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v在高速平稳行驶，俞苒切换电台，一段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在安静的车厢。
窗外狂风大作，乌云密布，西边越过一道闪电，紧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今年漳山的天气，很不正常。
大风将各种障碍物吹散在空中，阻隔了视线，高速甚至因恶劣天气发生了两起事故。俞苒平稳变道，在下一个路口驶出高速。
她将车开到就近的咖啡馆，很有缘，这家咖啡馆就叫“雨天咖啡馆”。
六点，离打烊的时间尚早，俞苒推门而入，带起风铃清脆的声响。
女老板抬起昏昏欲睡的眉眼，却在她们四目相对的刹那变得清醒。
俞苒仿佛触电一般，这颗沉寂了十多年的心，轻微一碰，就突然受宠若惊地震颤。
“晚上好，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俞苒看着女老板开口，也知道在问她话，只是她没动静，她的眼神从进门就没舍得从女老板脸上移开过。
这是一张不可多得的清丽面容，像一株含苞待放的雪山莲。
女老板的眼睛也漂亮，宛如一面清澈透亮的湖泊，带着淡淡的清纯。
但偏偏她的眼尾落着一枚淡淡的痣，被暧昧的灯光照得艳欲。
俞苒思绪回笼，礼貌笑了笑，“抱歉，刚才走神了，不太了解咖啡，您做一杯您认为口感比较好的就可以。”
女老板大约性格内向，她低头逃避俞苒的视线，问：“请问您平常爱喝美式还是拿铁？”
“美式吧。”
俞苒给了一个答案，手机便响了，她坐到靠窗的位置接电话，
暴风雨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落下了。
电话是同事打来的，安排一下科室的排班，这些天她连做好几场手术，明天更有一场严重脊柱侧弯的大手术，老实说她今晚不应该喝咖啡。
但她偏偏……
这个位置面对着吧台，俞苒只需抬头就能看到女人认真做咖啡的身影。
大约是“雨天咖啡馆”十分应景，咖啡馆人渐渐多起来，门推开一次又一次，冷风灌进来，带动风铃清脆摇曳，女老板低着头安静地摇冰、拉花。
一整个恶劣的傍晚，俞苒从善如流地完成很多事，她一向情绪稳定，对生活和工作从不抱怨，也不热衷于任何突如其来的小惊喜，只是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感谢天气。
咖啡递过来的刹那，指尖微不可察地触碰，俞苒知道自己今晚或许该失眠一整夜了。
女老板的耳尖红红的，脸也红红的，俞苒扫了眼她的胸牌，沈溯洄，好熟悉的名字。
俞苒没细想，也没问，大概是高中课本里的“溯洄从之”太耳熟能详了，所以才会觉得熟悉。
咖啡入口是爽朗的清甜，香味醇厚，可尾调又能尝出一点酸涩，带有美式特有的苦。
俞苒蹙了蹙眉，她思考沈溯洄给她做这杯咖啡的意义，抬头与沈溯洄四目相撞，对方很快警惕移开。
虽然不礼貌，但俞苒明显感觉到，女老板也在观察她。
暴雨来的及去的也急，这会儿天空只落下连绵不绝的小雨，俞苒是时候离开了。
她走过去，敲了敲吧台，朝女老板笑道：“咖啡很好喝，请问这是什么咖啡？”
沈溯洄道：“话梅气泡美式。”
原来是话梅气泡美式。
俞苒付好款，准备离开。
“等等。”
俞苒转身，“还有事？”
馆内的空调温度太高，沈溯洄面色很红润，她右手背在身后，俞苒没看见她捏紧的指节，在做了一番心里挣扎后，沈溯洄抬眼对上俞苒友爱的眼眸。
她说：“雨还没停，要不等雨停了再走？”
她始终保持微笑，很善良的样子，会善待每一位照顾她生意的顾客。
俞苒笑了笑，“不了，谢谢。”即便她很想留到打烊。
“那给您一把伞吧，这种天气淋湿了会感冒。”不等回应，沈溯洄便掏出一把透明雨伞递给她。
“你把伞给我了，你怎么办？”
“这是给顾客准备的……我自己也有一把伞。”
“谢谢，明天还你。”
俞苒接过伞，很利落地转身离开。
车就停在咖啡馆对面的某个侧方位，俞苒并没有撑开沈溯洄给的那把伞，她匆匆钻进车子，自然也不知道在她走后，沈溯洄看着她的背影很久很久。
“明天。”
沈溯洄轻声念着这两个字，这是她十四年来第一次开始期待明天。
-
七点五十分，骨科医生办公室开始交接班，俞苒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短短十分钟内已经打了十几声哈切，没错，她昨晚转弯辗转反侧到凌晨四点才眯了会儿。
“你昨晚做贼去了吗那么憔悴，别忘了你等会还有脊柱侧弯的手术，体力活。”
和她说话的是科室里的另一位女主治简茗，年龄要比她大个四岁，两人可都是骨科的“稀缺资源”。
这种“珍贵女主治”樟山第一人民医院有俩，主任和其他同事便对她们十分偏袒，这也就直接导致在尹主任说话期间，俞苒敢在其眼皮子底下打开外卖软件点咖啡。
交接班完成，俞苒和尹主任不参与查房，收拾完了直接上手术。
手术很成功，俞苒回到办公室扔掉了喝了一半的咖啡，她总觉得今天点的这家差点意思。
“那把伞你都盯着看了快一天了，好好地在角落里放把伞干什么?”
