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屿许久没有说话。
江望尘留意到?她视线的方向, 不自在地抿唇,轻咳提醒。
“笑笑?”
“啊。”她愣了一下,才恍然回?神。
江望尘打开?手机看?时间, 神情略显无奈。
“天?已经黑了。”
安屿摸摸耳朵, 她自己也没吃, 完全忘记吃饭这?件事了。
“我去买泡面!”
她风风火火地去找餐车,江望尘都来不及叫住她。
果然, 过了没一会儿, 她又呆呆地跑回?来。
“我没带够钱。”
江望尘已经穿好了鞋,好笑道:“一起去吧。”
他们跟着?乘务员的指引找到?了餐车, 此?时已经没有盒饭了, 不过泡面还是有的。
餐车里很聒噪, 有一名乘客和乘务员在车厢交界处争吵。
两人没有回?去, 在旁边的空桌坐下。
“好香啊。”
安屿眼巴巴地守着?她的面,恨不能马上就开?吃。
“再等一会儿。”江望尘提醒,“把盖子?合上。”
她恋恋不舍地关上盖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大概是运气不好,在安屿万分期待的泡面即将泡好的时候,突生意外!
女人重?重?一推, 路过带着?零食推车的乘务员被撞向了安屿的桌子?。
泡面的汤汁溅出来, 安屿反应迅速, 立刻闪身避开?。
“笑笑!没事吧?”江望尘皱眉站起来, 拉着?她的胳膊检查。
安屿摇头,“我没事。”
“凭什么不让我过去啊, 卧铺就高人一等吗?”
衣着?讲究、妆容精致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呐喊, 双手抱头,那样子?竟然有些疯癫。
乘务员费力解释, “女士,坐票乘客晚上不能在卧铺车厢留宿。”
“谁说我要去睡觉的?我去坐坐不行吗?”
女人哐哐砸着?车厢门,“把门打开?!我要下车,我不坐了!”
餐车的乘务员在收拾洒出来的泡面汤,安屿看?着?自己期待很久的泡面,恶狠狠地看?向撒泼的女人。
“闭嘴!再吵我就把你丢下去!”
女人被吼了一声,怨愤地转过身。
江望尘惊愕地看?着?她。
是那天?来派出所?领走?秦明野的女人!
李惠惠抬起巴掌,“谁让你吼我的?有没有礼貌?”
安屿丝毫不为所?动,这?人弄洒了她的泡面,她也很生气的!
女人冲过来要教训她,安屿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一手扯住胳膊,硬生生靠蛮力将人按在地上。
“不许闹事!”
她说完,手下的人却没有反应,变得异常安静。
江望尘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笑笑,过来。”他轻声说。
安屿惦记着?自己治安联防的责任,不太想放开?她。
江望尘耐心道:“她状态不对?,你先放开?,没事。”
旁边的乘务员也发现了,李惠惠安静得不像话,跟刚才的表达完全不一样,这?很反常。
“您先放开?吧,我们看?着?她。”
安屿看?了一眼江望尘,见他冲自己点?头,终于不情不愿地将人放开?。
李惠惠半跪在地上,在安屿松手的一瞬间浑身卸了力,踉跄跌倒。
“哈。”李惠惠怪异地笑了声,又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抱歉,刚才喝了酒,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语气温温柔柔,伸手拍掉裙子?上的灰,向乘务员道歉。
跟刚才在门口撒泼的仿佛是两个人。
安屿微张着?嘴,看?向江望尘,手指着?她,“她怎么……”
“我刚才吓到?你们了吗?抱歉,最近心情不太好,过激了。”
李惠惠说完,就转身向硬座车厢走?去。
江望尘提醒:“她可能有精神问题。”
乘务员皱起眉头,连忙拿出对?讲机告诉乘警要多注意一下。
安屿将自己的面推到?了桌子?对?面,自己也在江望尘身旁坐下。
“帮我吃一点?吧,面太多了。”
她点?头,“好。”
江望尘给她的碗里挑了一部分面。
安屿吃饭很快,擦干嘴后捧着?脸在旁边看?他。
被这?样炽热的目光盯着?,江望尘吃得很是艰难。
“总看?我做什么?”
安屿凑近,“你为什么长得这?么漂亮?”
“……”他轻叩安屿脑壳,“我是男人。”
安屿不解,“这?跟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你就是很漂亮啊!”
江望尘想了想,竟然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好吧。”他妥协,“大概是因为江……我亲生父母样貌好看?吧。”
安屿神神秘秘凑得更进,“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江望尘侧耳。
“我喜欢你的漂亮。”她直白道。
耳廓微痒,他避开?安屿的视线,“哦。”
安屿不满,大声反问:“只是‘哦’?”
江望尘原本还有些悸动的心,在她的理直气壮中转变为无奈。
“那……谢谢?你也很好。”
“喜欢吗?”安屿伸出手抓住他的细腕。
江望尘满眼无奈,只当她孩子?心性,纵容道:“嗯。”
安屿勉强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总算安静下来,让他吃完饭。
……
二十?多小时的车程结束,安屿依依不舍地将治安联防的袖章交还回?去。
从车厢里出来,京城湿热的空气就将人的衣衫浸湿。
刚下过雨,柏油路面还是湿的。
江望尘沉默地走?出了火车站。
周围的人群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手里拖着?尺寸不一的行李箱,许多人的脸上都略显迷茫,随机扯了身边的人问路,然而大家都是第一次来京城,只能建议他去找工作人员。
他在京城生活了二十?年,然而如?今站在火车站门口,却感到?格外陌生。
在他的前二十?年人生里,从没有来过火车站。
相反,他更熟悉的是高铁站和飞机场。
然而苍狗白云、人事无常,他走?出了江家用金钱垒起的城堡,终于回?到?属于他的人世间。
“走?啊!我们去酒店,我要洗澡、吃饭、睡觉!”
低落的情绪被一道轻快的声音打断,他有些无奈,却习以为常。
“走?吧,房间我已经订好了。”
“好!”
