼前,瞧着也不似遭了折磨,吴滢滢心落地,真切有个笑:“你无事就好。”


    转而想到什么,笑意又收:“我初敘,我只怕是害了你。”


    观人疑惑,愧将今日之事告之,先是卢贵妃去她宫中有意透露周祁受罚,再是谋合君王召见:“我亲口认了对你的心思,皇上盛怒,定是要连累你”


    “不会。”那日事后,周祁真心拿吴滢滢当个朋友,见她愧疚也更愧疚:“今日之事我早知晓,皇上亦不会怪罪。”


    为此事将吴滢滢蒙在鼓里先告句歉,后想到昏君一身醋味,恐他等久又发酸怒,也就不耽搁:“殿中无外人在,娘娘与我既是朋友,便不多说生分的话。”


    吴滢滢无不可。


    “今日设计娘娘过来,是有要事相求。”


    “这话不对。”真能帮到周祁一二,吴滢滢盼不得,哪听得他用求:“你才说不与我生分,这便要食言?”


    不准周祁再唤娘娘,周祁找不着合适称谓,亦不便直呼女儿家名讳,考虑褚君陵不在跟前,遂改口称小姐。


    此话听着虽还是见外,好歹与君王划不上干系,吴滢滢更知隔墙有耳,体贴不叫他为难:“你找我有什么事?”


    周祁斟酌间,让吴滢滢瞧出迟疑,见殿门紧关着,起身到他面前:“我仍是那句,不管为何事,只要滢滢能帮上忙,我绝不推辞。”


    引得周祁愧意越深:“小姐轻易就答应,不怕此事有害?”


    “你断不会害我。”便真是有十万分凶险,她也只怕这忙帮不妥善,叫眼前人失望:“你肯信我,我只觉得高兴,还怕什么呢。”


    “若是有损小姐清誉、”


    吴滢滢苦笑一声,观周祁站起身,轻拉住他衣袖:“只要不累及家氏,名节清誉,什么都不比你重要。”


    紧说周祁当她是友,朋友间更不该计较这些。


    周祁却觉得自己卑鄙。


    挣扎片刻,悔口道是此事欠妥,还要再斟酌,吴滢滢瞧他似乎不忍心,反而心疼起他来,将拉着周祁袖子的手松开,虚握住他掌心须臾,极快又抽回:“我初入宫侍寝之事,你想必是听过。”


    君王为慑吴氏辱她,将她完璧退回,又赐她这讽刺称号:“即便你今日无事找我,我早是人笑话,哪又剩得有什么名声。”


    反若此事能帮得上,让这人欠她几分恩情,也是她赚了:“你只当为全我心意。”


    …


    “仅是如此?”


    缠着周祁将计划道过,吴滢滢只庆幸,又闻他为自己委屈,反宽慰道:“这忙你若找上旁人,我才要委屈。”


    却见周祁往后退开,折膝要谢自己,急得拉人起来:“我帮你是自愿,岂要你这般折辱自己。”


    “此恩意重,周祁无以为报、”


    吴滢滢打断话,轻朝他笑:“能与你染上丝毫关系,该是我之幸。”


    即便是假她也高兴:“你再愧疚于我,我才是要难过。”又听周祁要为她向君王讨什么补偿,如何也不答应:“我只愿爹娘康健,族氏长在,再是盼你余后无灾,并不求别的。”


    此事再得君王授意,她对周祁心思却不作假:“君主多疑,不必你为我惹皇上嫌隙。”


    只想到事成之后便要离宫,再见不到这人,难免心生伤感。


    周祁心绪万般,迟迟无言。


    “初敘。”良久沉默,吴滢滢耐不住先开口,既是为转周祁注意,也似从心问他:“皇上如今待你算好?你与他便是定了?”


    预料中的答案。


    吴滢滢心酸使然这也无话,巧逢君王派人来问,顺就告辞离开,临走时遭周祁喊住,得些肺腑承诺。


    大致是待吴滢滢亏欠,知她在乎双亲族氏,应她会竭力保全吴家。


    第284章 皇帝要是知道您来看静妃娘娘


    静妃废入冷宫,吴傛遭褫职,满府监禁。


    卢贵妃当夜得到消息,取珠钗的动作一顿,后把在手瞧看:“仅是打入冷宫?”


    “是”渠苏将唤人打听来的事尽告诉,见贵妃将钗子递过,小心放进饰盒:“按理吴氏当诛,皇上仁慈,许有几分周祁的缘故。”


    “周祁?”卢贵妃嗤笑,不拿对方放在眼里:“他也不剩几日风光了。”


    闻渠苏请宽衣,缓站起身,随手拿个玉镯赏她:“皇上心慈手软可不成。”道君主仁厚易失威严,要帮褚君陵狠狠心:“静妃已除,后续之事是时候了。”


    渠苏恭敬谢恩,闻贵妃让将周祁盯紧些,依言保证,改让房中奴婢伺候卢贵妃洗簌,退身令行交代之事。


    吴家是夜里遭的封禁,禁军层层严守,不止人进出的地方,府上连耗子洞都和稀泥堵了干净。


    为老友的周未还不知,翌日朝上没见吴傛,只零碎听得几句风声,还是后头圣旨下达,自己也遭警慑,这才晓得闲言是真。


    褚君陵为戏更有趣,连将与吴傛关系好的几个大臣敲打个遍,其中周未更甚,末又道是周祁实相肯做男妃,折算周氏将功赎过,暂且不问牵连之罪,只朝后将周未留下,故了意吓他。


    “吴傛之女惦记周祁,胆敢私下来往,莫不是他二人早定有什么朕不晓得的亲事?”


    周未冷汗涔涔:“末将与吴尚书虽是交好,着实未谋过子女婚配。”心头虽不是没想过,却也没坐实:“小儿心悦皇上,更不会起这般念头。”


    这话褚君陵听得高兴。


    瞧周未似乎想替吴家求情,将老丈人吓唬个够,留人早膳却闻周祁不在殿中。


    “大早上的,去了何处?”


    “去、”那奴才忐忑望周未一眼,眼害怕道:“去了冷宫。”


    周未血都凝了。


    静妃才被打入冷宫,周祁就迫不及过去,又是在这风口浪尖


    抬眼望去,果真见君王面目阴沉,话夹刀的讽刺:“刚解足就往冷宫跑,当真是心悦朕!”


    “末将、”周未还想解释,脑里翻不到合理说辞,又万不能认罪,心心慌慌思索一阵,只说此事另有隐情,让等周祁回来再过问:“小儿绝非朝三暮四之人,还请皇上明察。”


    “不朝三暮四?朕倒是瞧他风流得很!”


    褚君陵‘一怒之下‘,连将镇国府也禁了足。


    也是得知周氏遭难,周祁没人撑腰贵君位置等同是摆设,朝中对头净忙着看笑话,喊废位的声音倒越见少。


    周祁暂不知昏君在戏弄自家父亲,恐冷宫奴才仗着静妃失势欺人,各打点过,又背着人施了些补济,算无疏漏遂不多留。


    “少爷”周一当他真是瞒着皇帝偷偷来的,心中不乏忐忑:“皇帝要是知道您来看静妃娘娘”


    便听周祁让他莫说漏嘴:“我是嫌殿中烦闷出来走走,未曾与人见过。”


    “皇帝又不傻、”嘀咕遭周祁眼神胁停,忙打打嘴,趁四处无人顾不上规矩,拉过周祁直往回赶:“咱得趁皇帝下朝前回去,不若皇帝派人来找,您准会露馅儿。”


    不住想到以前那般日子,猛打个哆嗦,紧不忘道:“您下回再有什么事便让奴才和小顺子去办,即便皇帝捉到也有撇清的机会,绝不能冒今日之险”


    喋喋说阵,却看周祁突然停下:“怎么、”


    周祁做个噤声手势。


    吵嚷声入耳,混着拳脚与谩骂,在与两人一墙之隔的地方,周一贴近听了听,似乎是哪个没靠山的奴婢遭抱团欺凌,头还被人按着往墙上撞。


    这等情况在宫中即是家常便饭,周一先前也受过害,同情对方是真,却谙明则保身的理,不打算管闲事。


    更怕皇帝下朝后发现周祁不在,于是催人快些回去:“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照原路得绕墙过去,绕过去就得与人打照面,周一怕惹多余麻烦,省得耽搁,便提议周祁换条路走。


    不防周祁先一步动身,径直朝往是非处去。


    “少爷!”周一急得打转,赶紧拉住他:“皇帝都快查过来了,您还有心思看热闹!”


    却听周祁说那奴婢声色熟悉,非要见人。


    周一劝不住,甚是后悔没叫小顺子一并跟来:“是您的命重要还是那奴婢重要!”


    劝他想想惹怒皇帝的后果,再看周祁今日又是见静妃又是想奴婢,反复踩中皇帝雷区,简直欲哭无泪:“您别说是故意给皇帝瞧的。”


    “乱说什么。”


    周祁无空瞎扯,由着心头熟悉感引上前,转角即与那受欺凌的奴婢视线对上,如是一惊。


    继望那帮奴才打骂不够,还上手扒那奴婢已然不蔽体的衣物,急声喝止:“住手。”


    几个奴才果然顿住,齐齐往后看来:“哪个不长眼的、”


    难听话说不及,看清来人登时歇嘴,吓得腿杆子直打弯:“见过贵君!”


    被问及是哪宫奴才,哆哆嗦嗦道过,幸得周祁没打算怪罪,训诫几句便算饶过。


    其中个不服气,得周祁让走,趁离人远颇不屑的啐口唾沫:“不就是个卖屁. 股的**,神气什么。”


    这话周祁没听到,倒是进了褚君陵耳朵。


    “德观。”


    德观瘫着脸上前,一想到以往英明神武的圣上叫周祁蛊惑得像个色令智昏的亡国君,就难有好脸色。


    又怕叫君王瞧出来遭罚,只得将头垂得再低些:“奴才在。”


    褚君陵也不多言,只让德观处置干净。


    “皇上”德观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多嘴:“贵君冒然前去冷宫,若传出去…定要有损皇上颜面。”


    得褚君陵深看一眼,难得不见怒:“自是要罚他。”模棱应句,便催他去处理那烂嘴奴才,又叫在场的口守紧些,不准周祁晓得这回事。


    德观鼻孔偷哼口气,猜到君王口中那‘罚’大概是亲个抱个了事,嫌是闹心趁快退下,眼不见为净。


    —


    周祁到那奴婢身前,望她头破血流满身的伤,宫衣也遭剪的破烂,分明没法子见人,于心不忍,想脱外衫给她遮遮,却想到昏君滔天醋劲儿,转而吩咐周一:“去寻身蔽体的衣物过来。”


    “少爷!”


    “还不快些。”


    “…是。”周一不情不愿,不明白周祁对个不相识的奴婢如此好做什么,走两步又回头:“要是皇上知道、”


    又得周祁一眼警告,悻悻去取衣物。


    周祁回眸,又看向那奴婢:“你叫什么名字?”


    即看那奴婢哽咽跪定,顾不得衣衫不整和头上伤势,朝着周祁重重一磕:“奴婢芙萍,叩谢贵君救命之恩。”


    救命倒不至,只是听得这声名字,叫周祁震惊之余有些恍惚:“当真是你。”


    再瞧到她今时处境,脸上恻隐又多些:“你可还记得我?”


    芙萍怯惧抬头,与周祁目光相对有瞬,却像是怕什么,紧又叩回首去:“奴婢不敢!”


    便是还记得


    望其不肯实言,只得命她抬起头来,将人细细审视良久,确信没认错,疑心淡下,该问的却要问。


    “早年冬寒,亏得姑娘相救。”


    当初昏君为折磨他,罚他长跪冷室,又命奴才大开门户,长日风侵雪害,叫他险些损命,亦是这宫婢瞧他将死,关窗隔了凛洌寒潮,将他从鬼门关拉回。


    只那时他将昏将沉,不剩多少意识,仅来得及问人名姓,谢却欠着,待神志再清醒,昏君已然得知此事,为罚他再受人好意,遂将那奴婢押到他身前,逼他看着人被打断手脚,冻毙于寒天之下。


    昏君倒没舍得他死,罚他又多跪两个时辰,待此事了,他得捡回条命,却害那奴婢无辜惨死


    周祁忆之色变,逃避般挥散脑中画面,改望向芙萍。


    已死之人,今却好好出现在宫中,又巧让他遇上


    “那日脑沉,未来得及与姑娘道谢。”


    边聊寻常松人警觉,边蹲身到那奴婢跟前,手借着看他头上伤势无意抚过额鬓,而后是颈颌伤痕处:“此处是遭粗绳勒的?”


    芙萍惶恐应是。


    周祁观她反应不假,遂回收手,为轻薄之举说了声歉。


    不是易容,样貌名字亦对得上,莫非世上真的塑身还魂之事?


    或是当年侥幸叫人误断了生死,既得生还,不早早逃命,为何又回这吃人宫中?再或是什么孪生姊妹,眼前这个占了枉死人的身份,今日故意引他相认。


    所怀又有什么目的。


    重重疑云,和上此人满身伤势,周祁几经思虑未直接问。


    “你如今在哪宫务事?”


    望那奴婢似不敢言,改问她因何遭的欺凌:“此处仅剩你我,无须顾虑。”


    芙萍死死咬住下唇,半晌嘴里尝到腥味儿,这才崩了泪道:“奴婢在贵妃宫里谋生,方才那些人亦是贵妃宫里的奴才。”


    “既是同宫,为何要相残?”


    该似觉出周祁疑心,芙萍并不道原故,只是说起自身身世:“奴婢家中清贫,父亲为供小弟识书,将奴婢与孪生的阿姐一并卖入宫中,当年关窗的是奴婢,该处死的亦是奴婢,是阿姐顶了奴婢的身份”


    第285章 若朕定要雷恒惨死


    君王降罪是在次日。


    “当日奴婢风寒,却有耽搁不得的差事。”


    为防管事嬷子问责,芙玉见她实难起身,遂与她换了半日身份,又是不久,几个侍卫奉命来拿人,遂将芙玉认做是她:“阿姐那时若说出实情,多就是个冒名的罪,远不至死,却为奴婢能够活命、”


    话到痛处,再无法往下说。


    也是那日后,芙玉身死,芙萍便是芙玉。


    事情本该到此结尾,却不知卢贵妃从何处查到真相,更以此为要挟,迫她做尽害理之事。


    便有几件是对周祁。


    “奴婢也不想,这条命不仅是奴婢个人,更要为阿姐活,卢贵妃拿家中人与奴婢性命威胁,若不听从,便要奴婢一家人没命。”


    坦言方才周祁问起,她怕对方是晓得她做的那些腌臢事要报复,一时才不敢认。


    “奴婢该死!”


    又想磕头,却被周祁伸手拦住:“先起来吧,当心点伤势。”疑虑得解,眼瞧芙萍实在害怕,神色又温和些:“你害过我,确也救我一命,此前恩怨就算购销。”


    旋即问回今日:“方才又是怎么回事?”


    芙萍忍痛被扶起身,拢了拢破烂的衣襟,与周祁告句谢:“贵妃娘娘见您得宠,恐失圣眷,便想让奴婢借着当年恩情求换到您身边伺候。”


    再是静妃一事。


    卢贵妃之意,是要芙萍寻机陷害周祁与静妃有染,坐实两人秽乱后宫,进而双双除去。


    “今日便是贵妃设计,要奴婢装巧与您相遇。”


    按原计划该演出戏蒙周祁信任,岂料芙萍半路上反悔:“昨夜阿姐托梦于我,不准奴婢再借她的身份作恶,奴婢往日做多脏事,亦觉惶惶不可终日,如此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就此去寻阿姐,至少有个安稳。”


    那几个奴才便是卢贵妃怕她有二心,既是派来配合她作戏,也是为监视:“奴婢不愿再错下去,遂反抗有几句。”


    如此假戏便成真做。


    若非周祁及时相救,按卢贵妃心狠手辣,断不会有她命在:“奴婢欲害贵君,却得贵君相救,如何不惭愧。”


    周祁正想开口,却见周一站在身后,也不知到了多久,险些将他吓着:“怎么不出声?”


    周一缩缩脖子,咧嘴笑得心虚:“奴才听入神了。”


    脑袋吃周祁一记打。


    将衣物给芙萍披上,再是考虑这人去处。


    “那几人定会与贵妃告密,你此番回去难有活路。”再是当年之事,周祁并非不记恩,他得芙萍相救,又欠芙玉一命,芙玉虽去,她这妹妹却还活着,不能不报答:“贵妃要你跟着我,你便跟着。”


    让人先去与卢贵妃复命,就说是为活命想通:“若她不信,便说此为最后一事,要她事成后准你出宫。”


    芙萍了悟却不应肯:“贵君越是着想奴婢,奴婢如何能再害您。”


    就闻周祁道是为赎她自身罪孽:“你既知贵妃害人无数,报应不为,便须人为。”望芙萍仍困惑,干脆点破:“姑娘便是这个人。”-


    “少爷!”周一愁眉苦脸,见周祁一副不知山雨来的态度就捉急:“您是一点不担心皇帝怪罪。”


    耽搁这阵,皇帝定是早下朝了,说不定已经命了奴才满后宫的搜人:“您才得宠几日,那些妃嫔尽眼红着呢,就盼着有机会害您。”


    ‘卢贵妃不就是!’


    抱头鼓腮的模样惹得周祁好笑。


    “您还笑!”他尽是为主子着想,主子不体谅也罢,竟还取笑他,实在过分:“真遭皇帝欺负看您还、”话说一半紧往嘴上打了巴掌:“呸呸呸,方才那话不算,少爷平平安安才好。”


    周祁闻言心软,刚想摸摸周一脑袋,就看他双手合十摇摇晃晃,不知在求哪路神仙:“佛祖爷爷,菩萨奶奶,千万保佑我家少爷不失宠。”


    周祁:“……”


    “少爷”周一嘟嘟囔囔一阵,忍不住问:“方才那奴婢真是您的救命恩人?”


    “怎么。”


    “奴才总感觉不对劲儿。”即使那奴婢话里话外都没破绽,难免也太巧合:“那回事奴才也记得些,那奴婢脸是那张脸,事也是这么回事,就是说不出的奇怪,像是”


    周一形容不出来。


    “说不准当年死的就是芙萍,方才那个其实是芙玉。”


    却被周祁说是想多:“不会有错,她就是芙萍。”


    听自家主子如此笃定,周一也就不纠结:“少爷说没问题那便是没问题。”片刻联想到某处,哎呀一声,停住脚担忧道:“您将那奴婢留在身边,皇上生气可怎么办?”-


    褚君陵倒不气,就是看到那奴婢总想起头一世干的混账事,在周祁面前总心虚。


    也怕周祁翻旧账,借口那奴婢伤势碍眼,让人痊愈后再来伺候,引得周祁不住侧目:这昏君几时这般仁慈了?


    看得褚君陵掩饰性的干咳一声:“朕派军将镇国府围了。”


    “皇上想做什么?”


    瞧人一脸冷静,褚君陵挺稀奇:“今日怎么不怀疑朕要对周氏下手?”


    “皇上会嚒。”计划中分明没这一环,昏君将他爹娘圈禁,又是搞什么明堂?周祁想来想去,只想到个可能:“爹爹何处又惹皇上不痛快?”


    瞧着周祁表情严肃,不敢说是耍着老丈人玩,只交代周未回府前那话:“雷恒给周府去了信。”


    周祁神色一顿,紧就装得寻常:“皇上封周府便是为这?”


    “就不好奇信里写的什么?”褚君陵抬抬手,示意殿中奴才尽退下,又看周祁久不言语,揽他腰就发现人是僵的:“脸上藏得好,倒是身体要诚实些?”


    不悦他如此在乎个逆贼,臂力一紧,问周祁在怕些什么:“怕朕连坐周氏?还是怕你那‘好哥哥’有事?”


    “臣与雷恒并无亲故、”


    “周祁。”褚君陵言酸嘴酸,将人腰身又锁紧点:“朕要听实话。”


    迟迟不得回复。


    “怎么不说话?”


    周祁被勒得难受,稍稍挣动,察觉昏君还想借劲儿,装痛抽口气,这才使人不情愿松开:“这下总能说了。”


    “信在何处。”


    就看昏君将信取来,当着面铺开,却不准周祁碰。


    “皇上非要逼臣?”


    “朕逼你?”褚君陵原本只是吃酸,听这话却来气:“朕要个答复就是逼你?还是你心头真有那姓雷的,唯恐他遭难。”


    观周祁又沉默,直将信扔给他,要他好生看个清楚,气极位置没扔得准,信没到周祁手上,略过他落到了桌子底下。


    周祁看他一眼,正打算捡,被褚君陵赶在前头拾起,一面拽过周祁的手,一面将被捏得皱巴的纸塞给他:“你好生看看!”


