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阳光毒辣晒人。
陈钰考虑到多方面因素,决定拍完许厌和姜漫的对手戏就先收工。
“下午休息,劲安和薇薇好好调整一下状态,明天继续。”
实在是男女主的戏份占比太多,他俩状态太差,会拖慢全组的进度。
陈钰不想做无用功,硬着头皮拍下去,只会让整个剧组的成员跟着浪费时间。
这对于姜漫来说是个好消息,她可以回去补觉了。
中午在片场吃过盒饭后,姜漫给陈沁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剧组临时的通知和安排。
陈沁安排了车去接她,让她下午好好休息,顺便关心了一下姜漫拍戏累不累,还吃得消不。
这些待遇,姜漫以前在赵芸那里从来没有,心里有些暖暖的,“沁姐,我可是专业的,这点工作量不算什么。”
之前拍《这么喜欢你》的时候,连熬两三个大夜,她也顶得住。
陈沁沉默了片刻,轻咳一声:“吃得消就行,还是要保重身体。”
姜漫莫名觉得她这话不对味儿,确定是在说拍戏的事吗?
从片场回酒店时,姜漫看见了乔薇和周劲安,两人一起从保姆车下来,一前一后往酒店里走。
乔薇在后,踩着高跟鞋紧跟着男人,追逐着他的脚步。
姜漫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
乔薇追着周劲安进了电梯,五官揪紧,眼眶泛红,湿漉漉的。
“劲安,我们谈谈。”乔薇揪住了男人的衣角,吸了吸鼻子。
模样有够楚楚可怜。
但周劲安脸上的冷意一点没消,只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在封闭的电梯里静默对视了一阵,乔薇继续道:“早上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我只是恰好看见你拉着姜漫走得很急……”
当时乔薇在防火门外站了一阵,很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
怕自己进去以后看见一些让自己难堪的画面。
但听到门内两人隐隐约约的谈话,她还是没能控制住,闯进去,撞见那一幕。
乔薇知道,当时周劲安是想吻姜漫的。
如果她没有闯进去,即便姜漫推开周劲安一次,他也一定会再吻她第二次。
提到姜漫,周劲安的脸色阴沉了些。
想起早上晨跑完回酒店时,撞见她从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下来的场面。
当时周劲安震惊又难以相信,忘记注意那车的车牌号。
不然也能想想办法,查一下那车的主人是谁,就能知道姜漫昨夜和谁在一起。
电梯抵达楼层,周劲安走出去,乔薇亦步亦趋跟上:“劲安,姜漫已经选择了她自己的路,你还是不能放下她吗?”
两人到了周劲安房间门口,男人身形一定,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沉默了许久。
“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我。”
“我也知道,《金玉奇缘》这部戏,你愿意出演男一号的前提是要内定姜漫为女二号,你一直想靠自己给她更多的资源。”
“但是劲安,你不能一直看着姜漫,她已经不喜欢你了。”
“就像你不喜欢我一样,我们都应该接受事实,不是吗?”
浅柔的女音微微发颤,带着哭腔,伤心哽咽。
周劲安的表情柔和下来,开门进屋,又站住,他没有回头,却对门外的乔薇低叹了一声:“进来说。”
乔薇神情微滞,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她以为,周劲安被她戳中了痛处,会情绪失控,冷冰冰地看她,让她滚开。
“劲安……”乔薇收住了哭腔,急忙跟进屋去,把房门带上了,“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如果继续下去,会受伤的。”
既然姜漫走了那条路,那她的所作所为,一定会给周劲安造成更多的伤害。
“我不想你受伤。”乔薇上前,拉住男人的手,抬眸恳求地看着他:“你试着放下姜漫,好不好?”
周劲安始终沉默,玄关的感应灯暗下来,房间里的窗帘又拉着,他们被完全笼在室内的昏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乔薇才听见男人低哑的声音,先是叹气,随后一副妥协的语气:“好,我试试。”
周劲安反握住了乔薇的手,将她拉到身前看了一眼,揽入怀中,“抱歉乔薇,这么久以来,一直让你受伤难过。”
他顿了顿,嗓音低沉了些:“也谢谢你……一直在等我。”
乔薇的心脏用力跳动着,濒临枯死的心,在男人温暖宽广的怀抱中,竟又慢慢复苏,活了过来。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激动难言,很想大哭一场。
她一直等一直等的人,终于回头来看她了。
守得云开见月明,原来是这样的心情。
仿佛之前所有的付出和隐忍,都有了回报,空荡荡的心也慢慢被填满,温热地跳动。
“劲安……”乔薇揪紧他后腰的衣服,将脑袋埋在他怀里,抽气哽咽着:“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第一次主动抱我。”
好开心,原来双向奔赴的爱,如此令人泪目。
周劲安将她抱得更紧些,哑声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多抱抱你。”
“薇薇,这一次,我们重新开始,好好在一起。”
乔薇点头,“嗯,好好在一起。”
大一开学那天起,她就喜欢周劲安,至今快一年。
这一年里,乔薇从默默守候,到主动招惹,伺机上位,直至此刻,才终于有一种和周劲安在一起的真实感。
她想,这世上一定不会有人能理解她的卑微和隐忍,正如无人知晓,周劲安在她心中到底是怎样光芒万丈的存在。
-
接下来几日,拍摄进展很顺利。
那天休息半日后,周劲安和乔薇的状态便调整回来。
乔薇的状态甚至好得超常,连陈导都被震惊到。
7月6日这天,陈导打算拍摄之前延后的那场打马球的群戏。
这几天乔薇和许厌拍完戏一直都有接受专业人士的培训,两人已经掌握了一些骑马的技巧。
坐在马背上,不会再战战兢兢。
开拍之前,陈钰接了个制片人的电话,匆匆出去了。
现场指挥权便交到了副导演李适手中。
拍摄过程中,姜漫骑的那匹黑马一直躁动不安,她安抚了好久。
这场戏也拍了很久,从早上九点多开始,持续到中午十二点多。
盛夏的太阳光迎头直晒,所有人都累得满头大汗,疲惫浮在脸上。
但李适始终不满意。
李适虽然人品不行,但拍摄时极为严苛,要求很高。
尤其是对姜漫,似有刻意针对她的迹象。
“咔!”