安屿背着?包,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还没走?出几步,手臂忽然被拉住。
江望尘:“这?边。”
“哦!”
京城的酒店很贵,为了省钱,安屿强烈建议他们只订一个标间。
江望尘原本还惦记着?男女大防,然而看?了一眼医院附近的酒店价格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哇!”
安屿打开?房门,惊奇地看?着?崭新?整洁的房间。
“这?里比秦阳县的房间漂亮好多。”
她在床前躺下,身子?弹了弹,“床也好软!”
江望尘打开?空调吹着?,蹲下来准备慢慢收拾行李。
“等等!我跟你一起收拾。”
安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你坐椅子?吧,不然等会儿站起来要晕。”
江望尘被她的腰腹力量震惊到?,眨眨眼。
京城正在由?夏入秋,街上的树叶黄绿交间,在高楼林立之中莫名添了些萧瑟。
这?家酒店是有午餐供应的,安屿还是第一次体验自助餐的形式。
她拿着?餐盘,兴致冲冲地每样菜都夹了一些,到?最后端了满满一大盘回?来。
她看?了看?自己鼓鼓的小山丘,和江望尘面前薄薄一层菜,发出感叹:“你的饭量真的很少。”
江望尘莞尔,“是比你少点?儿。”
安屿撇嘴,“这?哪里只是一点?儿?明明很多。”
江望尘不与她斗嘴,默默开?始吃饭。
他不接话,安屿自然也唱不下去独角戏,只能大快朵颐起来。
“慢点?吃。”
江望尘见她吃得太快,走?过去盛了碗汤放在她面前。
“唔嗯!”安屿胡乱点?头,端起碗来就往下灌。
自助餐真的太好吃了!想吃什么拿什么,还不限量!
她以前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方式的饭食!
江望尘无奈,怕她噎着?,一碗又一碗地给她盛汤。
在她想添第三碗米饭时,终于忍不住阻止。
“好了,再吃会积食的。”
安屿睁着?水润的眼睛看?着?他,“我还能再吃一点?。”
“那是你的错觉。”
江望尘轻叩她的脑壳,让她将餐盘放去回?收处。
“好吧。”
安屿在外面还是很听他的话,依然是那只乖巧可爱的小白狗。
江望尘又心软了,“可以再吃最后一片西瓜。”
“好诶!”她欢呼一声,立刻扭头回?去拿了片西瓜。
“唔……我们现在去医院吗?”
江望尘点?头,“嗯,我们坐地铁去。”
“地铁?”
……
“建业路十?字,是这?里吗?”安屿指着?自助售票机的屏幕向他确认。
“嗯,你点?一下。”
她要自己体验买票的感觉,江望尘便在一旁指导。
虽然他自己对?于乘坐地铁的流程也很生疏,但总比一张白纸的安屿好很多。
两人花了许久买完票进站,又跟着?导航绕了一圈路,终于到?了目的地。
看?见熟悉的医院大门,江望尘松了口气。
这?次没走?错。
医院的门在马路对?面,他们要过一座人行天?桥。
上了天?桥,安屿觉得新?奇,要在中间看?一会儿车流,江望尘也依她。
不过站得久了,却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崇兴医院门口,王海诚同一名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在说话,两人举手投足间很是亲密。
那个男人背对?着?他,江望尘看?不清正脸,但同样觉得这?人很熟悉。
终于,那人同王海诚道别,转身上了一辆宾利雅致。
江望尘终于看?到?了他的正脸……
第22章
江望尘皱眉, 他认出来了,那是王海诚的弟弟,他曾经的叔叔, 王垣良!
他们为?什么一起从医院里?出来?
王海诚上了另一辆车, 江望尘拉着安屿进了旁边的遮光亭, 避开他们的视野范围。
他这次只是带笑笑过?来玩的,并不想和招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王海诚一行人并没?有看见天桥上的身影, 坐进车后座, 很快便?离开了。
江望尘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但安屿却注意到了前后驶离的车辆和他的反常。
“刚才那是谁?”她探头向下看。
江望尘摇头,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她可没?那么好糊弄, 闻言想想便?知道了。
“你那个养父?”
“嗯。”江望尘点头, “没?事, 我们进去吧。”
安屿撇撇嘴,不客气道:“他来做什么?给鸡拜年啊?”
江望尘先一步走下楼梯,闻言挑眉,“你在说谁是鸡?”
“你在曲解我的意思!”安屿喊一声,上前与他并肩,“我明明在说他是黄鼠狼不安好心呢!”
旁边的人哼笑一声, 没?再说话?。
安屿愤懑, 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你听到没??”
江望尘晃了一下扶住栏杆, 叹气,“听到了, 别胡闹, 我差点被你撞下去。”
“不可能!我会在你还没?掉下去之前拽住你的!”
他哼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不知道安屿身上那股使不完的精力是从哪儿来的, 总让他无?奈,却又下意识纵容。
崇光医院的绿化非常多,但地面落叶很少,路面干净清洁。
住院部在最里?面的那栋楼,周围非常安静,江淼所?在的楼层更是只有来往的护士,走廊里?看不到一个病人家属。
两人在护士站做了登记,然后才被允许进入探望。
“601吗?”
“嗯,走吧。”
江望尘循着记忆找到病房。
他在门口站定,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安屿在打?量环境的同时,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停顿。
她没?有出声打?扰,贴心站在一旁等他自己推门。
“走吧。”他又说了一声。
安屿没?有动?,继续等他自己开门。
手腕压下,又轻轻抬起。
病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门内的景象一如他最后一次见到的那样?。
整洁到毫无?人气的套房,客厅、阳台、浴室……
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尘不染,好像无?人光临的星级酒店。
江望尘走到客厅,低头看了眼。
烟灰缸里?是干净的。
阳台的地面也没?有灰烬,空气中?并没?有烟味。
江望尘想起刚才王海诚随手从车窗向外丢掉的那根烟头……
他皱起眉,王海诚竟然不是来看江淼的。
那他们来做什么?
