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 章  干脆结拜算了


    ◎聂蜚音像弹幕一样跑过去。◎


    她的反应就像是听到有人管她借钱一样为难, 靳月澜想不关注到也难。


    “怎么这个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付皎不太好回答。


    西山果园是靳誉蓁支起来的摊子,这几年做的不错,是洮州重点助农项目之一, 电视台还来拍过。不过当时出镜的是李香。


    李香是西山乡的人, 如今果园大小事务都是她经手所办,工作人员大多只认得她。


    就连付皎也只出席过几次重要会议,接了面锦旗。


    靳誉蓁更是极少在人前露面。


    如此一来, 外人全然不知她作为。


    真要去西山取经,岂不是自己向自己取经。


    好个美丽的误会。


    付皎觉得有趣, 到底还是没明说, 只道:“没问题,怎么会有问题呢,祖母想的真周到, 生意做到如今,社会形象必须重视起来才行。”


    分明很有道理的话, 靳月澜却无端听出几分压抑的喜悦。


    这孩子是不是该吃药了?


    “……蓁蓁你的意思呢?”


    靳誉蓁道:“竹怀比我有经验。”


    靳月澜沉默。


    茶台上热气氤氲, 茶香盈了满室。


    谁都没再开口说话了。


    付皎其实能理解靳誉蓁的抗拒。


    去做这样的事时,难免有人会以为她沽名钓誉,曲解她的本意。


    靳誉蓁自己说,凡事问心无愧即可,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行好事, 别人知与不知, 无关紧要。


    这样的性格,的确不适合名利浮沉。


    付皎却替她不甘心了。


    早些年受那些苦, 如今正该是享福的时候, 再者说, 靳月澜不也有意于她?


    一个人怎么能清心寡欲成这样!


    放着那么厚实的家产不要,非要捣腾什么耗事的藏品。


    各怀心思地喝完了茶,靳誉蓁带靳月澜看了遍店里的藏品,各个价值不菲,哪怕只搞一次展览,也必定是大赚。


    靳月澜心情十分复杂。


    藏品店经营的很好,毋庸置疑,靳誉蓁本就是很有想法的人,她现在用的概念,哪怕十年后也不会过时。


    就是此刻,她忽然迷茫了。


    继承有那么重要吗。


    蓁蓁非得沿着她铺好的路往前走吗?


    看靳誉蓁介绍藏品时的神采奕奕,她心中一片柔和,走时还交代:“常回家,再别动不动往山上跑了,入冬了身体扛不住。”


    尽管之前已经解释过一遍,但靳誉蓁还是重新解释:“今天是最后一节公益课,下一次开课就到明年了。”


    靳月澜放下心。


    她闲暇下来时,总担忧靳誉蓁。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开始操心身后事。


    她总放不下这个陪伴自己起家的小姑娘,昨晚要睡时,她翻了翻相册,惊觉靳誉蓁已经二十六岁。


    她还总拿蓁蓁当小孩,偶尔晨起,竟恍惚以为还在仰光,准备喊蓁蓁去涅槃节。


    车开出去,她长长叹气。


    岳徐安慰道:“蓁蓁会想通的。”


    靳月澜摇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何况竹怀已经回来了,她若再对蓁蓁步步紧逼,竹怀必然要多想了。


    她自然希望这两人别有嫌隙。


    更希望靳誉蓁能接替她的位置。


    正想着,岳徐将手机递过来,为难道:“祖母,是竹怀……”


    靳月澜叹气,“接吧。”


    ***


    将至中午,付皎打算下厨,问靳誉蓁要吃什么,靳誉蓁换了身真丝提花黑裙,披上外套下楼,“你和叶芸一块儿吃,我中午有约。”


    付皎大为惋惜:“那算了,你不在我就不下厨了。”


    靳誉蓁给她出主意,“拿个平板,把我照片找出来,放桌上陪你。”


    付皎道:“……”


    叶芸出外勤回来,正碰上靳誉蓁,脸皱成苦瓜样,急急忙忙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老板,有个事……孙律刚打电话说的……”


    靳誉蓁问:“什么事?”


    叶芸迟疑着道:“网上有些传言…岑述的粉丝找到我们的账号,发了不少评论,孙律已经联系团队帮忙了。”


    听完她的话,靳誉蓁没理解她的焦急从何而来,但对所谓传言却有些猜想。估计又是岑述维持热度的把戏而已。“孙律的办事效率我很放心,我下午再去找她。”


    孙柏昭的能力没的说,可是评论里那些话未免太不堪入目,任谁看了都要气个半死。叶芸担心极了。


    靳誉蓁要走时,又道:“正好,上次冯卉那幅假画的视频该发出去了,我也想要些年轻的客户。”


    被岑述粉丝逮着骂,平台当然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推流,白来的流量,不要白不要。


    她这儿几乎没有同龄的客户,很奇怪。


    总不能说洮州没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搞藏品吧?


    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破圈方式,现在想想,网络世界如此发达,必然会为她解决当下难题。


    这不比请营销团队好使吗。


    叶芸愣在当场,回神时就看到老板的车扬长而去。


    付皎在她耳边喊了声,“魂儿跟着飘走了?”


    叶芸一囧:“付老师,您别总拿我开玩笑。”


    付皎呵呵笑道:“千万别,我担待不起这一声老师。”


    说完就躺去休息室,点了好几分外卖。


    叶芸在外面偷看一眼,心虚不已。


    昨晚付皎回店里的时候,她正要下班,本着绝不多余工作一分钟的原则,她疾速跑出店门,假装没看到。


    付皎没上过班,不懂班味是多么荼毒人的精神,更不懂下班之后的空气是多么新鲜。她还以为吓到人了,在店门口人脸识别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看自己的脸。


    美得很依旧啊。


    所以她觉得叶芸挺莫名其妙的,跑那么快,不知道的以为她赶着回家现原形呢。


    去剧组的路上,靳誉蓁去藏品店账号的评论区溜达一圈,上千条评论,全是说她有钱没心的。


    她很诧异。


    这不是事实吗,也不算骂吧。


    于是评论区激情开麦,她情绪稳定地串情节。


    原来昨晚岑述发了条视频,文案写的很伤感,眼里还飘着泪花,失恋后的标配动态。


    网友扒了一晚上,终于找到蛛丝马迹。


    大家都知道,岑述最开始是靳氏一个服装品牌的试衣官。


    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她从试衣官变成明星。


    据说是靳家内部有人扶持。


    紧接着,有人扒出岑述的小小号,小小号的关注里,有靳誉蓁很早以前的工作账号。


    靳誉蓁都很佩服。


    吃瓜的时候,人均大侦探啊。这都找得出来?


    联系到之前网上传的悬疑饼,网友都默认是靳誉蓁辜负了岑述,因为她和陆文琦是朋友,而这部悬疑剧原本传的是岑述,开机时女主却变成聂蜚音,一定是分手导致的利益切割。


    靳誉蓁都看懵了。


    扒出来的瓜越来越多,评论区也乱成好大一锅粥。


    一大部分人谴责靳誉蓁负心,另一部分人磕CP。


    神奇的是,还有人磕她和聂蜚音。


    孙柏昭打电话来的时候,她正看的津津有味。


    孙柏昭找了最好的公关,做了舆论维护,一些恶言相向的内容都清理了。


    她安慰道:“骂人的都是岑述粉丝,正常人还是不会口出恶言的。”


    靳誉蓁不好说自己毫发无伤,问道:“那些磕CP的,不会都是你们引导的吧?”


    孙柏昭立马道:“不是,那都是自发的。”


    靳誉蓁不懂:“我跟聂小姐那么不熟,也能磕?”


    孙柏昭之前帮艺人处理过舆论问题,对这方面较为了解,解释道:“怎么说呢…你们认不认识不重要,大家会想象的。”


    靳誉蓁试着代入了一下,发现对嗑cp这种事毫无兴趣。


    难道她真的跟年轻人有代沟了?不对啊,她也才二十来岁。


    孙柏昭犹疑片刻,问道:“岑述的经纪人找了我好几次,说想跟您解释。”


    靳誉蓁道:“没什么好解释的,事业蒸蒸日下,还有空做这些,她也挺有意思。”


    孙柏昭只管按她的意思办事,没有细问。


    靳誉蓁和岑述的现状,可以说非常合理。


    本身靳誉蓁是个极度慢热、极其长情的人,这样的人一旦死心,丘比特和月老跪成一排都没用。


    岑述太过有恃无恐了。


    但突然来这么一招,看样子是想让靳誉蓁回心转意。


    大概她也感受到,没了靳誉蓁给她的包年营销,她的数据连后起之秀都不如了。


    ***


    中午拍完戏,别的演员都留在现场吃饭,聂蜚音和陆文琦则是上了楼。


    即便早知道聂蜚音做菜很不错,没料想三小时不到,她楼下楼下来回跑,两边的饭菜全做好了。


    进屋后,一股浓香扑面而来。


    还炖了汤!


    比楼下还丰盛。


    陆文琦赞叹:“还有你不会做的事吗?”


    聂蜚音含蓄一笑,看了看时间:“靳小姐还没来吗?”


    陆文琦往厨房走,“刚发消息说了,在楼下呢。”


    聂蜚音望着门口的方向,叠放整齐的餐巾被她展开,又重新叠好。她好像很紧张。


    陆文琦连啧几声,从厨房出来,“放心,我做的东西她都吃,何况你手艺这么好。”


    似乎成年之后,每个人都格外喜欢家常菜。


    小时候对着膏蟹大虾流口水,可长大后,却独爱一份家常的味道。


    今天吃完这顿饭,彼此的关系必定会更亲近几分。


    陆文琦心想,她真是个天才。


    其实人与人之间在喝酒时更能了解彼此,但靳誉蓁不喝酒。


    倒不是从不喝酒,而是不会轻易喝酒。


    上一次见她碰酒,还是刚上大学的时候。


    国际高中的高三除了申请学校和面试之外,就剩下上不完的课,所以一上大学,陆文琦几乎是报复性地娱乐,高考完之后,她给家里装了KTV,拉着靳誉蓁唱了一天一夜。确切地说,是她唱,靳誉蓁当听众。


    之后提起这事儿,靳誉蓁说她唱歌有种念经的四大皆空感。


    上大学之后,她拉靳誉蓁一块儿喝了回酒。


    那时候刚十八岁,坐在家里的星空顶下,看电影,喝酒,对未来有无限的憧憬。


    趁着醉意,她问靳誉蓁将来想做什么,靳誉蓁说不知道,她又问,将来想做什么样的大人。


    成为大人太残忍了,她们轻易不会提及。


    靳誉蓁脸颊透红,眼神茫然,过了好半晌,说,做个健康、进取、博学的人。


    陆文琦记在心上,一记就是九年。


    她总感觉,靳誉蓁内心是有理想的,尽管靳誉蓁本人称之为理想病。


    可她帮不了什么忙。


    陆文琦一直承认,她不是个无所不能的朋友。


    所以当她见到聂蜚音之后,如同遇上救星。


    在某种程度上,聂蜚音和靳誉蓁有点像,都没个具体的目标,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但不同之处在于,聂蜚音是自信自己做什么都能成。


    健康、进取、博学。


    这不就是聂蜚音本人吗。


    一开始是因为岑述,她不好介绍这两人认识,万一岑述从中作梗,闹得她们成了仇人,那岂不得不偿失。


    好在缘分不浅,竟有同桌吃饭这一天。


    陆文琦又想,今儿个日子真不错,干脆她们仨结拜算了。


    -


    靳誉蓁找到房号,按了门铃。


    陆文琦笃定是她,正要去开门,瞥眼看到聂蜚音像弹幕一样跑过去。


    开了门,聂蜚音微笑相迎。


    靳誉蓁一进来就闻到香味,面色愈发温和,“我没来晚吧?”


    聂蜚音说:“姐姐来的刚好。”


    靳誉蓁带了礼物过来,另外装了一小箱李香给的石榴,陆文琦一边说‘这么客气干嘛’,一边打开箱子看。


    见是新鲜的石榴,她感动不已,“我们俩真是心有灵犀,早上我还念叨要买石榴来着。”


    她都这么说了,靳誉蓁当然不好道出实话,“咱们俩一直很默契。”


    聂蜚音牵起的唇角一直没有落下去,吃饭时,她静静听靳誉蓁和陆文琦聊天,面上总带着喜悦。


    靳誉蓁余光瞧见,总疑惑她喜从何来,反复想了几遍,猜想是出于礼貌才如此。总不能请人吃饭时挂脸,那是岑述会做的事。


    陆文琦尝了几道菜,赞不绝口,因为靳誉蓁在旁边,所以用词更是夸大,聂蜚音有点不好意思了,忐忑地看着靳誉蓁,问道:“味道怎么样?”


    靳誉蓁点点头,又道:“能说的全被陆导说完了,留给我的词不多了。”


    陆文琦昂首挺胸:“姐当导演之前是做编剧的,词汇量没的说。”


    提到这茬,她神色带着失落,“写第一部剧本的时候,还以为编剧行业没我不行呢,谁知道后来路走宽了,才发现导演这行没我也不行。”


    靳誉蓁叹息:“这种话出门就别说了,省的别人再雇人打你。”


    聂蜚音听了,惊讶不已:“打?”


    陆文琦悻悻道:“早些年口无遮拦,确实说过几句不中听的话,不过没打着,我跑我家地下影院藏了半个月来着。”


    聂蜚音道:“……”


    陆文琦不满被揭老底,嘲道:“也不知道是谁,高三的时候想学芭蕾,错报成击剑课了!”


    聂蜚音视线一转,看向靳誉蓁。


    靳誉蓁无语半天,“我那天正好感冒,眼花缭乱,只看到海报上有芭蕾俩字,就报名了。”


    聂蜚音失笑,“格斗中的芭蕾,也是芭蕾。”


    靳誉蓁转眸,视线和她对上几秒,笑道:“你说得对。”


    陆文琦摊手:“得,你们是一面儿的,我说不过,不说了。”


    这顿饭算是聂蜚音的答谢,那天晚上靳誉蓁送她回家,她就一直在琢磨该怎么感谢,最直接地自然是送礼物,可短时间内她没法找到称心意的,思来想去,还是下厨。


    她其实很局促,怕给靳誉蓁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时不时就瞧一眼。


    见靳誉蓁胃口不错,她才彻底放下心。


    下午,陆文琦要外出试景,先走一步。


    靳誉蓁随后也要回去,聂蜚音正准备出门送她,靳誉蓁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是云满打来的。


    邀请她今晚去参加商场开业派对。


    说是专门请了大师算日子,大师算了几个月,今早才敲定了良辰吉日。


    可以说十分匆忙了。


    云满在京城人脉很多,先前也帮了靳誉蓁不少忙,左右今夜没事,去凑个热闹也行。


    挂了电话,她看了看聂蜚音。


    根据云满之前说的话来推测,聂蜚音跟云满应该挺熟。


    于是她道:“是云满姐打来的,她说今晚有个开业派对。”


    聂蜚音道:“你要去吗?”


    现下已经两点多,如果去的话,就得准备衣服,还得化个妆,挺赶的。


    靳誉蓁点头,“她是我大客户,得过去捧个场。”


    聂蜚音轻笑:“可满满姐跟我说,姐姐你才是她的大恩人。”


    关于那幅假画的事情,云满一五一十跟她讲过了。


    要真送假画给聂文霜,轻则发怒,重则绝交。聂文霜的脾气是真的犟。


    靳誉蓁心中有些微异样,温声说:“谈不上恩人,举手之劳。”


    又问:“你不去?”


    聂蜚音摇摇头:“晚上排了夜戏。”


    靳誉蓁对此表示理解,陆文琦不止一次说过,聂蜚音非常敬业。


    她道:“成,我先走了,改天见。”


    聂蜚音的笑僵硬下来,脑中闪过无数种话术,最终在靳誉蓁出了房门的时候,说了句:“姐姐,我能帮你化妆吗?”


    靳誉蓁回过身,诧异地看着她。


    聂蜚音连忙解释:“我看时间挺赶的,剧组的化妆间可以用,我平时出活动的妆也自己化……”


    似乎都不太有说服力。


    随便联系一个造型室,就能解决上述所有问题。


    聂蜚音不禁懊恼。


    一直看戏的系统焦急地道:“我给过你建议,下厨的时候切根手指很难吗?你为她下厨,切了手指,她不就留下照顾你了?亲密度不就有了?”


