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号,下午。
今天?是?金陵徐家小姐徐可真?和文坛新秀章亦白在大国饭店的订婚典礼。
所?以一大早,各家报社的记者就分别蹲在了?徐家门?口和大国饭店。
可想是?何等的瞩目了?。
想来也是?,这大国饭店自从建立到至今,一直都?是?用来招待国外政,举行重要会议的地方,在这里便发?生了?几件让世界瞩目的大事件。
但举办订婚典礼,还是?头一遭,可想而知,不管是?徐家,还是?章亦白,因为在这里举行的一场订婚典礼,浑身上下都?跟镀了?一层金一样。
萧渝澜仍旧亲自开车,这似乎是?在北平送相机里的那批冤魂离开时养成?的好习惯。
宋雁西?和小塔坐在后排。
今天?的天?气看起来不错,竟然有薄薄的一层阳光,在几乎满是?阴霾的冬日里,莫名叫人?觉得珍贵。
所?以不自觉也多了?几分迷恋,舍不得将目光从这淡金色之上转移开。
“早上才从五哥那边听说,这一次他们能在大国饭店举行订婚典礼,是?因为徐可真?因为机缘巧合,救了?大国饭店的总经理,所?以才为他们破例的。”车里安静得出奇,这让萧渝澜有些不大适应,开了?话头。
宋雁西?一听,只觉得机缘巧合这几个字用在徐可真?的身上,有点可笑。“大国饭店的这位经理,你认识?”
萧渝澜起先是?没有反应过她问这个做什么?车开出去?两丈多远,才猛然反应过她的意思,“倒是?没见过,但我知道秦三两今年三十五岁,生日在农历七月五。”家里在他生日的时候,还打发?人?去?送贺礼呢。
只是?有些担心,“你这些天?,总是?推衍这些,对?你身体不会有影响吧?”
“没有,不过,这大国饭店的总经理,有些年轻。”只要不推衍亲人?和自己,根本没多大的事情。而得了?这大国饭店总经理的生辰和名字,已经足够了?。
萧渝澜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秦家在前朝的时候,也是?大家族,不过都?被烟膏子给毁了?,这秦三两五岁就开始在街上混饭吃,二十
出头的时候,名字金陵已经家喻户晓了?。”说到这里,扭过头朝宋雁西?笑了?笑,“不瞒你说,我小时候的梦想,他就是?我的偶像,从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到了?今天?人?人?敬畏的大佬,一点不靠家里的关?系。”
宋雁西?一边听他说,一边推衍,“名字对?不上,你确定他就叫这名字?”
“大家都?这样叫他的,听说他母亲怀着他的时候,一直抽烟膏子,所?以他出生的时候,才三两,便给取了?这个名字。”萧渝澜解释。
宋雁西?觉得不可能,既然是?大家族,很多孩子即便是?还没出生,谱书上却已经有了?他们的名字。
只要生出来,对?号入座就是?了?。
这秦三两,只怕不过是?个绰号罢了?。
萧渝澜也不知道,“等到了?大国饭店那边,我打电话问问,我妈肯定知道。”
宋雁西?颔了?颔首,正要说什么,小塔忽然问她,“姐姐,你昨晚怎么就笃定那个露莲小姐凭着一个地址和电话,能相信你呢?”
实在没有想到小塔这个时候还在纠结这个问题,那露莲似乎已经乘着昨晚的火车回上海去?了?吧?
“她爱高桀。”宋雁西?想,只怕露莲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这样为不顾一切地位阿寒报仇,是?因为自己和阿寒的姐妹情义,还是?因为想要替高桀完成?这个心愿。
听到她这话,惊讶的不只是?小塔,连萧渝澜都?有些震惊,“你怎么晓得的?”