暂时压下心里?的疑问,江望尘回头时,安屿已经凑到了卧室门口。
他走过?来,听到她说:“哥,你妈妈好漂亮。”
江望尘颔首,将她从门上扯下来。
“怎么不进去?”
安屿经验,“可以进吗?我以为?只能在门外面看。”
“可以的,她生命体征很平稳,不用?那么小心。”
卧室里?的消毒水味比外面更浓,两人同时被刺鼻的味道熏得变了脸色。
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给她的房间通通风。
江望尘怔怔地看着床上的人,脑海里?想了很多。
家里?人没?来看过?她吗?怎么不给房间里?通通风?王海诚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为?什么两人突生间隙?她在做遗嘱公证的时候心里?又想些什么呢?
万般想法从心中?掠过?,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他没?有在身旁尽孝,江淼有没?有怪过?他呢?
他知道自己没?法留在京城。
王海诚从前不会让他安生,如今遗嘱公布以后就不会想让他回来。
想起那天猝不及防接到学校教务处电话?时的情景,江望尘依然觉得不可置信。
他记忆里?和睦的家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支离破碎。
二十多年的心理秩序慢慢崩塌,而他逃避了半年之久,直到今天,在看到江淼依旧的容颜时,他才打?心底里?明白,一切真的不一样?了。
出神间,安屿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床边,凑近将江淼眼睛上的发丝拨开。
她惊讶道:“她的眼睛动?了诶。”
江望尘收起心绪,“她的身体机能是正常的。”
江淼身上穿着干净的病服,看样子是有护工定期来更换。
她身上很清爽,也没?有异味儿。
护工很负责,但是不会细心到关注房间内的消毒水味道浓不浓。
安屿伸手摸了摸江淼的手腕,屋内的恒温系统很好,并不凉。
“她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江望尘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拉开窗帘让她晒晒太阳。
“哪里?不一样??”
安屿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
江望尘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梳子,将江淼的发丝一缕缕梳开。
“她从前的头发没?有这么长,只到肩膀这里?。”他比划了一下,又从江淼发丝里?找出一缕发尾偏黄的头发,轻轻梳开。
“她会定期去做挂耳染,就像这样?在耳后挑一缕头发染上不同的颜色。”
安屿惊奇地看着这缕颜色不同的秀发,“她染了黄色!我也可以染吗?”
“应该不是黄色,我记得她出差前应该是做的深粉发色,现?在的样?子是因为?掉色。”
他给江淼梳完头发,问:“你想染什么颜色?”
安屿有些纠结了一会儿,犹豫道:“我可以每种颜色都染一点吗?”
江望尘试着想象了一下,随后沉默。
“可以吗?”
安屿眼睛亮晶晶的,越想越觉得酷,整个人跃跃欲试。
“你真的想染五颜六色的头发?”江望尘表现?得很是为?难。
她凑过?来眼巴巴地点头,江望尘无?声地拒绝。
“……”
他扶额,“以后再说。”
安屿努嘴,不情不愿地坐回去。
“你想一想彩虹,真的很好看的。”她还想试图说服。
江望尘嘴角抽搐,眼神无?奈地扫过?江淼,好像在说:看你做的好事。
两人在江淼的病房里?天南海北地聊着,江望尘在说自己的经历,安屿就在一旁插科打?诨。
傍晚,天色渐暗,两人起身准备回去。
门口传来声音。
“先生,这边一切都好,我每天都有过?来的……”
第23章
江老拄着拐杖, 慢悠悠走在前面?,头发打理得很是光亮,脸上的皱纹很深, 透露出威严来。
护工跟在管家的旁边, 小心地汇报着自己的工作, 力争保下这份钱多事少的工作。
“先生,到了。”
“嗯。”
江老一把年纪, 虽然腿脚不便, 说话却总是沉着声?,透着一股不服老的劲。
一群人走进病房, 护工忐忑地环视了一周, 回想自己有没有遗漏什么。
管家扫过客厅的环境, 点?头, “老爷,咱们进去吧?”
江老看了一眼阳台的窗户,目光晦暗不明。
“嗯。”
护工跟着他的视线也看了一眼窗户,内心嘀咕。
她没有忘记关?窗啊,那这位老先生在看什么?
管家推开卧室门,她连忙跟着进去。
“我每天都?给病人擦身子, 头发也是两?天洗一次……”
江老静静看了一会女儿, 忽然目光一凛, 走到窗边。
“窗户是刚关?上的吗?”
护工连忙摆手, “这不是想着最近天凉了嘛,我怕冻着人, 很少开窗的!”
安屿站在旁边的会议室内, 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这老头子怎么还不走?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往这里跑?
江望尘倒是很淡定, 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爷?”
隔壁传来管家的声?音,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咚、咚、咚……
拐杖的声?音渐行渐近,安屿的表情已经绷了起来,无声?地靠近旁边的江望尘,站在他面?前。
最后?一声?拐杖点?地的声?音落在会议室门外……
江望尘没有动。
门外也没有动静。
安屿已经呈现出了防备的姿态,准备随时带着人冲出去。
忽然,握紧的手背被一片温柔的触感覆盖。
江望尘柔软的手心贴在她手上,暗暗示意她放松。
别怕,没事……
安屿眨眨眼,站直身体,不过依然没有从他的身前走开。
门外的江老不知道在做什么,停留了一会儿又转身离开了。
“先生小心脚下,门口有地毯。”
护工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关?门声?响起,套房内恢复宁静。
江望尘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在会议桌上轻点?,点?至第十下时,他转头看向窗外。
他坐着没有动,视野里只能看到窗外的树顶和远处的林立高?楼。
汽车启动的声?音在安屿的耳里非常清晰,她按耐着没动。
车声?远离,两?人出了会议室。
安屿出来后?第一时间去了隔壁卧室,在江望尘疑惑的目光中从掀开了江淼的被子。
只见她病号服胸前的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卡片。
江望尘惊讶,“你?怎么知道有东西?”