    “……”


    展开将内容粗略扫过,不免一惊。


    “看清楚了?”褚君陵冷哼,拉过愣着没反应的某个:“便是没得刺杀那回事,但凭此信,那姓雷的谋逆之罪也是坐实了。”


    至于周氏:“倒不知那逆贼猜不猜得到你爹会将此信呈到朕手中。”


    信中雷恒直言要反,又道与周氏恩断义绝,便是想将周氏摘干净。


    周未将信上呈,却是明了周氏的立场。


    “他可是说了,来日战场上若对上你爹爹,断不会顾往昔恩情,这等忘恩负义之徒,也值得你惦记?”


    眼瞧周祁思绪混乱,难听进去话,接过那信纸碾做碎灰,又问他:“如此,卿卿仍觉得雷恒不该杀?”


    或是雷恒手中那几万兵力够不够与他抗衡,周祁又想这皇帝是谁。


    “若朕定要雷恒惨死,你可会恨朕?”


    周祁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冷得厉害,蜷蜷手指都不能。


    “褚君陵。”


    褚君陵本就时刻盯人反应,这会瞧周祁脸色发白,当他被吓着,再听对方这一声喊,心疼占上风,顾不得要什么答案:“不说这个,朕去命人传膳。”


    将走时被周祁拉住,才知他掌心凉得刺人:“怕狠了?”


    紧被人靠入怀。


    “祁儿?”


    难道是冻着了?


    算着这几日温降得快,将人抱拢点:“朕让奴才拿氅衣来?”


    却听周祁问道:“先时那般境遇,我还会受嚒?”


    没来由的一句,褚君陵还是听明白了。


    “朕与雷恒间的恩怨,关你什么事。”


    “若臣想替雷恒求情。”周祁闭上眼,侧开脸靠在褚君陵肩头:“雷恒若降”


    “臣求皇上,留他最后体面。”


    便是要褚君陵留雷恒个全尸。


    “朕还当卿卿要朕饶他性命。”


    “他是因我”


    弑君之事,雷恒已然没回头路,造反一罪更是严重。


    两军交战必然闹得天下尽知,雷恒难胜,败即是死,若降,反贼不除则害君威,有涨心野之人胆魄,难得慑天下。


    又是大统不过年余,皇权刚稳,正是要人作祭的时候,雷恒当口起兵,即便是降,多就是得个身首不异处。


    褚君陵不以为:“叛臣之名都背了,还须你替他顾及死后体面?”


    “臣怕终身有愧。”


    “怕有愧却不怕朕迁怒?”褚君陵气乐,觉人往肩上不时的蹭,稍推开点一瞧,眼尾果真是湿了:“朕还没说要如何,你倒是先哭上了。”


    就看周祁似觉没脸,垂眸偏过头去。


    也不忘问君王应否。


    第286章 你是专程来看我的?


    “反了又降?”


    问周祁是不是那姓雷的脑子有问题,喜欢拿自个命寻刺激:“朕晓得你打什么主意,不准!”


    被人含泪又望回来,褚君陵怕心软,一把将他头按进怀:“要朕许你去见那逆贼,除非他真有本事篡朕的位。”


    周祁遂说去信。


    “信也不成。”褚君陵防得紧,直说此事没得商量:“朕与那逆贼的事,你莫想着插手。”


    发觉怀中人身体往下落,速地托腰拦住:“跪朕也没用。”


    周祁求情未果,也就不语,换不作声与人僵持。


    又不过须臾腹起声响,褚君陵见他饿,顺势转开话题:“此事到时再论,朕去传膳。”


    “臣没胃口。”


    “方才是哪个肚皮在叫?”


    气不过周祁拿身体糟践,这混账性子又倔得很,要想人进半口食,要么他将此事应了,要么撬开这混账的嘴硬灌。


    逼又不舍得逼,兜着火与人眼瞪阵眼,抵不住周祁一双泪目颇可怜的将自个望着,心软松了口:“此事由你父亲去交涉,他若伏罪,朕便依你留他全尸,如若不然,你也别怪朕。”


    心知雷恒必败,褚君陵倒宁肯他反造到底:“应也应了,你不准再想着见他。”


    觉有疏漏又补充:“提也不准提。”


    此事远不止个人恩怨,周祁本不抱希望一回求得人应,已打算另设法,却听昏君主动让步,有些意外。


    “看朕做什么!”褚君陵瞧出他心思,故意拉下脸:“皇后都发话了,朕岂敢不遵从。”


    总算从人脸上见得个笑。


    “高兴了?”


    周祁轻嗯声,带着些未散的鼻音:“多谢。”


    “谢什么。”褚君陵仍脸臭:“才把某些人哄好没几日,朕可不想再招恨。”


    说罢就被‘某些人’回抱住:“臣饿了。”


    昏君轻哼声,招个奴才传膳。


    饭间另外想起个事。


    上回在药池提及雷恒,周祁是如何说的?


    “雷恒弑君乱国,天理不容,可是你亲口说的。”褚君陵原话重述,眸色逐渐危险:“前时才道那逆贼该死,如今拿准朕的心意,倒敢为人求情。”


    周祁顿了顿,递过碗去:“臣想喝汤。”


    “休想转话题!”褚君陵自然接过碗,舀两勺汤又递给他:“当心烫,你如今越发懂拿捏朕。”


    周祁捧碗吹了吹,尝过口便放下:“皇上不是不准臣提雷恒。”而后轻道句饱,接过奴才递来的绸帕拭口:“臣想吃梅花糕了。”


    “周祁!”褚君陵满面凶光,边使唤奴才去备糕点:“口味还是偏淡?朕怎不知你有这般听话?”


    “稍甜些也无妨。”看昏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周祁也不怕他:“不是皇上要臣实言?”


    “……”


    堵得褚君陵一时口塞,半晌想过头来:“那时某些人也说是实话,还想以死明志来着,敢情是诓朕?”


    周祁被揭穿也不尴尬,看昏君硬要自己说出个所以然,借口消食便想离席,被褚君陵一手按到腿上:“想往哪走。”


    “臣也想到样事。”


    不就是翻空账,谁不会似的。


    “臣听闻皇上今早欲留爹爹用膳,饭没吃着,倒是让皇上挑着错罚了。”


    “朕”


    “皇上不做弄臣便要做弄臣的父亲。”


    问褚君陵否是真拿周氏当乐子耍了,褚君陵心虚不过,手从周祁腿上拿开,改堵他的口:“都莫说了,你甭提你爹遭罚的事,朕也不提雷恒。”


    周祁多余理他。


    —


    “德公公。”


    卢贵妃见德观前来,知是私下与人说的那些话起作用,笑迎上前:“公公今日过来,便是考虑好了?”


    互问过礼请人入座,又唤婢女备茶。


    “茶就省了。”德观也不坐,开门见山道:“老奴还得赶回去伺候皇上,娘娘何处用得上老奴,不妨直说。”


    卢贵妃遂说正事。


    芙萍是一环,事不成则不论,杀了那婢子封口即是,若成,周祁与静妃不伦,君王信是最好,若为折损周祁要彻查,便得有人叫使君王不得不信。


    此局最合适的人选,便是身为御前总管又深得君王信任的德观。


    “琐事自有本宫筹划,不必劳及公公,只须公公开口之处”卢贵妃取过桌上的木盒打开,里头是颗鸡蛋小大的宝珠:“还望公公健言。”


    德观稍显迟虑:“皇上不定就信老奴、”


    “皇上自然会信公公。”卢贵妃言辞确确,合上木盒塞进他手中:“再说,不是还有本宫嚒?”


    “这”又受卢贵妃道声谢,这才勉为收下:“老奴这般做是为皇上,与娘娘可没得关联。”


    卢贵妃领其意,听闻德观这就要走,亲将人送出去。


    “渠苏。”


    “奴婢在。”渠苏附耳上前,得卢贵妃悄声说句什么,心生犹疑:“德公公到底是皇上的人,娘娘就不怕”


    卢贵妃自然不怕。


    正因德观是君王的人,更不会容忍周祁以男人之身蛊惑圣心,君王越宠周祁,只会加深德观与她联手的决心。


    况且那老奴才自己也说了:“他可不是为帮本宫。”


    为的是褚皇室万世基业。


    周氏越有祸乱朝纲之嫌,越得众而诛之。


    再是德观离开时透露的消息,若为真事,即便是静妃这步棋出错,亦能叫周祁不得翻身。


    也凭此验那老奴才诚心。


    一番推敲,将与外头人联系的宫牌给渠苏:“让我爹暗中查着便是,未确信前切莫声张。”


    …


    沈寰任务回宫,半路偷往周府一趟,到时就见府外头遭禁军围住,连墙头也插有几个。


    ‘周氏又出事了?’


    禁军监视得紧,满腔疑虑来不及捋,光进府就花了沈寰好些功夫。


    前院找到后院,总算在处廊房将人找到。


    景南扫地扫得好好的,突然有个人到眼前,差点惊叫出声,又没等看清对方样貌,先就被捂了口,拖到个不显眼的角落。


    “是我。”


    让人莫起动静,见景南点头遂松开手,警惕望着四周,确认没异样回头问他:“可有能说话的地方?”


    “我房中能。”景南不料是他,脸上藏不住的惊喜,怕人发现小着声道:“正好就在附近,这会也不容易撞人。”


    “你个人住?”


    见沈寰狐疑轻点点头:“原本不该是。”


    府中下人尽在同个院落,与女婢住处各在一方,景南以仆人身份留在府上,原本也该随其余人宿在西角,却因着他来历特殊,又得君王同意留下,周未恐有算计,为防万一遂将人单独安置到一处,每日安排些不算重的杂活。


    “我先带你过去?”


    得沈寰同意走到前头,边躲边探到房门口,让人先进屋,自己在外头站有一阵,确认没遭外人察觉,这才回房将门锁住:“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沈寰说罢,就见他脸上喜色又多些,一双眼睛亮晶晶将自个望着,稍有些不自在:“你这几月过得如何?”


    “都好。”


    床铺被褥尽有他的,也都暖和,便是这几日京中降温,府上还给每个下人备了防寒的衣物,里头棉花可厚实。


    肚子也填得饱,主家仁慈,每日饭不仅有三顿,连下人的伙食也不算差:“多亏你为我寻得这般好的去处,我如今能吃饱穿暖,比以前不知要好上多少。”


    笑说千万倍也不止,要沈寰莫担心他。


    沈寰瞧人似乎是胖了点,知其说的不是假话,稍放下心,又想到他原先遭受的那些,多嘴问道:“与府中人相处得如何,可有哪个刁难于你?”


    “并未。”景南照实摇头:“将军好心同下边儿的人都交代过,大伙儿也都和善。”府上人又知他遭遇,大多瞧他可怜,比起刁难照顾更多些:“我一切都好,就是、就是、”


    就是有些想沈寰了。


    景南扭捏半晌,仍是没好意思说:“你是专程来看我的?”


    “我”


    沈寰不防被问住,架不住他满眼期待,“顺路”的话咽回嘴,心虚嗯了声,果然见人笑容越大,开心得不得了。


    开心过后又是担心:“你偷着来见我,皇上晓得了可会有事?”


    听人否认笑意又回脸上,使得沈寰也无意弯起嘴角,暗想这谎撒得值当。


    “对了。”


    确认人过得好,继问起周府遭困的事,却看景南一脸懵道:“将军朝会回来府上就被封了,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只记得好大一场动静,当时将他吓得不轻,他怕惹祸事亦没敢问:“那群人将府邸围住,既没抄家也不伤人,光是不准出入,我们起初是怕,后头见对方并不做别的,也就各管各事,相互不打扰。”


    “宫里没来人说?”


    景南摇摇头:“我一直在后院打扫,未闻有人喊去接旨。”


    口头传令也是没有。


    “你在皇上身边当差,竟然也不知嚒?”


    沈寰含糊道有要务在身,昨日便离了宫。


    片刻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又道:“今日事毕,便想着过来看你。”


    倒是让景南觉出意思,乖巧应道:“你记得我便足够了,不重要是不是专程过来。”


    沈寰心头一软,几分不自知的悸动。


    第287章 传彭澜生之子觐见


    “往后得空我再来看你。”


    “你要走了?”远不料是这般答复,景南一时无措。


    不明白他那话分明懂事,为何沈寰却要离开,想问是不是哪句话惹人不满,到嘴却是:“你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沈寰疑惑,就看他将被褥掀开,再取下床板放在一旁,从里头捞出个粗布袋子:“这个你拿着。”


    “这是?”


    “是我这几月的工钱。”


    他在府上不缺吃穿,没得需要花钱的地方,倒不如给沈寰:“你常在外奔波,免不得有要应急的时候,这点钱虽然少,也算是我一片心意。”


    又怕沈寰不要,严肃让他当是救自己出来的报答:“你若不收便是嫌弃。”


    沈寰心头异样更甚。


    架不住景南软磨硬泡,钱到底是接了:“我来得急,身上未有相赠之物,下回过来再补给你。”


    能使对方再来看望,景南当然乐意,闻沈寰问想要什么,不舍得他破费,想来想去说了几样不算贵的零嘴:“近来我也出不了府,你少带点给我解解馋就是,买多了浪费。”


    “好。”应下要走,却看对方欲言又止,表情似有惧意:“怎么了?”


    “周府这般…将军和夫人可会有事?”担忧主家是真,也是想沈寰多留些会儿,景南自觉卑鄙,却不要脸装得后怕:“我总心慌”


    “无事。”沈寰想到养心殿那个,倒不觉得君王真会对周氏下手,此事但不便对外说:“皇上如今器重周氏,不会轻易责难。”


    遂喊景南莫怕。


    “时候不早,我得赶回宫中复命,就不陪你了?”


    景南脸颊发烫,闻对方恐晚回去遭君主怪罪,登时什么心眼也不敢耍了,只叫他路上当心:“你快走吧。”


    目送沈寰身影消失才不舍的回眸,而后将屋中收拾一番,确认没得哪处异常,拿过门前的笤帚,装没发生什么去了方才没扫完的院落-


    褚君陵借有政务离殿,半路又遣退多余奴才,独留德观跟着,到御书房没听得自个想要的消息,略有失望:“仅是这些?”


    “是。”德观杵着头瞧不到君王表情,只觉后背趟趟发寒,莫名打个哆嗦:“奴才照您吩咐的与贵妃说了,贵妃也没说别的,只叫奴才将周、”


    察觉背后寒气又重点,了然改口:“将贵君看紧些。”


    再是赏了些好处给他。


    “哪样好处?”


    见君王感兴趣,德观赶紧将卢贵妃给的木盒子呈上:“正是此物。”


    褚君陵敲敲桌,示意他将盒子打开。


    “赤玉珠?”


    这东西是前两年剿倭时从倭国皇室掠回来的,遇光生热,有暖体之效,再是这玉珠子稀缺,拢共没得几枚,他那时对卢蕴贞还算宠爱,对方缠着他要这珠子,索性他对这些俗物也瞧不上眼,便尽赏给她了。


    眼下想来倒有些后悔:“御赐之物都舍得送,可见卢氏为拉拢公公下足了血本。”


    叫德观莫让卢贵妃失望。


    德观让这声‘公公’吓得心惊肉跳,连道折煞:“您才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岂敢放着皇上不孝敬,傻的去勾结后宫妃嫔。”


    “这可说不准。”褚君陵似笑非笑,拿那珠子在手头把玩:“你近来对周祁意见不小,有人肯除掉他,更不必你亲自下手,难保起什么一念之差、”


    “奴才不敢!”为奴不忠是极为严重的指控,可不止掉脑袋的事,德观万死也不敢认:“奴才提防周祁不假,却是怕他暗害皇上、”


    紧遭木盒子砸到身上:“奴才该死!”


    迟迟不闻君王后话,斗胆抬头瞧去,恰对上褚君陵眼中森冷,浑身一激灵:“皇、皇上”


    “接着说,不是怕周祁暗害朕?”


    德观被砸老实,也不敢再喊周祁名字,战战兢兢澄清一阵,末了仍怕君王不信,苦着嘴抱屈:“奴才最晓得贵君在您心底的分量,不敢不为想皇上,便是奴才蒙了脑了真想对贵君不利,远有更周全的法子,哪至于涉险与卢氏合谋。”


    “哦?”褚君陵抓住重点:“不知公公有什么‘更周全的法子’?”


    德观:“……”


    吓也吓了,怕老奴才真拿过去,摆摆手让人起,顺将手中玩腻的玉珠子扔给他,望德观烫手似的不敢要,一语双关:“贵妃亲给的诚意,你这奴才敢不领情?”


    德观才颤颤收下。


    仰头见君王已然离开,连忙追上,木盒子也顾不得要,褚君陵走到半路似觉忘事,返身又折回去:“传彭澜生之子觐见。”-


    彭齐舟万万没想到皇帝会召见他。


    彭大人更意外,连想到周氏和吴氏接连起祸,还当轮到自己头上,心猛一咯噔。


    ’他与周吴二人私下虽是交好,朝中并非一派,圣上此意是宁肯要错杀?!‘


    惊骇不过,闻德观催促,让同样心悬着的彭夫人带其余人退下,等剩三人在场,激动拉过德观,死死握住他的手不放。


    德观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是想塞什么好处给他,摸了摸没摸到,反被彭大人抓得更紧:“大人这是做什么?”


    想是自己假拒的话都酝酿好了,结果彭澜生给他来这,一双花白的眉毛皱了又皱:“老奴一把散骨头,可经不住大人这等子热情。”


    “公公且慢。”彭大人看他急着要带自家儿子离开,比他还急,脸上挂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下官就这一个嫡出,皇上无端召见小儿,可是…到下官了?”


    话直白得不能再直白,就差明着问皇帝是不是要对彭家下手,听得德观都愣了一愣,似不料他这般大胆,一时还接不上话。


    “公公?”


    “…”感受到彭澜生手劲儿又重了点,紧应付道:“公子去了便知,皇上那儿催得紧,再耽搁下去恐是不妥、”


    “德公公!”话遭彭大人颇激烈的打断,唯怕此行是单程路,愣是不敢松半点手:“透露透露?”


    “老奴哪敢过问这些?”德观试图挣脱:“您这不是要老奴难做嚒?”


    “一点也成,下官好有个心理准备。”


    “老奴真不知、”且看彭大人越抓越紧,死活都不放,彭齐舟也没插手的打算,痛得直咬牙:“您先放开老奴。”


    “就一点。”


    “…”


    德观再为奴才,好歹也是君王心腹,朝中哪个大臣见他不是客客气气,心哼这彭澜生没眼力就罢,竟还得寸进尺,受这窝囊甚是不虞,故意拿话唬他:“大人非得问个明白,老奴便直说了,公子此去既是事出周氏,也与彭府前路相关,再深的大人且慢慢儿悟。”


    继言君令延误不得,半请半迫领了人进宫。


    周祁中途才知彭齐舟要来,闻要见人稍生退意:“皇上要将彭府也牵扯进来?”


    “朕哪会做这多余事。”见周祁低头不知又瞎想什么,掰过他的身体正对着自个:“不想见他?”


    “…不是。”


    “那是怕他见你这般情况。”


    周祁避而不谈,转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朕想趁年前了结此事。”时日不剩几月,万事尽得打紧,泾川之事虽然见好,日日还有朝政要操持,要事杂事凑到一堆,等忙起来只怕没个空闲时候:“朕难得空,你常日在宫中也无聊,找个人进宫给你解闷。”


    周祁几个好友中就属彭齐舟最合适。


    “他既没在朝中任职,足够清闲,也不必朕提防着他对你起不该的心思,再有一点,朕也怕你个人待着。”


    养心殿守卫森严,平日连只苍蝇都难进,周祁倒不知有什么好怕。


    “自然不是为这个。”褚君陵瞧他不当回事,装委屈地凑人近点:“难免有忙昏头的时候,朕是怕来日忽略了你,你再胡思乱想觉跟朕不值得,朕岂不是得不偿失。”


    有个人陪着总不至于。


    周祁不知说什么好:“皇上眼中,臣便是不讲理的人。”


    “感情之事哪有什么道不道理。”褚君陵只怕感情破裂,说什么也不容他拒绝:“朕总要防范于未然。”


    没商量好彭齐舟便带到,褚君陵喊声进,转头捂住周祁嘴巴:“说什么也没用,此事就照朕的意思。”


    彭齐舟进殿便是这场面。


    从他的角度看着像是褚君陵在掐周祁脖子,且听皇帝口气还不好,怕他气极了真将周祁掐死,连忙喊声吾皇万岁,才见皇帝收回手,似乎还瞪了周祁两眼。


    “平身。”


    “谢皇上。”


    褚君陵张张口,一时没得后话,拿眼问周祁,周祁不满他专断也不理睬,彭齐舟更是不敢吱声,殿内一时静谧,还是送药的奴才过来,见这场面怵了怵,勾着背在门外请示,这才打破气氛。


    “进来。”先让试毒的奴才尝过,见人无异接过手,自个也尝了尝,又等半晌才给周祁:“还有些烫,慢点喝。”


    周祁口中一苦,蹙着眉不动作。


    三天两头来上一回,褚君陵约莫也习惯了,侧首朝德观使个眼色,让将彭齐舟领出殿,待人回避颇耐心问某个:“你喝还是朕喂?”