“无聊,之前推算了?一下高桀的余生。”但事实上当时她推算出来高桀往后如果会娶别的女人?,那他的太太会是?什么样子的?当时宋雁西?看不出来,有些缥缈,因为那人?,可能会活下去?,可能还活不到遇到高桀的时候。
直至知道了?露莲的存在,宋雁西?才明白,为什么当时候看的时候,不清不楚。
因为,那时候露莲的命运未定,是?死是?活,尚且还不知道呢。
但是?现在,很清楚了?,露莲能活下来。
不过这些细节她没和他们俩说。
倒是?萧渝澜听到她这话,心里忍不住暗咐,宋小姐怎么不给他算一算呢?看看他往后的太太,是?
不是?宋小姐?
一面看着前面拥挤的街道,“真?热闹。”前面不到一百米,就是?大国饭店了?。
反正汽车现在也没办法继续前行,索性熄了?火,转头和宋雁西?说道:“他们在大国饭店举行订婚典礼,只怕来参加的洋人?也很多,你们到时候跟着我一些,我给你们做翻译。”
小塔点头答应,宋雁西?没吱声。
这让萧渝澜忽然想起,上一次她那一口流利的扶桑话,很是?好奇,“宋小姐你哪里学来的扶桑话?”心里也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莫非她会说别的洋文?
“会一些,到时候那看着小塔就好,我这里不用担心。”除了?汉语,她还学了?各地方言,以及英法德俄等多国的语言,小时候就每天?课程都?排得满满的。
而这些语言中,最难的莫过于是?方言了?,尤其是?很多地方的方言,他们是?没有文字来记载的,几乎都?是?由?着老一辈口口相传的方式传承下来的。
所?以十分难学。
这些很难学的方言她都?学会了?,学几门?外语还算什么?更何况只要掌握了?规律,其实也很简单。
几人?在车里聊了?几句,前面的车终于动了?。
到了?大门?口,只见左右两侧都?挂着章亦白和徐可真?一人?多高的大幅照片。
只是?可惜是?黑白的,总让宋雁西?觉得有些怪怪的。
虽然吧,这年头还没彩色,但这黑白照弄得这样大,挂得这样高,着实是?怪异。
萧渝澜也有同款,将车丢在那边给大国饭店的人?去?停,大量了?一下照片,朝宋雁西?和小塔小声吐槽道:他们脑子指定不行,都?有钱洗这么大的照片出来,找两个学生画成?油画不好么?
油画最起码不是?黑白色的。
一面拿出请帖往门?口递了?去?,三人?便往里面进去?了?。
进入订婚礼堂,入目的便是?红白交替的绸花纱帘,感觉有些怪怪的,大概是?想中西?合璧,但是?这中西?合璧,如果不是?有点审美的人?来做策划,那轻而易举就是?翻车现场。
到处还摆满了?香水百合,咋一看的确是?像那么一回事。
反正在当下众
人?的眼里看起来,是?十分奢华又庄重的,但是?宋雁西?在后世大场面看多了?,实在羡慕不起来,只淡淡地扫视了?一眼,便找个不起眼的空沙发?坐下。
而萧渝澜则带着小塔去?拿东西?吃。
宴席是?自助西?餐,这一点倒是?十分前卫,也深得小塔的喜欢,一个劲儿都?拿了?不少?吃的。
两人?都?知道她的食量见怪不怪,但是?却引来了?不少?客人?的目光。
不过看到是?萧总理家的小儿子,没敢吱声。
宋雁西?看了?,忍不住笑着打趣道:“你若没有萧总理家小少?爷这一层皮,这会儿和小塔拿了?这么多吃的,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人?笑话。”
萧渝澜嘿嘿一笑,“那倒是?。”这现实就是?如此。“你和小塔在这里,我去?看看包虞伯那边。”
宋雁西?颔首,朝身后的沙发?上靠去?,看到小塔拿来的都?是?些高热量的食物,“还是?少?吃点吧。”
小塔嘴上是?答应得爽快,但嘴却是?一下没停过。
又喝了?不少?汽水,不多会儿就要喊着上厕所?。
今天?这里人?多,又都?是?举足轻重之人?,宋雁西?不放心,只能跟着她去?。
通往洗手间,是?一条长长的过道,不过在洗手间外面,有一处休息的半开放化妆间,这是?专门?为女宾们准备的。
倒也贴心。
宋雁西?就坐在这里等小塔,外面的过道里很安静,所?以当那喊救命的声音突然传过来,立即就让人?觉得很突兀。
宋雁西?将头探了?出去?,只见是?徐家的人?,抓着一个老太太,往前面脱去?。
今天?徐家家里年轻的佣人?,不管男女,都?换了?统一的暗红色长袍,跟着大国饭店的招待员一样招待客人?们。
也正是?因为是?徐家人?,所?以宋雁西?有些好奇,那个老太太是?什么身份?