“我只是听到有人掀被子的声?音。”她将卡片翻来覆去,“有一串地址。”
江望尘接过,“是一张只有地址的空白名片。”
“这是留给我们的?”安屿不明白,“那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推门进来?”
“可?能是现场有不该在的人吧。”江望尘随口一言。
她问:“是护工?”
江望尘不语。
安屿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卡片,将它?折成?一个弧度。
“这个真的是留给我们的吗?如果我们没发现呢?”
“那护工就会在明天来擦身体的时候发现它?。”
然后?误以为这是雇主对自己的检验。
安屿哼哼几声?,早知道就不来取卡片了,他肯定要去那上面?的地址。
果然,江望尘低头斟酌几秒,犹豫地看向她。
安屿撇嘴,“你?要去吗?”
他轻轻点?头,“去看看吧。”
“万一是你?那养父的陷阱呢?”
江望尘想了想,“应该不会,他如果知道我在京城,应该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毕竟现在明面?上,王海诚是江淼名正言顺的丈夫,他却是鸠占鹊巢的养子,还背了一口害得江淼出事的锅。
出去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的睡颜。
病床上的江淼安静地躺着,似是画中景,任旁人来来往往,佁然不动。
……
“庭花落时闲?”
安屿念出头顶的店名,又看了眼门牌号。
3-109,没错啊。
挠挠头,不解:“庭花是什么花?”
江望尘轻笑,“这种牌匾要从右向左念,是闲时落花庭。”
“这么麻烦,那为什么不能正着写?”安屿愤懑,为这个麻烦的牌匾害自己出糗而不满。
“这是一种文化传承……”
江望尘用简单几句话解释了古语的阅读顺序,然后?带着她进了这家内藏玄机的小店。
闲时落花庭从外面?看起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酒馆。
但是当他们向接待员出示了名片后?,却被带进了一座别有洞天的小院。
“您稍等。”
小院内亭台水榭、流水潺潺,仿佛误入另一个世界。
安屿向来对新奇的事物很感兴趣,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再过去看,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笑笑,来。”
江望尘没有坐准备好的桌子,而是在人工的假山流水旁站定,让她过来看。
水渠内有许多红色的小鱼苗,她伸手去逗,吓得鱼苗四?散开来。
江望尘眼角带笑,却听她说。
“这是小江,这是小鱼。”
安屿语气调笑,侧头看着他,笑得满脸狡黠。
江望尘本还有些无奈,但不知道怎么,竟然跟着她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笑。
安屿蹲下取一捧水,抓了条小红鱼在手心,待鱼苗惊慌逃窜时又将它?放回去,如此几次三番,才终于放过可?怜的鱼苗。
“小尘,好久不见了啊。”
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江望尘转身,看见了久别的金管家。
他下意识往金管家身旁看去,却不见另一个身影。
金管家年纪大了,眼神却不弱,见状和蔼笑道:“老爷在家里,没过来。”
江望尘颔首,“金叔。”
在他的记忆中,金乾总是乐呵呵的,办事利索,又能细心地照顾到每一个人。
因此这么多年来,江老爷子的身边只有他一直留了下来,可?以说他早已是江家的一份子了。
“过来坐。”金乾招呼他来亭子这边,“小姑娘也来吧。”
安屿一点?儿也没客气,“别叫我小姑娘,我有名字的。”
江望尘接过话柄,“她叫安屿。”
金乾还是笑眯眯的,仿佛不会生气。
“安小姐。”
“嗯。”
三人在桌边坐下,金乾终于开口,进入正题。
“小尘啊,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你?爷爷他……”
第24章
江淼出事后, 江老爷子本来还算康健的身子每况愈下,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也正是那个时候, 公司被王海诚钻了空子, 江淼手中?的公务几乎全被他?揽去。
除了江淼特别看重?的几个项目被谭方兴抓得死死的以外, 其?他?全都落入了王海诚手里?。
“你?们现在没法收权?”江望尘问。
金乾眼神沧桑,“收不回来啊, 江老年纪大了, 当年跟他?交情好?的那帮人全退休了,现在高层已经换了一茬, 他?说话早不像当年那么管用了。”
反观王海诚, 他?却是实打实跟着江淼在公司里?干了几十年, 出事之前他?也一直表现得像跟江淼一条心, 出事后自然而然成了公司的主心骨。
江望尘握了握拳,松开。
“所以?”
金乾叹气,“江老的意思?,是让你?带江总离开。”
安屿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凭什么?”
“不可能。”江望尘斩钉截铁道, “我可以离开, 但?是她不行。”
江淼生在京城, 长在京城, 她人生中?所有可以肆意挥洒的年华和事业都留在了这里?。
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带江淼离开。
“你?们这是欺负她不能开口。”江望尘说。
金乾浑浊的瞳孔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造孽啊。”
他?在江家干了一辈子, 眼看江老头发?花白, 年岁迟暮,怎么……怎么就摊上那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女婿呢?
安屿愤愤, “那个什么公司,他?抢走了,咱们不能抢回来吗?”
金乾苦涩道:“哪里?有那么简单?”
这时,江望尘忽然意有所指地开口:“股权不在他?手上吧?”