    第288章 被皇帝威胁了就眨眨眼


    “早前没得治时不见臣就死了。”


    周祁接过碗,装得手腕没劲儿要摔,药没撒出先被褚君陵稳住:“胡说不够,还跟朕耍心眼?”


    也让这话勾起愧意,让送药奴才将放着点心的食盒呈过,取一块喂他,道是自个害周祁如此,周祁要是实在痛恨,他便也日日陪人服这汤药:“再不然朕喝双倍,这下总痛快些?”


    “我分明没此意、”


    “怪朕怪朕。”褚君陵好脾气的哄人,趁其开口顺势将糕点塞他嘴里:“是朕的错,先把药喝了?”


    “……”


    ‘倒像是他无理取闹。’


    周祁气闷没处发,想把嘴里的点心吐了,余光却扫到彭齐舟伸直脖子往殿内瞧,又偷偷摸摸怕昏君瞧见。


    猜想他是担心自己,默了默,瞥褚君陵一眼,咽下糕点将那苦药喝了:“皇上满意了?”


    褚君陵满意极了,笑着又喂块点心给他:“朕将人叫进来,你与他单独聊聊?”


    “臣的意见何曾重要。”


    “又瞎说。”晓得他是不高兴自个做主让彭齐舟进宫的事,任周祁如何说,也不和他吵,好声好气哄上一阵,闻人要到外头走走,想着彭齐舟会些功夫,没另叫人在明处跟着:“你那俩奴才可要带上?”


    “不了。”


    褚君陵点点头,算着要往议政殿一趟,遂提议与周祁同行一段路,结果对方扭头就走,压根不理他-


    “初敘。”彭齐舟左顾右盼,就怕皇帝派人跟踪:“皇上给你喝的是什么药?对你可有害?”


    闻其否认,趁人不注意往他腿上看去,神色几经变化,最终手搭上周祁肩膀,什么也没问他:“许多年不见,你在宫中可有想我?”


    “没有。”


    “你倒是一点也没变。”被周祁疑惑看来,阴阳怪气的啧啧两声:“一样不给人面子。”


    周祁扬扬眉,眼中泛起丝笑。


    “等等。”走着走着想起个事:“皇上传我进宫又没话吩咐,也不知到底要做什么。”


    总不是叫他来陪着周祁闲逛?


    再是周祁与皇帝之间


    “你俩现在算怎么回事?”


    周祁脚下一顿,只说眼下是最好的结果。


    “什么意思?”彭齐舟越听越糊涂:“坊间不少传闻,都说皇帝现在独宠你一个,这事儿是真的?”


    说罢见周祁似有些不自在,当是自己打听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惊得合不拢嘴:“你和皇帝、、你们来真的?!”


    就看周祁神情更不自在了些。


    皇帝竟真是断袖,连同他这好友也是,彭齐舟只觉得世道有些玄幻,又想到周祁连遭皇帝囚禁在宫里好些个年头,欺凌打虐没少受一样,不恨皇帝就罢,竟还喜欢上了,这不是扯嚒。


    是以看周祁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你莫不是有什么怪癖?”


    “……”若非早年被昏君废了武功,周祁非得给他一脚:“没得聊便不聊。”


    “谁叫你有这等可怕的念头,忒邪门了、”话头戛止,突然想到某处地方,压低声问他:“你若是受皇帝威胁,就眨眨眼。”


    周祁:“……”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不若皇帝真宠周祁,又怎会将周府给封了,不止于此,连同与周氏交好的大臣也受了牵连,今日召他来见,怕也是为敲他爹的警钟…


    彭齐舟觉得自己真相,瞬间换上副正经神色:“皇帝恐是要对彭府动手,我今日要么有来无回,有得回也是这几日活头,不怕连累我爹。”


    周祁正疑惑他说这个做什么,就被彭齐舟双手按住肩头,捏得他紧紧的:“左右是一死,咱俩多年交情,你若信得过我,我今日定设法救你出去!”


    “不必、”


    “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客气!”


    周祁没得说话机会,看彭齐舟果然谋划起来,怕他言辞激动引起暗卫注意,再闹到昏君那儿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不多嘴。


    “我爹怕此行有变故,来时叫了个传话的丫鬟跟着。”


    那丫鬟还不是普通丫鬟,手头会些功夫,又善隐匿,巡逻的轻易搜查不到她:“她此刻在宫门候着,我编个借口去求皇帝准她进来,届时你与她换身衣裳,稍挡着脸随我出宫去。”


    紧又觉得不妥。


    周祁虽然瘦,却比那丫鬟高挑不少,身边突然多个八尺高还巧得跛脚的丫鬟,皇帝也不是傻子。


    看周祁愣着又拐拐他:“你也想想办法。”


    “彭大人若知你赔上彭府来帮我,该是不会答应?”


    “我爹迟早得完,不差活不活这两天。”彭齐舟心直口快:“反正是一样的下场,我看得开,倒是你,你落难这几年我从未帮到你什么,还不准我死前义气一回?”


    周祁被他孝到,暂不知彭大人听到这话会不会追着彭齐舟打,只看他口上义气不够,真谋了方儿要去昏君那忽悠,无奈将人拉住:“我并未被限制自由,你莫冲动。”


    彭齐舟刹住脚。


    “我随时能出宫,不必扮作丫鬟。”


    “…,你方才是想说这个?”


    见周祁点头,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你真是自愿留在宫里,并非受皇帝强迫。”


    “嗯。”周祁又点点头,指向不远处的亭子:“我腿脚不便,坐下再说。”


    彭齐舟恍恍惚惚,还是觉得周祁在骗他:“这儿也没外人,你跟我也不肯说实话?”


    “如何才是实话。”


    “自然是、、我知道了!”彭齐舟一拍腿:“定是皇帝拿你爹娘威胁,周府今日遭困,便是这缘故。”


    追问周祁这回皇帝又逼他做什么,岂料周祁还没回应,身后先有一道声音:“朕也想知道,朕要逼贵君做个什么。”


    吓得彭齐舟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说不怕死,这会让皇帝阴森森瞧着,下跪时两条腿直发抖:“参见皇上!”.


    褚君陵前脚进议政殿,后脚就有暗卫报信,说彭澜生这混账儿子在离间他与周祁的关系,还想带人逃出宫去。


    着急忙慌赶到,见周祁没扮成丫鬟稍松口气,又不知他究竟受没受挑拨,心一时惴惴:“祁儿?”


    “皇上怎么来了?”


    “再不来朕怕你跟人跑了。”


    脚将彭齐舟踹到一边,碍于他与周祁交好没下死手,也够人实在痛上几天,眼边观察周祁反应,见他起身来拦,先一步把人按进怀里:“朕找他来是为防止你多想,这狗东西倒好,生怕你不往多处想。”


    想不想的,周祁更关心彭齐舟伤势。


    不赞同昏君下重手,说他两句,紧被褚君陵三五句的堵回:“朕下手重?若非念在你的份儿上,朕能一脚踢死他。”


    莫说这蠢货还想找借口来忽悠他:“欺君何就不是死罪?”


    “臣说不过皇上。”


    无声询问彭齐舟状况,见没大碍倒也放心,又知褚君陵此时还疯着,也是故意要晾着人,暂没帮着求情,转关注起另外回事:“臣在宫中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便是要追究暗卫告状的事。


    褚君陵不见慌:“哪是要监视你,今日之事情况特殊,朕总不能看着你跟人潜逃?”


    察出周祁不是真的生气,也没与他疏远的意思,一贯装傻道:“不喜欢这几个暗卫朕给你换一批?”


    说是换人,实则是往他身边又多插些人手,周祁再了解昏君不过,但想着自己确实没远逃的心思,也就随他折腾。


    “臣有些乏了。”假说犯困要回殿睡会,却看昏君听不懂似的要罚彭齐舟跪到深夜,摆着脸不高兴:“臣拢共没几个朋友,皇上偏要臣得罪完?”


    褚君陵借势骗得个亲吻。


    “起来吧。”


    “谢皇上。”


    刚才被皇帝眼神吓到,彭齐舟这会仍怵得慌,冷不丁听君王让滚回府,如蒙大赦,暗中与周祁交换个眼色,确认他不会有事,捂着伤处溜之大吉。


    “跑得倒是快。”


    讽说周祁这好友跑得比方才说要救他出去时坚定得多,又见他不回复,’心好‘道是见彭齐舟走得踉跄,怕他半路上晕倒,指个奴才去将人送回府:“亲儿子受伤,彭澜生怕是要心疼坏了,朕要走的人不活着还到他手上,倒显得朕不够意思。”


    周祁哪不知他憋什么坏,但想到彭齐舟躲不了挨顿打,心生有些内疚:“皇上贵为天子,也这般幼稚?”


    “朕明是要帮他改了口无遮拦的毛病,贵君怪会冤枉朕。”


    理直说是一片好心,边往周祁唇畔上吻,周祁借困躲开,躺上榻见人不死心的贴上身来,扯过床褥将他盖个满头-


    彭齐舟一上轿就嘶嘶抽气,车轱辘半路上不知碾到什么,接连的颠簸,更痛得人冷汗涔涔,心骂了皇帝不下百遍。


    事后回想起君王对周祁的态度:皇帝暴虐又不讲理,今日得知周祁要逃,便是受他怂恿,依暴君的德性怎么都要施些惩戒才过得去,却看皇帝赶到时的表情,反而是怕周祁生气?


    再是他串掇周祁逃跑,皇帝竟然也没杀他


    种种怪象,要么是皇帝躯壳里换了个魂,要么是如周祁所说,皇帝对他有真感情,以此推…周祁说喜欢皇帝真不是在骗他?!


    彭齐舟一时难以接受。


    更难接受的,彭齐舟刚被扶下轿,送他回府的奴才就请过彭大人私谈,谈完彭大人脸猛一沉,憋着气不知在找什么。


    彭齐舟直觉要完,果不其等那奴才离开,就见彭大人瞋目切齿地举着不知从哪找来的胳膊粗的大铁杵子朝他冲来…


    ‘他爹杀儿子了,救命!‘


    第289章 朕只怕进不了周府的门


    泾川旱情结尾,农事大伤,招致食匮。


    地方官仓粮储无剩,紧缺朝中赈济,君主意省财力以济灾后,扬令中秋不设外宴,只后宫中热闹。


    再是妃嫔节时份银,宫俸近减一半,致使各宫人尽不干,吵着闹着要见君王,终了苦没诉得,叫卢贵妃点了两个吵得凶的杀鸡儆猴,君王面没见着不说,白遭顿惩戒。


    朝中大臣上次宫宴遭褚君陵大放回血,这回俸禄倒没克扣,又听中秋不摆宴席,如是庆幸,唯恐再往外掏银子。


    最高兴的属卢贵妃。


    而今凤权独揽,就差声明面上的皇后,各宫尽得瞧她脸色过活,圣上更将节事交于她操办,比之周祁空有名头,得权才算真的得宠。


    卢景华到底要谨慎些,望卢贵妃风头过盛,连劝她别显摆:“这般招摇易招人嫉恨,你离那位置就差一步,还是小心为上。”


    “本宫可不怕。”


    圣上既将实权给她,便是从侧面认了她的身份,这步路走与不走都是稳了,她爹就是杞人忧天。


    顺将君王不知出于真情假意向着周祁斥责她那几样事说了:“本宫憋屈无数时日,不正是为这天?”


    “那也不可大意。”


    “爹!”不乐意听说教,只说自己心有合计,要卢景华莫管,何况她也不是傻子,风光归风光,断不会高调到君王那儿去:“我有十足把握坐上那位置,您等着就是。”


    卢景华隐隐感觉不安,但瞧卢贵妃听不进劝,迟疑一瞬,没在当头招她的烦。


    “你有主意就行。”交代好事要走,被卢贵妃再一声“爹”喊住,笑挽住他胳膊:“皇上下令节事简办,女儿不好使国库的银子,花销上头还得靠爹爹支持一二。”


    “…成。”


    知她是为在皇帝面前博好名声,卢景华倒也舍得,回府便让账房拨了几箱财物进宫。


    卢贵妃为表后宫之率,节事份银文分不受,又拿积蓄到君王那儿:“眼下国库紧张,臣妾财事虽是微薄,也算为皇上与泾川百姓献一份力。”


    如愿得君王夸句贤良淑德-


    中秋宴上周祁也在。


    原是不打算来,架不住昏君硬拉他陪着,万般不情愿:“臣应了娘亲今日回去。”


    “你也应了带朕一并。”还是两人和好那日周祁亲口说的:“更是你主动邀请的朕,莫不是想反悔?”


    周祁懒得辩解。


    明是这昏君有事要耽搁,既不准他先回府上,也不准他在殿中等,竟也赖得了他。


    直言不想见褚君陵一后宫的妃子,省得心堵得慌,褚君陵瞧他话里带酸不禁窃喜,轻揽过人打趣:“朕还在眼前就醋成这般,真把某些人独留在殿中,寝殿怕是要遭醋淹了。”


    听周祁又想先回府上,与他软磨硬泡:“不许!你回府上,不就是要朕个人去面对那些妃嫔,你能容忍?”


    “有何不能。”


    褚君陵全当他嘴硬:“你能忍,朕可不敢。”


    得周祁稀奇瞧了一眼:“世上还有皇上不敢为之事?”


    “那可多了。”故意拖长调,笑说今日便是其一,又轻酌酌周祁的脸,嘴里仍是腻人的话:“要朕背着正宫去与妾房厮混,朕可是怕得很。”


    不觉想到前世刚重生那会儿,自个便是翻墙进去看的周祁,霎时有点怀念:“莫说朕向来洁身自好,干不出宠妾忘妻之事,若真抛下贵君去陪后宫妃嫔过节,朕只怕到时候进不了周府的门。”


    “…”周祁无言以对,看昏君又是铁了心要自己到女人堆里掺和,另找个借口道:“娘亲大早就等着了,臣回去晚了不合适。”


    “多的时辰都等了,急这会做什么。”便是晓得今日要回周府,褚君陵下令将节宴改到白日,又看天色已近午时,遂哄人到席上吃两口再启程:“先垫垫肚子,朕嘱人去跟你爹娘知会声,让府上也将饭菜备着?”


    “臣先回去,皇上宴后过来也是一样、”


    “哪一样?”迳直打断周祁的话,被推开身又凑上去,一副死皮赖脸的架势:“你承诺的带朕回娘家,撇下朕算怎么个事?”


    瞧人实在不愿,好声气的商量:“过去露个面就走,不花多少时候?”


    僵持间卢贵妃又过来,说是专程为周祁备了好戏,极热情要请他去瞧瞧。


    周祁倒不知与她几时有这般要好的关系,正想回绝,却遭昏君答应下来,再被两人轮番的劝,气不过也架不住,只得无奈到场。


    其余妃嫔早早等着,望几人到先见过君王,轮到周祁与卢贵妃,皆顿了口,不知先请哪个的安。


    君主在前,卢贵妃表现得颇为大量:“愣着做什么,还不见过贵君。”说罢即又望向君王,装得几分后知后觉失了言的心怯:“臣妾逾矩,还请皇上责罚。”


    “无妨。”褚君陵意味深长脾她一眼:“爱妃主掌宫事,自是有权替朕做主。”


    卢贵妃未听出言外话,心头只得意。


    无视一众妃嫔嫉妒的目光,察觉周祁也瞧向自己,当他也是如此,避开君王视线回望过去,眼中轻蔑,出口话却不是:“贵君到底是男子,不便与臣妾们共处一处,不妨就挨着皇上坐?”


    “如此也好。”


    褚君陵巴不得,虽不知卢贵妃作什么恶,但想着有自己在场,外人明着阴着都算计不到周祁身上,也就不考虑多。


    表过同意去拉周祁,伸手拉了个空:“怎么了?”


    卢贵妃见此毫不嫌事大:“贵君是对本宫的安排有哪里不满意?”


    只差明着说周祁是不满皇帝。


    “贵君想坐别处也可,只是…”为难看向君王,见褚君陵真似不虞,忍着喜作自责状:“此事确是臣妾欠妥,只想着皇上宠爱贵君,可稍罔顾礼法”


    与君主共座原是皇后才有的殊荣,周祁这身份不伦不类,顶破天就是与卢贵妃平级,何况凤印在卢贵妃手中,便是破例,配坐到君王身边的也该是卢贵妃。


    贵妃贯又小气,此番甘心将位置让与周祁,暂不知是安的哪般心思,却成功将一众妃嫔心中妒火转嫁到周祁头上:“是本宫的错,贵君莫要多心才好。”


    周祁但不接招:“礼法不可乱,臣去该去之处。”


    让周一搬把椅子过来,既不与一干妃嫔打堆,也恪守着君臣该有的距离,瞧褚君陵摆个臭脸,气他合着卢贵妃算计自己来参宴的事,沉色不理会。


    “皇上。”卢贵妃目的达到,望君王还想将周祁往座上拉,赶着盈盈一拜:“臣妾为皇上备了支舞,请皇上赏鉴。”


    紧就示意乐师奏乐。


    一舞至中,却看君王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用作情趣的丝帛抛去也不见接,约莫嫌丢了脸,不等曲终便停了身,羞愤瞪向被褚君陵满心满眼瞧着的周祁,一口素齿咬碎。


    褚君陵露过脸,算着时候差不多喊过周祁要走,被卢贵妃恨恨拦住,说是专给周祁备的戏目还没上,来都来了,要他看完再离开。


    “耽搁不到多长时间,这出戏花费本宫许多心力,错过了就可惜。”


    周祁被硬拦着,瞧卢贵妃面目阴鸷非要将他留下,与她对视片刻,将欲动怒的褚君陵按耐住,返身又坐回去:“那便瞧瞧。”


    戏从开始,几个太监打扮的人推着个布盖着的铁笼上场,由笼框中牵出根锁链,握在前头那人手中,几句对话过后,阔布掀开,里头跪卧着个上身赤裸的男子,躯体鞭痕遍布,口遭铁枷紧紧钳着…


    “放肆!”褚君陵怒得叫停,一脚掀翻近前的桌子,觥筹碗碟碎落满地,吃食混着汤水滚到几个唱戏的脚边,直将几人吓破了魂:“皇上饶命!”


    “来人、”


    “皇上。”周祁倒是平静,闻褚君陵要将几人处死,还好心帮着说了句情:“这些人亦是奉命行事,不关他们的事。”


    褚君陵更讪讪。


    一是瞧不穿周祁当下情绪,再是因他半迫着对方来这宴事才引发的这出闹剧,心慌得没个底,又听其不让自个发作,压着火揽人到身前:“怪朕、”


    却见周祁漠然退开,心登时发沉:“祁儿?”


    周祁确实有气。


    被人演着往事羞辱,越瞧昏君心虚愧疚,越忍不住心头难堪。


    偏偏脑让理智占着,没法儿当众与褚君陵闹得没脸,只能离远些不理他,转向卢贵妃那儿:“这便是娘娘为臣准备的好戏?”


    “我、”


    卢贵妃也有些被吓到,观君王暴怒到随时像要杀人,嘴迟迟不敢开,又是众目睽睽之下,不甘人前落了气势惹宫里人看笑话,面子架着,硬着头皮同周祁道:“本宫是看贵君一路不易,方想着改出戏给各宫姐妹们作作勉,学学贵君是如何登上高位,如何讨得皇上欢心,来日也好更尽心侍奉皇上。“


    话落周祁神色不变,反衬得自己沉不住气,卢贵妃难堪使得,不顾君王也在,口吐更为辱人的话,就听君王怒斥一声,一记耳光朝自己挥来。


    下意识偏头,半晌不觉得痛,睁眼就见君王掌心离自己脸仅一指远,被周祁拦着才没落下,满是不置信:“皇上要打臣妾?!”


    “娘娘想讨教臣如何蛊惑的圣心,便请娘娘好生学学。”质问没得君王回复,周祁先捡过话,瞧卢贵妃脸色受伤,心更碎了一地,拽下褚君陵举着的手,轻掐他手腕暗示人冷静:“省得再如今日这般,惹皇上动怒。”


    语罢有所指扫向在场众人,瞧一个个慌得请罪,当不知是褚君陵在背后使眼色,只说这出戏没意思:“走了。”


    褚君陵紧跟上。


    第290章 贵君这般好的脾气,朕总想欺负


    “祁儿”


    周祁一路没给个眼神。


    “朕知错了。”


    哄人参宴是不想周祁自个儿回府,周夫人那张嘴褚君陵早见识过,就怕她跟周祁乱说什么不利两人感情的话,唆使这人再恨上他。


    怎知防住了周祁他娘,没防住卢蕴贞搞这破事,褚君陵悔不迭,瞧周祁走在前头如何也不搭理自己,拉人停下,握过他的手放到心口:“朕慌得心快要跳出来了。”


    周祁这才瞧他。


    “真晓得错了。”褚君陵直委屈:“你不理朕,朕这处难受。”望人神情似有松动,装得更可怜些:“就理理我?”