    聂蜚音没心思理会它。


    她的提议会不会太冒犯了?


    也是,对于靳誉蓁而言,她们并不很熟。


    哪怕是朋友之间,也不敢轻信对方的手法。


    她生怕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使靳誉蓁不快,不由想要找补。


    可她还没想到说什么,靳誉蓁就痛快应下:“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以。”


    聂蜚音愣了愣,“…好、好,我的化妆间有没拆封的化妆品,各种牌子的都有,应该、应该够用。”


    靳誉蓁嗯了声,让开了路。


    聂蜚音暗暗舒了口气,关上门,在前面领路。


    系统惊讶:“这也行?我先去后台看看……咦,为她化妆,九十九个亲密度,这么高吗?”


    聂蜚音一共也没得过几次亲密度,对系统的规则还很生疏,“这算很高吗?”


    系统做了个对比:“当然,我查了一下,就算你们共赴巫山,也才八十个。”


    “凭什么?”聂蜚音下意识回道。


    系统道:“?”


    聂蜚音道:“…我的意思是,不合理啊。”


    系统冷笑:“以你的进度,根本不必为此忧心。”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白天发哦,应该是下午六点之前的样子,muamuamua


    第22 章  希望她们百年好合


    ◎“姐姐,可以吗?”◎


    在各行各业都不景气时, 肯投钱的都是在世菩萨,剧组工作人员早知道陆导藏着一位大财主,所以埋伏在角落里, 看到聂蜚音带着大财主一道出来, 众人脑中纷纷浮现出一段剧情。


    一款,助力女友每个梦想的豪门大佬。


    聂蜚音演过玄幻剧,也演过年代剧, 从入行开始,挑剧本的眼光就挺老道, 演的角色都很有厚度, 可见她对自己的职业有非常严谨的规划,今年年初,她在采访里透露, 想挑战高智商犯罪的角色。


    年底就演上了。


    有人低声说:“希望天天见到大财主,增强我的财富磁场。”


    又有人小声道:“希望她们百年好合, 净化我的内心。”


    “……?”


    靳誉蓁平时化妆比较随意, 参加各类宴会的时候都是找专业化妆师,根据她的经验,化妆这种事每个人的步骤都不同,有人先画眉眼,有人先涂粉霜, 她不清楚聂蜚音是什么手法, 洗完脸坐到镜子前, 绑好头发之后就不动了。


    聂蜚音问道:“姐姐今晚要穿什么衣服去?”


    靳誉蓁低头一看,“就这身吧。”


    化完妆再回去补套首饰, 差不多像样了。


    聂蜚音莞尔, 从柜里找出没用过的化妆品, 挑了几样出来。


    有一些是靳誉蓁自己正在用的牌子。


    聂蜚音给她系上一次性罩衫,低首垂眸,看到几缕发散落在她肩颈,发丝细顺,肩颈柔润。


    就是一个连头发丝都很健康的人。


    聂蜚音打开一瓶粉霜,踌躇几秒,轻轻抹在靳誉蓁脸上。


    靳誉蓁闭上眼。


    她像是丝毫不设防,十分信任的样子。


    聂蜚音莫名有种使命在身般的心潮澎湃,手法更是精之又精,描眉的时候,先在手背上试了一遍,确保不会出错,才敢拿眉笔碰靳誉蓁的眉毛。


    靳誉蓁的眉不难画,原生形状已经足够好看,眉弓包住眼眶,眉峰的弧度稍带几分凌厉,一旦过多修饰,反倒画蛇添足。


    聂蜚音弯下腰,离得很近,或许是心理作用,她几乎分不清彼此的呼吸。


    她在某一刻失神。


    就是这一刻,靳誉蓁睁开眼。


    这么近距离的对视,算是头一次。


    一个坦坦荡荡,另一个做贼心虚。


    聂蜚音急忙错开视线,突有窒息之觉。


    手忙脚乱地收了眉笔,转身看向镜子,“姐姐,可以吗?”


    靳誉蓁点头:“聂老师很专业啊。”


    聂蜚音眼睫颤了颤,眉梢眼角都带着雀跃,唇角克制压着:“其实没什么,我都是拿自己练手。”


    靳誉蓁抬起眉,微微侧过身,仰起脸看她。


    这时,她文文弱弱的外表之下,有一份近于淳朴的灵动。


    聂蜚音望进她的眼中,无形中被缚住了,长久地沉默。


    涂口红时,她的手不觉间抖了好几次。


    靳誉蓁察觉到后,半阖住眼。


    避免视线交汇的可能,她也许就不会紧张了。


    靳誉蓁自以为贴心,却不料下一秒,左边的眉被人用指腹从头轻抚到尾,头顶的话语清晰入耳,“太好看了。”


    她缓缓转眸,眼底几分愕然,看到聂蜚音欲退不退地俯在上方,眼睛明润,似是发自内心说出这句话。


    靳誉蓁甚少听到这么直白不加修饰的夸奖,心中又添几分异样,没忍住牵唇,想着谦虚几句,可聂蜚音已经逃命一般闪出去,言辞混乱地解释道:“我是说、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好看,不是我化妆好看!”


    靳誉蓁挑眉,“真的好看吗?”


    聂蜚音重重点头。


    靳誉蓁于是又问:“有多好看?”


    聂蜚音登时词顿:“…”


    -


    门外,靳竹怀靠墙而立,面色深沉地听着里面的声音。


    早上和祖母说了助农公益的事,祖母没给准信,她大约猜到是为什么,所以去藏品店里找靳誉蓁,却扑了空。


    她熟知靳誉蓁的社交圈,不在店里,很大可能是来找陆文琦了。


    这件事很难在电话里说清楚,文字消息又太冰冷,她决意当面商量。


    意料之外,陆文琦不在,寻到化妆间,就在门口看到里面的情景。


    这个人她认识。


    当然,以她对岑述的密切关注,不可能连她的对手都不知道。


    聂蜚音,现在比岑述还红。


    她用锋锐的目光打量聂蜚音,毫不费力看穿这个人眼睛里深藏的渴求。


    而这,正是靳竹怀最厌恶的。


    她们这些人,总会让蓁蓁伤心。


    室内的空气稀薄起来,聂蜚音的呼吸不上不下,吞吞吐吐地说:“就是…就是……特别好看。”


    她恨自己记性不好,应该背一遍辞海再出言夸赞,现在倒好,连个像样的修辞句都讲不出来。


    靳誉蓁看到她绞尽脑汁的模样,竟然觉出几分趣味。


    她解下罩衫,站起身照镜子。随意绑的低马尾和这身衣服挺配,倒省了再请发型师。


    薛澄来的时候,靳竹怀还在外头站着。


    她大惊失色,快步过去,“靳总?”


    靳竹怀抬头时,神色中带着一丝不轻不重的厌烦,薛澄心里咯噔一下,停住步子。


    为什么这么看她?


    她的问好没得到回应,却惊动了室内的两个人。


    靳誉蓁出门一看,见靳竹怀站在外面,面色冷淡,并且不像刚到的样子。


    “竹怀?”她蹙起眉:“你来找我吗?”


    靳竹怀抑住心里的不悦,勉强笑了笑,“去店里没找见你,猜到你来这儿了。”


    靳誉蓁立刻明白她的来意,眉眼沉下来,“怎么没打电话?”


    靳竹怀像是没看到聂蜚音一样,道:“出去说?”


    靳誉蓁点头,转身对聂蜚音说:“我得走了,下次见。”


    聂蜚音把刚才用过的口红递给她,便于补妆之用,“好。”


    靳誉蓁很自然地接了过来,朝她一笑。


    薛澄看到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


    才几天啊,这么熟了?


    送走靳誉蓁和靳竹怀这两尊大佛,她一转身就扣住聂蜚音的肩,“告诉我,什么进展!”


    聂蜚音想了想,“零进展。”


    而且刚才靳竹怀看她的眼神,比她看岑述还恨。


    好奇怪。


    薛澄不解道:“不能吧,要换了我跟商商,共处一室还零进展…”


    聂蜚音木然道:“打住。”


    她推开薛澄的手,进去找手机,网购了一本辞海。


    薛澄凑过来一瞧,“呀,你这是要把学霸人设贯彻到底啊?”


    聂蜚音没回,而是关上手机,嫉妒地看着薛澄。


    什么时候她才能像薛澄这么厚脸皮,情话张口就来。


    薛澄被她看的毛骨悚然,“又憋什么坏主意呢?我今天来可是有正经事儿。”


    她找出两张照片,“那天跟踪你的就是这两个人。”


    聂蜚音粗看了眼,“不认识。”


    薛澄道:“你细看一下,万一是仇人什么的,也好防备啊。”


    聂蜚音耿直道:“对他们来说,细看也太残忍了。”


    薛澄无言以对。


    “你在靳誉蓁面前能这么直爽的话,哪还有岑述什么事儿,”薛澄感叹道:“我找人查过了,这可不是单纯的两个人,他们背后是高谊你知道吗?”


    听到高谊,聂蜚音猛地皱眉。


    入行这几年,她最烦的就是高谊的艺人,各个都像狗皮膏药,沾上就甩不掉,先前一个男的在岑述剧里演个工具人,到现在还在一批一批发捆绑通稿。


    薛澄按住眼皮,“我总觉得怪怪的,但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反正小心为上。”


    听她这么说,聂蜚音也觉出不对来。


    如果是为了炒作,那网上应该有动静才对。


    但她所在的公司对舆情监控十分到位,如果有这种事的话,早就有通知了。


    不为炒作,为什么跟踪她?


    假如目标不是她,难道是聂家?


    系统冷不防出声:“恭喜啊,亲密度收入九十九,还误打误撞解锁了支线剧情呢。”


    九十九个亲密度是之前说好的,可支线任务从何而来?聂蜚音诧异:“什么意思?”


    系统说:“附加题啦。”


    它解释道:“高谊,披着娱乐公司的皮,犯着谋杀的罪,擅长讨好富人、杀死富人、夺取富人的财产。”


    聂蜚音感到一阵恶寒:“你的意思是,我被盯上了吗?”


    对于系统的话,她半分怀疑也没有。


    高谊这家公司的气质就很‘贼眉鼠眼’。


    系统道:“是呢。不过只是个小副本而已,难度不大。”


    -


    回藏品店的路上,靳誉蓁找出包里的小镜子,欣赏脸上的妆。


    靳竹怀侧过脸看她,明知故问:“你自己化的?有进步了。”


    靳誉蓁并不确定她在门外站了多久,听她这么问,全当她什么都没看到,面不改色地说:“我能画出这么丝滑的眼线吗?是聂小姐。”


    靳竹怀眉头皱近,“聂小姐?”


    靳誉蓁放下镜子,对上她的眼睛,“刚才我想介绍你们认识,但你冷着脸,我不好说什么。竹怀,你不喜欢她?”


    靳竹怀僵硬一笑:“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喜欢!”


    前一句话音刚落,后一道声音就响起了。


    靳誉蓁立时睁大双眼。


    她又一次听到了竹怀的心声。


    这个技能时有时无,不稳定极了。


    但只要还在就好。


    克制住心中的讶异,调整好表情,她继续道:“那刚才你怎么看都不看她?”


    “因为我不喜欢她!”


    靳誉蓁道:“……我跟她挺聊得来,陆文琦也很看好她。”


    “陆文琦懂什么?”


    靳誉蓁道:“……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靳竹怀终于有了反应。


    “差点气忘了。”


    她道:“祖母说企业助农的事想交给你去办?”


    靳誉蓁有些乏了,“你知道我不会去的。我也跟祖母说了,不会去。”


    靳竹怀听出她话中的无奈,心里更是明白,她没有争权的心。


    可是祖母总是不死心。


    靳竹怀颇有些无计可施。


    她要做一些事情,需要靳家保驾护航。


    但她知道,祖母和蓁蓁都不会赞同她的做法,她只有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如愿以偿。


    【作者有话说】


    更新更新,muamua


    第23 章  “那聂小姐呢?”


    ◎那个疯丫头绝对是精神分裂没错了!◎


    晚上的戏比较特殊, 要和一个外国演员对戏,聂蜚音一遍一遍背词,几乎倒背如流, 薛澄心疼, 出馊主意:“我给你举提词器吧。”


    聂蜚音放下剧本,“不用。”


    薛澄见她这么说,必定是很有把握, 乖乖跑去陆文琦那边当现场观众。


    聂蜚音只要去做了,那就肯定能做好。


    还有一个原因, 薛澄知道她的英文不错。总之这段戏播出去不会伤害她的学霸人设。


    整部戏的结构很精妙, 薛澄不大懂专业术语,更懒得去查这是什么叙述手法,她给取了个直白好记的名字, 叫谎言大杂烩,反正出场人物都在说谎就是了。


    女主刚高考完, 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到处替天行道,令整个城市的罪犯闻风丧胆。


    这段夜戏是开头的小高潮。城中村潜伏着一帮专骗老人的诈骗犯,将近十个老人被骗后自杀。这些人有个共同特征,积蓄不多,子女在外工作, 或许是出于巨大的恐惧和自责, 所以才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诈骗犯也有事业规划, 主打积少成多,多找几个受害者, 每个受害者少骗一点, 这样一来, 哪怕受害者去寻求帮助,别人一听才几千块,就不上心了。


    殊不知,这与杀人无异。


    女主找到几个贩卖禁品的散户,设计诈骗犯上钩,将这帮人连锅端了。


    这晚,散户和诈骗犯被离间,互捅起来。


    而女主回家之后,喝了一杯牛奶,甜美入睡,并做了个难得的好梦。


    当然她只是剧本女主,播剧之后,主视角是破案组,女主从头到尾都是嫌疑人。


    薛澄看了完整的剧本之后,心里五味杂陈。


    女主一直在替天行道,以非常暴烈残酷的方式。


    但最后,她终于明白世界的秩序不会由她建立,她的理想终将破灭,所以她为自己的理想殉葬,独自爬上雪山,再未出来。


    她可能活活冻死了,也可能被狗熊吃了。


    不知道。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变-态建立宏图伟业失败后选择自杀的故事。


    聂蜚音演了这个剧本,算是为自己的演艺事业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薛澄看到她躺在房里笑着入睡,而另一边正杀的血肉模糊时,心里莫名爽爽的。


    这让她蓦然心惊起来。


    难道她也是个变-态?


    下戏之后,陆文琦好一番称赞,看上去十分满意。


    聂蜚音自己演的也挺过瘾,回房洗漱后,精力还很充沛,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找到电子版的辞海,在平板上阅读。


    -


    靳誉蓁来到开业仪式现场时,感到一阵庆幸。


    还好没有听竹怀的建议,要真穿礼裙来的话,也太格格不入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仪式如此与众不同。


    大厅搭了舞台,整体装设氛围很像慢热酒吧,节目单还在大屏上滚动。


    她这才知道,云满的商场不是她所熟知的商场,其实就是个大酒吧,专攻娱乐。不过二楼设了影院,三楼是剧场,比较多样化。


    还挺有意思。


    云满一下看到她,喜气洋洋地朝她招手。


    把礼物放在迎宾台,她过去坐到云满旁边。


    看这装设,她的礼物恐怕不大合适。


    那一箱安神香会不会过于冒犯?


    应该不会吧。


    云满既然和聂家关系亲近,一定有几分相似之处,聂蜚音这么年轻都开始用养生药材,她送云满一箱安神香也没什么,那还是找大师专门调配的。


    说来也奇怪,中午那顿饭吃完,她早将送药材的事给忘了,直到她走,聂蜚音也没提。


    等她回店里跟竹怀聊完,司机才带着几大箱东西进来,说是聂小姐给的。


    她打开看了下,都是极名贵的东西,有几样是她苦寻不到的。如果当面给,她绝不会要。


    云满知道她中午去剧组的事,小声问:“阿音厨艺不错吧?”