金乾愣住,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股权……”
江百的股权分布非常杂,江淼手里?的是最多的,占到百分之三十,因?此才能在公司里?做到说一不二?。
但?也因?为这样,公司的其?他?股东都对这部分股权如何处理虎视眈眈,各方势力意外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
王海诚虽然看似势大,但?他?手里?没有实际的股份。
江家虽然占有最多的股权,但?江淼一日?不醒,就一日?没有主事人能站出来掌事。
对于其?他?股东来说,他?们只想从中?获利,而不在乎事实的真相。
见金管家还是没有想明白,江望尘解释道:“现在这个局势是最稳的,王海诚拿不到股权,他?就只是一个纸老虎。公司里?的事可以靠谭助理掣肘一阵,江家还没倒,股东们就必须保持观望。”
如果他?们把江淼送走,那就是先一步认输,股东就会闻风而动,选择明显更?能获利的一方。
……
“他?是这样说的?”江老扶着书桌,撑着身子站起。
金乾连忙上来扶他?,“您慢点儿。”
“咳咳——”
江老捂住胸口咳得很?费力,金乾连忙端起热水,给?他?递到嘴边。
那张苍老的面孔上隐隐悲戚,老人手臂颤抖得接不住杯子。
“好?孩子,我……我老了,不中?用。”
金乾拿来药给?他?,“您别想那么多,保重?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事。”
“对,对,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白白便宜了那个白眼狼。”
江家大宅屹立多年,曾经的门庭若市早已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楼栋和呼啸风声。
……
那天离开京城后,江望尘和江老爷子仿佛达成了什么心照不宣的约定,谭助理会将?每一份项目方案和报表拿给?他?看,甚至有时还会询问他?的意见。
“哥,你?歇一歇吧。”安屿抽走江望尘眼前的手机,“你?眼睛不疼吗?”
他?眨眨眼,“还好?,晚上睡一觉就行。”
“我觉得不行。”
安屿用掌心遮住他?眼睛,“休息一下吧,过几天要开学了,会更?忙的。”
江望尘靠坐在沙发?上,忽然门铃响起。
“我去开门,你?继续休息!”
她跳起来,几步便窜去了门口。
“谁呀?”
“快递,尾号3117的!”快递员递进来一个小箱子,“签下字。”
安屿接过笔和箱子,签上名。
关上门,她转身问:“这是什么呀?”
江望尘想了想,“好?像是彩跑粉。”
“彩跑粉是什么?”
她两下拆开快递盒,取出里?面的小瓶子。
江望尘从沙发?上坐起,接过瓶子,“给?你?染色的,你?不是想染很多颜色吗?”
安屿微张嘴巴,“……”
她捏着一个小瓶子,看着上面的说明,疑惑:“染发?不应该用染发?剂吗?”
江望尘莞尔,“我没说要染在头发上。”
两人对视了许久,安屿惊恐地跳起来。
“不行!”
那双眼睛里难得溢出了些?狡黠的笑意,眉眼间尽是风景。
“笑笑。”
安屿语气弱下来,但?还是很?有原则道:“不行!”
“笑笑。”他?又叫一声,“染吧,我想看。”
安屿挺胸,又泄了气。
“染这个会很?蠢的。”
“这个肯定比染发?好?看,我保证。”江望尘拉着她的手腕晃,哄着道:“试试吧,好?不好??”
“……”
塑料摩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着,江望尘戴着一次性手套,一只手捏着小瓶子,一只手按着手掌下的毛尾巴。
“嗷呜嗷呜!”
安屿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尾巴被人拿捏在手里?,不敢轻举妄动。
她可不是怕江望尘,她是怕自己一动,江望尘手抖一下把那瓶彩跑粉全洒在她身上!
“还有两个颜色,再等一会儿。”
“嗷……”安屿有气无力地应一声。
江望尘坐在小凳子上,用梳子将?她的尾巴毛梳顺,等分为七份后,一撮一撮地染上颜色。
彩跑粉的色彩都很?淡,很?容易上色,当然也容易清洗。
随着七种颜色一点点染上,他?的眼睛越来越亮,显然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笑笑,你?要不要照镜子?”
安屿静悄悄地趴着,完全没有要起来照镜子的意思?。
“好?了。”
江望尘摘掉手套,冲水洗去手腕上沾到的彩粉。
打扫干净浴室,他?又转头去看拥有了七彩尾巴的安屿。
“很?可爱。”他?抿唇弯了眼睛,“你?要不要自己看看?”
安屿怨念地看了镜子一眼。
“嗷呜!”一点儿也不酷!
江望尘去客厅里?取手机,安屿就别扭地翘着尾巴跟上。
快给?她洗干净啊!
她在腿边不停地撞,江望尘趁机抓拍了几张傻乎乎的照片。
快删掉!
安屿气炸,从他?腿缝里?挤出来,她要去卧室里?穿衣服变回人形!
江望尘捏住她的后颈,将?她提起来,“衣服在我床上,你?这样上去会把床单染脏的。”
她蹬着后腿去踹他?。
还不是因?为你?要染色!
“真的很?可爱,再留一段时间好?不好??”
“嗷嗷!”不好?!
“我给?你?画一张画像?”江望尘试图谈条件。
安屿不信,上次答应的两张画都还没画呢!
他?似乎也想起了自己之前空口承诺的画,忽而灵光一闪。
“我现在给?你?画吧,你?就坐在阳台上的花盆里?。”
花盆里?的那株绿萝在没有安屿的干扰后长得格外茁壮,已经重?新恢复了生机。
然而当江望尘强行将?某只七彩尾巴的暴躁生物塞过来时,绿萝似乎瞬间蔫了不少。
“怎么回事?”江望尘不解,“笑笑你?是不是压到绿萝的根了?”
她才没有!
明明就是这绿萝太脆弱!
安屿愤愤地用尾巴在绿萝叶子上蹭来蹭去,试图将?彩跑粉蹭干净。
江望尘拿出手机拍了几张,于是手机里?又成功多了几张某人的不雅照。
油画画起来非常费时,中?途安屿几次想跑,都被人抓了回来。
“嗷嗷嗷!”坏男人!
她气到跳脚,用爪子在他?裤子上泄气般勾出好?几根线头。
“快了快了。”
咚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正在打闹的两人一齐停住。
“小尘!小尘在吗?”
房间门越敲越急,是郭婆婆!
怕有什么急事,江望尘连忙打开门,“怎么了婆婆?”
安屿也凑过来,不过此时郭婆婆显然急得根本没看见她。
“楼下小孩儿吃东西卡住了,她爷爷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咱们得赶紧孩子送去医院!”