    态度到这儿,周祁气消不消,无声叹了口气:“今日中秋,臣只想安稳与爹娘过个节。”


    褚君陵忙保证不整事:“朕乖乖的,你说如何便是如何。”


    被周祁古怪瞧了两眼。


    “怎么了?”


    周祁摇摇头:‘乖’这个字放到昏君身上,怎么听怎么违和。


    但看褚君陵句句诚恳,身段也放得低,不好再计较,听他央着自己原谅,勉强嗯声,此事就算揭过。


    临近动身,褚君陵亲去了国库一趟,道是不好意思空着手去岳家,挑挑拣拣一大箱子,被周祁拦着还不大高兴:“你爹娘待朕本就有成见,不趁此示示好,一家子关系何时能改善?”


    瞧人不见外,周祁自主忽略掉个别用辞,眼落到让各类宝物堆得合不上盖的箱子上:“皇上倒是舍得。”


    “不殷勤些,朕只怕岳父岳母不认朕这儿婿,百年后不肯在你周家族谱上落朕的名。”


    对照清单点过数目,转头瞧周祁眉轻蹙着,似是不认同,正色将他教育一通:“这点小财算得什么,朕又不是给不起,再说周府上就你这根独苗,你爹娘去后家业不尽是你的,对自家人也小气?”


    瞅着人又要不高兴,拽过来吻了吻:“这些俗物朕有的是,不必贵君替朕节省。”


    “…….”


    周祁懒得辩解,也就不管他。


    任由昏君盘来点去,嫌单个箱子看着寒酸,又从武库中挑几样精造的武器给周未。


    “朕不知你娘亲喜好,她平日都喜欢什么,你帮着挑挑?”


    “够了”


    “仅这点哪拿得出手。”褚君陵只当他不好意思,看周祁不肯选,凭感觉挑了几套贵重首饰,末了又瞧向他:“你可有看上的?”


    “……”眼瞥见轮子明显下沉,周祁收口气又缓缓叹出,一脸的无奈:“皇上是想将国库搬空?”


    褚君陵还嫌少。


    周祁见劝不住,兀自喊过车夫就走,这才使得昏君罢休,望人真没等自己的意思,紧随人入车轿,试探往他唇上贴贴:“又生气了?”


    “臣哪是气、”话觉多余,遂叫他自个瞧瞧时候:“再耽搁一阵,臣只怕晚膳也赶不上,还是皇上今日没打算要臣回去?”


    “回,怎么不回。”


    如是说是就盼这一日,听周祁道自个食言,如何也不认。


    “皇上方才说今日尽听臣的,这便是?”


    “朕是想讨岳、”惹得个冷眼紧就住口,恐又遭人晾着,变戏法似的捞出个食盒:“宴上没见你进食,吃点点心垫垫?”


    周祁打开瞧了瞧,是梅花糕,盒中还冒着几丝热气。


    “皇上何时准备的?”他竟是没发觉。


    看褚君陵故意不告诉,神色还得意,没忍住笑了笑:“皇上何时成变戏法的了?”


    “你不是爱吃这个。”知人哄好又坐近点儿,从中拿一块喂他:“待会就凉了,快吃。”


    等周祁嘴咬住,将食盒给他自己拿着,又从身后取出个携壶:“这东西干,喝点水别噎着。”


    周祁倒不想他如此周到。


    心下感动,倒不好意思吃独食:“皇上席间也没吃东西,也多少吃点。”


    褚君陵就等着这句,瞧周祁手喂过来,欢欢喜喜接过,咽下后又问他:“朕就当你不生朕气了?”


    “本就没有。”


    话音刚落,紧被昏君一手抱过:“贵君这般好脾气,朕总想要欺负。”


    “……”


    越理这昏君就越来劲,周祁清楚他什么德性,装没听到这话,又看轿中坐处宽旷,褚君陵紧挨着就罢,又将自己抱到身上,毫不顾及他也是男人,周祁心中屈辱,对这份亲热并不多喜欢。


    随即忆起去年今日,想是被当小宠搂抱远好过受吃血刑具,聪明的没生事。


    “怎么不说话?”褚君陵瞧人一动不动,还当是睡着了,偏头却见他眼还睁着,搂腰轻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周祁回过神,掩饰般尝块点心进嘴:“皇上今日不该向贵妃动手。”


    “怎么突然说这?”不提还好,一想到那巴掌没落到响,褚君陵心头就不痛快:“朕倒是要问你,那贱妇当众招你难堪,打死都该,你拦朕做什么?”


    莫不是瞧人打扮得好看,起了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你给朕老实点。”


    听得周祁好笑:“皇上果真是找不到话说?”


    ‘打人是痛快,就不想那巴掌下去是给谁招麻烦。’便是没得褚君陵先前那般计划,此举对他也是不利,这昏君胡来就罢,还反咬他一口,好得很:“皇上光想给臣撑腰,倒不怕臣遭群起攻之。”


    贵妃辱他是真,却没造成实质伤害,再重就是个后宫不合,真叫昏君一耳光扇去,凭他如今身份尴尬,又是众矢之的,但叫卢氏从中煽动,就不是小打小闹能了的事。


    “臣不信皇上想不到此处。”


    何止昏君,卢贵妃定也料想到此,才敢冒着惹怒君王的风险来羞辱他,只是此举过于了些,卢贵妃宁肯得罪褚君陵也要他难堪,如此不划算的买卖,倒像是故意。


    “皇上。”


    周祁掀开轿帘,喊过人又摇头,望着窗外不知沉思何事,半晌瞧向随行的芙萍,眸色微敛,仍是没说什么。


    “快到了?”褚君陵跟着向外瞧去,觉到周祁在看哪个,瞬将帘子关上,不满问他:“带着她做什么?”


    “她如今跟了我,难保贵妃要找麻烦。”


    卢蕴贞坏是坏,褚君陵却不认为她会拿个贱婢当事,更不会嫌得没事专找这奴婢的麻烦,但听周祁不放心将人独留在宫中,意见虽有,然则没反对-


    “回来啦?”


    宫里来人说周祁要晚些才到,又没说确切是哪个时候,周夫人怕厨下早了,等人到时饭菜冷透,只能将汤先熬进锅,而后没别的事做,就守在门外等周祁回来。


    连近两个时辰,才见有轿辇在府前停下,周夫人赶上前,从一行奴才中找到周一,确认是自家小儿到了,欢喜到轿门口候着。


    等见帘子掀开正想叫人,却看出来的是皇帝,上扬的嘴角瞬即收回,不出错的行了个礼。


    “臣妇参见皇上。”


    “无须多礼。”褚君陵踩着奴才背走下轿,先将要跪的岳母扶住,环顾一周没见着周未,随口问道:“将军不在府上?”


    “出去了。”


    褚君陵点点头,也不问是去了何处,看周夫人身往后退,唯恐与他接触,当不知她对自个怨怼,又知周祁不喜拿人作贱,转身踢踢还在充当脚蹬的奴才,令其让开,亲手抱人下来:“轿辇高,当心点儿。”


    周祁脚顿了顿,望母亲与府中人尽在,似觉此举尴尬,却步不前,遭褚君陵拦腰扣住:“近日才崴了脚,逞什么能。”


    趁人懵惑一举抱过,悄往他腰上捏捏:“你娘亲看着呢,发什么愣。”


    “你、”


    想问他何时崴的脚,转而会过意来,知褚君陵此话是为掩盖自己腿瘸之事,不想他回府上难堪,唇动了动,叫不知明情绪占着,极艰难的开口:“皇上不必、”


    褚君陵是好意,可他被囚在宫多年,所受那些早不是秘密,何况是家中人?想说不必多此一举,又怕周夫人听去了难过,只敢喃喃:“谁会不知呢”


    “传闻可信,还是亲眼所见可信?”


    大好节日,褚君陵不给他机会难过,凑到耳边道这一句,又拍拍周祁背做安慰,等人站定将他轻推给周夫人照看,转唤奴才将几箱子货礼卸下,连同清单一律给她:“祁儿与朕的一点心意,夫人瞧瞧可有差?”


    周夫人只怕是什么卖儿子的祸难财,丝毫不敢要:“皇上能准祁儿回府已是皇恩浩荡,此礼之重,臣妇万不敢受。”


    “照朕的规矩,所赠之礼该随赠礼之人一道,礼不让进,朕与祁儿自是也没得进门的理,夫人确信不要?”


    “这”


    “难得团圆,这等事上浪费时辰岂非不值当?”望其仍是为难,遂说东西是周祁一一挑的,又说周祁多年未回,未能在二老身前尽孝,特才带的这些礼来赔罪:“当是全祁儿一片孝心,夫人也该收下。”


    瞧人果真面露心疼,又添一击:“夫人再三推拒,岂不惹得祁儿伤心。”


    周夫人彻底没话说。


    旋即觉出哪里不对,心将狗皇帝遍遍地骂:她儿多年未能回府,不就是遭某个天杀的害地!


    第291章 活寡夫


    迫于亲儿在对方手上,没法指着皇帝鼻子要说法,周夫人无处发泄,憋得满肚子气。


    偏偏狗皇帝还催她。


    “那、”周未该在的时候不在,周夫人急无他法,只得焦色问周祁的意思,见他也点头,蒙是皇帝没藏别的歹计,这才犹犹豫豫收下:“既是我儿孝心,娘就不推辞了。”


    转而谢皇帝恩。


    得让免礼,让周一领人将东西搬去库房,又为叫皇帝久站在府外赔声罪,扯个笑容请人进府。


    “皇上请。”


    “夫人先请。”


    几番客套,还是周祁说句累,与褚君陵打个暗语,先将周夫人搀进府去。


    “这恐是不妥”瞧是皇帝真走在后头,周夫人直忐忑,等进府中紧停住脚,拉过周祁让出路道:“还是皇上先请。”


    褚君陵遂说家中无君臣,让周夫人只拿他当儿婿瞧待,又不避讳喊声岳母:“自家府上,岳母不必拘束。”


    周夫人:“……”狗皇帝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当没听见这话,又闻周祁还未用膳,只担心他饿着:“娘马上去做,你、”想问周祁是否要一道,顾及皇帝也在,只能让他先回房歇着,做好饭菜再叫他。


    “事有下人去做,您就别忙活了。”


    “那岂能一样。”


    见周祁不愿自己操劳,便说是他难得回来,做娘亲的怎么都要露露手,也是上回进宫探人时亲口应的,说到就得做到,再无信也不能食自家儿子的言:“几道小菜也不费力,你等着吃便是。”


    周祁劝不动,想跟去打下手,遭周夫人严肃拒绝:“君子远庖厨,你去像什么话。”


    又想到他方才喊累,连催人去休息,奈何周祁性子随她,也倔得很,娘俩儿眼对阵眼,还是周祁肚子先响,将周夫人心疼得不行。


    ‘狗皇帝不知体贴也罢,还吝啬得很,饷午过去竟连口饭也不给他儿吃!‘既怕周祁饿久了胃疼,又因心头各种担忧,望望周祁,忍痛将他推给皇帝:“舟车劳顿,你不累想必皇上也累了。”


    “是有些累。”褚君陵手揽上周祁肩膀,适时接过话:“岳母有心,你就莫添乱了。”


    亦知周夫人将人交给他是为何。


    做饭是真,也是为防没人盯梢,怕他往府中捏造什么祸害周氏的罪证,又不敢找下人监视,不得以要’舍弃‘亲儿。


    看人顾得了这头漏那头,岳母犯蠢,褚君陵也乐得不揭穿,只悄捏捏周祁肩头:“祁儿有朕看着,岳母放心去忙。”


    周夫人尴尬答应一声,又看看周祁,这才离去。


    “皇上。”有昏君暗示,周祁这会也反应过来,同样有些忐忑:“娘亲性格如此,凡事难免多疑了些,并非是要提防皇上。”


    “朕知道。”褚君陵倒不在乎这个,但看自家贵君脸上心头尽都紧张,心疼极了,干脆略过此事不提:“带朕去你房间瞧瞧。”


    “?”周祁一时不明白:“瞧什么?”


    就看褚君陵笑得莫测,道去瞧什么漏找的宝贝。


    周祁更疑惑。


    “臣多年不在府上,房中能有什么宝、”话卡在喉,眼望昏君笑意越深,突然想过头来,脸羞耻的起些绯热。


    “想起来了?”


    “皇上就乐得戏弄臣。”


    “哪是戏弄?”瞧他这模样好看得紧,碍于在外不便亲热,将人牵紧点,指腹有下没下的摩挲:“闲置在府岂不浪费,不如朕替你珍藏着,既是老来有个留念,不时也能翻出来瞧瞧。”


    “…….”周祁只想着武功若在,定要一掌拍死这昏君:‘他便是脑子遭驴踢了,也断不会碰那些丢脸东西。‘


    半晌不闻其声,褚君陵侧首看去,恰将一脸尴尬极了的某个瞧进眼,又看周祁凝神不知在沉思什么,心有猜测,没忍得住笑出声来:“想的这般认真,不成房中真剩有什么不想给朕瞧的东西?”


    周祁神情闪烁。


    “你自觉点,省得朕再请岳母来找。”


    “……”


    叫昏君惹得更是窘迫,耳朵也发烫,回想房中确真没得羞人东西,生硬避开话题,让褚君陵莫在周夫人面前一口一个岳母的叫:“皇上如此只会叫娘亲惶恐。”


    “不叫岳母叫什么?”


    闻周祁让该称呼什么就称什么,挑眉‘哦’了一声:“贵君之意,朕该随贵君也唤声娘?”


    “……”


    望人无语还想逗他,敏觉背后有双眼睛,褚君陵一回头,恰将慌躲回墙后那人瞧到。


    对面也不料他突然转身,藏着不敢动,过会不见人搜过来,当没被发现,秉着呼吸又偷看去,哪知正对上君王视线,一屁股栽在地。


    ’这狗奴才。‘


    瞧吓得人仓惶逃窜,褚君陵眼微抬,暂且不打算管。


    “又做什么。”


    周祁望他停下,当是昏君又戏耍他,本不欲理会,奈何手遭对方牵着,甩也甩不开,褚君陵一收脚,便使得他也没法儿走。


    又是有下人在,周祁羞愤不过,颇有些恼:“你走是不走?”


    眸瞪过去,却见昏君回首望着某处,神色还似玩味。


    “怎么?”顺褚君陵目光望去,但不见有什么:“暗处有人?”


    “没事。”褚君陵回过身,笑不达眼底:“先回房。”


    被周祁问在看什么,话斟了斟,故意吊他胃口:“没什么,见着只臭老鼠。”


    周祁自然不信。


    “那就是耗子?”褚君陵眨眨眼,显得一脸无辜:“许是朕看错了。”


    “皇上当臣是傻子?”


    “朕哪敢。”哄人回房,却看周祁停着没反应,轻拉拉他被握着的手:“走了,傻子。”


    得周祁飕飕一记眼刀。


    “皇上方才看见了什么?”


    褚君陵偏不说:“腿站着不软?”


    “皇上看见了什么?”


    “先回房。”


    周祁稳站不动。


    “真不走?”


    “皇上看见了什么。”


    得!


    褚君陵也不同他犟,问最后遍仍见周祁是那一句,将人打横抱起,依照前世记忆往住处去。


    却想上一世总来这地方,与人床笫之欢无数,亲热都不知多少回了,竟也没发现房中还藏了东西。


    ‘藏得倒是好。’


    不满其瞒得紧,心哼一声,到住处后把人放下,又遣退下人将门锁了,眼望周祁浑身警惕,朝他道句莫名的话:“贵君所作所为,朕可都记着呢。”


    便是等周祁记忆恢复与人算前世旧账的事。


    想他记忆虽是不全,好歹晓得有这回事,梦不梦地不论,光凭今日有正好的机会,该讨的得讨了。


    逼问再三没使人招认,反被当成有病瞧着,褚君陵颇不悦,看周祁往座位上坐,连人带椅拖到身前,好一阵厮磨:“若从房中搜出有关朕的东西,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周祁只觉得这场面熟悉,像前两日昏君给他看的那话本子里的剧情,心刚起疑,果真见褚君陵欺压上来,照戏本所写拿膝盖将他双腿撑开,手缓缓往他下衣中探。


    “……”


    “坦白从宽。”褚君陵故作凶狠,将人整个圈到身下,又抓着周祁腿抬了抬,一派荒淫无道的昏样:“再不招休怪朕不客气。”


    ‘这昏君。‘


    玩还是做皇帝的会玩,周祁气得想笑,倒不曾想褚君陵前两日给他看那话本是为留待今日实践。


    顺势想到后续剧情,往下演即是昏君将他腰封解了,连同双臂绑到椅后,再迫使他衣襟大开,挑弄阵羞耻处,前戏做够,紧就是那档子事情


    ’昏君肾伤未愈,虽行不得淫事,却有的是折腾人的手段,即便不到最后一步,难防这人就不做别的。‘


    周祁心慌闹得,见褚君陵真架着自己腰往上抬,径直朝其蹬去,亦知腿疾使不上力,踹别处不足让昏君吃痛,又想给他长长记性,心于是一狠,伸脚踹向对方裆部,使褚君陵险些没躲得及。


    “放肆、”下意识要斥人,紧想到上一世的周祁也干过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又看他面色从容,或是压根儿不感觉怕,也或是吃准了自己不会罚他,眼前这个与记忆中胆大恣意的身影重合,叫褚君陵心酸了酸,再不忍心责怪:“这处也是能随便踢的?不怕成活寡夫?”


    听得周祁又想给他一脚。


    趁昏君退开也站起身,挑个离他远的位置,问褚君陵‘证物’还搜不搜。


    “怎么不搜?”褚君陵危危眸,赶在周祁又换位前把人捉住:“不搜朕怎么治贵君的罪?”


    又问周祁有何要说。


    周祁想了想,还真的有:“皇上方才在外头看见了什么?”


    “……”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褚君陵冷哼声,佯怒亲他一口,威胁周祁从实招来:“眼下嘴硬,真等朕从房中找出点什么,再开口可晚了。”


    瞧人不自觉,口说要给点颜色瞧瞧,周祁当他又要作怪,脚上蓄势待发,却看昏君只将他从座椅转移到床上,紧是一阵翻箱倒柜,却都没所获。


    褚君陵不死心,反反复复没搜到样东西,正纳闷呢,扭头见某个神色悠哉,乐得看他白忙活,气得拍掉满身沾的灰尘,上床把人摁进怀里:“房中没有,定是贵君趁朕不注意藏到了身上。”


    要解衣搜身,遭周祁又一脚踢下床去。


    第292章 被你娘亲做的饭菜难吃哭了?


    周未申时回府,进门即有下人来报,说是君王已经到了,眼下正陪着周祁用膳。


    “这么早?”看天色没到晚饭时候,猜是两人入夜前要回宫,正打算过去,遭赶到的周夫人拦住,拉着他往反方向走:“你跟我到后厨帮忙去。”


    “不是在吃了?”


    “那是给你吃的?!”


    吼得本就莫名的周未一愣,霎时不敢还口。


    周夫人烦得摆摆手,让身边下人各自去忙,等剩周未紧将皇帝苛待周祁、叫人饿着肚子回府的事说了,却听他帮着皇帝说好话,气得掐这蠢驴一把:“我耳听眼见着的事实,能有什么误会!”


    “眼见不定就为实、”


    “你给我闭嘴!”


    周未当即不吱声。


    “还有你!”埋怨完皇帝,这又想起周未出府就不晓得回来的事儿,质问他瞎逛去了何处:“怎么?皇帝是事先没告诉你要过来?你倒是能躲闲,留我个人在府上应付?”


    走着不见周未吭气儿,又使把劲掐他:“你哑巴了!”


    “……”周未直冤枉:“你不是让我闭嘴、”即遭周夫人眼瞪过来,实相认句错,问到去向紧又含混,掩盖不住的心虚:“我我能去何处?你今早让我去置办节货,我自然是上街去了”


    “你还知是今早!”


    闻自家夫人让看看当下时辰,心虚又多点,谎说是没找到合适的店家多逛了几圈,没曾注意时间:“我瞧着午时将近,就将就着在外吃了。”


    吃完饭得消食,因此又逛了几圈。


    “周未。”周夫人皮笑肉不笑,瞥他怂地往远处站,拧住周未胳膊上的肉把人拽回跟前:“你我夫妻数十载,我能摸不透你肚皮里的肠子有几道弯?”


    只让周未自个招了。


    须臾仍瞧他犹豫,拧着胳膊肉打个转,不等周未喊痛又威胁:“今日祁儿也在,莫逼我让你这个当爹的没脸。”


    这才得人真话。


    泾川事了,君王大赦以庆天下,唯独吴府还禁着。


    两家本就有深交情,前时又得周祁嘱托,让他暗中帮衬吴家,周未便想着自家小儿敢堂而抗旨,必然是得君王默认,他虽不清楚皇帝用意,亲生儿子总是能信。


    恰巧今日路过吴府,又是大过节的:“我瞧吴府冷清,顺路给吴兄送了些礼去。”礼还送得尤其险,幸而周未功夫了得,这才没叫禁军发觉:“就是这些。”


    “好哇!”周夫人恨不得打死这老憨子:“你还敢去吴府?吴家是遭哪个封的你是不晓得?!”