    靳誉蓁只得点头。


    云满道:“她厨商可高了,聂老师以前办茶会,都是阿音当大厨。”


    经过中午的享用,靳誉蓁对此毫无质疑。


    “本来能顺道一起来,但她晚上排了戏。”


    云满说:“等她拍完这部戏,咱们在这边聚聚。”


    两人聊完,节目也开始了。


    都是为贺场所排,特别喜庆,跟过年一样。


    靳誉蓁看的认真,期间连手机都没拿出来过。


    热场结束后,就到了自由社交环节,靳誉蓁在这儿只认得云满一个人,便只和云满在一块儿说话,从头到尾都没挪过位置。


    大约是知道她和聂蜚音破冰,云满不自觉就开始提聂蜚音。


    谈到今晚的戏,云满说:“我看朋友圈还有人夸阿音的英文呢。”


    靳誉蓁不太看别人的动态,对此并不清楚。


    云满说:“她上高中的时候接到过跨境诈骗电话,对面那英文说的特好,但腔调上还是能辨认出来,应该是东南亚人,她受了刺激,觉得骗子都说的比她正宗,心里过不去,就开始发愤图强,高考直接满分。”


    靳誉蓁试着想象画面,但不由自主想到了聂蜚音说的扔情书一事。


    她经常忘事,高中毕竟太久远,甚至她连自己高中什么样子都给忘了。


    但她擅长…或许擅长推测。


    结合听来的这些事件,她猜想聂蜚音高中时是个鲜活张扬的人。


    云满好奇地问:“你们高考的时候是不是还能选考外语?你当时选的是哪门?”


    靳誉蓁道:“我没选,默认考英语。”


    云满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们这代人都喜欢小众语言。如果再选一次的话,你想考哪门?”


    这个问题看似无聊,其实别有深意。


    云满都开始佩服自己的谋略。


    喜欢某一国的语言,在某种程度上显示出审美偏好。


    了解一个人的审美是非常重要的事。


    不还有句老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


    靳誉蓁想了想,“要是能选方言就好了。”


    云满愣了愣,“…啊?”


    靳誉蓁说:“我觉得洮州的方言很有研究的价值。”


    云满讪讪道:“好像是这样。”


    能不是吗,外地人一个字也听不懂,咕哝咕哝跟念咒语一样。她脑袋再聪明点的话,肯定会亲自做这项研究的。那么古怪的发音,是如何听懂的?


    不过,云满忽然发现,靳誉蓁好热爱洮州。


    有种高于乡土情怀的热爱。


    聂蜚音也总称赞洮州的水土,那看来是有缘。


    像她们这种情况,交朋友其实挺难的,小时候还能随心所欲,可长大之后总要考虑各方利益,跟自己家族不睦的人,哪怕再喜欢也不能交往,而对于那些有着深度利益捆绑的人,哪怕再厌恶,也要赔笑脸。


    云满自己肯定不愿过这种日子,否则也不会从京城跑到洮州来。


    家里管她这种行为叫做‘出走’。


    她没放在心上,这大半年在洮州日子过得极好,哪有空想些无关紧要的事。


    因此聂蜚音提出扎根洮州时,她投了赞同票。


    至今微信还被聂文霜关在黑名单。


    她暂时不敢去求和,因为聂文霜的研究生生活不大顺利,她一旦出现,就属于集火,送上门给人当沙袋。


    事实上,她还有个绝妙的主意能解眼下困境。


    聂文霜之所以反对聂蜚音来洮州一事,只是因为担忧而已。


    独在异乡,孤立无援,她不忍心让聂蜚音受罪。


    那如果她给聂蜚音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这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到时聂文霜还有什么理由生她的气?


    都不用卑微相求,黑名单肯定会解除。


    这么看来,靳誉蓁和聂蜚音顺利结交的话,必能造福于她。


    她心里正想得美,没注意舞台那边发生争吵。


    靳誉蓁看到有人抡酒瓶子,提醒道:“好像打起来了?”


    她的话刚说完,就看到拿酒瓶子的舞男朝着自己脑门砸下去。


    云满皱眉细瞧,不太理解这个行为,“他搞什么?”


    经理急匆匆过来找她,长话短说:“老板,客人让他陪酒,他不愿意,闹起来了。”


    云满神色冷淡下来,“装什么装,人都站到台上了,舞也跳了,喝酒的时候来这一套?他什么心眼儿我看的一清二楚。”


    无外乎钱没给够而已。


    现场的客人显然和她一样的想法。


    那位长发红裙的客人勾唇,拿起桌上一叠小费扔到舞男脸上,“你就值这么多,少装,不然,一分也没有了。”


    旁边的同伴觉得憋屈,瞪了舞男一眼,“这都给多了,人家装腕儿不肯跳,指不定攀上高枝儿了。”


    云满怕扫了客人的兴,跟经理说:“把他弄走,以后请人的时候谨慎点儿,别找这种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经理急忙应下。


    现场气氛变得低落,经理临时做了调整,让压轴的歌手上台。


    一首很调动情绪的歌,驱散刚才的郁闷,众人重新欢闹起来。


    云满长舒口气。


    靳誉蓁重看了遍桌上的节目单,后面都是唱歌了。


    云满问道:“下面没看的了,要不要去猫咖瞧瞧?”


    靳誉蓁讶然:“还有猫咖?”


    云满道:“最顶层就是,不过这会儿员工应该都下班了。”


    靳誉蓁一时分不清她说的员工是人还是猫。“不了,改天吧。”


    云满道:“改天你一定要来看看,那些猫真的太通人性了,一有客人来,就排成一排开始走秀。”


    靳誉蓁有点震惊,“走秀?”


    云满道:“猫咖之前开在别处,我也没管过,有天正好路过,就进去坐了会儿,那些猫看到之后,就用那种很蔑视的眼神看着我,排成一排从我跟前走过去。”


    那才是正宗的猫步。


    一开始她被吓到了,还以为是什么仪式。


    不过转念想想,她走南闯北,就差没见过鬼了。这点事儿算不上惊天动地。


    问过店员才知道,猫聚到一起之后,选举出一个老大,老大特会带队,甚至对人性也有一些了解,把客人玩的团团转。


    云满说:“我经理说年轻人都爱看这个,把猫咖搬过来,也算变相为剧场和影院揽客。你瞧,我早上才定了开业时间,晚上的派对就这么多人,估计一大半都是冲着猫来的。我前不久还请教过一位经济学大师,大师说,想把场子办长,就得走进年轻人的内心。”


    靳誉蓁听完彻悟了,叹道:“还得是大师。那有没有什么我能用得上的法子?”


    云满回忆一遍大师说过的话,道:“要想顾客进门,首先得有极具吸引力的营销策划。”


    靳誉蓁犯难:“这……您可能不知道,我前两年吧,年少轻狂,在一次创新大会上大放厥词,说了句搞营销的都是骗子,得罪了一整个行业,现在…属实请不到团队。”


    云满也犯了难,不过她毕竟年长,见过的世面多,帮忙分析道:“做营销么,得有一个噱头,你得先知道顾客喜欢什么,对症下药。”


    靳誉蓁正琢磨着吸引年轻顾客,听了这番话,就想到了果园养的那几条狗。


    年轻人好像对这些猫猫狗狗特别喜爱。


    可问题又来了,听说过猫步,没听说过狗步啊。只听说过狗叫。


    那怎么办呢?


    她又想起,那几只狗好像还会点绝技。


    “您这儿让猫走秀,那不如我找几只狗在店里打鸣,算不算异曲同工?”


    云满听完,讶然不已,“何止异曲同工,这简直青出于蓝啊。你想想,狗打鸣是多有乐子的场面,年轻人喜欢看什么?看乐子啊。”


    被她这么一说,靳誉蓁顿时信心满满,“您说的对。不过光看狗打鸣太干巴了,最好办个比赛什么的,我那几条狗可有好胜心了,一定很有节目效果。”


    云满总结了一下她现有的资源和想法,叹道:“这么好的点子,只在店里办的话暴殄天物,不如联系平台,做成综艺节目!”


    靳誉蓁抚掌:“好办法。”


    云满有些激动:“综艺火了的话,狗不是也火了?狗火了,成大明星了,你的店就是洮州新晋打卡地!”


    靳誉蓁被她说动,但许多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第一步怎么做?”


    云满摩拳擦掌:“我帮你!这个真狗秀太有爆相了,比陆文琦正在拍的犯罪片还容易爆。”


    靳誉蓁挺为难的,“啊?两个都爆可以吗,那个片子也是我投的。”


    云满信心满满:“好,都爆!”


    靳誉蓁心下慨叹不已,问道:“可这么做,是不是存在动物表演的性质?”


    云满思量半晌:“这……好像是。不如你在藏品店旁边开个狗咖?全市的狗咖只有你家狗会打鸣,竞争力拉满了。而且成本也不高,像我那些猫都是一个月七千块招聘来的,可贵了。”


    靳誉蓁道:“我再想想吧。”


    藏品店和娱乐商场的性质大大不同,恐怕不能一计二用。


    先前录的节目快播了,说不定会有效果。


    -


    晚上回到店里时,付皎还没走。


    靳誉蓁在路上眯了会儿,此刻一点不困了,便坐下和付皎说了会儿话。


    付皎说:“高谊那边我一直盯着,就刚刚,你大伯在高谊内网的聊天室出现了。”


    靳宏和靳恪早上就在店外鬼鬼祟祟的,想必是有行动。靳誉蓁道:“明天家宴,我会把这事儿告诉祖母。说不定能利用他们俩把高谊拉下去。”


    付皎给她一份文件,“我抄来的信息全在这儿了,祖母肯定看的明白。”


    靳誉蓁接过来看了一遍。


    “那聂小姐呢?”


    付皎道:“这就是奇怪的一点,我前些天看过很多加密信息,这会儿都不见了,高谊好像在收网,靳家和聂家,大概就是最后的目标。”


    这种代代相传的组织,早已发展出无数信徒,不可能收手。


    除非是要转移据点。


    靳誉蓁有一肚子话想说,话到嘴边又作罢。


    付皎问:“聂家的事你打听了吗?”


    靳誉蓁道:“打听了。”


    比起传闻中的豪门恩怨,聂家就比较普通了。


    上一辈起家,这一辈继承。


    很顺畅的流程。


    付皎感到不可思议,“聂文霜还有个弟弟,当初没争家产吗?”


    靳誉蓁道:“按照云满的说法,长辈都满意聂文霜,根本不存在争夺一说。”


    付皎摆摆手,“这跟我知道的不一样。”


    靳誉蓁洗耳恭听。


    付皎道:“好像聂文霜的弟弟拉横幅讨家产来着,但没扑腾起什么水花。”


    靳誉蓁道:“这事儿我没听说,只知道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付皎叹道:“你小心点儿,这些人丧心病狂,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靳誉蓁点点头,“你去楼上睡吧,我先回家。”


    -


    这晚,靳誉蓁罕见地做了个梦。


    更稀奇的是,她竟然梦见了五年前的事。


    那时她跟随团队去西南拍摄纪录片,中途害了雪盲,短暂失明。


    一直到录制结束也没能完全恢复。


    那一次遗憾的是,她没能看到当地的风景,哪怕将纪录片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能弥补。


    后来不经意翻出来一本相册,才得以解救。


    她依稀记得,相册是同行的一个妹妹送她的,但当时她的眼睛还没恢复好,没法看,只能装进行李箱。


    回洮州后,她便将相册忘了,半年后才翻出来。


    将近一百张照片。


    她翻看相册,像是将西南的路又走了一次,心中一半满足一半怅然。


    当时她有想过去感谢送她相册的女孩,但那时年轻气盛,负气辞职后,对于与原单位有关的一切人和事都不那么待见,终究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印象中,那个女孩是京大的志愿者,年纪最小,大家都喊她妹妹,靳誉蓁不和她一个组,平时交流不算多,所以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


    梦里,她仿佛回到了西南的小县城,回到某一个早晨。


    房里有藏餐的香味,一个温和的声音响在耳边:“央宗说姐姐的眼睛恢复了一点,能看见我的脸吗?”


    她努力使视线聚焦,忽而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眼前逐渐明朗起来。


    重得光明的同时,她看到了聂蜚音的脸。


    秀眉润目,笑容清恬。


    于是顷刻间惊醒,额上沁出汗。


    她坐起来,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凌晨三点。


    怔怔坐了会儿,她下床找到电脑,翻出当年的纪录片信息,在片尾仔仔细细找了一遍。


    没看到聂蜚音的名字。


    -


    次日,靳家家宴。


    靳誉蓁到的很早,宁芳一看到她就想挖苦,冷笑一声,道:“蓁蓁来的好早啊,每周这么来回跑,还不如别搬出去呢。”


    靳誉蓁看了看她:“您这么说,是因为思念我,想劝我搬回来?”


    宁芳道:“………”这怎么连好赖话都听不明白了。


    她咬了咬牙,到底再没说什么。


    因为靳宏和靳恪结盟的闹剧,她在靳誉蓁面前完全抬不起头,连放狠话都不大好意思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靳竹怀回来了。


    那个疯子可见不得别人欺负靳誉蓁。


    企业助农的项目还没落定,她不想在这关头生事。


    想起靳竹怀以前做过的事,她后背爬上一股凉寒。


    那个疯丫头绝对是精神分裂没错了!


    有时候她觉得,连靳誉蓁都有防着靳竹怀的必要。


    真的很奇怪,说她妹控吧,她在家产这事上丝毫不让,就连靳誉蓁仅有的那点股份也被架空了,说她无情无义吧,她又在许多事上护着靳誉蓁。


    就很矛盾。


    再这么下去,恐怕靳誉蓁也要精神分裂。


    出了亭子,她远远看了眼靳誉蓁,突然生出几分同情。


    转念想到,她拼命想要的东西却是人家不屑一顾的,同情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变为怨恨。


    谁能想到,过去五年靳誉蓁为了追求岑述闹了那么多笑话,靳月澜仍然把她当块宝呢。


    宁岁蹦蹦跳跳过来时,就看到她面带愁容的模样,好奇问道:“一大早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宁芳看到她笑嘻嘻的样子,怒从心起:“就你这智商,跟你说了也听不懂。”


    宁岁早就习惯她的喜怒无常,摊摊手道:“正好,我也不大爱听。您自个儿慢慢想吧,我去找蓁蓁玩去了。”


    宁芳一面气愤,一面又庆幸。


    气愤的是宁岁不求上进。


    庆幸的是,她这么恶毒、靳誉蓁那么阴沉,教出来的宁岁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白甜。


    教育学的奇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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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 章  “给蓁蓁的。”


    ◎照您这体型,小心棺材板盖不上啊。◎


    将近入冬的时节, 一层冷霜不知不觉落下,庭院中的绿植无一幸免,叶片上全都打了层底妆。


    但太阳稍一冒头, 霜就开始慢慢化开, 这层底妆迅速斑驳。


    靳誉蓁穿庭而过,没做逗留,进了内厅。


    刚坐下不一会儿, 宁岁踩着双摩登粉短靴踢踢踏踏进来,跑到她跟前转了一圈儿, “我新买的衣服, 好看吗?”


    靳誉蓁抬头看了眼,见她上身穿着黑色皮衣,脚上是粉色短靴, 一时无话。


    宁岁又提臂转个圈:“不好看吗?”


    靳誉蓁思索几秒道:“这就叫潮流是吗?”


    宁岁道:“应该是吧。”


    靳誉蓁道:“一般人看不懂的,都被称之为潮流。”


    宁岁笑了笑, 坐到她对面, “那你说,潮流用一般人的话怎么说?”