“姜漫,你的表情!”
第二次。
“姜漫,你到底能不能管好你的马,走位都乱了!”
第三次。
“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陈导一走,就撂挑子给我看是不是?”
……
姜漫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整个片场的氛围冷硬紧绷,大家都怕李导的怒意会波及自己。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姜漫被导演骂,平日里她都是剧组里的“优等生”,是陈导用来标榜的对象。
谁承想,到了李导这里,竟被贬得一无是处。
真是让人跌破眼镜。
中场休息时,许厌端着一杯糖水到姜漫身边,递给她:“补充□□力吧,别累倒了。”
姜漫接过后道谢,用纸巾擦去了满头的汗,视线落在马场那边烦躁不安的黑马身上。
许厌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皱眉:“大黑这是怎么了,发情期吗?”
姜漫抽了抽嘴角,“那是公马。”
只要周围没有母马发情,公马就不会受影响。
而据姜漫所知,剧组借来的这几匹马,都是正值壮年的公马。
许厌不是很懂,只自顾自地换了个话题:“李黑脸也是,一直针对你干嘛。”
“又不让你换马,什么人呐。”
姜漫之前提出过换马,因为多次ng,其实都是因为她那匹马躁动得不听使唤。
但李适拒绝了,理由是麻烦。
要是姜漫换马,还得耽误时间等她和新马磨合。
再次开拍时,姜漫的马忽然失控,扬蹄嘶鸣,撒腿狂奔,像是发疯一样,一改之前的温和。
拍摄现场顿时混乱一团,众人纷纷避让,姜漫则抓紧了马缰,夹紧马腹,将身子压低,与马背紧密相贴。
黑马纵蹄朝远处跑,许厌吓得直喊姜漫的名字。
奈何她已经被马儿驮着跑远,根本听不见。
“李导,赶紧联系马场的人过来,他们的马疯了!”
“一会儿姜漫受伤怎么办,咱们得打120啊!”许厌心急火燎。
李适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神色担忧地朝不远处的乔薇看了一眼,转身让人去联系马场的工作人员来处理这一紧急情况。
那头,姜漫只身骑着马,已经跑到了这片区域的最边缘。
但她身下的黑马仍旧速度不减,一副穿云破雨的气势。
姜漫暗暗吸了口气,拽紧缰绳,用力一夹马肚。
黑马嘶鸣一声,仰头扬蹄,猛地跨过了围栏,径直冲进了另一片更为广阔的草场区域。
姜漫慢慢直起身,尝试着驯马。
整个过程漫长折磨,极其消耗耐力和体力。
再加上头顶着正午的太阳暴晒,姜漫身上又是一层叠一层的古装,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一样,里里外外湿了个透。
“驾!”她时而伏低身子,抱紧黑马的脖子,时而挺直腰身,勒紧缰绳。
鲜红明艳的身影在广阔的马场上纵行,衣带飘飞,乌发如墨,姜漫清瘦的身形在烈日炎风中肆意飒然,像个意气风发的红衣女侠。
马场工作人员打马追上她时,先后都被这场面惊艳了片刻。
随后几位工作人员齐心协力,左右夹攻上去围堵姜漫和黑马,这才渐渐将黑马逼停。
整个过程非常惊险,要不是姜漫马术精湛,只怕黑马好几次扬蹄嘶鸣时,她已经从马背上摔滚下去。
“漫漫!”许厌等人接到姜漫时,她浑身都被汗水浸湿,快虚脱了。
红衣劲装紧贴肌肤,乌发也像过了水一样,一张莹白的脸被晒得通红,妆都晕染了,像是从水墨画中摘出来的。
陈沁接到电话就赶了过来,这会儿和许厌一起朝姜漫跑去。
在她腿软晕倒前,把人扶住了。
“姜漫!”