正好小塔也出来了?,立即让小塔上去?将老太太带来。
小塔动作简单粗暴,把那两人?敲晕后,直接捆了?手脚塞了?嘴,反锁到卫生间里。
老太太得了?救,第?一时间朝宋雁西?求道:“这位小姐,求您再帮帮我吧
,我女儿还等着救命的钱。”
因为牵扯了?徐家人?,宋雁西?很热心,但是?这里不安全,没准还有徐家的人?过来,所?以便将她带到一处房间里去?。
这一排房间,都?是?供给客人?短暂休息的。
老太太一进门?,‘噗通’一声立即双腿给她跪下来磕头,“小姐,您一定要帮我,这位徐小姐,明明答应了?给我女儿支付医药费的,可是?到了?现在,都?快一个月了?,我除了?救人?那天?,拿到两个大洋之外,就一分钱没见了?。”
现在她的女儿还在床上躺着,她把家里能卖的都?卖完了?,才请了?大夫来看一眼,说是?得马上送医院。
莫说是?送医院了?,就是?抓药的钱她都?没有。
“平时徐家大门?大院,我是?进不去?的,所?以趁着今天?这里人?多,悄悄跟着送菜的一起进来,就想替我女儿讨个说法。”老太太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了?,拿着那棉絮已经从缝缝补补的袖口出来的袖子擦着脸。
“救人??”宋雁西?一下抓住了?关?键词。
老太太擦了?眼泪,这才和宋雁西?说了?始末。
原来差不多是?一个月前的傍晚,她的女儿阿绫在河边洗衣裳,发?现河面飘着一个受伤的男人?。
常住在河边的人?,这样的场景是?见多了?的,当然不害怕。
而阿绫见对?方还能挣扎,便下水将那人?给救起来。
但是?没想到居然有人?追来,二话不说就给她女儿阿绫一刀子,和那一伙人?重新抛入水中。
阿绫的肩膀受了?伤,但还是?挣扎着浮在水面,等着那一伙人?走后,将那昏迷中的男人?拖到了?河边,正好遇到徐家的小姐。
“那位徐小姐,我家阿绫在报纸上见过她,所?以求她救人?。她起先不愿意救的,后来看到那个被我家阿绫救上来的男人?长相,说了?什么大国,然后就救走了?,还给了?阿绫两个大洋,让她去?看伤,以后不要再提这个男人?,也不要去?找,后续还会给我家阿绫大洋的。”
可是?都?这么久了?,那两个大洋顶什么用?