    靳誉蓁诚实地道:“难看。”


    宁岁道:“……”


    靳誉蓁看了看时间,还早,“你今天没迟到。”


    宁岁极其抗拒地道:“为了今早的家宴,我昨晚哄了自己仨小时才勉强早睡早起一次, 到现在都不敢看时间, 一旦知道现在才七点多, 我很有可能倒头就睡了。”


    “噢。”


    一大早也没什么好聊的,靳誉蓁拿起遥控器放了晨间新闻。


    新闻主持人刚说了两句话, 靳誉蓁便听到对面沙发上‘嘭’的一声, 展目一瞧, 见宁岁躺倒秒睡,一双摩登粉短靴也蹬到地上了。


    她哑然半晌,感慨不已。还是年轻好,这种睡眠质量,真叫人羡慕。


    ***


    宁芳刚骂完宁岁,算是出了些气,暂时放下恩怨情仇,想起件正经事。


    宁岁体弱,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她愁了好些年。


    每次看大夫都开回来一大堆药,吃了不见好,还给姑娘越吃越笨。是药三分毒,宁芳算是深切地体会到了。


    她没有信得过的大夫,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于是开始像靳誉蓁一样自学中医,哪料到配出一碗补药差点把宁岁喝死。


    之后她再不敢轻举妄动,并将这笔账算在靳誉蓁头上,转而跟着靳月澜拜佛。


    好在前不久在庙里结识一位小友,小友告诉她,宁岁是天生贵命,一生锦衣玉食,但贵命之人,鬼神也喜欢跟着。


    所以得求得佛祖庇佑。


    在小友的帮助下,她求得一枚至尊转运珠,此刻正在家里的小佛堂供着。


    今天正好吉日,拿给宁岁佩戴,姑娘将来必定顺风顺水。


    想到此处,步履都轻快许多。


    她怀着崇敬之心进入小佛堂,面带虔诚地跪拜。


    拜完才听到内室有声响,以为是靳月澜,便打定主意要先发制人,去说两句靳竹怀的坏话,好增加自己的赢面。


    可当她一脸笑容进到内室时,却看到了正在抄经的靳竹怀。


    小佛堂内室,自是再清净不过。燃起檀香,四壁箴言。


    靳竹怀穿了件凸花刺绣连衣裙,颈上的珠串中央是一块水头极好的翡翠,玉簪束发,长眉净面,唇红齿白,素中带雅,又因氛围加持,看上去居然有几分温良佛性。


    宁芳的笑容僵滞,若非靳竹怀已然察觉,她绝不会多逗留一秒。


    靳竹怀停笔抬头,“婶母?”


    宁芳再度展露笑颜,“这一大早就来抄经,为祖母抄的吗?”


    靳竹怀未必看不出她的戏谑,却仍客客气气,搁下笔起身:“给蓁蓁的。”


    宁芳愣住,不受控制地往桌上看了几眼。


    字是真不错。


    记忆中她小时候最开始练的是唐楷,现在的字体莫名有了行书的飘逸,不过尚算得规整,至少能顺着读下来。


    “给蓁蓁?”


    宁芳很是诧异。


    纸上的墨干了,靳竹怀拿起来瞧了眼,大有种不满意就重写的态度。


    “明年是蓁蓁本命年。”


    本命年,一个诡异的概念。


    试想一下,都叫本命了,为什么招来的全是灾厄?


    还是说人命本贱?


    宁芳心中冷笑:封建!迷信!


    面上仍笑着:“你们俩感情真好。那你继续抄吧,我还有事儿要忙。”


    靳竹怀颔首,礼貌地送她出来。


    宁芳出了内室的门,在靳竹怀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了一眼。


    竟然相信经书,没志气!


    好日子是自己奋斗来的,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敢明目张胆抢家产呢?


    她整理好表情,又去佛像前拜了拜,取走那颗转运珠。


    ***


    靳家以前没有家宴,是因为靳誉蓁搬走,靳竹怀常常外出,一家人有时一月也见不了一次面,所以靳月澜才定了这个规矩。


    但每次家宴,最积极的都是靳宏。


    因为只有家宴时,他才有机会来宅子里逛一趟。有一次他带了一整个摄影团队来,拍了段自己游园的视频发到网上,大约是因为气质比较差,网友评论他,别以为一肚子脂肪肝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偷偷去别人家拍摄是不对的。


    当然了,看到视频的网友中,总有一两个心软的,还贴心地劝他,如果被主人发现,就躺下装死,反正看他气色也不像长命的人,肯定能糊弄过去。


    原本今日的家宴他也能来凑个数,可惜他与靳恪结盟这件事,搞得每个人心头都瘟的慌,不大爱看见他了。靳月澜也于那日发了话,不准他再到宅子里来。


    但是这世上总要有那么几个听不懂人话的人。


    靳宏还是来了。


    此时靳誉蓁刚看完晨间新闻,就看到岳管家进来,神色不大舒缓,说靳宏在外面叫嚣。


    靳誉蓁思索片刻,道:“我去处理。”


    岳徐怕她吃亏,欲出口阻拦,忽地想到那日她将靳宏和靳恪说的一无是处的场景,便不多说,叫了几个人跟着她。


    靳宏想弄一出苦肉计,穿件衬衫拄着拐,在门口站着。


    门开的时候,他以为是靳月澜,脸上笑出褶子。然后看到靳誉蓁抱着双臂,含着微妙的笑走出来,他的脸登时拉长,“怎么是你?”


    靳誉蓁打量他一遍,盯着他的肚子,“不是我还能是谁?本来想问点正事,看到您这肚子,全忘光了。大伯,照您这体型,小心棺材板盖不上啊。”


    【作者有话说】


    更新更新muamua这两天比较忙没写够更新,明天补更哦


    第25 章  “所以你不是。”


    ◎跟那种快过气的人抢剧本,怎么不去天桥底下要饭呢?◎


    靳宏半张脸都抽搐了一下, 气的直翻白眼,可到底人在屋檐下,头仰的太高了容易身首异处。


    他拿捏着长辈的语气, 热心苦语地说:“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千金, 说起话来这么毒,像什么样子?”


    靳誉蓁下阶走过去,很有耐心:“我是千金, 您不也是千斤吗?”


    靳宏反应了好一会儿,方才明白她的谐音, 手杖举起来, 代替手指哆了几下,指责道:“如果我是掌家人,一定不会让你说这种败坏家风的话。”


    “所以你不是。”


    靳誉蓁看他手杖上的翠玉, 觉得碍眼极了,又劝自己, 一人得道, 鸡狗也得升天。


    劝得自己淡定下来,她问道:“大伯一个人吗,您那义子没跟着来?”


    知道她说的是靳恪,靳宏也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和靳恪关系近是件比较丢人的事。就说呢, 早年宁芳还拿靳恪当亲儿子养的那几年, 脸上都不大有光, 看着暗淡的很。


    他保持冷静,重新将手杖压到地面, 借力站直了些许, “靳恪有节目, 他又不能像你一样,万事有家里罩着。”


    靳誉蓁纳闷:“票房几百块的人能上什么节目?”


    “法治节目?”


    “被制片方告了?”


    靳宏感受到血压骤冲的眩晕,强忍着怒火:“蓁蓁,你为什么对我和靳恪都有这么严重的偏见,今天是家宴,我不想跟你吵架!否则传出去的话,别人都以为我们靳家的小辈都没有教养,成天跟长辈大呼小叫。”


    靳誉蓁安抚他:“我没对你们有偏见啊,您这状况我不忍心说什么,就说靳恪吧,长成那种样子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我哪儿忍心再插刀子呢。”


    靳宏的半张脸像是中风一样瘫住了。


    快要气糊涂的那一刻,他在想,如果他拿手杖当武器的话,是先打到靳誉蓁,还是自己先跌倒。


    他今天来并非要参加家宴,而是经过高人指点,来这边亮个相,使得靳月澜等人放松警惕,好让后续计划顺利推进。


    靳月澜是文明人,顶多过分威严而已,只要脸皮厚,肯定扛得住,可是靳誉蓁呢?


    一番对峙,除了飙升的血压和受伤的心脏之外,什么都没得到。


    他头一次疲惫起来,沉默着转身,步履都显得苍凉。


    刚到车门口要上车时,又听到靳誉蓁那道魔鬼一样的声音:“大伯,小心一点,别踩空了。”


    靳宏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心惊不已。


    靳誉蓁淡淡笑了笑,回身进了宅子。


    早晨出了太阳,照在宅院里,画面过曝一样,晃得人眼晕。


    她想,如果是小时候,她会不禁往更深层次琢磨,长大之后就不会了。


    大伯是遗孤,祖母抚养他长大,难道不是天大的恩情?换了正常人,哪儿会生出夺家产的心呢?


    人和人不一样。


    她回想起当年在西南拍纪录片时的一件事。


    冬天特别冷,从县里去乡下需要五个多小时,她因为眼睛没恢复的缘故,得到了不少的照顾,又因身体一向健康,奔波的路上倒没再出什么事。


    有一次录到很晚,赶不及回县里,央宗便联系了同单位下乡的干部,给她们安排住处。


    乡里有个出名的景点,夏天旅客一波接着一波,给当地创收不少。


    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在冬天跑来的。


    冬天看不到好的景色。


    淡季住景点酒店更容易被宰。


    但那晚,有五个人游荡在漆黑的夜里,顶着冷风寻到她们所住的地方来。


    问了才知道是旅客,山上的店要价太高,五人一气之下步行下山,辛苦地找住处。


    好在是狗熊暂且冬眠,否则这几人不定能活着走到她们跟前。


    商量之下,给这几人腾了住处,京大的那个妹妹还给了些食物和日用品。


    第二天,那五个人不见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大家的贵重物品。


    以及藏民家的一辆电动三轮车。


    那天大家都蔫蔫的,除了工作外,其余时间只字不言。


    这天的沉默,是在祭奠自己从教科书里学到的美德。


    那真是真正意义上的有苦说不出。


    能说什么呢。


    说那些人怎么能糟蹋别人的善意?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要轻信别人?


    收留那几个人,损失财物。


    不收留,内心谴责自己。


    似乎怎么做都是错。


    好在手机还在,京大的妹妹还有一叠现金。


    赔偿了三轮车,她们继续去工作。


    到了山上,靳誉蓁感觉头顶万分广阔,就像是站在最高处,情不自禁就想俯视一切。


    风有时分成两缕从耳边吹过去,风有时迎面吹过去,风有时从背后吹过来。


    她感受着周边的一切,希望能以另一种角度描述此处的景色。


    中午,央宗把妹妹叫过来,大家一起吃饭。


    早晨出来的时候,大家一块儿合计了一下,妹妹的损失最大。


    央宗的意思是,她和妹妹年纪差不多,安慰的话说起来应该更动听。


    有时候一群人在一起真的挺有意思,靳誉蓁分明感觉到,央宗不在时,她和妹妹更亲近,每当央宗回来,妹妹就会离她远远的。


    她真心地安慰:“人海茫茫,找是找不回来了。”


    央宗后来说没想到她那么会安慰人。


    妹妹似乎没被安慰到,默默吃饭。


    回县城之后的第二天,又是一个周五,央宗带着其余人去了爱国卫生运动现场,就剩下妹妹和她。


    又聊起这事。


    妹妹不忿地说,她们明明出于好心,那些人怎么忍心呢。


    残酷的不是丢失财物,而是不得不相信人心险恶的事实。


    她说她要改变自己的持方,人性不是本善,而是恶的。


    靳誉蓁毕竟年长,到底该说几句柔软的话,于是道:“试想一下,只有不会的东西才需要学,我们从小到大,不是一直在被教着做个善良的人吗,说明人对善良的品质很陌生,才需要辛苦学习。”


    又重复一遍,“只有不会的东西,才需要学习。”


    妹妹显然是都市里顺风顺水长大的,压根接受不了世界上有坏人这件事。


    她没抱怨,没哭,甚至都没叹气。


    可靳誉蓁无端想象到她的情绪,于是也回忆起自己在仰光接受人心险恶的过程。


    五年之后的现在,靳誉蓁彻底陷入无欲无求的虚无,对人性的高尚没有追求,对人性的阴暗部分也能很快接受。


    她已经很久不再思考某件事背后的原因了。


    昨晚那个梦之后,她对妹妹的印象突然清晰起来。


    当时她们团队好几十个人,她于人情世故上一向松散,竟然都没留意。


    现在,她又莫名其妙将那个妹妹和聂蜚音联系在一起。


    ***


    中午下戏之后,聂蜚音急匆匆做了造型,去参加下午的商务活动。


    虽是非公开活动,但造型师还是借了高定,她本以为走个过场即可,没想到在内场见到了贵宾席的岑述。


    她是代言人,座位在前面,贵宾座就在隔壁。


    岑述之前争取过这个品牌的商务,只是品牌方权衡之下选了聂蜚音。


    聂蜚音坐下后,和身边的人打了招呼,朝岑述那边看了眼。


    岑述回视一眼,目光淬了毒一样。


    聂蜚音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手,转过头时,神色晦暗不明。


    配合活动流程,拍了几组照片,她就坐到角落里去了。


    岑述找过来的时候,桌上空了三个杯子。


    她们俩的关系,很迷。


    在圈内属于微撞型,戏路差不多,风格差距也不大,年龄相仿,哪怕粉丝不比,也有乐子人借力打力,反正等岑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多了个对家。


    她走的是流量路线,聂蜚音显然不是。


    可每次粉丝打架,都有路人偏心聂蜚音,这几年下来,莫名其妙捆绑上了。


    一开始还好,她完全应付得来。


    可聂蜚音这两年的戏出尽风头,在拍的这部更是前所未有的吸粉人设,今年拍完,明年就能上了,她们之间必要分出胜负,输的那个人,会在粉圈遗臭万年。


    岑述最近接不到戏,还见不到靳誉蓁,上完表演班之后,总是格外孤单。


    今天正好碰上这场活动,她就以贵宾身份到场,意在消遣一下聂蜚音。


    此刻看到聂蜚音饮酒,郁郁不乐,她当然开心,坐到对面,笑道:“阿音,你最近拍戏怎么样?”


    聂蜚音抬眼,眼神冷淡,“还行。”


    岑述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那就好,我接触这个剧本的时候,特别喜欢女主的人设,演好的话,能拿奖的。”


    聂蜚音今天穿了身瓷白水光波连衣裙,长直发,戴着品牌的腕表,看上去柔和干净,只是目光中全是冷冽之色。


    她自然是讨厌岑述的,连话都不想跟说,可又担心她和岑述之间闹事后,有人又要背地里揣测靳誉蓁,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忍着没有撂脸色。


    “我会尽全力。那您呢?下部什么戏?”


    岑述微笑:“下部戏啊,还没定,就算定了,也不能说吧?万一被抢了呢?”


    她最近听了不少八卦,生了点猜忌,总觉得陆文琦这部剧她原本可以拿到,都是聂蜚音害了她。


    尤其听闻靳誉蓁和聂蜚音走的比较近时,她更加怨恨了。


    聂蜚音听出她的意思,不过并未挑明,“说到抢戏,我是很不理解的,跟那种快过气的人抢剧本,怎么不去天桥底下要饭呢?”


    岑述道:“……”


    她咬了咬牙,克制着火气,瞪了一眼就走了。


    聂蜚音瞧着她的背影,心想,这人看上去也不像受煎熬的模样,难道跟靳誉蓁分开的事都不足以让她难过吗?


    她知道靳誉蓁的掏心掏肺,所以好奇又不解。


    岑述怎么忍心的。


    如果是她、如果是她的话,她绝不会——


    想着想着,眼睛酸涩,快掉眼泪了。


    薛澄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我刚跟人谈事儿,看到岑述在这儿,紧赶慢赶过来了,你这怎么还哭上了?她骂你了还是打你了?”


    聂蜚音听了这话,眼泪立刻掉下来。


    薛澄气死了,“我找她算账去,真把你当没经纪人的野艺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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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 章  “我试试、再试试。”


    ◎靳誉蓁笑出了声,哄着说:“你再哭一次,我看看。”◎


    丘棠死乞白赖加了几个微信, 回到位置上的第一件事就是灌酒。


    方才说了那许多违心话,对方的确更自信了,她的死活又有谁管?万一被雷劈了可怎么好!


    自打做了这一行, 她足有五年不敢在打雷的时候出门了。


    外头的人对她们这种经纪人喊打喊杀, 但又有谁知道其中的艰辛?