    况且皇帝人就在府上。


    掐周未胳膊掐得不解气,眼望四下无人,抬手揪住他一只耳朵:“我看你是吃多了猪油懵了脑了!”


    周未不敢还手,被扯住耳朵弯腰撅背直喊疼:“夫人轻些。”


    “你还知道痛?”周夫人冷笑声,气问他哪里来的脸叫唤:“我如今是丁点也管不了你了?怎么这吴府没外人帮济,偏得要你周未去显交情?”


    这憨驴逞世故她不管,但不能害她儿:“你要重你的情义、要与皇帝做对,莫连累到我儿!”


    周未痛得不行,连说此事是周祁的意思:“皇上许是也晓得、”


    “皇帝晓得你还敢去?”周夫人差点气岔气,看他越描越黑不够,还想嫁祸给自个儿子,更被惹得火大,斥说周未是这几月好日子过够了,忘了以前遭皇帝猜忌时是什么下场:“你不怕死,我和祁儿还怕。”


    也不听人狡辩,一路将周未拽到后厨,将里边杂役打发干净,只留个伙夫在房中,又想着眼不见为净,丢把斧头给他:“滚去院中劈柴去。”


    被迫留下看灶且无意听墙角的伙夫眼瞧在外威震三军的周将军被自家夫人训得狗都不是,咽了咽口水,有点同情他,又看周夫人操着菜刀直比划,怕惹祸上身,赶紧埋头捯烧柴火。


    菜切进锅,直觉自己是忘了点什么,举着锅铲翻炒几下,这才想起周未回来是空着手的,于是将人又喊进来,问他买的东西在哪。


    “这”周未眼神游移,被问是不是也送去了吴府,心虚扯露个笑:“为夫忘了”


    紧遭周夫人举着锅铲往身上打-


    多年未食府中饭菜,又是周夫人下的厨,周祁尝到熟悉味道,眼禁不住酸涩。


    “怎么了?”


    周祁摇摇头,将口中的吃食咽下,泪刚泛出就见某个坏气氛的凑过身来:“怎么这副表情?叫你娘亲做的饭菜难吃得哭了?”


    周祁:“……”


    哭是哭不出了,又看昏君就着自己筷子上夹的菜吃进嘴,细嚼慢咽品了又品,道着不知是真心还是客套的赞言:“这不是挺好的?朕尝着岳母的手艺比宫里的御厨还好上些,你几时染了挑嘴的毛病?”


    周祁无端挨顿说教,不知摆什么表情。


    “这点小事就来情绪,也不怕你娘瞧见了伤心。”让人吃不惯这道便尝点别的,瞧周祁光握着筷子没得响动,往他双颊上轻捏捏:“莫要挑食。”


    手被无情拍开,便想吻到对方脸上,又巧的叫赶来的周未撞到,瞧这一幕实在尴尬,要跨进门的那只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该向着哪处落。


    两难使得,想趁二人不注意时离开,转身偏巧又踢到门槛,于是乎没走成。


    “末将参见皇上。”


    褚君陵好事被搅心情就不好,导致看老丈人也不大顺眼:“将军来了又走是做什么?”


    “末将”不好道所见有辱斯文,又听君王语气不善,一时没个妥帖理由:“末将”


    ‘末’个半天没末出明堂,褚君陵听得不耐烦,再看周祁眼含警告,作势轻咳声,改问周未这时才回是去外头忙活些什么。


    周未更答不上来。


    支吾半晌,就怕皇帝问这事而赶来的周夫人一听皇帝果然问了这事,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皇上!”唯恐周未真说漏嘴,赶在他前头将皇帝叫住,只道是周祁今日回府,她府上有事脱不开身,下人又不知周祁喜好,遂让周未这当爹的去买些周祁喜欢的玩意儿,以便他无聊时能有事打发。


    “哦?”褚君陵眯起眼,先是瞧老丈人两手空空,又看周夫人惊魂不定,直觉这两口子憋了事:“东西呢?”


    “东、、东西”周夫人也支吾,短时间内没话对付,于是拿手肘怼怼周未,将要命的题抛给他:“东西呢!”


    周未只得说不小心丢了。


    “丢了?”褚君陵来了趣,闻周祁吃好,命下人将碗筷撤了,边似笑非笑瞧向他两人:“丢哪了?”


    又问周未怎么个不小心。


    “皇上。”


    “嗯?”被人一喊,褚君陵紧就收回视线,转瞧向自个身旁这个:“怎么了?”


    “臣回府前,皇上跟臣保证的什么?”这昏君每每应承得快,却是一句也不过心,瞧褚君陵总改不了拿自己家人吓耍得毛病,心生不悦,只压低声问他:“皇上要吓得臣爹娘胆战心惊才痛快?”


    “朕不问了。”褚君陵也压着声,牵过周祁的手握住,示软与他认错:“从即时起,你不准许朕绝不多话。”


    又是这般错认得比谁都快的态度。


    周祁气如针扎般泄了满腔,再说不出过分的话,再看昏君果真缄口,神色稍霁,挣开手去安慰被昏君吓得汗流浃背的双亲。


    尤其是周夫人:“皇上仅不过随意问问,都是不当真的话,您和爹爹莫多虑了。”


    瞧她依旧神思惶惶,人跟无主似的,回头望褚君陵一眼,示意他说句话。


    褚君陵忙上前,应和周祁道声随意,见连谋和弑君都敢的周夫人让个再平常不过的话题吓到失神,越怀疑他这老丈人在背后干了点什么不敢叫自个晓得的孬事。


    碍于周祁守在一旁,得先安抚住不经吓的岳母:“朕就是与将军唠几句家常,夫人如此可是多心了?”


    “臣妇不敢。”


    慌要请罪,遭皇帝与周祁左右搀住,僵得手脚净不会动。


    “家中不似朝堂,总拘着规矩就没意思。”


    问两人可是?


    得夫妇俩先后应道,手将周夫人松开,拉周祁到身侧:“朕是陪贵君回府尽孝,您二老总怕朕可不成。”道自个不是洪水猛兽,淹不掉也吃不了人,历朝历代更没得岳母与丈人怕儿婿的理,眼瞅两人不过脑的应“是”,憋笑还想说点什么,又怕惹得某个人不高兴,只得收敛住,拿周祁回府前用来堵他的话堵夫妇俩口:“今日中秋,朕只想陪贵君欢欢喜喜过此日节。”


    周未和周夫人忙表示明白。


    眼看双亲惧没消得,反叫昏君说得更忐忑,周祁也拿不准这话真是为使自己爹娘宽心,还是夹带有别的意思,试探喊褚君陵一声,却瞧对方满脸无辜,一副茫茫然的模样,姑且当是自己多虑。


    也防昏君越扯越离谱,趁人问前承过话道:“皇上仅去臣房中看过,未曾逛府上,臣领皇上四处走走?”


    褚君陵无不可。


    又望周祁主动近身,欣喜揽过,旋即让两口子自行忙去,不必管顾这头。


    两人齐齐又应声“是”。


    等见皇帝走远,周夫人后觉满背冷汗,轻打个寒颤。


    “人都走了,还愣着做什么?”


    想着厨房还够得忙,没好气喊周未一句,却顾虑现场外人有好些个,没下他面子去揪耳朵,只使眼色叫人自觉点跟上。


    再是周未借口先要面圣偷懒不帮她干活的事,周夫人想了想:还得再给这奸驴两锅铲子。


    第293章 周祁是故意整他(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


    “皇上。”周祁捂口打个呵欠,喊累不肯走了:“今日要回宫嚒?”


    “你想回去?”瞧人点头又摇头,不知是不是困意惹的,自觉靠过肩去:“这算想还是不想?”


    “皇上回嚒?”


    “你说了算。”


    过阵没听周祁回复,重问他遍,又得对方一个呵欠:“几时了?”


    褚君陵稍望望天,又低头瞧瞧两人影子,大致道个时辰:“实在困就回房睡会?”


    周祁不肯。


    一会说腿酸,一会嫌路远,一会道怕这阵睡了,晚上该睡时睡不着,来回都有理由。


    褚君陵犟不过,只能拉人寻个就近坐处,顺替他将困逼出的泪迹擦了,拿怀抱当周祁枕头:“这样总行了?”


    转念紧感觉不对劲儿。


    大好的日子,又是与亲人团聚,怀中这个却不见多欢喜…


    拎不清周祁是脸皮薄、不好意思露情绪于言表,还是早闷着崩坏了情绪,担心地拍拍人:“祁儿?”


    周祁刚合眼又睁开。


    “你、”想问是不是心头有事,又怕刺激到他,再瞧周祁眼雾蒙蒙,迷惘中有几丝放空,恰如以往癔症将发时的模样,心更一紧,指着自个问他:“我是谁?”


    周祁:“……”


    “祁儿?”褚君陵见他没反应,又拍了拍:“怎么不说话?”


    “皇上连自己也不认得了?”


    不知昏君又发什么神经,干脆闭了眼不理他,褚君陵则见他认得出自己,晓得人还正常,渐渐放下心来解释:“朕是瞧你今日回府没得什么情绪,见到你爹娘也一点不激动,怕你憋着事。”


    “臣能憋什么事。”周祁几度无言,也算晓得昏君问那智障问题是做甚:“皇上以为臣复发了疯病?”


    “怎么会!”眼瞅怀中人脸色不对,哪还敢承认,又被周祁盯的心虚,装腔咳声,抬手将他双目遮住:“这会儿风大,当心沙子进眼睛。”


    ’他瞧着这昏君才疯。‘


    自己连根头发丝都没动,倒不知那风往哪边吹的,周祁眼被蒙住,亦没心思与人较真,干脆酝起睡意,后待思绪迷迷糊糊,觉对方收回手,恍惚又问他:“皇上今日要回宫嚒?”


    “不是才问过?”奇怪望道,见周祁自身也是一愣,刚落的心不免又吊起:“真是困导致的?刚过嘴的话也记不得了?”


    周祁没得半点印象。


    被问是不是失忆,却想自己还记得这昏君,也当是犯困的原因,未曾往多处想。


    只过会又问他:“皇上回宫嚒?”


    “……”褚君陵急得要找太医来瞧瞧,被硬拦下才稍冷静,又怕周祁真坏了脑子,抬手探他额头温度,见不是因发烧烧地,当即又掰人眼皮查看,见也不是中邪,心头纳闷,嘴上不忘及时回复:“节期无早朝,朕手中也没要紧事,就在家住几日?”


    周祁倒没意见,只不过:“皇上不许德公公跟从,又几日不回宫,公公或要以为是周氏挟持了皇上。”一想到德观自那回事后防他比防哪个都紧,就禁不住发笑:“皇上住多久都无妨,莫忘了知会公公一声。”


    “朕的行踪还得同个奴才汇报?”褚君陵不乐意,直说此举是倒反天罡:“他是主子还是朕是主子?”


    尊卑要顾,贵君的话也得要听,拗不过周祁坚持,再被对方赶自个回去,褚君陵硬碰着更硬,只得让步从他的意思。


    事吩咐好想讨赏,却听人想到另外回事,让他将派去捎话的奴才又喊回来:“府中没备换洗衣物,臣的衣服皇上穿着恐不合身、”


    “不必。”褚君陵手一挥,一副早算到的神色:“朕自带了。”


    周祁倒不料他准备的齐全。


    “皇上早打算好要住在臣府上?”


    “什么你府上?”褚君陵当即道声见外,并不满戳戳周祁唇瓣:“你我正经的夫妻情分,何况今日家长也见了,你家不也是朕的家?”


    周祁没法儿接这不要脸的话,借方才的‘风大’谎称声冷。


    “回房去?”


    “回房也冷。”


    “传人烧盏火炉子过来?”


    周祁嫌熏眼睛。


    “你想如何。”


    周祁不想如何,只一直叫冷。


    褚君陵没辙儿,怀疑这混账是故意整他,还是为自个方才吓唬他爹娘那事。


    “折腾上瘾了?”


    周祁又喊声冷,闭眼装睡,就听褚君陵使唤芙萍去拿毯子,又因着芙萍不识周府的路,另给她指个丫鬟跟着。


    “皇上是故意支开她?”


    褚君陵挑挑眉:“这会儿不冷了?”


    就见某个嘴是没叫,看他的眼神却冷了点。


    “她不对劲。”


    周祁紧也正色:“哪处?”


    “看你的眼神不对。”


    正是他问周祁为何不记事的时候。


    那奴婢视线虽然隐蔽,习武之人感观敏觉,褚君陵又是打幼时就练起,即便在天下排不上号,应对个常人绰绰有余。


    出于不知那眼神含义,也不想周祁费无端心,故意话不正经:“朕得把贵君再看紧点,省得什么贱籍奴籍的东西都敢来惦记。”


    说着又将人眼睛蒙了,只让他接着睡:“朕回宫便将殿中奴才清算干净,往后你有事则喊朕,无事更不必交际外人,再防有混账认不清身份。”


    周祁就默默听着不说话。


    良久无声,晾使褚君陵以为是自己扯过头了,心没底的喊他:“祁儿?”


    “皇上要关着臣?”


    “是藏。”两者差别就大,关是对犯人,他对周祁珍之重之,怕人觑觎才想藏着:“谁叫朕心眼小,任谁多看贵君一眼都要醋淹坛子。”


    周祁没眼见他这酸叟叟的样。


    也知褚君陵不是真的吃醋,不若以这昏君德性,真有什么哪会光是口头专横,手脚上却讲理,观其既没借机亲热,亦不如既往要挖看他之人的眼睛,便知褚君陵这醋劲儿八成是装的。


    心眼小倒是真


    周祁轻挪挪身,望他有意不肯道实情,配合地不深究:“臣有事与皇上商量。”


    打从周一随他入宫,吃不尽的辛酸苦头,更受他所累,无辜失了男儿根势,周祁自觉亏欠,见他回府便领着小顺子到处认地方,难得不必受宫规拘束,回想旧时幕幕,心疼歉疚涌上当头,背人作个擅自的主:“此次回宫,臣想将周一和小顺子就留在府上。“


    周一自幼在周府长大,此处也是他的家,而今君王善待周氏,比起宫中多凶险,余生日长,周祁想让他开心些。


    褚君陵对此持疑问句:“那奴才满心满眼都是你这主子,你确定他离了你能开心?”


    “所以臣才要皇上帮忙。”便是晓得周一和小顺子不愿意,他也怕自己被央着求几句就心软,这个口只能昏君来开:“他二人互是玩伴,即便离了臣不习惯,总不会孤单。”


    只是得委屈这昏君当一回恶人。


    褚君陵倒不在意。


    “你就这两个奴才,尽不带着,身边哪来人差使?”宫中奴才是多,于周祁来说却不可信,莫说这人还有旧症:“朕只怕你用不惯生人。”


    “不是还有芙萍?”他也没得硬要人伺候的地方,有个奴婢已经够用,再是昏君策中所谋:“如此进展也能快些。”


    “不行!”


    “臣还有皇上。”


    褚君陵仍是不让。


    他又不是个不出气儿的,皇帝当得再闲散也没到能时刻守着人不眨眼的地步,况是百蜜还有一疏,可不敢赌:“要朕做恶人可以,你硬留着那奴婢朕也不反对,只一事,那奴婢能用,你能用的不能只那奴婢一个。”


    周祁觉得没必要。


    “必不必要朕说了算。”褚君陵态度强硬:“你身边最少得再添个人手,你选还是朕来选?”


    “计划为重、”


    “朕还没急到要靠心上人的安危求成。”一手将周祁嘴给堵上,警告他莫犯险:“那奴婢心思不浅,又是半路跑出来的,抱的什么目的跟你讨这份恩情还不全知,能大意得?”


    又见周祁开不了口,替他选个人到跟前:“钟诚起先跟过你几日,身手也算过得去,就定他了?”


    问过不容某个拒绝,紧让钟诚认主:“往后你就跟着贵君。”


    钟诚应声“是”,转向周祁跪行个礼:“属下见过主子。”


    “…”


    周祁被迫认下个侍卫。


    嘴角被昏君按着往上扬,道是什么双喜日子,要他高兴点:“大好时日,哪兴得皱眉头。”


    ’可没觉着有哪处好。‘心下腹诽,又遭褚君陵揉面团似的挤着脸搓弄,烦得给他一巴掌,硬将对方手从自己脸上拽开,嘴得自由遂问他是哪一双喜事。


    褚君陵只让他自个猜:“猜中有赏。”


    ‘也不知最后赏的是哪个。’警觉昏君是想拿自己当奖赏,周祁登时就不好奇:“皇上不愿说就算了。”


    紧被对方嫌没情趣。


    “于你一府团圆,于朕是成周府一份子,可不是双重的喜事?”


    周祁一言难尽。


    幸好芙萍取毯子回来,缓去些许尴尬。


    方才又是为整昏君,并非真觉得冷,周祁接过薄毯,被褚君陵招得管不住表情,于是在盖脸和盖身体之间反复动摇,最后盖到了腿上。


    顺使褚君陵想起忘给他带药的事,使唤钟诚回宫去拿。


    “断这两日也不成?”


    ’还两日?‘褚君陵忍着笑:“少一口都不行。”


    周祁当即心情不舒坦:“臣近来记性差,不定就是让药治的。”


    都连续喝上大半年了,每日还得泡那阵时辰,该好的不见好,倒是将他里里外外都腌入了味。


    更难为这昏君每每抱着,竟也不嫌臭。


    “哪臭?”褚君陵假装往他颈间嗅嗅,一本正经逗他:“朕闻着比御花园的花草都香些,怕不是贵君鼻子有问题?”


    见人又要不高兴,只说他不记事是生气生地,怪不到药:“再气记性还得更差。”


    “…….”


    周祁也不是气,就是郁闷,一来比不过昏君那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再是他喝那些药喝得人都肿了,发两句牢骚还不准嚒。


    于是拿眼瞪褚君陵。


    “撒娇也没用。”别的事能惯,这事褚君陵可不由他,想到自己方才还担心这人情绪淡很了要出问题,这会表情倒丰富,自家地盘上果然是要放得开些:“李老头可是来信说了,这药关系到年后疗术,一勺量也缺不得。”


    算来不剩几个月,只让人再忍忍:“即便那老头你信不过,还信不过你那堂家的弟弟?”


    瞧他还侧头瞪着自己,换个姿势将人抱正,道让周祁瞪得更方便:“不怕眼珠子掉出来?”


    面对着面,周祁反而没了劲势,垂眸偏过身去:“臣咽口水嘴都是苦的。”想这些话自己在宫中也常说起,就没见昏君让他一回,更有不满情绪:“怎么都是苦,受地和喝的有什么差别。”


    遭褚君陵一把掐到腰上:“病没生时喉苦舌苦,真发作起来,嘴倒是喊痛不喊苦了?”


    “……”


    周祁吃瘪,又于人前讨个没理,自知没得脸闹,说不过昏君便说自己:“臣反正是病秧子,活得过几日就算几日,如此还轻松些。”


    紧因几句丧眉头的话,被昏君按头狠一顿罚。


    第295章 你是来杀我的


    “下午时间紧,没得几样好菜,这些你尝尝。”


    “这两日不回宫,想吃什么就跟娘说,娘去做。”


    “这道也不错。”


    “再尝尝这个。”


    …


    周祁才吃不过两个时辰,这会还不饿。


    咽下这道就见周夫人夹来那道,碗一直没空过,望着满桌尽以自己喜好为主要的肴馔,知晓双亲费心操劳,一时两难。


    碗中菜还剩有大半,吃也吃不下,浪费又辜负二老心意,倒是褚君陵察觉,悄往周祁肚皮上探探,见他吃撑将剩的尽倒进自个碗里,边尝不忘夸周夫人手艺。


    周祁不意他如此不嫌弃。


    “皇上、”


    话想阻止,紧遭褚君陵牵住手,再被对方暗示性捏捏,听话的不劝他。


    周夫人不知桌底下动作,只看皇帝整桌菜式不够挑,偏要抢周祁的,敢怒不敢言,转头又给周祁夹点:“这是你幼时最爱吃的,可还记得?”


