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
挂上电话以后,林纯坐在原位久久没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那本《恋爱脑的终极反杀》。
方米是孤儿。
想不到许垚也是孤儿。
不过方米被收养了,不知道许垚是否也这样幸运?
林纯翻了好几页,直到在书里找到这样一句话:“恋爱就像是做菜,需要加入新鲜的食材,还需要加入调味料。但是该加多少呢,绝对不是像西方人那样计算克重,而应该像是做中国菜一样,调料适当、少许,不够就再加一点,尝一尝。等到火候足够了,连尝都不需要了,凭感觉就知道深浅。最主要的是,厨师对做菜有热情、热爱,做出来的东西才好吃。”
难怪……
难怪她刚才听到许垚那几句“做人就是一种感觉,做人就像是做菜一样”论调觉得耳熟,原来是她之前写在书里的。
不过时间太久了,她只记得大概剧情,却忘记了许多细节。
而且这话并不是出自她的感悟,而是方米。
当方米陷入爱情的时候,她这样说:“谈恋爱就像做菜,要凭感觉。有人对此有天分,第一次做就特别好吃。有人做了一辈子,都不是那个味儿。”
……
……
《恋爱脑的终极反杀》
作者:方米
一个人可以通过模仿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吗?我听说有一种病叫解离症,可以让灵魂离家出走,从精神层面完全相信自己是别人。
……
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毫无疑问是林苏白。
不过我们并没有真正开始交往,只是有些“往来”。
林苏白第一次亲我的时候,据他自己说是情不自禁。
那天我们都喝了一点酒,我们一边喝一边讨论文学。我听得仅仅有味儿,努力想抬起因为酒精而逐渐无力的眼皮,可我又很喜欢这种雾里看花的微醺和朦胧感。
林苏白可真帅,起码在我眼里他是完美的。
这一年我十六岁,对于大我几岁的异性有许多幻想,当然这些幻想大多是因为看了太多言情小说而累计沉淀出来的。
它们堆积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默默等待着,等着有一天,一个符合我所有期待的帅哥将它们点燃。
它们会爆炸,会非常热烈、热切,会促使我用一切热情去回应他。
到那时候,我必然会尝到传说中的刻骨铭心、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林苏白,我竟然无法想象自己失去理智,为他哭为他要死要活的画面。
他就像是岁月沉淀下来的一杯茶,我和他静静待在一起就足够了。
我说,文学太深奥了,写作太难了。
林苏白说,要理解文学需要用心,而写作除了天赋之外,还需要不懈地努力。
我问林苏白,如果没有天赋呢,仅靠努力可以吗?
林苏白回答,可以的。
他的话没有安慰到我,反而令我感到失落。而酒精则将这种失落的情绪放大了。
林苏白抚摸着我的头发,对我说:“你的文字是独一无二的,你自己也要相信这一点。不要用世俗的价值去衡量,也不要将你的才华困在小世界里。”
我知道林苏白大学期间就已经在做文学编辑实习生了,便跟他:“那么用你现在的专业和职业告诉我,你会为我的文字出版吗?”
林苏白迟疑了两秒,摇头。
我的失落感更重了:“因为它们不具备商业价值。”
林苏白又说:“我实习的公司目前需求的不是这个类别的稿子,但我认识很多朋友,我会将你的文字推荐给他们。他们会欣赏的。”
后来我们又喝了很多酒,虽然是低浓度的酒精饮料,却让我获得一种酒醉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模糊了,脚下变轻了,身体变热了。
林苏白的嘴唇先是贴在我的耳边,随即来到脸颊,最后在唇边徘徊。
他没有直接吻住我的唇,仿佛只是用嘴唇的温度来感受我的温度。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耳鬓厮磨,我的半个身体靠在他怀里,一动都不想动。
很久以后再回忆起来这段,我唯一的感受就是,如果林苏白当时更进一步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拒绝,也无力拒绝的。
离开林家之前,我身上的酒劲儿已经散了大半。
等我洗脸出来,林苏白走上前,轻轻顺着我的发梢,微笑着说:“开心点,你只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从林家出来,我低着头往家走。
我的心思还留在林家,根本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家走出来的男生。
“呦。”直到他吐出一个字,语气带笑。
我急忙站住脚,却还是撞到他。
不,应该说是他见到我走过来,却没有躲开。