    谈合作的时候,要把对方捧得找不着北,同时还得把自家艺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当年入行的时候, 领导看了她的简历,偏偏在面试时问了与专业毫不相关的问题, 她硬着头皮胡编乱造, 完事儿领导欣慰地拍着她的肩膀,说她这么会编瞎话,就是干这行的料, 当场录用了。


    可没人告诉她,入了这行每天都得编瞎话。


    她的创作一度枯竭, 特地准备了一本非常厚实的笔记本, 专门记录这类话术,早上起来朗读一遍,晚上睡前背一遍。


    每次新人来请教职场技巧时,她都不好意思明说,却被误会成小气, 现在名声一团糟。


    这钱就该她赚好不好。


    酒入喉间, 辛辣的滋味被她品出一点凄凉, 直叹起气来。


    岑述过来坐下,也倒了杯酒, 面带辛酸地喝下去, 呛了几声, 眼睛都呛红了。


    丘棠只求这位祖宗别给她惹事,卑微地问:“营养师是不是说过你最近不能喝酒?”


    上表演班的事肯定要瞒着,但热度必须要想办法维持,所以她开始健身塑型,并熬夜研究穿搭和美妆,至少把粉圈盘活。


    近来,她的粉丝群比她的事业还安静。


    当然了,健身塑型不能只依靠训练,必得以饮食辅助。


    岑述的自制力还是可以的。


    何况她一向也不爱喝酒,并且被靳誉蓁带偏,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开始自制养生饮品。


    丘棠抬头,看了看她的脸,瞬时明白了。


    “我都说你别来,你非得来,那人家代言人肯定要过来坐镇,在别人的主场里,你还想赢?”


    岑述皱着眉嫌弃:“你今天说话真不中听。”


    丘棠没好气地道:“不然呢?溜须拍马的技能暂时还没刻在我的骨肉里,我总得歇歇。”


    岑述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语气郁闷,“你说,蓁蓁为什么会……她以前特有包容心一个人,我做什么她都不生气的,这次呢,道歉不好使,低声下气还招她烦。本来该我去拍这部戏,倒让聂蜚音捡个大便宜。”


    她实在愤愤不平:“聂蜚音如果因为这部戏拿奖飞升,她最该感谢的人是我!”


    丘棠只觉得她魔怔了,一时半刻找不到话堵她,想了许久,才道:“有没有可能,就算你俩不掰,这戏陆文琦也不会让你上。”


    岑述理直气壮:“凭什么?”


    丘棠道:“……你就不适合演这个角色,当然了,这不是你的问题。”


    岑述心里装着太多功利性的东西,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大荧幕本来就会放大演员的特质,观众会发现。


    这种悬疑片很吃演技和角色适配度,她去演的话,恐怕要适得其反。


    没必要。


    娱乐圈谁不是起起伏伏,哪有人能步步登高。


    她以前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不过恰好赶上靳誉蓁识破她的钓术,沉不住气了。


    岑述意会,更不服气了。


    当时她争取这个角色时,和陆文琦的助理聊过,甚至以为陆文琦不用她是因为私事,逼得陆文琦不得不自己来解释。


    活了二十多年,她脑子又不闲置,自然能想明白这些事情。


    可问题是,想明白是一回事,不爽又是另回事。


    她真的不懂,“蓁蓁她为什么这么突然,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丘棠盯着她看了半天,“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一开始就劝过你,人要知恩图报,你呢?借着人家的钱势往上走,看着前路平坦了,就开始养鱼?不是我说你,哪怕你一直不和她在一块儿也不是大问题,可你不该到处搞暧昧,上次跟剧组去三思山玩,你还和别人拍那么亲密的照片,算了,都自掘坟墓,就别想着破镜重圆了。”


    岑述甩脸色:“你哪边儿的?”


    三思山那次,她倒不是故意那么做。


    前年她演了部剧,小爆出圈,网上磕她和女二的人挺多,她发那条朋友圈是给别人看的,朋友圈那么多人,总有些混粉圈,照片可能不会被转出去,但至少她们聚会的事情必定传出去了。


    CP粉也是粉,她只是固粉而已。


    丘棠叹气:“听我的吧,别再往人家跟前凑了。就算靳誉蓁把这事儿翻篇,那靳竹怀呢?”


    一提靳竹怀,岑述倒抽口凉气。


    庆功宴那晚,靳竹怀找到她,请她吃饭,还说了些话。


    虽没有直白地威胁什么,可岑述感觉得到,靳竹怀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亲和。


    “她…不会报复我吧?”


    丘棠服气:“你现在才知道怕的吗?靳竹怀是干什么的?你以为仰光的大生意那么好做?靳月澜都把不住的地方,现在被靳竹怀制的服服帖帖。靳誉蓁没有打上门,那是因为人家心胸宽广,再一个就是,给你花的那些钱在人家看来都不是事儿,可靳竹怀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进入社会的第一课,要学会识人。


    靳誉蓁说话是出了名的难听,可她为人其实十分正直。


    靳竹怀呢,看上去温文尔雅,亲和有加,可她如果真是这样的人,仰光的毛料公盘有的是人反她,可是没有。


    丘棠道:“你当下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别再找靳二小姐的麻烦,不然惹祸上身啊,人要是新账旧账一块儿算,你就老实了。”


    岑述拿着杯子的手颤了下,不太确定地道:“不至于吧?”


    丘棠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别再想靳誉蓁了,省点心,好好搞事业。”


    岑述不说话了。


    她也想,可说句实话,属实是心不由己。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做什么都想到靳誉蓁。


    自被靳誉蓁逐出社交圈后,她总觉得做什么都不得劲,有时早上刚起床,心里就冒出怅然若失的情绪,压的她一整天气息不畅。


    昨晚入睡前,她还狠狠地悔恨了一番。


    如果没和靳誉蓁闹翻,她现在的生活不知多好,哪里用得着担心没戏拍?


    “万一还有转机呢?”她拿着杯子转了半圈,放桌上倒满酒。


    丘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疯了吧你?首先,没有转机,其次,你以前怎么斩钉截铁告诉我的?你自己说你们俩到时间了就崩,不是一路人不往一处走,这话是你说的吧?”


    岑述愣了愣,不情不愿地回答:“是我说的没错,但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丘棠无情拆穿:“你是怀念有人给你送吃送喝不劳而获的好日子吧?就算想法会变,事实永远摆在那儿,靳家谁愿意你们俩到一块儿?”


    最开始,面对靳誉蓁突如其来的追求,岑述是有过心思的。


    然而,当靳家的局势在眼前摊开,她分明退却了。


    那么多人在暗处虎视眈眈,她难道要陪着靳誉蓁承担输局的后果?


    何况靳誉蓁自己就不想要家产。


    再说了,她们这些有钱人的爱又能持续多久。


    岑述是想,在能力范围内最大可能地利用靳誉蓁,也许等她在圈里站稳脚跟,靳誉蓁对她早没那想法了,如此一来,省去多少麻烦。


    既然明知不可能有结果,那她便从利益角度出发。


    只是没想到五年过去,靳誉蓁对她照样如初。


    她当时只觉得烦闷,就好像一片乌云时刻罩在头顶,阴霾压着,她不开心。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这阵子才慢慢想通,


    是因为靳誉蓁打断了她的计划。


    五年,应当是有真心的。


    可,太不合适了。


    如果她年纪再小一点,可能就相信真心这回事了。


    那段时间她对靳誉蓁特别冷淡,未尝不是赌气。


    “不说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事业停滞不前,感情生活……反正我还会去找靳誉蓁的。五年时间,她真能说忘就忘?”


    丘棠无语半晌,懒得劝什么了。


    反正她笃定,以靳誉蓁的脾气,绝无可能回头。


    “随便你,别闹出事儿来就成。”


    丘棠还是更愿意跟她聊工作上的事,岑述如果真的糊了,那她也会陷入绝望。这几年她一直把重心压在岑述身上,如果岑述没法给她赚钱,她会疯的。


    “你之前对粉丝的态度就是太有距离了,早几年就应该经常发营业照片才是,什么旅游plog、美妆vlog、穿搭博文全都重视起来。现在才开始弄这些,固粉行为太明显了,会被搬运嘲笑,唉,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岑述道:“工作室再找几个人吧,我自己会下功夫,但我一个人肯定弄不来。”


    丘棠发愁:“已经在面试了。可我觉得效果不会太好,你想想啊,穿搭美妆什么的都没什么创新的空间了,要是出些中规中矩的妆和衣服,粉丝会满意吗?”


    岑述思考几秒,“我有一个办法。”


    丘棠凑过来,“说。”


    “找一个风评不好、有‘前科’的艺人或者博主,抄。”


    丘棠道:“……”


    岑述悻悻道:“是有点龌龊,那算了,找公司批点预算,多招几个人吧,解约之前薅点羊毛。”


    丘棠看着她,光色笼住她半边身子,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眼神早不似当初的清澈。


    忽然问:“阿述,你觉不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岑述没听明白:“什么?”


    丘棠顿了顿,道:“没。咱们回吧,这两天我应该能给你谈个商务,你准备一下。”


    岑述立时如大旱逢甘霖,喜不自禁,“你真是最好的经纪人!”


    薛澄刚过来就听到这句话,火气更大了。


    最好的经纪人,不应该是她吗?什么时候变成丘棠了?


    原本是为聂蜚音出气来的,现在她还想为自己出口气。


    她气焰很足地过去,直接坐下,像个寻衅滋事的。


    岑述和丘棠都要退场了,忽然看到她一脸凶相地出现,对视一眼,各自坐回去。


    丘棠先问:“你这是?”


    薛澄看都没看她,“没你事儿。”


    丘棠张口要说什么,又忍住了。


    薛澄不愿理她,瞧了眼岑述,冷冷道:“你说说你,腆个脸来这儿就算了,干嘛欺负我们阿音,她招你惹你了?”


    岑述一听,拍桌而起:“谁欺负她了?是她明着骂我好不好!”


    什么叫‘抢过气艺人的剧本不如要饭’?这不是内涵她是什么?


    她还没过气就要被说成这样,真过气的话,聂蜚音不得拿着大刀砍上门?


    一点都不尊重前辈!


    她一拍桌,引来不少人的注视,便不得已坐下,收敛神色。


    薛澄压根不是来讲道理的,有没有欺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今天必须骂骂岑述,“阿音那么有礼貌,怎么可能骂人,就算骂了,那肯定也是你先找她麻烦,她才反击的。”


    岑述一时词穷,无语半天,“话都被你们俩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薛澄倾过上半身,靠她近些,“别说,行动起来,为了各自安好,你去的地方阿音不去,阿音在的地方你别来,多简单?你也真够有趣的,阿音出道比你晚半年多,说起来你还是前辈,看到她被那么多人恭维,你冷冷清清坐这儿,心里不难受?不纯粹找虐来的?”


    反正,按照现在的情形,聂蜚音跟靳誉蓁之间还有进展的可能,在此期间,岑述能消失最好。


    她明白聂蜚音哭什么,那是为靳誉蓁难受。


    薛澄有时候觉得这姑娘是大爱,她喜欢靳誉蓁,但得知岑述待靳誉蓁不好时,第一反应不是见隙而作,而是哭靳誉蓁的真心没得到回应。


    总之为人方面比岑述强了太多。


    薛澄有心想帮她一把,今天算是借题发挥,必要将岑述撵出局才行。


    岑述听了她的话,脸黑了个透,气的头顶冒烟。“谁还没风光过?薛澄,我知道你是看不惯棠棠,但麻烦你别连带着仇视我,行吗?”


    她没情商的事大家都清楚,但谁也没想到她就这么、没有一点铺垫地说了这句话。


    薛澄和丘棠齐齐变了脸色。


    岑述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事,忙道歉:“棠棠,我不是那个意思……”


    丘棠忽然疲惫不已,摆摆手说:“没事儿,我们还是…走吧。”


    岑述看到她这般模样,知道她是伤心了,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怪薛澄,“你故意的是不是?”


    丘棠皱眉按住她的肩,“别说了,我们走。”


    岑述冷哼一声,对薛澄说:“还以为你真的来替聂蜚音出头,看来是专门炫耀来的。”


    这下,薛澄想息事宁人都不能了。


    她看了看丘棠,“你觉得我是吗?整天跟这种智商的人待一块儿,丘棠,你真的过好了吗?”


    丘棠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薛澄再不说什么,起身走了。


    她是和周既商在一起了,但周既商不是她的战利品,不能拿来炫耀。


    就算再怎么讨厌丘棠,她也不会那么做。


    岑述纯属是小人之心。


    丘棠跟她也不过一丘之貉。


    心情差到极致,回去时看到聂蜚音半醉在桌上,薛澄叹了声气,“今早出门忘看星座运势了。”


    她用手指推了推聂蜚音的肩膀,“还能走吗?”


    聂蜚音突然起身,闭着眼,脸颊红透了,“不确定。”


    薛澄莫名被她逗笑,“得,我受累送您回家。”


    绕到她身旁,把人扶起来,扯着聂蜚音一只手臂,圈在自己颈上。


    聂蜚音喝糊涂了似的,手上突然使劲儿抵住她的肩,慢慢滑坐回去。


    薛澄道:“……怎么着,你也要气我?”


    聂蜚音脸颊透红,单手捂住半张脸,脑袋晃了下,又跌回桌上,“你别送我。”


    薛澄对她的酒量很是无语,又好奇道:“我不送你谁送你?还是你会闪现啊?”


    聂蜚音不抬头。


    看她上半身没歪倒,薛澄就知道她还惦记着身上的礼裙,能惦记身上的礼裙,那必然是还没醉昏头。


    薛澄打量着她,见她耳朵也红透,突然有了头绪,抱臂坐下来,笑着问:“想让我联系靳誉蓁对吗?”


    聂蜚音的背明显僵住,迟钝片息,闷声说:“…没有。”


    薛澄拖着调子:“哦,既然没有,那我现在送你回去,反正活动都结束了,那边就剩下一些网红在拍照,你走了不要紧。”


    聂蜚音干脆不回话了。


    薛澄刚在丘棠那边受了气,耐心不多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快起来。”


    大概是她的语气冷淡下来,聂蜚音依言,慢慢抬头。薛澄看到她泪痕满面,鼻尖泛红,嘴唇轻轻颤抖。


    其实很多时候薛澄都是个冷心肠的人,她不比聂蜚音这样的出身,见过的黑心肝不少,所以对很多悲情的事情都能平静接受。


    她极少心软。


    更是不会哭。


    按理来说,她很难理解聂蜚音的眼泪。


    辜负真心的人多了去了,甚至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着杀人事件。


    可是此刻,她仿佛在聂蜚音身上看到很久以前的自己。


    是不是,在自己已经全副武装时,也应该接受一些人的脊背是脆弱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怜惜地摸了摸聂蜚音头发,鼓起勇气给靳誉蓁打去一个电话。


    ***


    中午的家宴很顺利,吃完饭后,靳誉蓁就将付皎给的资料拿给靳月澜看。


    靳月澜看了后,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惊愕,反应是平静的。


    靳誉蓁不解。


    在她保证资料的真实性时,靳月澜说,竹怀说过这事了,因为怕她担心,就没告知。


    事情已经在处理了。


    下午的太阳很好,有些微刺目。


    靳誉蓁沉默了会儿,说了一个字,‘好’。


    靳月澜留她吃晚饭,她推脱不过,就在家里如坐针毡,耳边是竹怀和祖母的谈话声,她躺在院里的椅子上,像要睡着似的。


    拯救她的,是一通电话。


    她应下薛澄的请求,告别祖母和竹怀,开车往薛澄说的地方去。


    到地方时,薛澄带着聂蜚音出来,朝她招手。


    她今天自己开车。


    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开车出了地下车库。


    薛澄心中忐忑,很怕她盘问什么,带着聂蜚音过去时,手都在抖。


    但是靳誉蓁只问了句:“送聂小姐回家还是酒店?”


    薛澄磕巴半天,说:“家里。”


    回酒店的话,不方便相处。


    她是这么认为的。


    将聂蜚音塞到副驾驶,她松了口气,道声谢。


    靳誉蓁却隐约苦笑着,说:“不用谢。”


    薛澄直觉她今天也有一些难以说出口的话,却什么也没问,目送车开出去。


    晚霞铺在马路上,车轮碾过去。红灯时,靳誉蓁转头看了眼聂蜚音。


    眼眶还有点红,身上酒味倒是不重,此刻乖乖坐着,一声不吭。


    靳誉蓁看到她可怜的样子,竟然想笑。“下次参加活动的时候,记着躲酒。”


    聂蜚音听到这话,明白她误会了,以为她喝的是应酬酒。


    没有解释,而是盯着她看了会儿,于是看到她眉间的愁闷。


    “姐姐…我是难过,自己喝酒的,你看我的眼睛,我喝完就哭了。”


    靳誉蓁附和着问:“为什么难过?”