    这道菜是湘南特色,府中的厨子做不好,周祁每每嘴馋便跑去抱着周夫人撒娇,软乎乎的喊她娘亲,仰头眼巴巴喊饿的模样乖巧得不得了。


    周夫人到膳房他也跟着去,不大点个头,又是正好奇的年纪,见灶口起火星子够头往里边儿看,为此还差点烧到头发。


    最后肉是吃着了,却处在换牙期,门牙被肉里的骨头磕掉一颗,伤心了好几天:“这回肉焖脱骨才出的锅,骨头也都挑出来了,不怕磕着牙。”


    周祁被动忆起糗事…


    那时近年关,他哭了半日.本来都哭过劲儿了,谁知彭府来拜早年,还叫彭齐舟发现了他掉牙的事,追着给他起外号。


    下人拦着揍不到人,还嘴牙又漏风,本就气得狠了,偏偏彭齐舟越喊越起劲儿,自己嘴贱不够,还想叫逢宗耀几个一起来笑他,周祁怕他真干狗事,为保面子关在房中好几日没出门。


    年间见有丫鬟拿糯米舂的浆糊贴窗花,便想以同样的法子粘回牙齿,捣不会浆糊就抓把生米进嘴嚼,末了米没嚼碎,反不小心卡住喉咙,被人发现时脸都憋青了


    命救回来,又为将他娘亲吓丢魂的事挨自家爹爹一顿揍。


    “转眼好些年了”周夫人不禁感慨,回忆起周祁小小的一个,目光柔若春水:“从那回后,你就再没提过要吃、”


    “娘!”周祁尴尬极了,生怕蠢事被揭,赶紧将陷入回忆的周夫人喊回神:“您别说了。”


    偷瞥向昏君,果真见人似笑非笑,对此感兴趣得狠。


    被问及是怎么个事,强忍窘迫警告他眼,又掩饰般抿口茶水。


    褚君陵也不急这一时。


    打算等回房慢慢审问,晃个神的功夫又见周祁碗中多两块肉:“今日是你爹掌的火候,尝尝味道可差得远?”


    “将军还有这等手艺?”


    周未忙说是献丑,就听君王道声谦虚,筷子紧伸向周祁碗里:“朕也尝尝。”


    尝罢道声“不错”,将周夫人搛到周祁碗中的几块一并吃了。


    周夫人再忍他。


    “羊肉也不错,这个天吃了暖和。”


    褚君陵筷子又伸过来:“是不错。”


    周夫人气冒烟,望皇帝只盯着周祁碗里的霍霍,舀勺蒸得软嫩的蛋羹盛进碗,看他还怎么夹,被褚君陵连碗一并端走。


    “……”


    “难怪祁儿不好宫中伙食,”褚君陵恍有所悟,道早知周夫人厨艺精湛,就该日日跟着周祁回府上来蹭饭,转瞧老丈人一脸摸不着脑袋,借他朝周夫人示个好:“娶妻娶贤,将军顶好的福气。”


    顺瞧不领情的岳母一眼:“夫人也吃,莫只顾着朕。”


    周夫人:“……”


    暗汰狗皇帝不要脸,眼看周祁碗也遭占,只得让下人另取个来,盛好汤要给他,瞅着皇帝又想来抢,趁快端开,转在桌下踢一脚周未:“杵着做甚,赶紧些给皇上盛汤。”


    褚君陵偏要周祁那碗。


    ‘狗皇帝!’


    周夫人忍无可忍,一怒之下将汤给了周未。


    周未哪敢喝!


    忙将碗又递给君王,褚君陵当场被下面子,不虞也不接,就任周未干干举着。


    “给我吧。”周祁无奈先接过,见气氛越紧张,拉拉褚君陵低声与他道:“事起于臣,皇上要看臣当众请罪嚒?”


    安抚完昏君又望向周夫人,将她盛的汤尝干净,轻说自己已经饱了:“孩儿晓得照顾自己,您和爹爹也趁热吃,莫忧心我。”


    “你才吃多少!”周夫人不相信,只觉得是皇帝做怪:“当真饱了?还是饭菜不合胃口,娘去给你做些别的?”


    起身就被周祁拉回,听他是下午吃得多了,将信将疑,柔声劝人再多吃点。


    周祁是真撑了,肚子让汤胀得难受,偏又没得泄意,换个坐姿仍觉不适,缓慢起身,望周夫人仍怕自己饿着,往她碗中也搛些菜,反催着人动筷。


    “哪用得你来做这些事。”


    “是我想给娘亲布膳,您不喜欢?”


    “怎是不喜欢。”笑嗔周祁一眼,看他往周未碗中也夹些,转头又去伺候皇帝,席上人尽照顾全了,就不顾惜自身,心疼惹的:“真一点也吃不下了?”


    闻他待会还要喝药,皇帝也说过饱招吐,周夫人听是会伤周祁的胃,也不敢再劝。


    视线不经意扫向周祁肚腹,瞧确实是鼓起来点,这才松口,拉过他的手轻握住,让周祁夜里饿了便唤下人去与她说,她再去做。


    “孩儿晓得。”


    膳后坐着聊了阵闲,多是周夫人拉着周祁在说,周未偶尔插两句嘴,褚君陵则保持沉默,被周祁提到就嗯一声,没他事就在一旁啜茶,不时拈几缕周祁的头发把玩,如约不打扰。


    聊罢赏阵月,等周祁喝完药招呼过夫妇俩,拉上人就回房。


    周夫人虽不满,但知周祁药浴未浴,以他身体为重,只得任皇帝把人带走。


    再是皇帝下身不举,欺负不了周祁,她中途又偷去房中瞧过,没见皇帝带什么折腾人的东西,对此还算放心。


    倒是周未后知后觉,想起没给皇帝备客房的事。


    遭周夫人嫌弃甩个眼神:“他能没屋睡?”


    ‘客房倒是有,也要那狗皇帝肯歇。‘


    让周未操心操心自己。


    “我操心什么?”周未略显茫然:他又不是没地方睡。


    就听周夫人冷笑一声,兀自回房去。


    事后据府上下人传,镇国将军当晚又是在门外歇的,为偷去吴府窜门户的事-


    景南刚要睡,陡然听窗外有动静,噌地爬起身,又联想到白日之事,身体不住发抖。


    “谁?”


    借月光望去,隐隐绰绰有个人影在外头,似在往房中看,吓得景南血色尽失,当对方是来灭口的,一点声响也不敢出。


    半晌想起要逃,却觉身体动弹不了,急得要哭出来,怕被发现又死死将嘴唇咬住,直至窗外人影消失,找回些知觉,靠着床角大口大口的喘气。


    松懈间人影转到门前,景南呼吸顿止,以为是今晚躲不过了,手用力的拽着被子,颤得说不清话:“谁在外面?”


    依旧没回复。


    潜意识里想到沈寰,却知他也不是神仙,更不可能回回都赶在自己遇险时来救他,失神喊几声对方名字,突见房门被人破开,紧闭上眼。


    沈寰进屋就瞧见床上抖着的一团。


    “床抖塌了。”


    ‘沈寰?!’景南猛地抬头,看清来人迅速扑到他身上:“沈寰!”


    “这么不经吓?”不防脖子上挂个人,惯性要动手,反应过来及时收住,看他眼中还嵌着泪珠子,少有些后悔:“还哭了?”


    吓哭的某个忙擦擦泪,自觉从他身上下来,为自己的失态道歉,却没怪沈寰这回又吓他。


    “不生气?”


    “是我自己胆小。”景南摇摇头,只高兴对方再来看他:“你在外面不说话,我还以为、”


    犹豫该不该说这件事,先被沈寰打了下头:“以为是皇上派人来杀你?”


    “你知道了?!”


    “不然?”瞧人惊讶得忘合嘴,似乎是犯难他怎么知晓的此事,忍俊有瞬,想及后果紧就严肃:“你想瞒着?”


    景南忙不迭又摇头:“我怕你不高兴。”


    不高兴倒没有,就是手头捏了把汗:“皇上也敢偷看,真不怕掉脑袋?”


    “我是想看你。”他当时吓惨了,特别是被发现的时候,以至于现在一想到君王那副比鬼还可怕的眼神,身体就打颤:“你是皇上的侍卫,我听说皇上要来府上,以为你也会来”


    哪知没从侍卫中找到沈寰,还差点没了命。


    “晓得怕了?”


    景南可怜应声,试探往怀中靠,还没贴上就遭对方揪着衣领子拎开:“站好。”


    不止眼前这个,沈寰也吓着了。


    他今日没差事,主子亦没别的吩咐,与堂中报备过便想来看看这人。


    照上回约定给景南买了些零食,怎料潜入府就撞见惊悚场面,景南偷窥被主子抓包,主子恍似还发现了他


    也是怕君王罚时找不到人,只得待命,却从下午守到晚上都没等得主子发落,是心情好不打算计较?


    尚不知自己有何下场,但看主子当场未追究,猜是景南得饶,又得知君王要在周府小住,恐景南再惹祸上身,也为履行上回承诺,不得已要前来。


    君主喜怒无常,这人又是笨蛋脑筋,不吓吓不行:“你可知我来做什么?”


    ‘笨脑筋’正无措,乍然听他如此问,迷茫的眨眨眼:“你不是来看我?”


    “圣上令我找出今日窥探之人,就地斩首。”


    “什么”景南一脸错愕,听闻君王不仅要杀他,还要把他头割下来,血色又无,再看沈寰朝自己走近,下意识往后退,恐惧不已将他望着:“你你是来杀我的?”


    沈寰适时亮了亮刀。


    第296章 朕帮贵君回忆回忆


    “你真的要杀我?”


    一路退至墙角,见沈寰从身后抽出短刀,哽咽求他下手时轻些,又看刀刃朝颈上挥来,闭眼等头落,手中不防被塞个袋囊。


    “打开。”


    景南丝毫不敢睁眼,被冷漠地催促一声,摸瞎找到系口处,手抖得迟迟解不开结:“…是什么?”


    问过会没人应,忍怯喊声沈寰,嘴趁此被喂进样东西。


    甜的


    也不像是毒药,小心嚼了嚼,尝出被喂的是什么,豁然低头,就看囊中装着各式零嘴,最上头是刚打开的果饴。


    “给我的?”被信赖之人割喉的阴影还未消散,却看沈寰不仅不杀他,还给他买吃食,脑烧坏似的转不过来:“你、你不杀我了?”


    沈寰吓说是上路前的牙祭。


    景南差点又哭。


    记事起就被卖入倌楼,长年接触尽乎是些荤倌奴才,再是不久前为沈寰所救,进到镇国府,将军夫妇便是见识里身份最大的主子,这两人平日都难求见,更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是以所见世面少,不深知君王要除个奴才何其轻巧,发卖或是乱棍打死,仅个眼色能了的事,不值价行暗杀,只对沈寰深信不疑。


    硬收住眼泪,不知味地将囊中食物咽下几样,裹好剩的交还给他:“谢谢”


    “?”


    “你对我真好。”


    “??”沈寰怀疑是自己把人吓傻了:“谢我杀你?”


    景南吸吸鼻子,只觉得他心善极了。


    袋子里的吃食都不便宜,他以前进食铺瞧过,但都没舍得买,沈寰肯在他死前为他破费,不想他做饿死鬼,对他真是极好。


    想最后回报对方点什么,颤抖着仰头露出脖子,边问沈寰刀快不快,又说怕痛让他割准点。


    沈寰心似遭人挠了一把,不知是疼是痒:“不是怕死?”


    “我本就是你救回来的。”


    他见识再短也晓得些,皇上派沈寰来砍他的头,头拎回去才算交差,哪怕是沈寰放他走了,活也就多活逃的那会儿,还会连累这人,倒不如他乖乖受死。


    “皇上看你办事利索,兴许还会给赏赐。”


    “拿你的头去换赏赐?”


    景南装得没事轻嗯声:“也算谢你给我买零嘴。”


    颇感恩的话,叫沈寰激起股无名火:“一袋吃食换你条命,值得?”


    景南原本是想换别的。


    方才索抱被拒,可见这人并不喜他亲近,他也不愿临终前这最后一面走得不体面。


    活着赖不下脸,又想死后沈寰能抱他,但那时候头都没了,既恐怖又恶心,他怕血弄脏对方衣物,也是没提。


    这下沈寰主动问起,声音听着像是不高兴,景南犹豫有会,鼓起勇气抱了抱他:“这便值了。”


    沈寰火没压下,上回那股悸动又上来。


    “是我自己的惹的祸,我该承担。”看自己这次没被推开,悄悄松口气,贪心地把人再抱紧点:“我不想你有麻烦。”


    引得沈寰心绪更乱。


    紧意识到想多,速即拉回理智,暗嘲自己一介不沾人性的暗卫,竟让个常人扰乱了分寸,实在欠主子教训、


    ‘糟了!’


    沈寰心一噔,想到还没去君王那儿领罚,只怕主子巧的趁自己不在时传唤,仅剩的异样霎时也消了。


    再瞧怀中这个以为是自己不忍心动手,傻得拿脖子往刀口上撞,刃收回鞘,冷色将人拎到一旁,又防他记吃不记打,也不告之景南真相,只将此事严重性往更严重处说了,吓够才道有法子保他。


    景南只担心:“放了我你会不会有事?”


    “不会。”


    “我才不信。”只以为是沈寰骗他,甚至还打算为了他骗皇上:“你不杀我,怎么拿我的头去见皇上?”


    “我去找。”


    “啊?”景南惊呆了:“这是能随便找的吗?”


    沈寰只说自己有门道。


    “你这几日躲好,切莫出现在皇上面前。”


    “我明白。”


    连忙保证自己会小心,但想到向君王撒谎是犯欺君之罪,也要被杀头,害怕所谓门道是拿沈寰自己的头来抵他的,试探问道,紧被人当着骂了声笨:“瞎想什么。”


    “那是什么门道。”


    “乱葬岗。”瞧人非要问个明白,随口一编,就见景南又怕又感动,感动中还有几丝羞赧:“你如此帮我,我都不知要如何回报。”


    “往后莫再做这般危险的事。”


    “这算什么报答”


    “不惹麻烦还不算报答?”紧见人又自责,轻手往他头顶上揉揉,顺将被还回来的零食又给他:“尽是拿你上回给那些钱买的,不要可亏了。”


    “怎么会”


    这人尽是挑铺子里最好的买,单一样就贵的厉害,他那点零碎哪买的起。


    知沈寰是为哄自己开心,想了想,眼望着他欣喜道:“那我有钱都给你保管,你想花便花,用不上就替我们存着。”


    沈寰不防被带入什么管家公的角色


    再被景南期盼望着,心头异样又生出来,鬼使神差般应了声“好”。


    景南紧更欢喜。


    “对了。”这人一来就说要杀他,吓得他脑中什么都不剩下,只记得有事要告诉沈寰,却又记不起是什么事:“似乎是与你有关来着。”


    又看沈寰这就要走,如以往般有些不舍:“你才来一会儿,夜里也有急事?”


    “嗯。”沈寰急着回去等罪,也是为摆脱那股子异样,借方才谎事又扯个谎:“去给你找头。”


    “…”景南彻底不好留他:“那那你小心点。”


    想送人到屋外,却看沈寰已经走了,只剩个没入夜的背影。


    等背影也从视线中消失,锁好门窗上床,从囊中找出对方喂过自己的那袋子果饮,尝一块进嘴,甜从口齿蔓到心田,带得眼也笑弯。


    将睡着时迟想起忘与沈寰说的某事:他慌间乍见得皇上容貌,竟和沈寰有些许像


    —


    周祁久泡在浴桶中,被热气蒸得昏昏欲睡。


    “有这么困?”褚君陵无情把人摇醒:“泡完到床上睡,在这容易着凉。”


    “臣都热出汗了。”


    看昏君还在往桶里换热水,闷得更犯困,手撑在脑后想偷眯会儿,被忙活着的褚君陵抓着,拿瓢往他额上轻敲敲:“睁眼。”


    周祁实在睁不开


    “臣只睡会”


    “伤风头痛时朕可不管你。”边说着将他身体摆正,瞧人实在打不起精神,掰了掰他眼皮:“就剩一刻时辰,再撑撑?”


    “嗯。”


    闻声当他是答应了,打算接着换水,没料刚放手周祁身就一歪,倒头又睡去。


    “……”


    褚君陵好说不成,捏捏骗子耳朵,换个法子帮人提神:“朕陪你泡?”


    紧见困得不行的某个转醒。


    ‘这会眼倒是能睁开了。‘


    见此计有效轻勾勾唇,装得要宽衣,周祁则看他真脱了外袍丢上屏风,手又去解革带,怕昏君真来折腾自己,赶说桶小容不下两人,脚和背各抵住浴桶两头,挡着不让他进。


    “皇上别挤破桶将臣房中淹了。”


    “哪能。”褚君陵作势要进,顺将周祁架在边沿的腿摁回去,忍趣让他坐自个身上:“给朕抱着就不挤了。”


    于是去捞周祁的腰。


    “褚君陵。”


    这是要发火的信号。


    褚君陵收回手,略遗憾。


    瞧是昏君识趣,周祁心哼一声,又想打盹,不备耳旁凑张嘴过来:“你娘席间说的是哪次事?”


    “……”


    “说不说?”


    “臣说什么。”


    “自是你幼时之事。”


    周祁没傻得自主拿糗事去招人笑话,只说是忘了。


    “忘了?”褚君陵一脱靴一抬脚,又要往里踏:“朕帮贵君回忆回忆。”


    又被周祁连名带姓喊了一声。


    “你我夫妻,这也要瞒着?”歪说有害夫妻感情,反被诘指是自个先有事隐瞒,冤得不承认:“朕瞒了你何事?”


    “皇上白日看见了什么。”


    褚君陵倒忘了这。


    “不说了是老鼠。”


    周祁无波瞥他:“臣倒是信。”


    遂看昏君靠过来打商量,要拿白日所见换他幼时的丢人事,还说彼此不吃亏。


    “皇上自然不亏。”关己事换不沾边儿,周祁困是困,也没到全然昏了脑子:“这点账臣还算得清。”


    只说没兴趣。


    褚君陵没谈拢便想扯赖,末了人没碰到,遭几捧水砸到脸上,衣襟湿了大片。


    “本事又长了?”


    佯怒要把人手绑上,又遭回泼,说话间溅了好些进嘴。


    闹到尾满地水,身前更是没点干处,褚君陵瞧着某个干坏事的气定神闲不晓得错,面恼心不恼,算着够一刻钟,拧拧衣袖捞人出来。


    周祁当他是想报复,警惕要躲,不防羞耻处挨一记掴:“乖些。”


    后就觉人满身发烫。


    “臊地?”


    遭周祁个冷眼。


    恐他真受凉,赶着替人擦干身体,又看自个身上还湿着,避免将周祁衣物也染湿,先抱人上床,拿被褥从颈到脚裹好,自己换过再捞他出被窝,穿好里衣又塞回去,将被子拈紧:“朕出去会。”


    “现下?”周祁沾床就困,但听昏君这时候有事,又在自己府上,提防他半夜搞幺蛾子,费力睁开眼:“去哪?”


    “就在门外。”而后眼指指换洗衣物:“待会再收拾你。”


    收拾不怕,就怕昏君又套着他拿年幼事做交换,周祁知其德性,也不问他去做什么。


    侧耳听了阵,隐约知是褚君陵遣走芙萍,又命侍卫退至外院,后就传见了哪个。


    从这望不到门,外头对话也不清晰,周祁困意袭来,觉晓昏君确实没走远,戒心消下,半梦半醒等有一会,仍不见人进来,索性睡去不管他-


    褚君陵为沈寰所赎奴才窥圣之事要见人,恰将回晚一步的暗卫捉个现行,又看他摸黑在周府上窜,摆明是偷会那下贱奴才,都有点想成全这一对野鸳鸯。


    也得看这狗东西老不老实。


    “去了何处。”


    沈寰不敢瞒上,自觉招认:“请主子赐罚。”


    “你对那奴才倒是比对朕这个主子上心。”褚君陵喜怒难辨,乜他狗跪着帮那奴才求情,言阴沉沉:“怎么,看上那下作东西了?”


    今日之事本不打紧,沈寰休值,也与堂中报过去向,不算擅离职守,叫人来即是为看他对那奴才有无上一世那般心思,有则留着没得便杀了,今生周祁身子骨弱,他这便宜皇弟只要不犯什么弑主篡位的十恶事,八九仍是储君生父,这点优待褚君陵不吝给。


    再是教那奴才长长脑,莫找死的犯到他眼下。


    “想朕饶他?”


    “属下愿代景南受过,求主子恩准。”


    算是认了不自知的心思。


    褚君陵得了答案,自然是准:奴才能饶,沈寰本身也无错处,不过这罪请都请了,不罚不是白叫这混账提心吊胆大半日?


    说不过去。


    第297章 揣上朕的种了


    “扰到你了?”褚君陵穿戴好,见周祁起身拿过外衫给他披上:“再睡会?”


    周祁摇摇头,靠在床头缓了会,闻府中人来问早膳在哪处用,于是问昏君,褚君陵瞧他懒洋洋不愿动,遂让下人端来房中,揽过意识不清醒的某个:“坐好,朕给你穿衣。”


    腰绦未系就看人赤着脚要下床。


    “鞋也不穿,着急着去哪?”


