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顾小?碗肯定是没办法带着两个喝醉的人还将他俩都给扛回去。
好在圣元赶来了,他本就是打铁的好手,有的是力气,当即将自己这连襟给扛起,又把?杨长生夹在胳膊下,便轻松给带回去了。
顾小?碗只需领着行尸走肉的蚩主仆回去便是。
这半宿注定是没得安宁的,哪怕那?滂沱大雨很快就停歇,苍穹夜空里又重新被皎洁的月亮给统治。
但?寨子里呜呜咽咽的,多为哭声?居多。
那?些个喝醉了的,皆被自家老?娘粗暴地一把?凉水给泼醒来。
别家到底是什么场景顾小?碗不知道,但?她给倒霉的温书生处理好被砸伤的手臂出来时,只见被银色月光照得亮堂的凉台上,周苗在一旁抹着眼泪,孩子董红红给抱在怀里,也是眼眶红红的,正满脸失望地看着地上跪着的杨长生:“你怎这样不争气,才多大的年?纪就这样不学好?倘若今日真?出了什么事情,你如何对得起娘,我如何对得起我?”
是了,当初她拿身?子来换了杨长生苟活,才叫杨长生有机会叫顾小?碗周苗遇到,不然早就死了。
所以她说这番话,最是理所应当的。
杨长生自也是知道的,哪怕那?时候年?纪还小?,可是如今逐渐大了,也意味着当初这个继姐为了救自己究竟是失去了什么。
所以听到她失望的哭声?,也不敢抬头,只满腹的后?悔交加,“姐姐我错了,你莫要生我的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董红红别开脸,显然不怎么相信他这话,“早前你分明?还肯听话,如今在这里日子过好了,就越发不像样子,崔小?姐那?里的学堂,你自己说,你是几日没去了?前些日子,你拿要去地里帮忙做幌子,我也就没说什么?那?这几天呢?”
崔御水那?边,管束并?不如月摇光严,不像是月摇光一吹哨子,都连忙跑去集合,所以哪怕她催促学生们过去上课,也没几个愿意听。
一来他们觉得学盘人话也没什么用,反正盘人都在学他们的中原话。而读书写字,这些他们都够用了,将来又不考科举,自然是不愿意继续被困在那?枯燥的学堂里。
外头多好玩啊,偷偷去榆林冒险,或是去海边抓鱼捞虾,哪个不比读书有趣?
但?现?在姐姐和小?姨都在气头上,而且因?为自己,小?姨父还伤了胳膊,即便是小?姨婆能救,可是只怕也不如从前灵活了。
想到这些,他心里越发难过,万分的后?悔,只哽咽忏悔起来:“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转头又朝那?抹脸啜泣的周苗磕头:“小?姨我听话,以后?再也不到处乱玩了,我好好读书,我以后?孝顺小?姨父。”
他挨个磕头,只是董红红和周苗都在哭,并?没有理会他。
他的旁边,还跪着一个温长青,他身?体不如杨长生结实,这会儿还没彻底醒酒,迷迷糊糊地跪在那?里,隐约知道自家亲爹受了伤,但?大脑里还混沌一片,没闹清楚。
只是见杨长生又是哭又是磕头,便也学着他一般磕头,嘴里嚷着错了错了。
到底是继子,周苗并?不好管他,见了顾小?碗,方忙起身?问?:“小?姨,怎样了?”
“运气还好,接了回去,只不过少不得要养三四个月。”顾小?碗没敢告诉她,骨裂太严重,比剪下来的指甲还要小?的碎骨更?是几十块,能装小?半碗,是正儿八经的粉碎性骨折。
所以她将那?些碎渣子都给取了出来,如今手骨虽给温书生包扎好了,可往后?那?只手臂,到底是比另外一只断了小?半分。
不过很难察觉出来的。
也正是这样,她没与周苗告知,只是瞧着月朗星稀,已是时辰不早,“他们才多大,又懂得个什么,先领回去睡觉,等酒彻底醒了再说吧。”
现?在说来,比如那?温长青,只怕半个字都记不住呢!
周苗忙去看温书生,自是再也顾不得地上跪着的两人,只与董红红说,叫他俩先去休息,自己去瞧孩子爹。
顾小?碗本也要去训斥那?谢沧渊一顿的,但?是旋即一想,他自己也喝得醉醺醺的,等着明?日罢。
却不曾想,那?谢沧渊快天亮的时候,就酒醒了过来,不同于旁人,他倒是将醉酒后?的事情急得清清楚楚,还急得自己先随着月摇光回来后?,还没上树屋时,就见着被树枝砸断手臂的温书生被圣元扛回来。
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甚是怕顾小?碗责备,手足无措地背着剑袋,心想怎么戴罪立功。
于是跑去将去往海边路上两旁的树枝都修剪了一回,以免下次下雨再砸到人。
只这样又觉得不行,最后?给顾小?碗留下了一封信,决定去帮顾小碗找明淮他们的消息。
就他一个人,不带人的话,横跨这岭南百万山川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因?此等第二天顾小?碗发现?人不在了,只瞧见这封信时,不免是傻了眼,忍不住骂起:“这个混账东西,真?是长年?纪不长脑子,就这样跑了,回头阿拾知晓了,不又要白白担心他?”