    聂蜚音思考了几秒,郑重其事:“不能说。”


    靳誉蓁很配合,“那为什么哭?”


    聂蜚音又思考很久,闷声道:“我不知道,眼睛热了一下,就掉眼泪了。”


    靳誉蓁笑出了声,哄着说:“你再哭一次,我看看。”


    聂蜚音坐直身子,使劲眨了眨眼,没哭出来,“不好意思,我的情绪好像、不够了。”


    靳誉蓁故意做出遗憾的表情,“太可惜了,那下次吧。”


    聂蜚音着急,调整自己的情绪,“我试试、再试试。”


    这一试,就用了将近一小时,到家都没能哭出来。


    靳誉蓁把她带下车,给她披了件衣服,问:“你家是几楼?我…能上去吗?”


    聂蜚音茫然抬头,“能,当然能。”


    靳誉蓁怔了怔,不由又笑,“所以你住几楼?”


    聂蜚音比手指:“六、六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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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 章  事在人为。


    ◎人家高考,你搁这儿又唱又跳。◎


    一开始靳誉蓁以为她是不清醒的, 直到上楼后,聂蜚音开了门,却没有立刻进去, 而是转过身, 诚恳地对她说:“我忘记有没有收拾屋子了,姐姐,我能不能先进去看一眼?”


    靳誉蓁听完愣住了, 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扬眉说:“可以。”


    还惦记这一层, 想来意识并没有完全模糊。


    聂蜚音朝着她笑了一会儿, 小心翼翼将门推开,自己挤进去后,又将门关上。


    靳誉蓁站门口, 廊道里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不觉也笑了。


    不一会儿, 门打开。


    聂蜚音慢吞吞出来, 请她进屋坐。


    靳誉蓁好奇她会把家里装成什么模样,怀着探究的心进去。


    当下她就觉得聂蜚音完全不必担心,屋里整洁到极致,地板都快反光了。


    聂蜚音指了指门口的鞋柜,“拖鞋、很多、姐姐挑吧。”


    靳誉蓁依言打开鞋柜, 选了双款式简单的, 刚要拿出来时, 她才想到一件事。


    薛澄说家里有事,托她送醉酒的聂蜚音回家。


    现在人送回来了, 她不是得走了?


    正常来说, 她应该离开才对。


    聂蜚音明显还有几分理智, 不需人陪着。


    她犹豫片刻,回过头要说什么时,对上聂蜚音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什么都没隐藏,所有情绪摊开了给她看,从初识一直含在眼里的希冀,此刻浓的溢出。


    想走的人没说话,要挽留的人无从开口,竟然就这么僵了十秒。


    聂蜚音朦朦胧胧地想,她们不能说没有缘分,可每次都差了一口气。


    高中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怕,就算一个人跑来洮州读书,也活蹦乱跳,从没郁闷过。


    认识靳誉蓁是在拉丁舞的课上,她从没看过有人能把拉丁舞跳的那么难看。可因为长得好看,舞姿再难看也能解读为可爱。


    再后来,她和靳誉蓁选到同一节芭蕾舞理论课。


    理论课上有很多芭蕾舞的专业名词,老师都用法语讲解。


    她们都认为法语比理论课有意思,同时转到法语班。


    那个年纪,根本说不清什么是喜欢,等到发现时,有一个人已经牵动全部心神。


    聂蜚音记得,她为此读了遍兵书。


    读了一遍兵书,最后选择了最传统的方式表白。


    送情书。


    那一天的情节也很丝滑,法语课结束后,她在走廊里把情书递给靳誉蓁,靳誉蓁接过去,将情书扔进垃圾桶。


    尽管如此,聂蜚音也没伤心。


    她就当靳誉蓁已经用意念读过那封信了。


    当然了,她还有个万能的借口安慰自己。


    快高考了,学姐没有申请国外的学校,而是报名了高考,必然要一头扎进题海,哪有时间谈恋爱。


    她就不应该在那种时候送情书。


    人不能回看自己的文字,后来她记起情书的内容时,头皮一阵阵发麻,竟然开始庆幸,还好收信人没看,不然她这辈子的爱情就要断送了。


    高中,十几岁了,按理来说已经成熟了,她怎么写出那么肉麻的文字?


    读那么肉麻的信,大概和凌迟没有区别。


    总而言之,这个阶段,她们再无下文。


    高考那一阵,她看了无数的攻略,关于进考场没带身份证、走错考场、迟到等问题,一一找到应对措施,把自己变成个临时百宝箱。


    自然,靳家有人专门送,用不着她。


    她只能找到最近的考场,混入家长堆里,假装自己也在等人。


    聂文霜知道以后骂她好几天,说人家高考,你搁这儿又唱又跳。


    那时候聂蜚音还在上高一,做过许多尴尬到无法回想的事情,甚至还做过很多白日梦。


    高考第一天中午,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捧着一束花在校门口等靳誉蓁。


    铃声响了以后,考生陆陆续续出来,她一眼看到靳誉蓁。


    靳誉蓁也看到她,朝她跑过来。


    她把花献给喜欢的人,引来旁人围观,得知她们是情侣,便献上祝福,有人拍下视频,传到网上,她们的爱情被无数人羡慕……


    等聂蜚音再长大一些,自己去参加高考的时候,想起这个梦,撞墙的心都有。


    她一开始想报洮传,但聂文霜要求她考京大。


    她原本打算抗争到底,誓死要留在洮州。


    可某次去洮传参观,听人说靳誉蓁是专业断层第一,很可能保送京大研究生。


    她信了。


    志愿改到京大。


    入学两年,靳誉蓁的影子都没见着。


    再一次有纠葛,就到了大二寒假。


    财经频道招志愿者,她想也没想就去报名,如愿被选中,和靳誉蓁一同踏上去西南的路。


    她们真的很有缘分。


    试想一下,世界上这么多人,有多少人能见第二面。


    按照青春BE小说的写法,她是不可能再和靳誉蓁有牵扯的。


    可是谁能想到,送情书失败后的第四年,她们又见了面,成为临时同事。


    但如果说她们有缘,那也不尽然。


    去小县城的路上,靳誉蓁患上雪盲症,短暂失明。那一个多月,靳誉蓁都没看清过她的脸,又因为工作中极少有人直呼谁的姓名,她因为年纪最小,被所有人称作‘妹妹’,痛失本名不说,恐怕都没能在靳誉蓁心里留下任何印象。


    纪录片录制结束后,她回到学校上课。


    人总是贪心的,有了西南的缘分,她更不能放弃,整日里琢磨该如何延续这段缘分。


    等她想好后续计划,也终于找到去找靳誉蓁的理由时,岑述又出现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关键时刻总有阻碍。


    聂蜚音其实也后悔过,她为什么没在高考结束之后去表白?


    如果勇敢一点,结果肯定比现在好。


    但当她理智地思考之后,又觉得结果好像只能是现在这样。


    总不能没名没姓跑到靳誉蓁跟前,没头没尾说一堆肺腑之言吧。


    那也太冒失了,靳誉蓁会被吓到。


    所以她渐渐接受现状。


    但接受是一回事,争取又是另回事。


    今天喝了酒,她故意和薛澄犟,便是笃定了薛澄会帮她。


    缘分这回事,她慢慢不太信了。


    事在人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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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 章  聂局喝酒上脸?


    ◎我给您传膳。◎


    鞋柜的门颤颤巍巍晃了下, 似乎是在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关上了。


    没人理它,它只能默默把自己关好。


    聂蜚音站在门口, 右手还护着门, 像是害怕有人把门偷走一样,神情中带着几分凝重。


    靳誉蓁对她的动作表示不解,犹豫到最后还是没换鞋,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本应是个陈述句, 莫名变成个问句。


    聂蜚音敏锐地捕捉到可乘之隙, 突然晃了晃脑袋,往后退几步,靠住了门, 按着额角、很为难地道:“姐姐要走吗?那好吧,我、我送送你。”


    话是这么说的, 门是死死守住的。


    靳誉蓁道:“……你头疼吗?”


    聂蜚音按着额角的手更用力了, 点点头,“不但疼,还很晕。”


    她抬头,直视靳誉蓁,眼神涣散, “还有重影儿了。”


    靳誉蓁没怀疑什么。


    聂蜚音不时常喝酒, 酒量不好很正常。


    她第一次喝酒是和陆文琦, 记不清喝了多少,吐的昏天黑地, 难受到像是三魂七魄都吐出来一样。


    对于醉酒的痛苦她能体会, 但无法分担, 于是只能提出最朴素的建议,“要不,泡杯蜂蜜水?”


    聂蜚音愣了愣,“我试试。”


    这句话仔细一听就知道,有隐藏意思。


    也就是邀请靳誉蓁留下看效果。


    实际上,今晚靳誉蓁并不知何去何从,留在这儿似乎是个好主意。


    她有很多不愿想的事,如果回家,那些事一定会占据大脑,她只能像以前一样,在禅室抄经或打坐,麻痹自己。


    可到底不是出家人,这种静心的方式不可一而再。


    聂蜚音见她表情松动,暗自舒了口气,虚弱地走了两步,到了靳誉蓁跟前,脚下飘飘。醉意好像更深了。


    换鞋进到客厅,靳誉蓁才看清家里的装设。


    清一色的红木家具,桌椅都是体制式的,她忽然就不敢再进一步,甚至对着聂蜚音都想喊一句‘聂局’。


    真是令人肃然起敬的房间。


    她扶着聂蜚音坐下,问道:“您…你家有蜂蜜吗?”


    聂蜚音愣了愣,很快点头:“有,在冰箱。”


    靳誉蓁看她眼色迷离,除去醉酒之症外,还多一分病容,便伸手探她额头。


    有一部分人的体质就是醉酒之后会生病发烧。


    好在额头并不烫,不过脸特别红。


    看来聂局喝酒上脸。


    她将两个靠枕并在一起,放在聂蜚音背后,确保她此刻能舒服躺着,这才去泡蜂蜜水。


    从聂蜚音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厨房门后的身影。


    那身影俊盈,不染浮尘。


    聂蜚音一动不动靠在沙发上,额上还留存着方才的触感,她很想记住肌肤相碰的感觉,因为知道难得。


    靳誉蓁端着水杯出来,送到她手上。


    聂蜚音道了谢,接过来喝了口,尝到蜂蜜的香甜,眉头舒展不少。


    屋里的灯柔和清亮,照入室内,好似十五月圆的氛围。


    但这氛围很快被体制式的装设驱散了。


    靳誉蓁坐到一旁,知道醉酒的人不会喜欢听人讲话,所以沉默着,直到一道浓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才抬眼再度看过去。


    四目相对时,聂蜚音先是怔了怔,随后朝她笑了。


    笑的很亲切。


    尽管她是个演员,但这个笑容绝对没有经过加工。


    显然,一杯蜂蜜水并没有缓解她的醉意。


    甚至醉意加深了不少。


    靳誉蓁都开始怀疑,接过空杯子,认真看了一下,“我给你喝的的确是蜂蜜水,不是酒吧?脸色看着更不灵光了怎么?”


    聂蜚音摇着头,“我好多了,真的,不信我给你走两步。”


    靳誉蓁懂,喝醉的人都有才艺展示的癖好。


    她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思,点了头。


    聂蜚音立马站起来,围着红木茶几,负手踱步。


    她这么一走,靳誉蓁才想起来一件事,“你要换衣服吗?”


    高定裙很难清洗,比洗猫还难。


    聂蜚音拍了拍脑袋,“对,我得、我得换了。”


    靳誉蓁道:“去吧。”


    聂蜚音咧嘴笑了。


    在她的想象中,自己笑的特别甜美。


    卧室镜子前,她又犯了难。


    靳誉蓁就在客厅,她绝对不可能穿着睡衣出去!


    她要换一身既休闲又能展现她所有优点的衣服。


    在衣柜里挑了足足十分钟,才换到满意的。


    靳誉蓁迟迟等不着人,还以为她睡着了,正想敲门测试一下。


    因为她今天化了妆,明天排了戏,不卸妆是不行的,再一个,高定裙的存放也有难度,聂蜚音自己显然办不到。


    如果真睡着了,靳誉蓁不得不喊她起来。


    但她刚起身时,卧室门响了,聂蜚音从里面款款走出。


    高定裙是换掉了,但高定衬衫上身了。


    白衬衫,长裤,低马尾,再配上屋里的装设,靳誉蓁的心实实在在咯噔了一下。


    “您这是?”


    聂蜚音懵了懵,无害地笑着:“姐姐,为什么要用‘您’这个字?”


    靳誉蓁坐都不敢坐了,站在沙发边上,“得问您啊。”


    聂蜚音这会儿思路特别窄,想不通她是什么意思,就自动过滤掉这个问题,“姐姐,坐。”


    她发话了,靳誉蓁就坐了。


    两人好半天都没说话。


    聂蜚音心里着急。第一次请人来家里,总不能冷场,会掉印象分的。绞尽脑汁,开启一个话题,“姐姐吃饭了吗?”


    靳誉蓁道:“……午饭吃过了,晚饭不打算吃。”


    聂蜚音说:“这样啊。”


    靳誉蓁问她:“饿了吗?我给您传膳?”


    聂蜚音道:“……不饿。”


    又沉默了一会儿。


    谁都没玩手机,俩人的手机也懂事,没出声。


    聂蜚音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换了别人不说话,她肯定会尴尬,但和靳誉蓁在一起时,哪怕对坐无言,也很舒心。


    可怕的是,这么想的只有她自己。


    她本来就没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喝了蜂蜜水缓了缓,脑袋也不太沉了,一看时间还早,就想跟靳誉蓁多聊聊天。


    最好是开启一个大命题的探讨,让靳誉蓁对她多了解一些。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此刻她大脑混沌,开个两位数的根号都难。


    忽然,她想到一个办法。


    踌躇着问靳誉蓁:“姐姐,你想不想玩飞镖?”


    她有一套飞镖,是姥姥送的生日礼物。


    姥姥记性不太好,以为她才十几岁,觉得孙女正是爱玩的年纪,应该玩点刺激的。


    殊不知聂蜚音已经二十多岁,射击场进进出出无数回,这套飞镖属实是幼稚了。


    不过为了体谅老人家一番心意,她还是收下了,原以为不会用到,岂料关键时刻为她解了围。


    靳誉蓁没什么反对的必要,只是,“你刚刚还说眼前有重影来着?”


    聂蜚音愣了愣,指着桌上的杯子,微笑说:“喝了这个,恢复了,真神奇。”


    靳誉蓁挑起一边的眉,“行。”


    有时候,胜负欲是极其折磨人的东西。


    不论什么游戏,一旦开始计分,双方就会自动将情分撇到一边。


    当比分第三次持平后,两人额上都出了汗,对视一眼,周遭暗流涌动。


    靳誉蓁说:“这么比太干巴了,你不觉得吗?”


    聂蜚音道:“好像是。”


    靳誉蓁提议:“我们赌点什么吧。”


    聂蜚音稍有退却:“赌?不好吧……”


    靳誉蓁道:“不赌钱,赌别的。”


    于是经过商议后,两人各写了一个惩罚和一个愿望。


    输了的人不但要受罚,还要完成对方的愿望。


    重新开始比赛的那一刻,靳誉蓁忽然觉得,这也太幼稚了。


    她疯了吗?


    可是看到聂蜚音跃跃欲试的模样,她那点胜负欲全被激发出来。


    赛况很是激烈,最后靳誉蓁以一分之差输了。


    聂蜚音写的惩罚是,抄一遍《金刚经》。


    在此之前,靳誉蓁没想到她家里工具如此齐全。


    书房里什么都有,聂蜚音拉了个凳子坐在对面,看着她抄经。


    她认命地从笔架上挑了一支笔,静下心来抄写。


    聂蜚音唇边带着笑,赞她字写的真好。


    靳誉蓁看她一眼,“写得好又怎么样,不还是输了?”