    “臣想小解。”


    褚君陵只怕他惺忪间摔着。


    又看周祁泄意难耐,恐其憋坏,只得匆匆笼上靴袜,先搀人去。


    此行仅备有侍卫和跑腿奴才,近身伺候的净没带,周祁又给身边那两个放了假,褚君陵使不惯外人,免不得要亲为。


    回房遇芙萍打热水来,测测水温,紧就着人出去。


    “仰头。”周祁依言抬首,脸让拭巾揩揩蹭蹭,睁眼骨刷和牙粉又递来:“清口。”


    洗漱过梳发,褚君陵拿起木栉,抚着周祁披散着的墨发感慨:“幸好是养回来了。”


    前阵掉发如吹絮,他都怕自家皇后秃了,而今成瀑长好,也不枉那一池池真金白银练的药材,想越欣慰,又往人头上揉揉:“照昨日的梳?”


    周祁望了望他:“让芙萍来吧。”


    褚君陵直说信不过。


    “信不过她总有下人,哪需皇上屈尊。”


    倒不是疑人手艺。


    病情恶化那段时日,昏君恐他自残,身上素净得不能再素净,如今心病见好,这人跟要补回来似的,打扮得他珠光宝气,活像只花孔雀。


    宫中就罢,多数时日是在殿内,不必要见人。


    怎知回府还逃不过


    “皇上,”周祁身往后坐,看看褚君陵,又看看他手头那些花里胡哨的发饰,满心拒绝:“臣不想戴。”


    “朕专程带的。”


    说着就要往头上插。


    周祁躲来躲去躲不开,便说午休时取摘麻烦,一会嫌头重脖子酸,一会怕出府太惹眼:“皇上不是要逛集市?臣如今是后宫人,轻易不得离宫,街上碰不到熟人就罢,若叫哪个大臣撞见臣无视宫规不算,还蛊着国君招摇过市,朝上可有得谏。”


    这才劝得昏君作罢:“插根簪子总不算招摇?”


    逢早膳送到,几下绾好推人到桌前,只让他先吃着,膳后自己也乔装一番,顾虑周祁腿脚就近处走走,无意逛到那泥人摊前。


    “来啦?”褚君陵光顾生意多回,全然是老顾客,饶是面上做了掩饰,那老头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又看他这回带真人来,将周祁打量再打量,随后哈哈一笑:“多年不见,公子可还认得老叟?”


    被一钱袋子打断叙旧。


    老头见惯常来那个的怪脾气,收了钱不惹他。


    捏好周祁的叫本人瞧瞧,得声道谢笑得脸上褶子更深,顺嘴又聊起当年:“二位那时该是没成就?”


    褚君陵生怕他勾起周祁的沉痛事,不善叫人莫打听,转望身旁人果然怔住,心一沉,也不等捏自己那个,拉人就走。


    也是周祁晃神的功夫,遭昏君从泥人摊乱引到屠肉铺,跨了半条街。


    “…”


    “祁儿?”


    周祁默了默,看着不远处杀猪宰羊的凶屠夫,又审向昏君。


    瞧得褚君陵颇心虚。


    后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府又费时,环顾四周,寻个不起眼的角落:“那老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惹你多心了?”


    “臣倒是来得及。”


    “真没事?”


    周祁将自己的泥人给他,后看昏君如释重负般会过意,不禁失笑:“皇上那个不要了?”


    “还要什么!”差点为手头这东西惹爱人嫌,褚君陵肠子都悔青了,只想离那破摊子远远的:“真招惹你难过,朕把那老东西捏成泥巴!”


    “老先生不知臣与皇上过往、”紧被昏君紧张看来,无奈打住:“不知者无罪,皇上莫计较了?”


    “你无事朕还计较什么。”心有余悸抱抱人,又想周祁有口不应心的毛病,将他盯得仔细:“真没多想?”


    “真没。”


    “当真?”


    “”


    连问了好几遍,周祁恐他没完没了,再让昏君眼不眨地盯得不自在,耐着性子又回复声,趁其再问前牵过他拿泥人的手轻握住:“皇上忍心‘臣’孤零零一个?”


    褚君陵自是不忍心。


    被哄要捏个自己的凑对,喜忧参半,迁就着人又返回去,路过那肉铺时不防从中窜出条野狗,嘴叼着大块的偷来的肉,屁 股后是追着拿刀砍的屠夫,一人一狗朝这儿奔来。


    “当心!”


    却看周祁不晓得躲,怕误伤他,情急搂入怀,就觉对方抖得厉害:“祁儿?”


    猝不防被推开。


    褚君陵愣了愣,心慌瞧去,遭他脸上惨白吓了大跳:“怎么了?”


    这人并不怕狗,何至于怕成这般?


    若是因拿刀的那个,周祁武功尽废是真,却从不是文弱公子,况其早前随周未征战过沙场,千军万马都不惧,岂会叫个屠夫吓到失色。


    唯一能使人受惊的,只剩他头世做下的孽。


    心中一痛,倏然想到和好那日从奴才口中审讯出的,挤个笑容轻轻唤他,须臾望人僵着没反应,试探靠近,手先是虚揽住,不见其有应激反应才敢抱紧,贴到耳旁徐徐哄他:“不怕了,朕在呢。”


    周祁好阵才缓过神来


    思智回笼,紧觉有无数道视线落到身上,探究的鄙夷的都有,再听人群中议论纷纷,架不住嘴多眼杂,脱力推推专注于安抚人的昏君:“皇你先放开。”


    深陷心疼的昏君一时耳聋:“都过去了,没事了。”


    “……”周祁吐口浊气,又重复一遍,却听昏君温哄完又诉起衷肠,不时夹句自我忏悔,大庭广众之下,丢得脸没地方放:“你有完没完。”


    “都怪朕。”


    “……”


    谈话间周围人又多些。


    亏是声音压得低,没叫人晓得抱着个男人当街赔罪的断袖是大褚皇帝:“你放不放?”


    就遭昏君又抱紧点。


    推也推不开,周祁尴尬至极,冷着热脸喊了声疼:“皇上要勒死臣嚒?”


    乍骗得人撒手。


    “祁儿”


    周祁身心俱累,没什么力气剜他两眼:“先回府。”


    褚君陵紧跟上。


    一路观其神态,瞧周祁脸虽熟得发烫,双唇仍却无色,心疼不已,当即要抓那屠夫和野狗治罪,遭周祁硬拽住:“皇上要跟狗一般见识?”


    褚君陵顿了顿,总觉这话是在骂他。


    “捉不到狗,朕还抓不了人?”


    真想要去,又被拽紧点,掐衣攥肉痛得褚君陵嘘口气,赶紧将自家贵君手指头掰开:“祁儿,疼。”


    周祁心道“该”,手上却松了劲儿:“是我自身心疾害的,你莫罪及无辜。”


    还不知在场看热闹的有无熟人,传出去可有的笑。


    再来个朝臣就更麻烦,饶是昏君乔装得再好,旁人认不出褚君陵总认得他,莫说堂堂天子翻街戮犬何等荒谬,光是他被狗吓失魂、、


    周祁没脸想


    “皇上不嫌颜面扫地,臣只怕沦为京中人笑柄。”


    “总不能让你白受惊吓?”昏君表示这事好办:“朕又不亲自去。”


    又看周祁愁着张脸,捧过来轻吻吻:“朕派人去将那屠夫和野狗暗杀了。”


    “……”


    “那皇上便去吧。”


    周祁没心情费口舌,犹自要走,身被褚君陵笑揽住:“朕说笑的。”


    走走闹闹,总算到家门口,临进门时某个又作怪。


    “稍等会。”


    “又做什么?”


    就看昏君贴心为自己整理衣衫:“你娘亲心细,这般回去不定要被看出点什么,就不怕她担心?”


    不料是为这,使得语气不算好的周祁当即有点内疚:“臣误会皇上了。”望人收下歉意,收拾好情绪又问他:“可还有欠妥的地方?”


    “脸色倒是恢复了。”褚君陵装认真观察:“就是唇色还有些淡。”趁人松懈一把搂住:“朕帮贵君润润。”


    周祁:“…….”


    他再信这昏君!


    受其亲来伸手捂住,又听昏君说什么他爹娘在家,进府后亲热着不方便,要在外头先补回来:“府邸本就是爹娘的,自己家倒是不能住了?”


    何况是亲长不在此,门口还有看守的护卫,又是青天白日,门前行人虽然稀疏,也不是没有,就这昏君淫虫上脑,净不怕人说三道四。


    刚想着,就见个挑着豆腐花的小贩吆喝着路过


    叫卖声催得周祁更没脸,只想尽快躲回府去,无奈昏君不让。


    眼瞅着没辙,急得搬出以往屡屡管用的说辞:“臣饿了。”


    果真见昏君定住身。


    “头也昏沉,臣想回房睡会。”


    被褚君陵诧异看来:“你这两日不是饿就是困,揣上朕的种了?”


    “……”


    如此一言,周祁心惧算彻底消了,现下只想缝他的嘴,少焉由此话想到某处,眼往昏君胯间扫扫,足底犯痒。


    褚君陵则瞧他眯起眸子,裆下一凉,下意识避了避:“你敢!”


    却看周祁似笑非笑,分明在打坏心思。


    “敢踢朕、”欲说将人双腿砍了,想想舍不得,发狠往他臀上揉揉:“真让你守活寡。”


    遭周祁顶一膝盖了事。


    ———


    “不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褚君陵阴恻恻,给周未个‘最好是有’的眼神。


    “末将、”


    周未也不想


    本是边境传书有关雷恒之事,他顺为此去了趟军中,哪料回府竟撞见皇帝跟他儿子抱在门口掐腰揉屁股。


    正犹豫该不该上前劝阻,就见周祁抬起膝盖怼皇帝胯,看似发了狠的一下,吓得周未汗毛急竖,倒吸几口凉气。


    又看皇帝面容扭曲拽人进门,唯恐周祁遭虐,魂不附体追赶过去,边呼“圣上”转皇帝注意,再趁周祁借机挣脱,急身插到两人中间,面朝君王一拜:“末将有事禀报!”


    褚君陵忙着收拾人,只说容后再议,让其滚去书厢等着。


    想将周祁拉回身侧,却看他爹跟个线猴子似的,他手往哪个方向伸,这老混账就往哪处跪,硬是挡得人死死的:“将军这是做甚?”


    “此况危急,还请皇上以要事为重。”


    “危急?”褚君陵皮笑肉不笑:“有多急?”


    文才稍逊的周未挤了挤墨,抱拳道个十万火急,再就是这场面


    “哑巴了?”褚君陵声微高,一脸或真或假的阴鸷:“还是事急过头,真使将军急掉了脑子?”


    周未忙道不敢。


    正想禀报雷恒之事,突听房外头起道惊慌至极的喊声,紧从门外摔进个人来:“皇上!将军!不、不好了,少爷被人劫走了!”


    第298章 昏君怕是发上疯了


    昏君被周未‘请’走,周祁回房无聊,又被在外情绪闹得乏累,靠上椅子想稍歇会,不觉真睡去。


    不安稳梦到那回往事


    后宫最不缺驯化人的手段。


    周祁侍寝时犯上,遭君王捏碎腕骨,钻心的疼。


    “贱奴才!”褚君陵怒极摔人下塌,紧即也起身,传来慎刑司的掌司太监:“朕给你半月时候,教不会这下奴听话,朕要你的命!”


    那老太监连连应“是”。


    见君王拽起地上那个扔来,匆慌接住,又领悟圣上没交代完,让随行奴才先押人下去,小心示上:“皇上还有何吩咐?”


    “任你使哪般本事调教,朕是要他奴颜媚骨,不是真要个脏奴才。”褚君陵手触到脸上遭打的地方,眸更阴翳:“不该碰的别碰。”


    “奴才遵命!”.


    却连着用上百般手段,仍未驯得周祁屈从,眼看期限将至,那掌司太监一咬牙,叫个亲信到外头,贴耳吩咐:“你去”


    受命的奴才当下一惊:“皇上那儿?”


    “让你去就去!”掌司太监却见了怒:圣上要周祁彻底拚了羞耻心,做个合身份的玩物,那贱奴又傲骨难驯,寻常教罚奈何不了他,省不得使歹计:“事发还有咱家担着,你操心个什么!”


    左右阳奉阴违是死,圣上不满意还是死,倒不如赌一把,况这慎刑司他即是天,内部不漏风声,君王能从何处晓得?


    “若周祁向皇上告发、”


    “他岂来脸?”掌司太监哂笑,瞧那奴才畏首畏尾,往他腿肚上一脚:“不成气的东西,还不赶紧!”


    那奴才才敢去。


    周祁被吊着连几日未合眼,每每要闭,紧有刑具落到身上,或是戒尺犁杖,或是带钩刺的鞭子,腹中除些吊命盐水,长久未进食,皮肉之苦混着胃里阵阵绞痛,已然捱不住。


    昏死前见掌司太监叫有个人离开,紧就无意识,再遭沙盐泼醒,就见两人已经回来,手牵十余猛虡,角落空旷处不知从何搬来个偌大的铁笼。


    “醒了?”


    掌司太监打个手势,让放人下来。


    又看周祁身体到极限,暂不再折磨,转取食盆置于地,以臛饲与尨食,餍讫引入笼,而后蔑向地上趴着如烂泥的那个:“咱家再问你,服不服教?”


    却连个眼神都没得奉。


    “贱皮子!”


    惹老太监恼羞成怒,足劲踹到周祁膝关,迫人下跪,拽住他头发拖进笼中:“有你求饶的时候!”


    周祁伤处被嵌满滚热的沙子和盐,五感仅剩下死去活来的痛,压根听不见掌司太监说的什么。


    直至尨链铮烈作响


    艰难睁眼,看清身遭可怖景象,无澜的眸子瞬起恐慌:“不”


    “知道怕了?”掌司太监嗤啧一声,不满周祁挣扎,拿笞棍打到他侧腰上,后从袖口拿出药瓶,指指食盆,等人看清是哪般药,笑得更狰狞:“周公子,您可是有福了。”


    周祁脑发炸,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你不能、”


    紧见囚笼彻底锁死。


    绝望不过,无从选的想到君王:“皇上不会答应的”


    褚君陵不过是罚他犯上,并未谈道舍弃,断然不会如此对他:“我要见皇上!”


    却得无情嘲讽。


    “正是皇上亲口吩咐:‘不论咱家使什么法子,只要教得周家子听话’。”掌司太监早料有这遭,谋想着既是赌,干脆冒君王的名义:“奴才奉命行事,您就受着吧。”


    周祁如坠冰窖-


    一行人到外头。


    “公公,”那亲信奴才始终不安:“如若周祁还不驯从,您当真要?”


    掌司太监也不蠢。


    他是想周祁自折傲骨,又不是活够了,真把人脏了还得了!


    遂道自有分寸-


    项绳被系到堪堪能够到人的长度。


    周祁四肢百骸僵透,衣襟碎烂,满身腥溲唾液和见血的爪痕,却怕群尨挣断束缚,不得一刻解脱。


    胃也抽痛,偏空着腹吐不出什么,犯起更剧烈的恶心。


    过不知有几个时辰,外头奴才进来,就见人如从水中捞出,连发根也湿透,手腕脚踝尽磨出血,嘴唇干裂,整个人近虚脱。


    “想清楚了嚒?”


    周祁神志恍惚,已然答不出什么,只木讷的张了张嘴。


    “大点儿声!”


    掌司太监踹踹笼子,观人双眸空洞,最是好驯化的时候,略一思索,指让奴才拖人出来。


    “说吧,”防再听不清,蹲身掐起周祁脖颈:“是当奴物还是畜牲?”


    “”


    周祁仍呆滞。


    “说!”


    迟迟得不到想要答复,掌司太监急了眼,恐吓要将他丢回笼中,却看周祁应声倒地,直接不省人事。


    老太监偏不信这个邪:“下沙!”


    未见人有丝毫反应


    “再下!”


    泼沙泼盐都没响动,掌司的一慌,赶紧探探周祁鼻息,烫得一缩手。


    …


    周祁烧几日都没醒。


    瞅着到交人的期限,掌司太监见瞒不住,这才胆战招了,却只字不关“犬”,欺道是周祁伤重处发炎、自个又不肯上药害的。


    褚君陵一来知周祁傲气,做得出此事;二来量这些奴才不敢在他眼底下犯禁令,对这等说辞倒不怀疑,只听太医来报周祁高热不下,可能成活死人,这才见慌,怒砍了几个主事太监。


    巨细却未往深审问。


    后头人醒,周祁信当那日真是君王下的令,万念俱灰,褚君陵去看时亦没问,只在对方解自己衣时求他:“杀了我吧。”


    被褚君陵误听成‘饶’,当人学乖,作奖赏了几日病假。


    —


    梦醒昏君还没回来。


    周祁指尖凉地揉揉眉心,想去书房看看,又想是在自家府上,不存在危险,就没准人跟着。


    岂料半路上遭挟…


    暗观此人一身家丁打扮,垂眸向颈间的匕首,受恐吓没妄动。


    “阁下是何来意?”


    那人看看他,正要开口,叫不适时的惊叫打断。


    周祁后颈一痛,仅来得及看清吓得嗓子打鸣的下人和杀出的暗卫,再睁眼就在这破屋中。


    四面泥墙,顶上是勉强遮风雨的黑瓦,屋内除却几张桌椅,就剩他身下的土炕。


    棉被却是上等料子,比府上竟不差,桌上摆有瓜果点心,糕点冒着热,水果甚至贴心洗过。


    掳他之人不在,也没将他手脚绑住,周祁动动身体,见没异样小心下床,轻脚到门边,等过半晌未听外头有什么动静,试探推开


    门没锁。


    门口站着两个持刀大汉,眼下正齐齐朝他看来。


    “……”


    周祁自觉将门又拉上。


    打开窗瞧,窗外也有,心知没法逃,就在房中来回踱步,推敲劫匪身份。


    府上因这两日有昏君在,处处戒备森严,武将府邸,算上褚君陵自带的侍卫和暗处匿伏的那些,窃入或擅闯者有差池就没命,这些人敢进府绑架,不说功夫与胆大不大,不怕死是真的。


    ‘还真把他劫到手了’


    周祁稍郁闷。


    继而想到打晕他那个:不掩耳目混迹于府,又能在层层围击下脱困,对府上内况必然熟悉。


    究竟是谁?


    目的又是什么?


    将军府,昏君,亦或是他?


    未等捋出,就听门外响起交谈,再是有人推门进来:“醒了?过来吃点东西?”


    正是掳他那人。


    周祁神色防备,既不过去,怕惹怒对方也没退避,就干站着问人身份。


    对方才像想起来似的:“你别怕。”


    随即扯下人皮面具:“阿祁,是我。”


    瞧人诧异,将手中食盒放到桌上,笑走过去:“我事先服过改换声色的药,这会药效还没散,吓到你了?”


    周祁意外倒是真的:“你怎会在京中?”


    “我来救你。”暗慕多年的人就在眼前,雷恒难自制的想抱抱他,又怕轻薄对方,终只按住周祁肩膀,推人到桌前:“先吃饭,待会还得赶路。”


    “去哪?”


    “先出京。”脱身即是东西南北,凭这人喜欢:“你好奇景,又喜辣,就去江州?”


    周祁只敢望一桌饭菜。


    “这是何处?”


    “一处荒屋。”但不肯道具体方位,只说皇帝封了城,正到处搜查他等踪迹:“不久怕是会查到这,等你吃完我们就离开。”


    边给周祁盛饭:“而今行道封锁,得委屈你随我跋山路。”


    却看他不动筷:“怎么了?”


    “你贸然带我走,可想过后果?”


    雷恒无所谓笑:“阿祁,我早没有退路了。”又怕这话惹人多心,夹箸菜给他:“能救你出来,都值。况是眼下有更要紧之事。”


    引某个皱眉的看来。


    “鶴喜楼的饭菜,不趁此多吃些,往后可吃不着了。”


    周祁尝进嘴,难言滋味。


    “怎么苦着脸,今日厨子做得难吃?”


    一番打趣没哄得人愧意减少:“是我害你、”觉矫情又打住,脑中无意晃过某个,更是头疼:“什么时辰了?”


    “酉时。”


    ’他失踪近三个时辰,怕是昏君早发上疯了。‘周祁心叹叹,只担心褚君陵拿自己家里人出气,以是动筷给雷恒搛菜:“我不认得路,你吃完早些送我回去。”


    雷恒欣喜间一顿。


    “爹娘尽在京中,我不会走。”


    “阿祁、”


    却被周祁同时喊住:“我会让皇上解开封城令,城门一开,你即刻带人离开,再莫回来。”随后起身倒两碗汤,代酒敬他:“此去永别,唯愿兄长抛名换面,另寻快意人生。”


    一声“兄长”,唤得雷恒透心凉。


    长久静寂


    “还吃嚒?”


    周祁倒饿不饿,一面着急回府安抚发疯的昏君,一面为雷恒的缄默没底歉疚,更没得胃口。


    这会听人总算开口,又是问这,当是要送自己回去,遂摇摇头:“走吧。”


    后颈又一痛。


    第299章 周祁心在朕这


    京城掀个底朝天,仍没周祁消息。


    渐渐又夜深。


    “周、未!”褚君陵气得想砍死这老丈人:“让贼从家中劫走亲儿子,你这武将倒是有用!”