安屿一听连忙跑回房间换衣服,跟江望尘一起下楼去看小孩。
五六岁的小女孩儿站在郭婆婆家门前,眼睛泛着迷茫与恐惧的水光,面色憋得满脸涨红,甚至隐隐有发?紫的迹象。
江望尘心中?一惊,对安屿道:“把孩子抱下去,我骑车。”
安屿当然知道事情有多急,异物入喉可不是小事。
她小心抱住孩子双腿,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几步便跑出了楼道。
“这边。”
那辆脚踏三轮车很?久没用,车上的装备也都被卸了下来,此时刚好?用来送孩子。
“你?拍拍她的背,看看能不能咳出来。”
安屿拍了几下,女孩儿咳得眼睛通红,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
郭婆婆心疼得不知道怎么是好?。
“孩子突然跑上来拍门,我看见她脸色就觉得不对,也不说话,张着嘴巴就一直给?我看喉咙!”
“她家里?没人吗?”安屿一边给?女孩儿顺气,一边问。
“她爸妈出去打工,平时就跟爷爷在家,也不知道那老头今天跑到哪儿去了,还好?这孩子机灵,知道找人!”
县城医院离得不远,到了医院,孩子很?快便被送进了急诊手术室。
“孩子吃了什么进去?”
第25章
郭婆婆摇头, “不知?道,孩子自己在家里吃东西,这个要紧吗?不行的话?我回去看看。”
医生摆手?, “不用, 你们是孩子的监护人吗?”
江望尘摇头, “我们只是邻居。”
“建议将?监护人叫来,初步判断吞咽物有些锋利, 可能伤到了?喉腔。”
郭婆婆着急得六神无主, 江望尘便先行应下。
手?术室的提示灯亮起,几人在椅子上坐下。
江望尘:“婆婆, 你有叫人去找她爷爷吗?”
“我叫门口的赵家媳妇去找人了?, 那老头子不知?道在哪里下棋去了?!”
她说完, 手?掌在腿上慢慢拍着, 着急全写在了?脸上。
“没事没事,孩子肯定?没事……”郭婆婆小声念叨着。
手?术中途时,女孩的爷爷终于赶来,跟着护士抹着眼泪去办手?续,郭婆婆看得实在于心不忍。
取异物只是个小手?术,医生很快便推门出来。
“孩子送来得很及时, 只是异物锋利伤到了?咽喉, 短时间内不能让孩子长时间说话?, 吃饭也只能吃流食。”
“好, 好,谢谢医生!”老人一口气泄出, 身子晃了?晃。
安屿连忙扶住他, “走吧,先跟着孩子去病房。”
女孩打了?麻醉还没有醒, 不过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
病房内乌泱泱站满了?来帮忙的街坊邻居,安屿和江望尘对视一眼,悄悄退出病房。
原以为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江望尘只从郭婆婆那儿?听到孩子恢复得很好,便没有再放在心上,继续一边接触着公司的事务,一边准备着新店开业。
他们选在开学前试营业两天?,却没想到附近的居民非常给面子,每天?准备的包子都会很快卖光。
安屿高兴极了?,认为他们很快就有钱在店铺里也装一个空调了?!
不过江望尘倒是有了?别的想法。
来卖早餐的顾客太多,两个人忙不过来,而且太累。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安屿只反应了?几秒便举双手?赞成。
她虽然想装空调,但是请人来帮忙显然可以让江望尘轻松一些!
这样一想,空调当然就不那么着急了?。
在门外?贴出招聘启事后?,他们见到的第?一名应聘者是位四十多岁的阿姨。
阿姨包包子的手?艺很不错,就是身体有些不行,似乎有风湿。
第?二位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身强力壮,但是面相不太好,脸上有道很醒目的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很容易吓到人。
这样贴了?好多天?,安屿在一旁挑挑拣拣,也筛出来几名还算合适的人选,只是一直没下定?决心要哪个。
直到一个男孩儿?走进来。
“包子卖完啦。”
安屿从后?厨探出身来,手?里还拿着江望尘的手?机,在玩俄罗斯方块。
十六七岁的男孩儿?却使劲摇了?摇头,“我不是来卖包子的,我来应聘。”
安屿意外?,“应聘?”
她暂停游戏,上下打量了?这个黑瘦的男孩儿?。
“你成年了?吗?”
男孩儿?挺起胸膛,似乎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力气一些,“还没有,不过快了?。你别看我瘦,我力气很大的,包子我也会包,干活很利索。”
安屿有些为难,“你等一下啊。”
她钻回后?厨,叫江望尘出来看看。
江望尘正在洗锅,闻言擦干手?。
“一个小孩儿??”
“嗯,你去看看吧,我不知?道怎么说。”安屿挠挠头,接过他手?里洗到一半的锅。
江望尘从后?厨里走出来,看见了?站在门口有些眼熟的男孩儿?。
他思索无果,“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儿?站得非常板正,“我叫沈一铭,17岁,我干过很多活的,搬东西跑腿发传单我都干过,我力气很大,也会包包子。”
“沈一铭?”江望尘似乎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眼熟了?。
“沈佳乐是你什么人?”
沈一铭愣住,开口:“是我堂姐。”
那就没错了?,他上次在戏台前见过沈一铭,他来替沈佳乐搬东西。
“17岁,你没继续上学吗?”
沈一铭摇头,“我没考上高中。”
没考上高中按理说也可以去读职高,不过具体的江望尘就没有再问,这是别人的私事。
既然有沈佳乐这层关系在,江望尘就没有急着拒绝他,而是让他到后?厨来,试着包几个包子。
沈一铭没有说谎,他的动?作?很快,包出来的包子也是圆润饱满,卖相好看。
不过江望尘还是惊讶了?一下,只因沈一铭的包子竟然跟他自己包出来的有几分相似。
“你是特意照我们之前的包子捏的?”
沈一铭点头。
还挺细心,江望尘心想。
“好,你先回去吧,我们考虑一下,合适的话会联系你。”
男孩儿?站着没动?。
江望尘恍然,开口问:“你电话?是多少?”