“昨天下雨了，一位好心人借我的。”
“哦……昨天雨确实很大，不过好心人是谁?朋友?”简茗认真回想，“你从美国回来不到一年，也没听说你有过什么朋友啊……是江实落?”
“不是，刚认识的一位朋友。”
“好吧。下班要不你迟些走，我手下有个实习生想请教我一个学术问题，她现在跟手术还没回来，你教她一下，我到点得接我女儿下幼儿园。”
“今天不行。”
“怎么了?”
“我要去送伞。”
“……这天还在下雨呢！送伞也不是要紧事，新朋友等着用?”
“……”
简茗看她一脸春风得意的表情，心里就有数了，“好吧，看来是最近铁树开花了。”
虽然没答应，俞苒最后还是留下来解决了实习生的学术问题。
小雨连绵下了一天，俞苒开车到达咖啡馆，这会儿雨已经停了，城市一片潮湿，漂亮的金色枫叶铺了满地，空中随风飘着枫叶雨。
俞苒想了想，还是将雨伞丢在了副驾。
她空手而去，推门的时候在沈溯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喜。
“真的来了?”
“嗯，太喜欢你做的咖啡了……”俞苒走到吧台，自然而然地和沈溯洄聊起天，“今早点了一杯黑咖提神，结果不太喜欢，丢掉了……”
“是不是咖啡豆品种问题?”
俞苒蹙起眉，装作不懂，“这也有影响么？”
“当然。”沈溯洄眼神亮晶晶的，讲话的语速有些快，俞苒觉得她比昨天活泼好多。
“咖啡豆的产地、处理方式和烘焙程度对咖啡口味都有影响的，浅烘焙的咖啡酸度较高，中烘焙的就有一定酸度和香气，重烘焙的会变苦……”
俞苒看着她说着，嘴角不经意间勾起，沈溯洄终于发现她的眼神不对劲，整个人愣住了。
“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很干净。”俞苒移开目光，“今晚给我来杯卡布奇洛吧。”她可不能再失眠了。
“哦对了，下班走得急伞忘记带了，明天带给你可以吗？”
“可以的。”沈溯洄语气轻快了些，她巴不得俞苒可以继续过来，“不过你黑眼圈好重，昨晚失眠了吗？你过来也不一定要点咖啡的，我请你喝热牛奶吧。”
热牛奶端上来的时候冒着热气，沈溯洄看着俞苒的眼睛，“希望你今晚做个好梦。”
“……谢谢。”
最平凡普通的一句话，却在俞苒心底荡起涟漪。
自从进入医院后，值夜班甚至睡眠中被叫去医院紧急会诊都是常事，明明刚认识一天，沈溯洄就看出她最缺什么。
后来，俞苒几乎风雨无阻，跑咖啡馆的次数越来越勤。
俞苒这个人从小就稳重，心态也比同龄人懂事成熟，她二十二岁从国内最顶尖的医科大学毕业，随后出国继续深造，在美国一家公立医院干了四年，去年才回国。
漂泊在外的这些年里，她见过太多事，也明白太多情感，当然知道自己对人家属于一见钟情，遇见沈溯洄前，除了手术台上，从未有人能让她的情绪这样波动。
感情这事讲究时机，一见钟情并非不靠谱，哪怕是见色起意，那也算一见钟情。
“你这半个月下班这么急，不会真恋爱了吧”
简茗和俞苒一起步入停车场，俞苒按了按车钥匙，suv在远处发出声响，俞苒脚步快了些。
“暂时没有，但是我确定我的春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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