    聂蜚音一点不客气:“姐姐抄完,我一定好好保存。”


    靳誉蓁愿赌服输,抄的很认真。


    等她抄完时,抬头看了眼聂蜚音,聂蜚音的表情有些痴,看样子酒还没完全醒。“你的愿望呢?”


    聂蜚音回神,“愿望……是去看山看海。”


    山上的风吹过来时,人会格外勇敢。


    海边的缤纷落日映在海面上时,情感会格外缱绻。


    靳誉蓁点了点头,“这个简单。”


    聂蜚音眼睛亮了亮,立时站起身,“那,明早可以吗?”


    靳誉蓁道:“当然。”


    聂蜚音顿时无比清醒,全然没了刚回来时的虚弱,带靳誉蓁去了客房,给她找了睡衣和洗漱用品,这才回卧室。


    今天大概是她的幸运日,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她做梦都不敢想。


    这一整晚都是美梦。


    第二天,她将装好的高定裙放在门口显眼的位置,拍照给薛澄,就和靳誉蓁一起出门。


    这天早上,不止她,连靳誉蓁也神清气爽。


    上车的时候,聂蜚音还特别确认了一下,“姐姐,你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吗?”


    她太松弛了,聂蜚音担心她忘记了。


    靳誉蓁笑了下,“我言而有信,你放心。”


    看到她笑,聂蜚音放下心。


    现在还不到七点,她的戏排到十二点多,去海边的时间肯定够,爬山也没问题。


    她满怀期待。


    车开到商业街,人来人往,密密麻麻。


    靳誉蓁忽然出声:“看到了吗?”


    聂蜚音脸上的喜悦藏不了一点,声音特别轻柔:“看到什么?”


    靳誉蓁说:“人山人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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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 章  “傻姑娘。”


    ◎“她决定和你,义结金兰。”◎


    街道人头攒动, 热闹非凡。


    聂蜚音愣了好一会儿才辛酸地说:“看到了…”


    靳誉蓁看到她的表情,唇边带上笑意。


    总算是扳回一局。


    她慢慢感觉到,聂蜚音和看上去不大一样。


    那晚庆功宴上, 她见到的聂蜚音文文弱弱, 就像是上了战场也会跟人耐心讲道理的人。


    但昨晚她观察了一下,发现事实似乎不尽如此。


    初印象大约只是表象。


    她这么想着,把车开到一家餐厅。


    “去吃早饭?”


    聂蜚音不死心, 下车时还在问,“我们的山海看完了吗?”


    靳誉蓁关上车门, “我定了餐厅靠窗的位置, 你转过头对着窗外还能看。”


    聂蜚音彻底接受事实,心里微有些失落。


    昨晚不应该那么上头,可一旦有了比赛的氛围, 她就克制不住了。


    这大概是在射击场里留下的后遗症。


    初中的时候,聂文霜给她请过一个老师, 射击水平没话说, 为人还特别好胜,聂蜚音跟着她学了大半年,不但手法上深得真传,就连性格也被影响到几分。


    她当年还参加了一场比赛,拿了冠军。


    聂文霜给她办了庆祝宴。


    庆祝宴, 照理来说该请老师过来讲两句, 但老师却联系不上了。


    聂文霜一直以礼贤下士自居, 想也不想就亲自去请人,没料到去了之后没见着老师, 却看到一屋子警察。


    她才知道, 老师竟然是个逃犯。


    这件事离奇到没人敢信的地步。


    通报之后, 网友说看到有钱人也这么傻就放心了。


    聂文霜后怕许久,带聂蜚音去做了三次心理测试,生怕老师把她也教成罪犯。


    好在没有。


    聂蜚音一直是个身心健康的人。


    只是好胜心还是那么强。


    好胜心这个东西,有好有坏,只要不过火,甚至还能使人上进。


    这是医生说的。


    聂蜚音之前也这么认为,但今天却不一样了。


    事情似乎坏起来了。


    点完餐,两人面对面坐着,聂蜚音没有一次转头看窗外。


    她不想讨论人山人海是不是山海,一心思考昨晚的事。


    如果薛澄知道的话,一定会骂她缺心眼。


    那么好的机会……聂蜚音认真想了想,那么难得的独处机会,她罚靳誉蓁在书房抄经。


    越想越觉得不对。


    她心里很乱,呼喊系统出来。


    系统姗姗来迟,幽幽道:“刚刚看了一眼后台,真好,亲密度一点没加,哦对了,想不想看看智能系统生成的剧情走向?”


    聂蜚音心一横,“你说。”


    系统念道:“经过多日来的相处,靳誉蓁对你十分满意。”


    聂蜚音的心狂跳了一下,“然后呢?”


    系统道:“她决定和你,义结金兰。”


    跳动的心死了一下,聂蜚音道:“……为什么?”


    系统高高在上地解释:“当然是因为你们的发展很像朋友啦,这还要问?”


    聂蜚音不服气:“朋友?我会给朋友化妆吗?我会带朋友回家吗?我会想尽办法和朋友看山看海吗?”


    一连三问,系统的处理器轻微过载,停顿了三秒,系统反问:“你带薛澄回过家,咦,还和你家的哈士奇看过日出呢。所以一整晚过去,亲密度毫无变化,我甚至想扣几个。”


    聂蜚音隐约听出它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要发展恋爱线,就得做跟别人没做过的事?”


    系统道:“是的。你想想看,上次你帮她化妆,一下拿到那么多。”


    聂蜚音没话说了。


    餐厅很清静,客人不多。


    因为职业关系,她平常极少去人多的地方,靳誉蓁大约是想到这一层,才会带她来这儿。


    她心中感激,可碍于系统刚才说的义结金兰,又不知说什么好。


    见她无话,靳誉蓁抬头看了眼,问道:“你们是不是快要挪到景点拍戏了?”


    聂蜚音立马点头,“陆导说姐姐也会去?”


    靳誉蓁道:“我这阵子不忙,她提过好几次了,还是去瞧瞧吧。”


    原来还以为会被高谊的事情影响,哪知道竹怀早对一切了如指掌。


    是她思路太狭窄了,靳宏和靳恪的行动有那么多破绽,祖母和竹怀必定一眼瞧得出来。


    就是不知道聂家什么情况。


    她现在如果直接跟聂蜚音说的话,肯定太过冒犯,得想个办法提醒一下。


    不管聂家是否知道此事,她只要做了自己该做的即可。


    这么想着,她旁敲侧击地道:“我听陆导说,高谊的艺人一直想拉你炒作?那天晚上跟踪你的两个人也是高谊的。”


    聂蜚音点头道:“澄澄跟公司谈过了,公司也不会愿意跟高谊的艺人有牵连,我会小心的。”


    靳誉蓁道:“以前听岑述说过,高谊的艺人难缠的很,不过只要公司态度坚定,你也能安心拍戏了。”


    岑述这个名字非常刺耳,聂蜚音的表情僵住。


    听薛澄说,岑述最近接不到好剧本,开始琢磨健身和穿搭了,顿顿营养餐,天天黑咖啡。


    聂蜚音心想,如果某天看到某明星吃营养餐吃死的新闻,那就好了。


    真有那一天的话,她会变得比现在更开朗。


    她搅弄着杯里说不上名字的饮品,道:“姐姐帮过我很多次,我不好意思再说那些不好的事情。”


    她低着头,靳誉蓁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到底听出语气中的隐含之意。


    没解读错的话,这是在内涵岑述吧?


    同行是冤家,聂蜚音跟岑述之间又存在竞争关系,想来她对岑述的了解并不浅。


    照此说来,她理应知道这五年是谁捧岑述的。


    靳誉蓁细细品味,发现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她帮了岑述那么多,岑述还要在她面前倒苦水,也太好意思了。


    她很好奇,聂蜚音是单纯讨厌岑述,还是为她不平?


    靳誉蓁静静看了她几秒。


    聂蜚音喝了口果汁,果汁沾在唇上,留下一抹色彩,她察觉到靳誉蓁的视线,不由地坐正,优雅地拿起餐具吃饭,就连吞咽的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这让她回忆起高一年,她在靳誉蓁的必经之路上给狗打伞,正值洮州的雨季,雨一下就是半个月,她就在校门外的那条梅花树小道上给校园流浪狗打伞,期待被靳誉蓁看到,从而喜欢上她。


    结果实在不难猜,爱情没开始,她却荣获‘爱心姐’的尊号,此尊号伴随她整个高中时代,班里有些同学连她的本名都忘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至今没想通。


    优雅地用完餐,她抢着付账。那次在昱金是靳誉蓁付的钱,这次她得积极一些,总不能让姐姐以为她小气。


    另外,她要拿岑述当反面教材。


    如白吃白喝这种恶习,是万万沾染不得的。


    靳誉蓁身边的人没一个她这样的,说成熟吧,人也挺成熟,事业有成,进退有度,可她眼睛里总有几分青春期的灵气,靳誉蓁想到陆文琦说过的话,很快想明白。


    这个姑娘顺风顺水,是被爱包围着长大的。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才会真正无坚不摧。


    她洗了把脸,看了看镜子。


    近几年养生,面色看着很健康。但也仅限于肉眼看到的健康了。


    出去时,看到聂蜚音在卫生间外面等她。


    她正要出声,就听到聂蜚音在讲电话,声音很小,“澄澄,你待会儿来取衣服的时候帮我带个饼,记得加片儿肉……”


    靳誉蓁道:“……”


    没吃饱吗?


    还是这家店不好吃


    她偶然来过一次,觉得不错,今早正好有空,就带聂蜚音来了。


    这儿离聂蜚音住的地方不远,人也不多,算个好去处。


    艺人出门很容易被认出来,她还以为能帮到忙。


    又退回去,过了一分钟才出去。


    聂蜚音已经挂了电话,见她出来,立刻笑开了。


    靳誉蓁送她回家。


    聂蜚音时不时看她一眼,又找话题,“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养生的?”


    红灯。


    靳誉蓁扭头看她,“挺久了。”


    聂蜚音指了指自己,“你看我有没有养生的天赋?陆导说养生要从点滴做起,吃饭七分饱,戒糖戒荤腥,我刚刚吃的不多,应该有五分饱,真的很舒服,一点都不饿。”


    靳誉蓁道:“……”


    眉目舒展开来,她问:“五分饱?真不饿吗?昨晚都没吃饭。”


    聂蜚音下意识捂了捂腹部,“不饿,一点都不饿,而且很舒服,身体都轻了很多。”


    年初开始,为了上镜需求,她就没吃过晚饭。


    不吃晚饭的结果就是,每到晚上,她就特别期待早晨。


    因为早晨可以吃早饭。


    今天的五分饱对她来说还不够,所以她托薛澄帮她带了另一份早饭。


    靳誉蓁无奈地笑了笑,“养生嘛,也不难。上回你给了那么些药材,我正琢磨着做些养生餐。等下周吧,下周我做好给你和陆导送去。”


    聂蜚音有些错愕,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呆愣一阵,连连道谢。


    在靳誉蓁心里,她的名字已经能和陆文琦放在同一句话里了。


    这是、这是巨大的进步。


    聂蜚音一时喜笑盈腮,直到回了家,笑还没褪去。


    送别靳誉蓁,她上了六楼。


    薛澄靠在门口,拧着眉看她,“笑什么笑,捡钱了?”


    聂蜚音扬眉,摇摇头,“你怎么不进去,不是有钥匙吗?”


    薛澄把饼给她,“我看到靳誉蓁的车了。”


    聂蜚音接过来,唇边的弧度扩大,“你还认得她的车?”


    薛澄想给她一巴掌,“我又不瞎,她就住我那边,人都见了不知多少回,还能见不着车?”


    聂蜚音开了门,请她进去。


    “你说的有道理。”


    薛澄反应过来,表情变得不可置信:“等等,她不会昨晚没回去吧?”


    聂蜚音强作镇定地点头,“是啊。”


    她要是有尾巴,此刻不定翘到天上去了,薛澄立时对她刮目相看,“行啊你,没看出来还有这一手,是我小瞧你了,快跟我说说,你怎么把她留下的?”


    聂蜚音如实说了一遍,“我喝了水,换了衣服。”


    薛澄眼睛亮了:“然后呢?”


    聂蜚音道:“我们俩一块儿玩飞镖。”


    薛澄愣住,“飞、飞镖?什么飞镖?”


    聂蜚音做了个手势,“就这种,咱们俩也玩过啊。”


    薛澄登时无言以对,叹息一声:“傻姑娘。”


    聂蜚音义正言辞:“你不懂。”


    薛澄点头:“我当然不懂,我要是懂得话,就跟你一样独守空房了,哪儿来的女朋友。”


    聂蜚音道:“……反正你不懂。”


    经过薛澄的开解,她的喜悦成功消失,怅惘地坐到沙发上,有些失魂落魄。


    薛澄道:“你们去吃早饭了?”


    聂蜚音道:“对啊,那家餐厅特别好吃,离这儿不远,以后我会常去的。”


    薛澄坐到她对面,指着她手里的肉饼,“那你还让我给你带饼?”


    聂蜚音解释:“我在意形象不可以吗?我假装是个克制的人、吃饭只吃五分饱,不可以吗?”


    薛澄差点笑场:“我没说不可以,快吃吧,中午还要拍戏。”


    聂蜚音心里闷闷的,向她请教,“澄澄,如果是你,你接下来怎么办?”


    薛澄郑重其事:“当然是趁着靳誉蓁遁入空门之前,跟她谈恋爱了。”


    “遁入空门?”聂蜚音有被吓到:“不会吧?”


    薛澄给她分析:“怎么不会,你看她一脸清心寡欲的样子,哪点像个正常人,不过我看她信的东西挺杂,有时候抄佛经,有时候去道观,偶尔还看圣经。”


    聂蜚音纠正:“那叫涉猎广泛,博学多知。”


    薛澄嗤笑:“你说是就是吧。”


    聂蜚音长叹一声,“再这么下去,我妈都要研究生毕业了。”


    薛澄笑话她:“凭你的本事,劝阿姨读博不是问题。”


    聂蜚音躺倒在沙发上,面向天花板,眼神迷茫。


    薛澄不忍,“要我说,你就是太胆儿小。昨晚多好的机会啊,但凡……”


    “算了算了,跟你这种傻姑娘说不通,”薛澄道:“我有正事跟你说。”


    聂蜚音抬了抬头:“什么?”


    薛澄神情有几分凝重,“还是上回跟你说过的事,高谊那边在收摊儿,往京城撒网,矛头对准你们家了,要跟你家里说吗?”


    聂蜚音直起身:“我跟姥姥说过了,她让我别管。”


    给靳誉蓁化完妆那天,系统说过她解锁了支线剧情。


    高谊,表面是娱乐公司,实际上干的都是犯罪的事。聂蜚音自己也查了些信息,发现这家公司全是软饭男,每个人都会在一个正确的时间结识一位富人,之后成功追到对方,而不多久,富人就会出事,他们则是名正言顺得到泼天财富。


    歪门邪道。


    薛澄放下心,“姥姥发话了,我也就没什么担心的必要了。”


    聂蜚音沉默了会儿,把饼还给她:“澄澄,我不吃这个了,我要开始养生。”


    薛澄冷笑:“少来。”


    ***


    靳誉蓁回到藏品店时,付皎刚从休息室出来。


    面面相对,付皎抬眼,随口问:“昨晚上哪儿去了?”


    靳誉蓁迟疑几秒,说:“在家。”


    付皎没怀疑:“那你怎么没给你姐开门?”


    靳誉蓁疑惑:“什么?”


    付皎愣住:“昨晚靳竹怀找到这儿来,说你不在家,我本来要打电话找你,她又说算了,你可能出去办事去了,让我别打扰。”


    靳誉蓁道:“噢。我昨晚在一个朋友家,不是故意不给她开门,待会儿我微信跟她说吧。”


    付皎勾唇一笑,“朋友?你不是说只有我一个朋友吗?女朋友?”她自动忽略陆文琦。


    靳誉蓁越过她上楼,“不是,普通朋友。”


    付皎急忙跟上她:“不是普通朋友,那就是特殊的朋友?”


    靳誉蓁无话可说了,“少消遣我,你快吃早饭,我有事儿跟你说。”


    付皎眯着眼,“你心里有鬼!”