沈一铭摇头,“我没有手机。”
男孩儿?这样子看起来也确实不像有手?机的,于是他便道:“那我到时候打给沈佳乐,她总能联系得到你吧?”
沈一铭点点头,转身走了?。
安屿的俄罗斯方块game over后?,又从帘子后?探出脑袋。
“怎么样?你要选他吗?”
江望尘不语反问:“你觉得可以吗?”
他将?问题抛回来,安屿便真的仔细考虑了?下。
“他看起来挺聪明的,很会讨巧,我觉得可以。”
江望尘点头,“行,我之?后?给沈佳乐打电话?说一声。”
其实于情于理,他都会选沈一铭,毕竟沈佳乐当时救了?笑笑,这个人情怎么还也不为过,何况沈一铭本身就很合适。
沈佳乐接到电话?后?心情很是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他们这么快就有店面了?,还是该惊讶自家堂弟居然那么巧地找到了?他们。
“行,我知?道了?,我跟他说,这小子肯定?高兴死?了?。”
江望尘客气道:“谢谢。”
沈佳乐连忙说不用,“笑笑最近还好吗?怎么不见出来遛弯了??”
怎么还有她的事?安屿立刻警惕起来,虎视眈眈地看着江望尘。
傻乎乎的。
江望尘总是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他不是说了?不会让别人看见她七彩尾巴的事吗?
殊不知?他在安屿这里,有些时候的信誉度已经?为零了?。
毕竟某些人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其实偶尔也坏得很。
专门以逗她为乐!
“笑笑挺好的,就是前几天?我把她的毛剪坏了?,不愿意出门见人。”
沈佳乐笑起来,“还挺臭美?,行,有空带笑笑来我这儿?玩啊。”
“嗯。”
沈佳乐:“好了?,先不说了?,我三姑奶家的小儿?子的大女儿?出事,叫我过去看看呢。”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安屿满脸迷茫,“什么女儿??”
江望尘试着向她解释,但面对安屿茫然的眼神,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
两人都没有想到,秦阳县这个地方居然如此小。
中午刚跟沈佳乐通完电话?,傍晚回家时居然又在楼下碰见了?。
“嗨!”沈佳乐惊喜地招手?,“你们居然住这儿?啊,早说嘛!”
江望尘看向她身后?的房间,默了?。
正是他们前几天?送去医院的那个女孩家。
“小江。”
女孩儿?的爷爷冲他点点头,又去招呼孙女,“妞儿?,快叫哥哥姐姐。”
“哥哥姐姐好。”
小姑娘对送自己去医院的哥哥姐姐还有印象,但此时屋内站了?一大堆人,她说话?还是有些怯生生的。
安屿笑着冲她打招呼,“你好呀。”
“这是出什么事了??”江望尘看向沈佳乐。
小孩儿?都已经?出院了?,怎么又叫来这么多人?
沈佳乐摆手?,“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我们家妞儿?前几天?吃零食卡住了?,医生从妞儿?喉管里取出来一个塑料片,害得妞儿?遭了?好大的罪。”
这些都是江望尘之?前就知?道的,他点点头,“那现在这是?”
沈佳乐:“哦!我们本来想找商家赔偿,毕竟妞儿?是从他们的食品里吃出的塑料片。”
是该要赔偿,毕竟小孩儿?在手?术室里走了?一遭,怎么也不算小事。
只是沈佳乐这样说,怕不是很顺利。
果然,她接着又愤愤然道:“没想到那江百食品那么大一个公司,居然不认账!”
江望尘顿住,惊讶地看向她,艰难道:“江百?”
妞儿?吃出塑料片的零食,竟然是江家旗下的!
沈佳乐误会了?他的意思,“你也觉得很惊讶是吧?江百那么家大业大,没想到食品安全这么差劲,连售后?都不管!”
安屿敷衍地笑笑,扭头担忧地看向江望尘。
好在他并没有失态很久,很快便镇定?地询问道:“可以让我看一下那包零食的包装袋吗?”
沈佳乐只以为他是想避雷商品,丝毫没有多想,“可以啊,我给你拿。”
她很快就取了?那包吃出异物的零食袋递给江望尘,“就这个,江百的绿豆糕,我以前还挺喜欢吃的,结果自从换了?包装后?就越来越难吃。”
安屿低头,果然见那张包装袋的左上角写着“江百食品”,还有一个醒目的图标。
“真的是从绿豆糕里吃出来的吗?”她随口问了?一句。
没想到沈佳乐反应很大,“当然!妞儿?那天?下午只吃了?这个!结果江百硬是不认账,说我们妞儿?是吃了?其他的东西!”
江望尘拿到包装袋后?很久都没有说话?,安屿担心他心里不好受,却意外?注意到他的目光正落在生产商那一栏。
第26章
良道食品有限公司?
这个生产商江望尘竟然从未听?过。
虽然他以前并不关注公司事务, 可是江家有哪些主要的合作商他还是能记住的。
比如?这款绿豆糕,他分明记得从前绝对?不是由良道生产的!
什么时候换的合作商?江淼知道吗?
几乎瞬间,江望尘便想到了王海诚的身上。
像他这种人, 很可能做出这种为了节省成本而更换一家报价更低的供应商的事。
脑海里闪过千万种思绪, 他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和礼貌, 将这个公司名记下,还给了沈佳乐。
妞儿和爷爷就住在这栋楼的一层, 在郭婆婆家的正下方, 此?时家里正坐着许多?亲朋好友,七嘴八舌地给爷孙俩出谋划策。
“找个媒体曝光他们最有效了!”
“这不行, 家里就爷孙俩, 万一人家急了为难人怎么办?”
“打工商局电话试试。”
“你别出馊主意, 打什么工商局?要打消费者热线才对?!”
“那?能管用吗?还是找政府部?门投诉比较好。”
江望尘静静听?着, 忽然开口?,“沈佳乐,我有认识的人在那?个公司上班,明天我让他找人问问。”
“真的?你居然还有在大企业上班的朋友?”沈佳乐迟疑。
不怪她惊讶,就当初他来到秦阳县那?个一穷二白的样子,任谁看了不觉得他是高中辍学出来打工的?