宋雁西?听着她的这些话,深刻地
体会到了?什么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小塔这个洗手间上得好。
好多事情就算自己不去?推算,冥冥之中,原来也会遇到的。
于是?当即就给老太太承诺道:“你先稍安毋躁,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找你女儿救的那个人?过来。”
老太太如今是?走投无路,虽然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但也只能冒险一试,点头答应了?。
宋雁西?出了?房间,和将房间上的门?牌改成?休息中,便带着小塔下楼去?。
既然徐可真?对?这位秦三两有着‘救命之恩’,那秦三两今天?必然是?在这礼堂的。
宋雁西?只稍微让小塔在礼堂中转了?一圈,便从各路客人?的耳中知道了?,哪个是?秦三两。
回来便给宋雁西?指。
然后回头看了?看今天?照样又是?美貌无敌的宋雁西?一眼,“姐姐你会跟男人?搭讪么?”她觉得宋雁西?更在行的是?,如何拒绝前来搭讪的男人?。
原本正要起身去?的宋雁西?,还真?被她这话给愣住了?,于是?又坐回身子,“不会。”
“你看我的。”小塔露出一个机灵的笑容,然后站起身来,走到那正在跟一位洋人?说话的秦三两跟前,忽然‘摔倒’撞了?过去?。
宋雁西?看在眼里,忍不住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太假了?。
那秦三两打小就在江湖混,这样的伎俩只怕他几岁的时候就已经用烂了?。
小塔这样……
秦三两也被小塔的举动给惊住了?,因为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在自己面前放肆了?。
见到这张天?真?无邪可爱又惊慌失措的小脸,忽然觉得有些意思。
尤其是?刚才他也捕捉到了?某一个角落里,盯着这小女孩的目光。
如今看去?,竟然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相貌很美,但是?气质过于高贵,给了?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即便是?她此刻那尴尬的表情,也让人?觉得很优雅。
就这样一个女人?,却让她身边的小女孩选择用这种粗劣的手段来和自己搭讪,还真?是?……与众不同。
于是?秦三两伸手将同样知道自
己搞砸了?事情,不知道怎么演下去?的小塔,“没事吧?”随后同那洋人?打了?声招呼,竟然弯腰抱起小塔,朝宋雁西?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塔有些慌,一时不知道这秦三两想要做什么?他明明知道自己是?故意的,却还笑眯眯地抱着自己过去?。
不会是?想给姐姐找麻烦吧?
宋雁西?看着抱着小塔走过来的秦三两,不免是?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很沉稳的一个男人?,算不得多俊,却有着年轻男子没有的成?熟魅力。
他见到宋雁西?打量自己,大大方方地回了?一个笑,长腿一下就越到了?宋雁西?眼前,将满心不安的小塔放到沙发?上,“这位小姐,你找我有事?”一面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两腿叠起来,很自然地摸出一根雪茄。
要点,但又没点。
“有。”宋雁西?点头,她还是?很喜欢这种很直接的人?。“秦先生之前被人?追杀,可还记得始末?”
秦三两显然是?没有想到,宋雁西?会问他这个问题。
他受伤的事情,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而且他还以为宋雁西?和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一样,让这小女孩去?撞自己,是?为了?接近自己。
图的不过是?名利罢了?。
但她竟然这样直接了?当地问起自己受伤的问题,当即神情微敛,“小姐贵姓?”政府现在是?金陵,的确有不少?各地的官员带着家眷来,他也不见得能将没家的小姐们记住。
宋雁西?指了?指礼堂正中心章亦白和徐可真?那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秦先生将徐小姐视为救命恩人?,那么肯定知道,这位章先生之前的事情吧?”
秦三两回头看了?看那张照片,皱了?皱眉,他这种打打杀杀的人?,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章亦白这种做学问的人?,但偏偏就是?他们这样的人?,最是?得女人?们的欢心。
“你是??”难道她也喜欢那章亦白,迷恋章亦白的文章。
宋雁西?见他还是?没猜出来,“我北平来的,姓宋。”
北平和金陵,到底是?离得太远了?,那边的消息传
到这边,已经改了?几个版本。
云里雾里的,头不接尾,让人?对?这桩八卦不感兴趣。
所?以很遗憾,除了?知道章亦白曾经有个姓宋的小脚太太之外,其他的几乎所?有金陵的人?,都?不大清楚。
因此,听到她这话的时候,秦三两下意识地朝宋雁西?裙子下面的脚看去?。
是?有些小,但是?没有小脚的畸形。于是?断定道:“你是?章先生前妻的妹妹?”