他握住我的肩膀,我原本抱在胸前的手稿掉在地上,那上面的文字都是我一笔一划写上去的。
我抬起头,见到的是顾澎的笑脸。
顾澎个子很高,但蹲下的动作却比我更快,他先一步捡起稿子,还就势翻看了两眼。
我一时反应不及,脸上的温度腾的一下炸开了。
也不知道是羞耻还是恼怒,就像是藏在心里的秘密被人剖开一般,对方还是当着我的面欣赏。
我要去抢回稿子。
顾澎就往后退,还抬高了手臂。
因为是在我家门前,我不敢出声呵斥他,生怕爸妈听到动静出来查看,那我的“秘密”就彻底暴露了。
爸妈都不知道我在写小说,他们一定会说,我应该将精力放在学习上。这件事我只告诉了林苏白和方冬。
现在,顾澎也知道了。
其实在这之前,我一直都在关注顾澎。
不过不是我对林苏白的那种关注,我对顾澎的关注是一种间接式的——顾澎交往了一个女朋友,是青春派美女作家,媒体赞颂她才华横溢,未来必定大放异彩。
我记得顾澎家里是做医药的,他对文学没什么兴趣。
按照方冬的评价是,喜欢顾澎的女生都是文艺范儿,有美术生也有舞蹈生,也许顾澎就吸引这类女生。
就是这看似无意的一句话,令我对顾澎多了几分好奇。
不得不说,从审美角度来说,顾澎身上有一种对女生来讲十分神秘的不羁,这种气质很难用具体词汇形容,那就是一种感觉,一种需要品味,懂就是懂,不懂说破大天也不会懂的感觉。
就好像有的人随便套两件衣服,就很好看,而有的人就算一比一去还原模仿,也不是那个味儿。
此时的顾澎正拿着我的手稿,一目十行地品评着。
我的脸已经可以烧水了,我努力地去抢,脑子里却忍不住代入顾澎那个文学女友的视角,一边想着她爱他的过程,一边想着或许顾澎看多了这类文字,真的能说出一二三四,兴许还能看到林苏白所说的,我那独一无二的才华。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直到顾澎主动将稿子还给我的那一刻,统统消散了。
顾澎仍在笑,还用一种我不理解的戏谑口吻说:“我看你还是好好念书吧,这条路更有前途。”
我拿回稿子,站在原地不动了。
我听得出来他是在否定我:“写得很糟吗?”
顾澎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可他没有走,就手抄口袋地回答我:“要看和谁比了。”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令我问:“和你女朋友比呢?”
顾澎发出了一声轻笑,这一声包含了许多意思,包括笑我的“自不量力”,笑我的“异想天开”。
下一秒,顾澎说:“硬要这样比,你的特色不够。”
我知道,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平庸”。
我也知道,顾澎女友最大的特色就是独具一格,令人眼前一亮,没有代餐。
我接不上话,顾澎又道:“我听她说,现在有好几个模仿她的新人,出版公司也很愿意签,因为这个风格最赚钱。如果你也去模仿,应该会比这些稿子要好一点。”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对于顾澎来说,这是他对我最良心、最实际的建议,因为他父母都是做医药的,他对于世界的了解就是一个“巨大的医药公司”。
贵的药买不起,那就买便宜的,疗效接近的——有的是高仿药。
“仿制药”不是假药,它一样可以治病,一样可以养活药厂和销售,还能帮助经济实力不允许的普通人。
可是对于当下这个时刻的我来说,他的话就是一种羞辱和讽刺。
我忍不住呛了回去:“假的就是假的,模仿不成真的!文无定法,文学的风格是多元的,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建议我!”
——这个顾澎,真是一身的铜臭味儿。
撂下这句话之后,我就头也不回地冲进家门。
可是在我进门之后不到半小时,我就后悔了,不是后悔我表达了立场,而是后悔我对顾澎的态度。
后面数个小时十分难熬,我时时刻刻听着家里的动静,观察爸妈是否接了电话。
直到我终于等到方冬上线,我们连通了视频。
方冬看出来我的面色如灰,我就和以往一样,将苦水吐了个干净,最后还不放心地问他,顾澎会不会跟爸妈告状。
方冬先是笑我敢呛声顾澎,又笑着说,顾澎不会做这种事,叫我安心。
我的心总算平静下来,没想到方冬又补了一句:“顾澎已经跟那个女孩分手了。”
我愣住了,很快就开始脑补,会不会是因为他刚分手心情不好,我又当着他的面提起“前女友”,还让他进行比较,他才会那么吐槽我?
片刻后,方冬说:“他跟我们说话一向随便,是没拿你当外人才那样说。他没别的意思。行了,我稍后会告诉他,叫他注意,回头给你道歉。”
我连忙摇头:“不用了。”
千万不要,那样我会尴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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