月摇光原本也是要等着谢沧渊酒醒后?骂人他一顿的,现?在反而还要替谢沧渊说好话。“他素来就是个小?孩子的性子,没得为他生气的,何况他武功又高?,哪个也伤不了他,走了便走了,咱还得个清净呢!不然他每日在寨子里咋咋呼呼的。”
一面也没想到,谢沧渊胆子这么小?。
难道怕各家的家长找来?可这又有什么?谢沧渊为这寨子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不说是那?从海边到寨子里的路因?他出手,节约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就说寨子里修树屋的木头,几乎都是他一个人解决的。
这等大功在前面,各家又知道他本性是什么,昨日并?非有意,不会拿他怎么样。
不想这谢沧渊在这件事情上,如此胆小?怕事。
然月摇光说的这些,顾小?碗都懂,如今只后?悔:“早晓得他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该叫他跟着阿拾去的。”也省得生出这些个事端来。
很快大家都知道谢沧渊跑了的事儿,少不得是惋惜,还担心他,生怕在林子里出个什么意外。
也因?着他这一跑,各家对孩子喝酒的事儿,惩罚力度也低了不少,只怕他们也一个想不通,同谢沧渊一般跑了。
那?谢沧渊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他们可没得。
不过倒是借着个事儿,趁机将这些孩子的闲暇时间约束,从此以后?叫他们如同去私塾里一般上学,但?凡敢找各样借口逃课的,不但?崔御水那?里要惩罚,家里头也要挨揍。
于是大家都老?实了不少t?。
那?蚩见此,没有了小?伙伴玩耍,也只能跟着去学堂,一时间这寨子里,少了到处嘻嘻哈哈的孩子么,反而时不时传来阵阵郎朗的读书声?,竟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样子。
五蛇部落的人是十天后?到的,出乎意料,竟然来了几十号人。
早就听蚩说他们寨子里总共就只有一百来号人,所以蛮大人是将他们部落的一半都给搬来了?
顾小?碗早前准备的树屋自然也就不够住了。
而且寨子里一下添了这么多人,寨子里一下热闹了起来,甘老?大见此,和顾小?碗月摇光提起趁机扩宽寨子的事儿。
毕竟现?成的人手就在这里。
蛮大人也是下了血本的,这一次来的人里,有十几个还是奴隶,很显然凑不到那?么多人,他觉得吃亏了,毕竟这管吃喝,正好他部落里粮食又不够。
所以忍痛拉了奴隶来凑数。
也是心大,竟然不怕这些奴隶有来无回。
也不想想,便是他自己作为一个部落的主人,都产生过想留在这寨子的念头,何况是这些在山里如同牲畜一般被呼来唤去随意打骂的奴隶呢?
所以几乎那?些奴隶来到这寨子里,发现?除了干活时间不用被关起来之外,还有器皿盛饭,而且饭不是割喉难以下咽的渣滓野草,反而是香软的稻米饭,还能配四菜一汤,菜两荤两素。
菜里不但?有盐巴的味道,还有其他这一辈子从未接触过的香味。
几乎是舌苔碰到的那?一瞬间,他们的大脑就统一产生了共鸣,他们要留在这里,哪怕也是做奴隶,也要做这个寨子的奴隶。
寨子里的人口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逐渐发展起来的,后?来越来越多的盘人留了下来,这座起初藏在海边红树林旁边的小?寨子,也逐渐发展成了岭南第一大城,起繁荣度远超战乱多年?后?,百业待兴的中原城池。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五蛇部落这么多人的到来,一个多月后?阿拾他们从莲部落回来,又带来了不好盘人,寨子里的人口一下就突破了五百。
因?带过去的聘礼足够的丰盛,又或许在莲部落的两位长老?看来,不过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女儿,所以这两桩婚事都得到了允许。
这才算得上是盘人与汉人结合的真?正开端,从此拉开了盘人与汉人通婚的帷幕。
而随着其他部落闻讯送盘人过来学习耕种等技术,虽然一开始他们是冲着这免费的吃喝来的,但?却使得寨子里总是有用不完的免费劳力帮忙开垦新的田地,修建扩宽的城墙。
也是如此,哪怕寨子里不断有盘人与本寨子的人通婚入籍,田地也足够分下去。
同样的,阿拾与各部落的交易越来越顺畅,几乎没有任何大阻力,只不过几个偏激不愿接受外新鲜事物?的部落,在看到其他部落与蜃海来往后?,再也不会因?为痢疾死人,山神所谓的诅咒也没有继续发生,反而是他们继续信奉山神的这几个部落,仍旧有人因?为粗大脖子而死。
最终,还是与阿拾的商队来往,与蜃海建立起了外交。
这只花费了三年?的时间,远比顾小?碗他们所预计的时间要短不少。
这期间谢沧渊杳无音信,阿拾倒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情,甚至觉得谢沧渊本就不该困在一隅,他出去走一走也好。
所以回来得知谢沧渊走后?,反而觉得是好事情:“他这前半生说起来,也实在是顺畅,从前有他师父无微不至,才下山没多久又遇着了你,事事有你帮着操劳,万事不操心,人也不长进。如今他出去了,正好学会怎么自力更?生,以免往后?一把?年?纪了,还行事如无知顽童,那?才叫人担忧呢。”
顾小?碗听他这话,竟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便道:“也罢了,他那?样的武功,没人能杀得了他。”毒的话,他走前还去自己的药房里扫了一圈,带走了不少呢!