宋雁西?摇头,“我就是?他的前妻,虽然不大想承认曾经和这个男人?有一段婚姻关?系。”说着,侧头打量着秦三两,“我知道拍一封电报不便宜,但是?秦先生是?这大国饭店的总经理,怎么这样的消息虽然与政事无关?,但是?现在他们要在你的饭店里举行订婚典礼,你该打听一下才是?的。”
“受教?,下次一定。”这秦三两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但事实上心里已经惊住了?,章亦白的前妻竟然这样美貌,气质华贵,他为何一定要和徐小姐在一起?
少?不得感慨,这男人?命真?好。
居然有这样两个女人?死心塌地爱着他。
而宋雁西?看到他的表情,大概猜测到了?些许,连忙给打断,“秦先生不要多想,我对?这种没有丝毫责任担当的男人?一点不留恋,甚至有些想要抹掉这段过往。”
“那今天?宋小姐的来意是??”不是?来闹事就好,不管怎么说,徐小姐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不管她嫁的是?什么男人?,但是?自己也不愿意她的订婚典礼出现岔子。
宋雁西?只能又转回刚才的话题,“我问秦先生的话,秦先生还没回答呢。”
秦三两摸不准她到底是?什么用意,“记得不大清楚了?,但是?我记得,我两次被丢到河里。”
“这个就够了?,不知道秦先生现在可方便?我在楼上603房间等你。”说着,宋雁西?便要起身上楼去?。
秦三两当然方便,又不是?他订婚。
他非主角。
所?以点头答应了?。
而且他也很想知道,这位宋小姐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招?看起来,她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目的不会跟那些庸俗的女人?一个样子吧?
603房间里,阿绫的母亲正焦急地等待着,见到宋雁西?去?而又返,松了?一口气:“小姐,徐小姐答应给钱了?么?”
“徐小姐不会来。”宋雁西?回答,本想跟她说自己带了?当时被救的人?。
但是?老太太已经绝望地跌坐在地上,满脸沮丧,“我该晓得,她怎么可能会来?我也晓得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我不该来给她触霉头的,可是?我家阿绫要死了?啊!”说着,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
她口中的阿绫,让宋雁西?不由?得想到了?河底的阿梨。
她们俩的命运是?何等的相似,如果自己没有插手,是?不是?阿绫也枉死,而被徐可真?偷走的人?生,夺走的气运,会让阿绫死都?不能放心,化为冤魂游荡在这世间?
自己从前救了?那么多冤魂,一直觉得是?在积德。
可是?,其实完全可以在他们没有成?为冤魂之前,就出手才对?。
正是?这时候,房门?响起了?,小塔去?开门?。
秦三两果然来了?。
见到坐在地毯上哭得一塌糊涂的老太太,有些不解地看朝宋雁西?:“这是??”
宋雁西?看着老太太,试图扶着她起来,一面说道:“救你的,是?她的女儿,那天?将你救上岸后,那些刺客追来,她肩上挨了?一刀,跟着你一起重新被抛入河里,是?她拼死又将你带到河边,遇到徐小姐。”
说到这里,朝老太太道:“这是?你女儿救的那人?,他不叫大国,而是?大国饭店的总经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三两其实不但能记得自己被丢进了?河里两次,还记得第?二次被抛下河的时候,身上溅了?血,听到一个姑娘吃痛的声音。
但醒来之后,是?在徐家,徐小姐也说是?她救了?自己。
秦三两想,秦家是?金陵望门?,请小姐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犯不着说谎。
可是?现在听到宋雁西?的话,那些心中的疑惑,似乎渐渐得到了?解答。
而阿绫的母亲听到宋雁西?的话后,急忙止住哭声,跟秦三两说。
只是?她心里惦记女儿的身体状况,说得乱七八糟,杂乱无章,又不停地哭。
可纵
然是?如此,秦三两还是?将这些个碎片全部拼凑到了?一起。问着老太太,“你女儿,是?不是?那天?扎了?红黑色的头绳?”