“漫漫!”
姜漫彻底没了力气,只觉头晕目眩,陈沁和许厌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蒙着一层薄薄的纸,听不真切。
她想应声的,结果眼前一黑,直接跪了下去。
陈沁和许厌也跟着趔趄一下,才勉强把人搀住,扶稳。
再看姜漫,已经不省人事了。
-
姜漫醒来时,已是傍晚。
空气中浮荡着消毒水的气味。
天际浮云绵延,霞光渐变,是一副凄凉的夕阳晚景。
陈沁坐在病床前,正在调整点滴的流速。
姜漫口干,喊她时嗓音沙哑:“沁姐……”
陈沁这才注意到她醒了,神情如蒙大赦,“你总算醒了。”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漫摇头,“我这是怎么了?”
陈沁:“医生说你中暑了,打完这瓶点滴就可以出院休养。”
“姜漫,还好你没事。”
当时马场的工作人员说,要是换了别人,可能早就从马背上摔下来,摔个骨折骨裂都有可能。
陈沁后怕不已,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后来到医院,姜漫昏睡期间,她给谈序打电话汇报这件事时,浑身神经都是紧绷的。
有种脑袋拴在裤腰上,命悬一线的感觉。
好在,谈总没有责怪她,只是询问了一下姜漫的情况。
陈沁知道,后续他肯定让vinson去马场那边调查了一番,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目前得到的结果,似乎是姜漫骑的黑马这两天得了疖肿,早上兽医给它用了青霉素。
没想到黑马出现了严重过敏,这才引发了后续一系列应激反应,导致了这场意外的发生。
“马场那边已经进行了相关处理,也主动表示会给剧组和你个人给予赔偿。”陈沁言简意赅。
只字未提谈序。
也没提谈总觉得这件事,出得有些蹊跷。
姜漫点点头,坦然接受了这场意外。
过了一会儿,姜漫出声:“沁姐。”
陈沁看向她:“怎么了?”
姜漫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想喝点水。”
陈沁不疑有他,转身出门给她倒水去。
留下姜漫望着天花板,还在纠结要不要把几天前那个早上,和周劲安、乔薇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毕竟那天以后,周劲安和乔薇都没有再找过她,见面时,也像陌生人似的互不理睬。
仿佛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情仇,这次是彻底揭过去了。
夜幕落下时,姜漫出院,回到了剧组安排的酒店。
陈导回来后听说她中暑的事,让她休息一天,养养身体。
姜漫倒是没有逞强,她回到酒店就睡了一觉,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醒。
手机上有几条未读消息。
陈沁:[睡醒以后给我发个消息,要吃什么,给你送。]
许厌:[漫漫,听说你出院了,身体好点没?要好好调养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池月:[宝贝儿,明天生日休息不,要我飞去杭市陪你庆生不?]
郑茜:[漫漫,你爸爸这个月的住院费医疗费护工费都该缴了。你尽快转给我吧,总不好次次都等医院催吧。]
……
谈序:[姜小姐,我明晚回京北。]
谈序:[回京北前想和你见一面,方便吗?]
姜漫已经恢复了八成力气,从床上坐起身,先回复谈序。
[抱歉谈总,我身体有些不适,下次吧。]
和谈序见面,无非就是那档子事。
她这状态,实在应付不了他。
就在姜漫打算回复郑茜时,谈序先回了消息。
[不做。]
[就见一面。]
姜漫愣住,心脏微微颤了一下,颇有些惊讶。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条斯理打字:[谈总,以我们的关系,不做的话,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吗?]
消息发出后,对话框静止了。
三五分钟过去。
谈序才回:[当我没说过。]
然后,再无音讯。
姜漫回复完其他人的消息后,又切回和谈序的聊天框,盯看了许久。
莫名觉得谈序最后那条消息,似乎有些恼。
但怎么会呢,谈序那人一向从容淡定,处事不惊。
就算因为她的拒绝他有点情绪,也不至于表露出来,叫她感觉到。
他也没这么小家子气。
想了想,姜漫最后给他回了一条消息:[好的谈总,返程愉快。]
她发完消息倒头又睡了。
丝毫不知,另一边的谈序拿着手机,脸色有多冷沉难看。
边上的vinson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打量男人一眼,又看向书案上静放着的首饰盒。
那是海南黄花梨的木头,经由数名工匠精雕细刻做出来的首饰盒,比黄金还名贵。
但更名贵的还是里面那只浑然天成的羊脂白玉手镯。
听说是谈家祖上传下来,给历代谈太太的传家宝。
vinson特意飞回京北刚取来的。
想到这里,vinson小声:“老板,姜小姐怎么说?要我提前预订明天的餐厅吗?”
谈序沉冷扫他一眼,把手机重重反扣在书案上,一脸不虞,“不用,人家不见。”
vinson:“……”
惨了,老板不高兴了。
姜小姐真是个人才,怎么就这么有能耐,把老板给点了!
啊啊啊啊!他要不要哄哄老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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