    周未急又羞愧。


    没脸间想到那’十万火急‘之事,脑生灵光,紧拦下要出城的君王:“末将或知贼人身份!”


    褚君陵倏然扯住缰绳。


    “今日边境来报,雷恒愿降。”


    前时因有周祁求情,君王未直接动兵,开战前让周未往边境去了信:雷恒若降,则留他全尸,赦其手下将士无罪。


    但知雷恒决心要反,此桩交易难成,未想对方竟然答应。


    和上暗探买通其内侍打探回的:雷恒近来习性有改,且早年受敌军埋伏,后背留有见骨刀痕,沐浴时竟不见


    偏巧是今日,周祁遭劫。


    “末将怀疑,边境之人并非雷恒。”


    雷恒假逃回境,佯要造反蒙君主相信,实则藏身京中,只等哪日周祁回府,将人救走。


    “救?”


    周未忙请罪:“末将失言!”


    失言或是由衷言,褚君陵怒极想到个事。


    人是在他被周未引去书房后被绑走,周夫人又有欺君谋逆的前科,周祁此次失踪,难说是不是夫妇俩伙同那姓雷的又一出戏。


    “以你之见,雷恒最可能藏身何处?”


    这周未就不知。


    得褚君陵换个问法:“若是将军,会将周祁藏到哪处?”


    “末将、”乍以为是君王让自己代入雷恒,细悟瞬惊起身冷汗,翻身下马一跪:“末将对此绝不知情!”


    ‘况他夫人得知儿子遭劫,吓晕了还没醒’


    忙道要紧是找回周祁:“季雨将至,祁儿受迫在外奔逃,腿疾发作恐无处医。”


    “你也知道?”褚君陵更来气,斥周未手贱捡回个祸根:“周祁心在朕这,是他的人嚒?他就抢?!”


    却知当下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


    稍压压情绪,让周未滚上马,欲到野外去找,被周未冒死又拦下,扯道夜路多凶险,要君王以龙体为重,顺趁皇帝再发火前献上一计:“还请皇上下旨,周氏勾结贼人放周祁潜逃,罪该问斩。”


    斩前关几日,让君王装是念旧情给周祁时间考虑,回则既往不咎,逃则屠覆满门,再防雷恒或其手下来探虚实,该入狱也得入。


    周未说好,就打算回府抱上还晕着的周夫人去坐牢,被褚君陵黑着脸骂回:“你老糊涂了?”


    圣旨一下,‘被绑架’成‘主动逃’,周祁无意也有意:“你不惜周氏受不白冤屈,朕还在乎祁儿名声。”


    再叫周祁信以为真,恨他怨他都是轻的,害发心疾可有得悔。


    他也没傻得给那姓雷的趁虚而入的机会:“朕是想祁儿安然回来,听将军这意思,是想换个儿婿?”


    最要紧是,周祁真正在谁手上还难说,真是雷恒倒好,怕就怕另有其人。


    褚君陵心沉沉,望周未又惶恐下跪,没闲情置罪,让起嫌人磨蹭,一拍马背,径直从其身上跨过,领一众兵将搜出城去。


    —


    周祁醒来又换住处,这次连荒屋也不是,就得个临时搭的帐篷。


    身下棉被倒是没变


    帐内昏暗,以至没发觉帐中还有人,不防被雷恒出声吓到。


    “阿祁?”雷恒守在门内打盹,听到动静下意识一问,闻周祁要起身,怕他摸黑摔着,叫人先等等,掌好油灯提过白日用的食盒:“先垫垫肚子。”


    “……”周祁在床上不过去:“待会又要赶路?”


    “嗯?”雷恒愣愣,反应过来忍不住笑:“明早再赶。”


    又瞧人警惕,压下心头起的难过,拿块糕点硬塞给他:“王虎带人猎了些山鸡和野兔,还有阵才烤好,我是怕你饿着。”


    想想又道:“没下 药。”


    周祁倒不是怀疑这。


    大半日未进食,确实也有些饿,照雷恒递地吃下几块,觉腻又喝些水,等果腹问他:“我何时能回去。”


    “我去外头看看。”


    转身即被拉住:“你打算带我躲躲藏藏一辈子?”


    雷恒脚下一顿。


    “便是我跟你走,皇权之下,你可想过我族氏有什么下场?”


    豁然想到周氏险遭灭族那日作废的圣旨。


    ‘昏君多疑,若当成他有心要逃’


    周祁不敢想。


    只怕褚君陵变回暴虐的那个,身体不住战栗,吓得本要走的雷恒一惊,急回过头,果真见他抖得厉害:“阿祁?!”


    “逃不了的”昏君迟早会找到他,亡命天涯,不是他该生的念想:“送我回去。”周祁后颈还有些痛,此刻净顾不上:“或是我自己走。”


    雷恒只更憎恨皇帝。


    “我们去江州。”


    “雷恒!”


    “阿祁。”雷恒闭了闭眼,语气越坚定:“我们去江州。”


    看人要走强留住,明说不准他离开。


    “当是我求你。”


    求也不成,周祁屡屡被拦,再好脾气也有些恼:“你留不住我。”


    就觉有视线落到颈上:“……”


    只怕后颈再挨一击,身往后退,站到个安全距离,又看雷恒拒绝交流,硬走不成,只得换软对策:“我周身有疾,断不得药,腿脚亦得日日泡着。”


    雷恒只道有买药钱。


    周祁又说有几味药材稀缺,皇宫里才有:“雨日痛风如剜骨,你要我滚着身硬挨嚒?”


    “我去找。”回京偷入宫盗,只要能救这人:“你信我,你想要的,赔上性命我也给你找来。”


    “我想回家。”


    “除了这。”雷恒靠近他,却看周祁跟着后退,受伤定住脚:“只除这一点,我什么都答应。”


    “我想见皇上。”


    “…”雷恒一噎:“这点也除。”


    “见我爹娘也不成?”


    “…”


    紧看周祁失落垂眸,慌地解释:“我是怕你再回去受皇帝作践、”


    “你何不是!”周祁声色俱厉,极冷漠看他:“你自以为救我出深渊,却害我族氏陷于危难,我困于宫多年,欺凌打虐受尽,你早不救晚不救,偏在我得善待之后,何不比皇帝更残忍?”


    “我、”


    “雷将军就见不得我过好日子?”


    引得雷恒一脸挫败:“你是这般看我?”


    周祁忍疚偏过头去。


    这时外头起声吆喝,道肉烤好叫两人出去,雷恒不在焉应句“晓得”,回头又望周祁片刻,轻认声错:“我去拿肉。”


    激将法无用,反闹得周祁不是滋味。


    眼看雷恒掀帘子出去,既是心头堵得慌,又想探探四周环境,也就跟上。


    外头人不少。


    见周祁出来丝毫没得为‘劫匪’的尴尬,纷纷邀他去坐。


    “多谢。”


    “谢啥。”分着肉的那个见他过来,挪屁股让出位置,怕周祁嫌脏又拿袖子擦擦:“这儿能烤火,可比帐篷里暖和。”


    等人坐下撕个兔子腿给他:“后腿肉劲道,您尝尝!”


    周祁又道声谢。


    忍烫吃口,另外个又凑来,举着酒壶热情问他:“喝点?”


    “不了、”


    被雷恒抢过话:“他身体不好,喝不得酒。”边拿过周祁手上的肉,拿削尖的木棍插好再给他:“烫也不晓得说。”


    紧得众人起哄。


    雷恒既怕周祁反感,又想试其态度,于是做样警告几句,边观人脸色:“他们瞎闹的,你别介意。”


    “不会。”


    “公子又不是小气人,哪能为此不高兴。”其中个声音粗旷的汉子接道,又看雷恒扭扭掖掖,不定哪辈子能成到正果,心急帮他一把:“公子怕不知,咱领头的为救你出来可是受了重伤。”


    周祁随即看向雷恒。


    “别听他胡说。”瞪那多话的一眼,瞧周祁含着肉不顾得嚼,怕他卡到喉咙,回帐将其单用的水囊拿来,架到火上烤温热才递过:“肉难得咽,别噎着。”


    “你受伤了?”


    “皮肉伤,不严重。”


    见是对方担心自己,心头一暖,正想说不妨碍,被那多嘴的又多上嘴:“头没断,是不严重。”


    “王虎。”


    王虎还能不知道他。


    只叫雷恒别不好意思:“您喜欢周公子又不说,公子哪晓得您心意?”


    转问周祁是与不是。


    周祁只尴尬。


    虽知雷恒对他有意,但都没坦明过,这会被当众抖出不算,王虎还贴脸来问他


    以免双方没法收场,囫囵“嗯”声,防人再问打个呵欠,装困要回帐,遭王虎一眼假。


    又望周祁步伐慌快,故意扬嗓喊他一声:“周公子,您莫不是害羞了?”随其后又调侃:“要真对咱领头的有意思,您就说,咱也好叫他给您暖被窝。”


    “行了!”雷恒这才出声,心想周祁未直言拒绝,自己或有望,暗喜扫过一众手下:“阿祁脸皮薄,你们少打趣他。”


    王虎就看他装。


    等其走开嘿嘿两声,跟一旁的人道:“咱领头的还是个闷骚。”


    遭返回的雷恒当头一锤-


    “阿祁。”


    后脚雷恒也进账,望周祁仍尴尬,轻咳声过去,将水囊和棕叶裹着的鸡肉给他:“怕你在外头没吃饱,又给你拿了些。”


    顺将他没吃完的兔子腿拿开:“凉了就别吃了,当心闹肚子。”


    “嗯”


    周祁说句谢,沉默片刻,又道声歉。


    “这有什么。”知他是为方才的话,笑将错揽到自己身上,再宽慰道:“明知是你气头上的话,我岂会真计较。”


    周祁又沉默。


    “阿祁”雷恒心头做阵建设,想着王虎让自己主动的话,深做个呼吸:“方才那些话、”


    “我知道。”


    “你知道?!”


    周祁点点头,瞧他惊讶颇有些莫名:“我岂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又不等雷恒开口,剥开冒热气的棕叶:“有筷子嚒?”


    雷恒只好去找。


    “山里不方便,我拿竹枝削了一双,先将就着?”得人点头又喊他:“阿祁,我、”


    “有盐嚒?”


    “我忘了准备。”闻周祁道没味儿,愧疚让其再将就,话回方才:“那些话不止是玩笑,我心、”


    “我想回去。”


    …


    接连被打断,雷恒哪还有不明白:“你故意的。”见周祁仍装傻,苦笑一声:“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周祁放下筷子,正愁难回复,无意瞥见篷布凹陷,得救般勾勾唇:“雷将军武艺高强,竟不知有人在听墙角?”


    不多会就听到偷听那几个嗷嗷叫。


    雷恒揍完人,又孤身喝阵闷酒,手下的见他表白失败,都不敢问惹他,躲得远远的。


    撒尿回来的王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见领头的撇下那周公子在外头装忧郁,缺心眼凑过去,手搭着雷恒哈哈问他’咋还不去给抢来的相公暖被窝‘,吃雷恒个过肩摔,屁股摔开花。


    第300章 你对皇帝是什么感情


    进帐正见周祁歇下,眼眸假合,摆明是为躲他。


    “阿祁。”雷恒酒壮人胆,几步过去拉人起来:“我心悦你。”


    “你喝醉了。”


    “我没醉!”


    周祁只闻到他满身酒气。


    又看雷恒坐上床,伸手要抱自己,避嫌让出位置:“我去外头睡。”


    紧被对方按住肩膀:“阿祁,我清醒得很。”


    周祁不作声。


    无言相顾,雷恒迟迟不得回复,无力松开手,拿他不知如何是好:“你对我可有丝毫喜欢?”却怕听到既定答案,留余地问他:“或是你告诉我,若我想争你枕边名分,我可有机会?”


    却看周祁蹙起眉,近乎哀求道:“阿祁,我可有机会?”


    “没有。”


    雷恒身形一滞。


    “我对你仅有兄友之义,再无其他。”周祁退开身,言辞神态无一不决绝:“我在外不直说,是不想彼此难堪。”


    …


    又是无言。


    雷恒一腔情愿落空,无望扯个笑,再看周祁漠然要走,生怕与他多待上片刻,笑着笑着突然恼怒:“那皇帝呢?”


    一把将人拽回身侧,遭其勒令放手,越是不甘心极了:“你对皇帝又是什么感情?”


    “你冷静些、”


    “你对皇帝是什么感情!”


    周祁被吼得愣住。


    “你拒绝我是因为他?”得人沉默妒火中烧,偏存着理智怕误伤他,眼见周祁挣扎,强忍把人抱过的冲动,手却不放:“你喜欢他?”


    周祁这下也不动。


    僵峙有会轻垂下眸,遭呶呶逼问喜欢与否,答案竟自己也不晓得:“…不重要了。”


    —


    雷恒彻夜无眠。


    天打亮叫过手下众人,道要返京取周祁治身的药材:“日落为期,若我天黑未还,你们便带着阿祁远走,切莫去寻我。”


    手下个个都不答应。


    “京中早布下天罗地网,您去无疑是送死。”


    “我自会小心。”雷恒去意已决,听众人要跟着,遂说人多容易暴露:“你们保护好阿祁,若他问起便说我进了林中猎食,莫让他晓得。”


    “不成!”王虎直接拦住去路:“要去一起去,要不去都不去,岂能由您孤身涉险?”


    副将旋即也挡上前:“我等与将军生死与共。”


    再是下一个。


    “让开!”雷恒被夹在中间,少有些怒:“离了军中,我下的令便不作数了?”


    众人仍不让。


    “王虎。”


    王虎被喊有点发怵,硬着头皮装聋。


    雷恒见此又看向副将:“你也要抗令?”


    “我等与将军生死与共。”


    “秦烨!”


    秦烨始终是那句。


    眼看难走,在场的人又叫不动,雷恒好说不成,只得装作要翻脸:“谁再阻拦,休怪我动手!”


    就见众人堵得更严。


    “您也别怪我们。”王虎怕真闹翻,撸撸袖子打圆场:“天下 药铺多的是,咱抓紧些赶路,等下山何愁买不到药?”


    况他瞅着周祁也不像是有病


    “也就是腿瘸、”瞬遭雷恒寒目射来,下意识捂了捂还疼着的屁股:“就让公子忍这半月。”


    “有几味药宫中才有,我必须去。”


    “?!”王虎听他还要进宫,更极力反对:“皇宫真有这么好进,您何至至今才救出公子。”


    正是如此,雷恒才不愿众人跟着去送死。


    双方尽不让步,直至耗到日头高升,叫出帐的周祁瞧见,观雷恒被手下人团团围住,似内讧又不似,本着谨慎没贸然过去。


    倒是手下的发现他,想让他劝雷恒,雷恒却怕周祁晓得,赶着喊人住嘴,喊不及的就上手堵,堵不及的就扫腿踹,站不稳的东歪西倒,前额撞后脑,接连摔了一串。


    周祁更迷惑:雷恒的人叫他过去,雷恒又不准,再看场面尤其混乱,驻足观望了会,等消停才过去:“怎么回事?”


    “没什么。”昨夜被拒的难堪还没过,雷恒尴尬使得,有些不敢看他:“计划有变,今日暂时不必赶路,你再去睡会。”


    正想骗人回帐,不防王虎为防他趁乱抽身,慌要来拦,又遭另外个摔倒的绊住脚,朝前一跌,猛地扑倒雷恒背上,导致雷恒被扑在地,没等起身王虎又压上来,颇大个块头,压得雷恒差点断气。


    更难堪是周祁还看着…


    “起开!”


    王虎连忙爬起,看自己将领头的压在身下不算,还当着领头的心上人的面,只怕周祁误会,急跟他解释:“我对领头的可没非分之想,您别误会!”


    “……”雷恒想锤人:“一边去!”


    撵走王虎又看向周祁,动了动嘴,到底没说什么:“我先去猎食。”


    周祁正要拒,但想同行的不止他个人,遂不说这,改问回京是哪条路。


    “你走不出去。”


    “你只给我指个方向。”


    雷恒手一抬,指向不远处的帐篷。


    周祁:“……”


    转头问雷恒手下的人,王虎一听,以为是两人为刚才的事闹别扭,热心劝和,被雷恒拧住嘴一把扔开。


    “你先进去,其余等我回来再说。”


    “回京怎么走?”


    问不出随意朝个方向,将走即被雷恒拦下:“你定要逼我?”


    周祁下意识护住后颈:“我总有脱身的时候。”果真看雷恒掌中蓄力,不躲不避,迎上他极忍着的目光:“还是你想日日都打晕我?”


    此话一激,雷恒当真没打后颈,改点了周祁几处睡穴。


    抱人躺下,出帐见王虎又凑上来,活动活动手腕。


    被王虎看出他是想拿自己撒火,连忙道正事:“您不是想进宫盗药材,我有一计。”


    雷恒略质疑。


    “……”王虎气梗:“真有!”


    皇帝陪着周祁回府,又小住有几日,府中定有剩的药材。


    “周府总比皇宫好进,先取来应应急。”再是那外头难买的药:“天下之大,我就不信宫里才长那东西。”


    雷恒遂要去周府找。


    “您不能去!”王虎瞧他上套,接着忽悠:“周公子看就是个聪明的,您也知道他一心想回京,您这一走,就剩我这些个莽夫,脑筋哪转得过他?”


    就问雷恒怕不怕他这群人把人看丢。


    雷恒才想到这处:“那要如何?”


    “这样,我跟秦烨先去周府探探风声,若是府上没有,您再进宫。”


    瞧人迟疑指指周祁所在的帐篷:“公子失踪,将军和夫人定是急坏了,您劫走人家的亲儿子,总要向周府报个平安。”


    几番游说,总算劝得雷恒点头。


    —


    “秦烨。”王虎总觉得不对劲:“我们怕是中了套。”


    秦烨停下翻找:“怎么说?”


    “你不觉得一路太过顺利?”进京是,入周府也是,皇帝为找人将京城翻个底朝天,百姓门前都有重兵巡守,周府却不戒备,便是全派去寻了周祁,也不能看家的都不留个:“除非府上早设有陷阱。”


    话刚出口,门窗紧被破开,从外涌入大批侍卫。


    王虎:“……”


    抽刀退到秦烨跟前,就看他一脸淡定,好似早就料到,正想问他是不是有脱身的法子,周未又进来,一眼认出秦烨:“祁儿果然在你们手上。”


    既是熟人,周未摆摆手,让侍卫尽退到房外,顺手关了门,问周祁的身体状况。


    “公子一切安好,将军放心。”


    ‘抢他儿子还有脸叫他放心。’周未冷哼:“雷恒不来,是不敢见本将?”


    秦烨不敢说多,只道雷恒要陪周祁,实在抽不开身。


    幸好周未也没问别的,气让两人在此等着,从侧房拎来几个包袱:“拿好。”


    道里面是周祁的药和衣物,另有些能久放的吃食,瞧到秦烨脸上意外,又是冷哼:“你们不就是来偷这东西?”


    “…”秦烨和王虎相视一眼,都有些尴尬:“多谢将军。”


    不料话越真心周未反而越来气,直言如此做是为周祁,不受这句谢,只让两人转告雷恒:“祁儿要有半点差池,本将剥了他的皮!”


    说罢就撵人滚。


    直至进山,王虎仍难置信:“周将军就这么放我们走了?”


    不仅不问周祁去向,还在他俩走时打掩护,未免太玄幻?


    转念想到皇帝恶行,豁然洞开:皇帝虐待周祁,周未既为人父又为人臣,能恨不能反,如今周祁得救出京,不必再受皇帝折磨,正是周未所愿,这就不奇怪放他俩离开。


    瞥见秦烨心事重重,拿刀鞘怼怼他:“还没想过头?周将军这是看领头的救公子脱身苦海,帮咱们呢。”


    “没这么简单”


    “那是怎么?”王虎不以为然:“周将军总不能害自己亲儿子?”


    秦烨也说不出。


    这头周未正要进宫,出院子就见周夫人赶来:“我听下人说祁儿院中有动静,可是那伙贼人又来了?”


    得知掳走周祁的是雷恒,心落下又悬起:“此事可要告诉皇帝?”


    “你当放人是谁的意思。”


    “皇帝早知雷恒对祁儿有意,若是误会”周夫人身发寒,唯恐周祁回来再遭罪:“就让雷恒带他走、”


    被周未迅速捂住嘴。


    府上侍卫大半是皇帝派来的人,这话传到昏君耳中,不误会周祁和人私奔,也得误会周氏与雷恒串通:“皇上既有今日之举,自是信得过祁儿。”


    随后轻摇摇头,暗示府上眼多口杂,让其莫失言。


    “我进宫一趟,已然确定祁儿无事,你也宽心。”


    周夫人应声“知道”,顺路送周未到门口,毫不觉墙后匿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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