他醒来之后,发?现手里一直捏着一截劣质的头绳,红色黑色拼接的。
当时他问过,手里怎么有这东西??徐小姐解释,是?她家来给自己换衣服时,丫鬟不小心掉下的。
老太太听得他提头绳,连连点头:“是?有的,可是?我家阿绫回家的时候,披头散发?的,头绳已经不见了?。”
听到这话,秦三两心里却是?不平静了?,他混了?三十年的江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骗了?。
当然,对?于宋雁西?,他也没有全信,毕竟她是?章亦白的前妻。
所?以当即也没亲自去?看那阿绫,而是?拿了?大洋给老太太,叫她先带阿绫去?医院。
但不放心,又打发?了?两个人?跟着一起去?,不能叫徐家的人?知道。
宋雁西?见他对?自己不是?很信任,虽然也拿钱去?给阿绫看病了?,但还是?怀疑自己,于是?就说道:“女厕里,徐家抓老太太的人?关?在里面,你大可亲自去?问。”想来他们这种江湖上混到如今的人?,审问人?的手段一定了?不得。
必然是?能问到他想知道的。
算着时间,萧渝澜那边差不多也快好了?,就先带着小塔回去?。
果然,才等了?一会儿,萧渝澜就来了?。
朝她靠近了?几分,压低声音有些紧张地说道:“聂家兄妹一会儿就来了?。”
“不会出错?”宋雁西?还是?不放心。
“如果他们被章亦白害成?了?这样,还要原谅章亦白的话,那我也没办法……”萧渝澜这是?实话,宋雁西?是?不知道聂家兄妹是?什么样子。
这段时间,有些漫长,今天?的主角章亦白和徐可真?,也都?来了?。
一下就被客人?和记者们簇拥成?一团。
章亦白儒雅英俊,彬彬有礼,面对?记者们的问题,对?答如流,且妙语连珠,一句话里几乎是?引用了?一个典故,甚至是?张口便有小短诗。
不但是?让大家对?他的学识佩服得五体投地,那小短诗里包含的情爱
,更是?打断了?在场不少?女孩子的心。
徐可真?作为今日的女主角,被表白的对?象,如今只觉得自己被满满的幸福给包围着,红着脸深情地仰望着回答记者问题的章亦白。
嫁给他,果然是?世间最美妙的事情了?。
虽然现在只是?订婚,她就已经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爱,那样满,填充着自己身体的每一条血管。
然就在这样充满祝福的热闹中,一个突兀的声音传了?出来。
“章亦白,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骂声里,是?无尽的怨恨。
原本正满意的顺着下巴那一撮山羊胡,听着老友满夸赞,享受着他们眼里羡慕自己有着这样一位出色女婿中的徐老,连忙示意人?将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闹事的年轻人?赶出去?。
但是?,大家都?写一样的新闻,小报社肯定是?没有出路的。
所?以这个人?的出现,给了?小报社们一条新的出路,他们立马就围了?过去?,“这位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诋毁章先生?”
“请问你和章先生什么关?系?”
“请问?”
聂荣仆一腔的愤怒,他拄着拐杖,左脚从膝盖一下,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条打结的裤腿。
章亦白看到他的时候,也是?满脸震惊,脱口就问道:“荣仆,你怎么会?”只是?将这话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不解地看朝徐可真?,眼神似乎在询问她。
聂荣仆怎么会在这里?