    靳誉蓁在楼梯口转头:“我心里还有你。”


    付皎跺脚,气哼哼下楼,拐到对街去吃早饭。


    她自己开私人菜馆的时候,遇到了不少奇葩的客人,现在关店转行之后,她就开始报复性堂食,找到各种餐厅,用最挑剔的态度去品尝最贵的菜,才几天而已,便在洮州的高级餐厅闯出名声。


    她自己知道,如果给出去的不是靳誉蓁的卡,她会被打的。


    靳誉蓁在禅室打坐,一颗心静若止水。


    她觉得自己的道行越来越深了。


    只是忘却自我的那一刻,脑中忽然有个念头生出来。


    她回来了,是不是该给聂蜚音报个平安?


    瞬间,她从各种经文中脱身,回到现实。


    睁开眼,她还很迷蒙,不清楚这个念头从何而来。


    小时候祖母带她去走亲戚,回家时就要打电话告诉亲戚,我已安全回家了。


    祖母说这是礼貌。


    后来,她上高中认识陆文琦,陆文琦每次来找她玩,回家后就会发来一条消息,说她到家了。


    可是她和聂蜚音才认识没多久,何况这种报备本就是亲密的人之间才会有的。


    那她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


    还是说在她心里,她和聂蜚音已经很熟了?


    她转去隔壁的会客室,煮起茶来。


    手机拿在手里,消息最终还是没发出去。


    不一会儿,接到了靳竹怀的电话。


    她很平静,解释了昨晚不在家的事。


    靳竹怀默然一阵,问她:“蓁蓁,你生我的气吗?”


    靳誉蓁突然不知怎么回答,她的确是生气,那么大的事瞒着她,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假如是以前,她或许就搪塞过去,假装没这回事,也不问后续,冷淡处理。


    可今天她不想这样,于是道:“我说不生气你会信吗?”


    靳竹怀此刻正在办公室,蓦地松了口气。


    她是最了解妹妹的,能直说自己生气,说明气已然消了。


    “我没想瞒着你,是想等这事了结了跟你讲,是我没考虑仔细,蓁蓁不是小孩子了,家里发生的事都应该让你知道。”


    靳誉蓁听到她这么说话,心中怪异。


    她们没差几岁,能力方面,她也不见得逊色竹怀,可竹怀这么说,是将她放在一个需要保护的位置上,也是暗暗将她从继承人中除名。


    她从来没想过要进靳氏,因为她不感兴趣,她不喜爱这些。


    不喜欢的东西,她向来做不好。


    所以竹怀根本没必要防备。


    她道:“这件事说白了还是家事,我也该出一份力,资料我都留在祖母那边了,需要的话,你可以去看看。”


    靳竹怀怔住半晌,“你这会儿在店里吗?我来找你。”


    靳誉蓁道:“别了,我待会儿出去一趟,过两天再说吧。”


    她挂断电话,发现壶里的茶水煮干了。


    付皎回来的时候,她把茶具撤了,坐在茶台上看书。


    付皎说:“今天天气还不错,太阳不冷不热的,正正好。”


    靳誉蓁放下书,很平常心地道:“最近一直是这种天气。”


    付皎察觉她心情不佳,笑着道:“咱们把这个茶台搬到门口,晒晒太阳去?”


    靳誉蓁并不反对:“你搬得动的话,随意。”


    这座茶台,十个付皎也抬不动。


    如果是奇幻爽文的话,这时候付皎就应该伸出一根手指,掀翻整个茶台,然后将茶台搬回自己的府邸,据为己有。


    可惜不是。


    现实的残酷之处在于,无聊到难以发挥想象力。


    付皎坐到对面,没心没肺地说:“你这儿人太少了,只有一个助理和一个律师,那个律师还整天不着家,见不到人,我好孤独,你总说心里有我,可也不陪我。”


    靳誉蓁道:“你天天花我的钱,还说这些?”


    付皎道:“我就是太闲了,除了高谊那边,我再没事儿可干,你那个小助理我就不说了,一下班就跑,多一秒都不待。”


    靳誉蓁问:“那你想怎么样?”


    付皎当然是希望她去靳氏当大领导,顺带给她也安排进去,没别的,就想体验一下在大集团当领导的滋味。


    哪怕是保安队长都行。


    权力不论大小。


    靳誉蓁道:“果园那边还不好玩吗?有李香,还有白白它们。”


    付皎佩服:“油盐不进啊靳老板,算了。”


    靳誉蓁正经跟她说话,“高谊的事情竹怀早就知道了,我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付皎诧异:“她知道?没跟你说吗?”


    “没有,”靳誉蓁道:“所以这件事就很微妙了,我要是再插手,竹怀对我岂不是更防备了?”


    付皎惋惜,“那你什么打算?”


    靳誉蓁微笑:“那封信,你忘了吗?”


    付皎自是记得的,“这事儿真的挺奇怪,当初你从仰光回来的时候就收到过,现在又收到了,是不是意味着,那个送信的人就在你身边?”


    靳誉蓁被她说的毛骨悚然,“不能吧。”


    付皎有理有据:“试想一下,那个人不但知道你的所有情况,连我的动向也掌握了,一定就在洮州,而且最有可能是身边的人,我看过电影,凶手往往是最不可能的那个。”


    靳誉蓁纳闷:“你这么分析,确实有道理,那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呢?”


    付皎想了下,“祖母?”


    靳誉蓁道:“……你认真的?”


    付皎尴尬:“哈哈哈哈开玩笑的。靳竹怀?”


    靳誉蓁静静看着她。“你要是这么敢猜,我们家的和睦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付皎也意识到很离谱,认真想了下,说道:“那我换个思路,你有没有新认识的人,差不多和那封信出现的时间相符的?”


    靳誉蓁思考一阵,“云满姐,还有…聂小姐。”


    云满是店里的客人,付皎清楚,至于聂小姐嘛,“聂蜚音?”


    靳誉蓁点点头。


    付皎道:“她们俩有嫌疑吗?”


    靳誉蓁道:“应该没有吧。”


    付皎道:“展开说说?”


    靳誉蓁道:“云满姐是因为不想在京城待,所以来洮州的,她开始做藏品的时候我就跟她打过照面,不过最近才算正式认识,她没有动机。聂小姐,她就更不可能了。”


    付皎好奇:“为什么?”


    靳誉蓁说:“她年纪小,长得好看,事业有成,不可能做那种事。”


    付皎惊呆了,“这算什么理由?”


    靳誉蓁也惊讶:“这还不算理由吗?”


    【作者有话说】


    终于六千字更新,muamuamua


    第30 章  尸气


    ◎她相当于娶了我了,我肯定不好意思再去您那边吃饭。◎


    一番讨论过后, 靳誉蓁仍然坚定地将聂蜚音剔除嫌疑人名单。


    付皎始终认为这样太草率,逼她给个正经服人的理由。


    靳誉蓁想了很久,说:“她那么漂亮, 不会的。”


    付皎被吓到似的, 呆怔着没动静了。


    自然了,令她受惊的并不是答案本身,而是靳誉蓁的态度。


    她那么刻薄的靳二小姐呢, 怎么变成个善解人意的好人了?


    以往都是听别人感叹人性易变,如今这么可怕的事情竟也发生在她身上了。


    付皎想不明白。


    这件事一直令她困惑, 直至下午靳竹怀来店里时, 她还迷迷瞪瞪,没个清醒。


    分明中午太阳高照,不想此刻天边阴云密布, 外间冷风阵阵。


    付皎霎时感觉到被窥伺的危险,猛地抬头去看, 只见门口站了个女人, 上身是羊毛华达呢夹克,头发整整齐齐盘在脑后,骨相优越,眉目俊秀,白的发光。


    付皎手忙脚乱地起身, 想打个招呼, 但忽然卡壳。


    她该如何称呼靳竹怀呢?


    叫‘靳总’?


    见外了。


    跟靳誉蓁一样叫姐姐?


    可她比靳竹怀年长诶。


    所以为什么不是靳竹怀苦恼该如何称呼她?


    付皎觉得自己陷进了阶级的漩涡, 看不清出路。


    她胡思乱想之时,靳竹怀已进了来, 语声温和地问:“蓁蓁在吗?”


    付皎见她省去寒暄, 便也不再纠结称呼的问题, 回道:“临时被叫去鉴宝会了。”


    靳竹怀立时蹙起眉,面带几分失落,“这样啊。”


    付皎暗自打量她。


    这个让靳月澜都有几分忌惮的人,面貌却是非常无害,看着她蹙眉的模样,都令人心生不忍。


    靳竹怀心不在焉地坐下来,手撑在桌上,裸甲十分干净,甲面上有整齐的月牙,右手食指戴着叶片嵌珠戒指,中指侧面有一点薄茧,约莫是常年握笔的缘故。


    对了,前些年靳誉蓁本命年,靳竹怀抄了八万四千字的经文。


    据说,佛学里八万四千是有说法的,许是代表圆满。


    付皎一直对她印象不好。


    首先,靳誉蓁是她的朋友,当初在仰光时,祖母不知出于什么打算,送靳竹怀去留学,留下蓁蓁在身边。无论怎么说,多劳多得,家产的事还没定论。


    起先她以为祖母也偏帮靳竹怀,但那日祖母上门,说起企业助农的项目,可见心底最属意的是靳誉蓁。


    付皎不知不觉将脊背挺直了。


    靳竹怀突然出声:“我等等她。”


    付皎没反应过来,等回神时,靳竹怀已经安稳靠在椅背上,垂眸深思,不知在琢磨什么。


    为表礼仪之道,付皎去弄了杯茶水。


    靳竹怀看都没看一眼,任茶水在桌上孤零零冷却。


    付皎觉得没意思,跑去办公。


    在藏品店,她没什么固定的工作,先前是帮靳誉蓁去查高谊那伙人,现在高谊的事情由靳竹怀接手了,她的任务就变成寻找匿名信的来处。


    可惜,一点头绪都没有。


    第一封信出现时,正是仰光出事的时候。


    或许,这已是靳誉蓁的心结。


    到底该怎么查呢?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靳竹怀忽然道:“你是付皎吧?”


    付皎头顶滚过六个点,木着脸:“嗯。”


    靳竹怀道:“我在仰光见过你一次。”


    付皎不懂,这有什么好说的。


    她随家人去仰光工作,中途遇上靳月澜,算是找到靠山,方才安置下来。


    等她和靳誉蓁熟络之时,靳竹怀早已外出留学。


    后来见面,是在回国的前一晚。


    那时,靳炳的事还没闹大,祖母的意思是逐出家门,断绝关系。


    对于靳家而言,这个做法最保险。


    但靳炳来闹了几次,非要个说法。


    不清楚他到底要什么说法,靳绣娶了他,让他在家孝顺长辈,他没做到,靳绣去马来做采珠生意,让他好好教养女儿,他也没做到。


    至于靳家的翡翠,他更是一点忙都没帮上。


    总之,事情就无解到需要靳誉蓁出面的地步。


    可是没想到,靳誉蓁昏迷之后被人送回来的,祖母发了好大的火,带人去找靳炳问话。


    又没想到的是,靳炳失了一条腿和一只手臂,在医院生不如死。


    没人知道是谁干的。


    当夜,所有人一起离开仰光,仰光粘稠的月色送她们归乡。


    就是那晚,付皎见到靳竹怀。


    因为前情,付皎对她印象不好,在她的猜想里,靳竹怀必定是个恶人,且待靳誉蓁非常之差。


    可是那天晚上,靳竹怀沉默地守在靳誉蓁身边,一言不发,仿佛靳誉蓁不醒来的话,她能跳船殉葬。


    付皎认为,那是愧疚。


    分明很感动的场面,付皎心中毫无波澜,她最是明白,仰光像囚牢一样,囚着想飞走的人。


    靳竹怀的声音打算她的思绪,“蓁蓁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有时间可以一起吃饭。”


    付皎听了这话,神经都痛起来,“那倒是不用,我现在吃的用的都是蓁蓁的,她相当于娶了我了,我肯定不好意思再去您那边吃饭。”


    她话中带刺,如愿地使靳竹怀冷下脸。


    靳竹怀朝她看了一眼,眼神冷厉,混着些极其复杂的情绪,付皎触到她的视线,冷不防瑟缩一下,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


    说是鉴宝会,其实就是变相的宴请,喊靳誉蓁过去无非是为了镇场子。


    云满铁了心要在洮州发展,虽说各行各业都掺了一脚,但最心仪的还是藏品,趁着娱乐商场的劲头,她办了个鉴宝会。


    靳誉蓁到场才发现,宴会上大多有头有脸的人,都来自京城。


    这些人中,有的如云满一般不愿被京城的规矩牵制,有的则是在京城没有生存空间,所以选择带资来到洮州,挤压洮州人的生存空间。


    云满拉着她说了半天话,最后指了指场子中央的一位老板,说道:“你一直想找年轻客户,今儿个赶上了,瞧那位,我八抬大轿请来的主角。”


    越过几层人群,靳誉蓁看向中央被围起来的年轻老板。


    轻盈的长直发,简单的丝巾领结衬衫,塔夫绸长裤,垂敛目光,静望着展览区一串精妙的佛珠。


    靳誉蓁从她身上看出淡淡的尸气。


    “她是我家亲戚,”云满说:“在三思山修行。”


    听到修行两个字,靳誉蓁本能地感到亲切。


    靳月澜也是居家修行的人,宅子里的小佛堂日日燃香。


    “看来是大师啊。”


    就是修行修出岔子了,仙气没有,尸气倒很浓。


    话说完,年轻的老板恰好转过头来,靳誉蓁看到她那双眼狭长不说,眼尾那道阴影几乎汇到眉尾,眼神亦有种死了三天的冷淡。


    云满轻声说:“大师谈不上,她是个杂家,前一天背神曲,后一天诵佛经,有时候也读道法,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不精通,修的四不像。”


    靳誉蓁莫名觉得被骂了。


    她有些心虚,怕自己将来也修出尸气来,开始慌了,狡辩道:“其实看上去也有几分德高望重的意味。”


    云满道:“有吗?”


    靳誉蓁点了点头,“在三思山修行的话,还能跟咱们往来?”


    云满道:“此修行非彼修行,她家情况比较复杂,比她学的东西还复杂,你想想,内斗严重到要把人送到洮州的深山里。这几年她都在洮州待着,我是觉得能结交。”


    靳誉蓁一听有家族斗争,就不太想结交了。


    很僵硬地转变话题,“你今天展出来的都是好东西,有外售的吗?”


    云满无奈道:“我自己压根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人家的。”


    靳誉蓁意会,不再张口了。


    她店里很多平脱漆器,还做了一个装饰工艺的专题,但是效果不大。


    问题很明显,内容太干了,别说年轻人,行内人也不太愿意看。


    她意识到,得做内容转型。


    总的来说,店里东西太少了,她正在想办法挑珍品,云满今天展出来的东西都不错,如果可以,她想带几件回去。


    只是听云满刚才说的意思,东西都是那位年轻老板的。


    她歇了心思,跟云满一道认了几个人。


    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竟然在现场看到了骆筱。


    自那日品牌观察的颁奖礼之后,她再没联系过这个小姨。


    小姨也没联系过她。


    前阵子事情太多,她没思考过骆筱为何对她两面三刀,此刻忽地顿悟了。


    骆筱是靳绣的契妹,两人早年关系十分亲近,即便性情大不相同,感情却非常深厚。


    后来靳绣去马来做生意,骆筱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契姐。


    靳誉蓁见过那个表姐,性子与靳绣有几分相似,都爱冒险。


    后来海上事故之后,两人都没了音信,大家都知道,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为此,靳誉蓁一直将骆筱当亲生的小姨一样对待,有求必应。


    这种事,说不来个对错。


    靳誉蓁心中有愧,总想弥补,有时梦到靳绣,靳绣旁边总有表姐的脸。


    表姐脸上全是怨恨。


    一开始她很害怕,只能不遗余力地帮骆筱,希望能让逝者安心,可夜里还是做各种怪梦。


    竹怀怕她出事,请了佛像回来,祖母便在家里盖了小佛堂。


    前几年本命年,噩梦更是凶狠,竹怀抄了经,才稍有缓解。


    今日她才明白,骆筱也是怨恨她的。


    她突然没什么好说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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