也是如此,没去管他,两人一内一外,军事防御上又有月摇光操劳,读书习字崔御水和温书生,其他农桑耕种或是各业制造,有甘老?大和王来贵这两个半百老?头掌舵,一切倒是仅仅有条,顺风顺水。
内在的雄厚,使得阿拾在外一帆风顺,比预计的时间要早将这大山里的盘人部落都打通了来往。
绝大部分的盘人部落在来这寨子里学习过一段时间后?,还是决定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安居乐业。
他们肯安定下来,于是便开始了修建真?正的道路,将每一个部落之间都相连起来,这些部落便是连接点?,成了城镇最初的模样,除了种地以外,也开始了各样的经营。
只是在这样的山里修路,还想要足够马车通过的平坦道路,可谓是千难万险,此项事业也长达了十几年?的时间。
谢沧渊的消息是离开五年?后?才传来的。
外面的战乱还未停止,或者说才开始进入真?正的白热化,谢沧渊没能找到明?淮,他将自己遇到的那?些无家可归,又想躲避战乱的人引到了这岭南边境,然后?自己就撒手走了。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他的眼,被他送到这边境上的,不是有着精巧的各行手艺,要么便是饱读诗书的文化人。
反正也是挑的,可见他这几年?的历练,还是成长了不少。
而这些被他送到边境上的中原人,幸亏这个时候,盘人因?为没有属于自己的文字,且部落间的话可谓是十里不同音,所以最后?十二系派出代表商议后?,决定先学习中原话,好方便与蜃海来往。
待在蜃海学习更?多的文化后?,再创造属于他们自己的文字。
所以中原话现?在竟然属于岭南的官话了,大家统一以此来交流。
因?此这些被谢沧渊送来的人,才能同盘人们打听蜃海所在。
他们的恩人给了一封信笺,只叫他们去往蜃海,那?里自然会安排他们。
除了莲部落和五蛇部落的少量盘人,其他的人几乎没有见过谢沧渊,但?蜃海外面去往海边的路,叫沧渊大道,乃阿拾的兄长谢沧渊一剑开辟而来的。
所以此道以他名字命名,道路的两旁,都是一望无际的丰茂庄稼,是每一个部落的盘人来此后?,必定要参观甚至参加劳动的著名点?。
正是这般,哪怕不曾见其人,但?盘人部落间对于谢沧渊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信笺拿出来的时候,盘人们更?是积极,决定亲自送他们去蜃海。
然后?接下来的年?间,这个坐落在边境上的部落,每一年?大部份时间,大部分人力,都在送谢沧渊介绍而来的中原人去往蜃海。
沿途各个部落也开始因?为这些人流量的流动变得热闹,生意也越发好做。
蜃海也越来越大,但?奇怪的是没有皇帝,也没有什么丞相尚书,但?一切却有条不紊,且欣欣向荣,大家各司其职,和乐融融。
每个该有的职位上,都有一位话事人,这些话事人出身?不拘一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让初入蜃海的外来中原人都觉得十分荒唐,但?很快他们就被这种有能者居之的举措给吸引,觉得凭着自己的能力,一定也能得到一个位置。
在这里出身?和性别都无法阻挡有本事的人往上走。
这种全新的公平,让无数人都蜂拥而至。
谢沧渊介绍来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各业精工者,也将蜃海单薄的工业和市场填得越来越丰满。
新起的作坊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船舶司都有了。
顾小?碗和阿拾的聚少离多,使得她在三十二岁这一年?,才有了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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