前几天?可真?和自己说,聂荣仆和父母都?来了?,但是?爸爸一直戒不掉烟膏子,现在政府正在严打,可真?便建议自己,先不要和他们见面,她那边想办法,在国外还有些关?系,先将人?送到国外去?安顿一段时间。
等他们结婚后,去?法国度蜜月,正好将他们再接回来。
至于聂家兄妹俩,跟着去?正好帮忙照顾爸爸妈妈。
毕竟他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肯定需要人?伺候,到国外与其去?雇佣那语言不通的洋人?做佣人?,还不如就请了?聂家兄妹俩。
章亦白觉得徐可真?很是?会打算,全都?听她的,让她去?处理。
而就章亦白想着这些的时候,那聂
荣仆已经在跟记者们痛斥章亦白在北平的行径。
也顺道将他拿前妻的东西?送徐可真?,在报纸上许山盟海誓,惹怒了?前妻宋小姐,被宋小姐登报离婚。
一离婚,章家一无所?有,还欠了?一屁股债,他们无处可去?。
“我们兄妹仰慕他的才华,相信他的为人?,觉得他一定被算计了?。好心将他一家收留在家里。”
哪里晓得到后来,章亦白居然一走了?之,给自己扔了?一大笔账,害得自己被那烟馆里打手打断了?腿,自己的妹妹好他的姐姐,也都?被抓去?卖身抵债。
而他的父母,则在街头流浪乞讨。
这些事情,章亦白并?不知道,他就晓得那天?他喝得醉醺醺的,要回家去?,正好听到家里吵闹,外面又有要债的,他就被吓着了?,想要躲一阵子。
但是?他绝对?不知道那些要债的人?这样狠,一时也慌了?,着急地想要上去?辩解。
不过被徐可真?拦住了?,“我们不认识这个人?,快来人?将他赶出去?!”
聂荣仆似乎早就知道了?她会这样,但是?却是?丝毫不慌张,“徐小姐高高在上,不认识我这种小老百姓可以理解,那么他们呢?”说着,指了?指后面。
大家都?只顾着聂荣仆这里,根本就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又有两个老人?和两个女人?进来。
自不必多说,这两个老人?,就是?章老爷和章太太。
扶着他们俩的,是?章慧心和聂荣华。
“你这个不孝子!老子打死你!”章老爷一看到穿得鲜光体面的儿子,一肚子的气不打一处来,当初他竟然就这样将他们抛下跑到金陵来了?。
章亦白看到父母那一瞬间,竟然没认出来,眼前这两个苍老的老人?是?自己的父母。要不是?听到父亲熟悉的声音,他是?断然不敢相信的。
此刻惊慌失措地看着父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可真?有些着急了?,不知道这包虞伯是?怎么办事的?故意耍自己?嘴里还说爱自己,为自己愿意做任何事情。
亏得自己还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记者们本来刚才就已经问过,章亦白的父母怎么没来,他说得很漂亮,说父亲
母亲已经跟着姐姐出国游玩去?了?,因为船票的缘故,赶不上这订婚典礼。
于是?有记者问,“刚才章先生说,你们去?法国游玩了?。”
不提出国就好了?,一提章老爷就更生气了?,拿拐杖指着徐可真?骂道:“这个贱人?,让那个姓包的送我们出国,我们还以为真?能享福,没想到她把我们送到去?马六甲的船上,刚上船我们就全部被人?贩子装进了?箱子里,如果不是?姓包的良心未泯,我们这些人?,全都?要死在马六甲的劳工营!”
徐可真?见扯到自己,这时候才真?正慌张起来,连忙辩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老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如今见女儿说不认识这些人?,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便上来,坚定地认为这些是?骗子,一定要让人?赶走。
可是?如今围过来的客人?记者都?不在少?数,哪里能赶走?
只任由?他们七嘴八舌地回答着记者那些刁钻的问题。
章亦白和徐可真?听着他们提起北平的事情,那些人?人?叫骂的落魄日子又重新浮在眼前,开始有些崩溃起来。
姜到底是?老的辣,徐老眼见着事情有些一发?不可收拾,这些人?又不断提起包虞伯,便四处寻找包虞伯的身影,果然见他站在人?群后,只朝他一声怒吼:“包虞伯!”
包虞伯是?章老爷聂荣仆他们来到金陵的关?键,所?以当徐老喊出他的名字后,众人?都?纷纷朝徐老的目光所?望之处看去?。
果然见到包虞伯站在那里,一脸愧疚地盯着徐老。
于是?记者们连连围过去?。
徐可真?目光含泪,满目的委屈,她被包虞伯欺骗了?,明明答应自己的,现在却将这些人?带到订婚宴上来。
他毁掉了?自己的幸福,自己是?绝对?不会再原谅他的。
包虞伯看着徐可真?,的确不忍心,可是?免得老师的眼神,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覆水难收。
所?以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爱慕师妹,我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情,当初她在北平备受舆论,待不下去?了?,我宁愿丢到工作,也要亲自送她回金陵,我没有指望她能
因为这一件事情感动而嫁给我,但是?我绝对?不允许她嫁给章亦白这样的伪君子。”
所?以他将章亦白的父母和聂家兄妹都?接来金陵,是?想让徐可真?看清楚章亦白的虚伪嘴脸。
可是?没想到徐可真?爱章亦白已经到走火入魔的地步,竟然求自己。
“我看不得她掉眼泪,我一心软就同意了?她的办法,将这些人?送到马六甲,我拿了?卖他们的钱,重新回北平打点工作的事情,可是?我还是?狠不下心,尤其是?聂家兄妹,他们是?好心帮忙,不该落这样一个下场。”
徐可真?听到这些话,只觉得血液倒流进头颅里,气得两眼通红,“包虞伯,你胡说!”他怎么能将这些话当着记者和众人?的面说出来?他是?铁了?心要毁掉自己么?自己从来都?将他当做最信任的人?,当做亲哥哥一样的。
他怎么能这样无耻至极地对?待自己?
原本热闹华贵的订婚礼堂,如今乱作一团,除了?章家父母和聂家兄妹的控诉声,还有客人?们的震惊,以及记者们不断提出的刁钻问题。
这一切都?与沙发?上优雅吃着小蛋糕的宋雁西?没有关?系。
“你许诺了?包虞伯什么好处?”他能下定决心和自己的老师恩断义绝?
“他这阵子只怕受到了?不少?冷遇,大概知道情爱不靠谱,名利才是?最重要的吧。”所?以萧渝澜许诺,给他一笔钱,送他出国。
本来包虞伯想要公费留学的名额,但萧渝澜给拒绝了?。
国家的钱,该给那些满腔抱负的莘莘学子,哪里能轮到他?
所?以宁愿自己出钱。
徐老见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局面,也顾不上章亦白了?,反而朝章亦白狠狠甩了?一耳光,“包虞伯,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们父女如此信任你,你却这样陷害我们!”
随即朝记者们解释,他的女儿天?真?无邪不谙世事,是?被章亦白的花言巧语骗了?,他们父女全然不知道今天?这些事情。
至于包虞伯,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丢了?工作,自己没有帮忙,他便报复自己。
一切似乎都?能解释得通。
然后趁机带着女儿走了?。
可是?,事情怎么能这样完了?呢?宋雁西?想,秦三两应该没有那样大的肚量。
或许之前多多少?少?还要顾及徐家的面子,但是?现在徐家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而章亦白想要脱身,却没有那样容易了?,更何况他父母抓着他不放,甚至开始怀念起宋雁西?的好,当着记者的面,拿徐可真?和当初宋雁西?为章家的付出作为比较。
宋雁西?没想到,他们还能将这些事情记得清楚。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侃调道:“想不到宋小姐从前这样大方。”
那人?目光随后目光落到宋雁西?身边的萧渝澜身上,“早该想到了?,最近都?在传萧公子身边带着一个绝世美人?。”
而早前略有所?闻,萧渝澜在北平,和章亦白的前妻不清不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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