江望尘轻点头, 对?她说:“我先?让人问问, 看看能不能走内部?通道处理。”
沈佳乐一听?, 那?感情好啊, 省时省力的!
“那?可太感谢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江望尘摇头, “不用, 你跟妞儿爷爷说一声,让他别着急, 等?我明天消息。”
“行行行。”沈佳乐一口?答应下来,目送他上楼,转身回屋去找她姑爷爷了。
老人一听?有熟人在那?个公司里,顿时便觉得这事成了,连连拍着她的手,让她好好感谢人家。
江望尘回到家,拨电话给谭方兴。
“谭叔。”
“怎么了小尘?”
“良道食品有限公司的合作是王海诚拍板决定的吗?”
对?面愣了愣,“对?,你怎么知道?”
江望尘没有说是自己猜的,只是将小姑娘吃出异物,卡在喉咙里的事说了一遍。
谭方兴在这一行干了几十?年,瞬间便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严重?!
如?果处理得不好,整个公司的股价都?要震一震!
他语气?严肃起来,“行,我知道了,我这就让人处理。”
江望尘当然相信他的办事效率,只是额外叮嘱一句,“小姑娘挺遭罪的,赔偿可以酌情放宽一些,也不要让王海诚知道我的事。”
谭方兴有些意外他竟然会叮嘱这样一句。
他可以说是看着江望尘长大的,从前的他虽说性格也好,但?在优渥的家庭环境里难免养成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就像任何一位修养良好的富家子弟那?样,只谈诗和远方,不知柴米油盐。
但?自从他离开京城,两人再次联系上以后?,谭方兴总觉得他好像变了,像是双脚终于落在地上,虽然跌倒过,但?终于接触到了真实。
例如?这次,他居然考虑到了妞儿家庭条件的难处,主动让谭方兴多?批一些赔偿款。
“好,这都?是小事。”
对?江百食品来说,比起股价波动,赔偿款多?一点少一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挂断电话前,谭方兴忽然说:“小尘,你真的长大了,江总会很高兴的。”
江望尘扯扯嘴角,却说了句非常突兀的话。
“谭叔,她醒来后?大概是要离婚的。”
对?面没了声音,沉默许久后?挂断电话。
江家刚走运发达时,江大贵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大师,给自家算算命途。
那?大师拿钱办事,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开始说他家这一脉亲缘寡淡、命恐有劫,最后?再来一句老朽有法可解,只是需广结善缘,多?做善事。
就这样,谭方兴成为了江家广结善缘的众多?对?象之一,一直资助到他大学毕业。
江淼在公司待了多?久,他就给江淼做了多?久的助理。
一直到江淼结婚生子,江望尘考上大学,江家突遭变故,他始终恪守着助理的本分,将一切都?归咎于敬业。
……
谭方兴办事效率一如?既往地高效,次日便有工作人员联系了妞儿的爷爷,让他们拍照提供了病历单和食品外包装袋,按照最高标准进行赔偿。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结束,赔偿只是解决了表层问题,更重?要的是生产商和王海诚的合作。
“口?碑无小事!和良道的合作必须终止!”
“良道这个公司我听都没听过,产品部?门是怎么把关的?”
“只是一次意外而已,谁家生产不会出现疏忽情况?因为这件事就不再合作,会让其他合作方觉得我们江百没有契约精神!”
会议室内众说纷纭,虽然大部?分中高层都?认为应该终止合作,但?主张息事宁人的声音也不小。
谭方兴坐在副总身旁,目光沉沉地从每一个反对?终止合作的人脸上划过。
副总经理清清嗓子,谭方兴开口?让众人安静。
这位副总跟在江淼身边做事也很久了,虽然谭方兴现在明面上被借调为他的助理,但?实际上两人的层级相差不大,都?是江淼的左膀右臂。
“王经理,良道的合作是你们部?门拍板的,你不说几句吗?”
副总看向?坐在右侧一言不发的产品部?门经理。
王海诚的脸上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仿佛这个篓子跟他毫无关系般。
“我已经让人去问过良道了,他们三天内就会彻查完毕。”
谭方兴冷笑一声,“王经理,大家都?是公司的老人了,你不会真以为良道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吧?”
王海诚身旁的助理起身取出一份资料,“谭助,和良道的合作是我们进行实地调研后?的决定,良道虽然是初创企业,但?场地规模不小,生产线完整有序,各项指标也都?处于合格偏上的水平。”
他这样说着,却没有离座,大有让谭方兴自己来取的意思。
副总经理黑了脸,“你杵那?儿当柱子呢?拿过来啊!”
王海诚露出一个不怎么诚意的笑,“啊,抱歉,我这助理前段时间崴了脚,不太方便,还是麻烦谭助过来取一下吧。”
有暴脾气?的其他部?门经理已经忍不住了,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他鼻子骂:“王海诚!你什么意思?江总还没死呢,谭助只是借调,你可别忘了,论职位他可跟你是平级!”
谭方兴身为总助,在组织架构上同部?门经理是同级。但?由于他颇得江淼看重?,公司大大小小的项目都?要过他手,所以在实际工作中几乎都?是等?同副总经理的待遇。
“您消消气?。”王海诚轻飘飘说一句消气?,接着却又继续拱火。
“我们可是现代化企业,不兴阶级分明那?套,要是让旁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要复辟清王朝呢。”
“你!”
那?名部?门经理气?得手臂颤抖,被旁边的人扶着坐回椅子上,扭开杯子,喝水压火。
谭方兴嗤笑,“行啊。”
他说完,竟然真的起身走到了王海诚身边,从他的助理手里抽走了资料。
低头看了看那?助理缠着绷带的脚腕,他悠悠道:“这伤得可真重?,刚好,安妮你这几天就跟着王经理帮帮忙吧,让这位受伤的小助理回去歇几天,我会让人事部?给你批假的。”
副总办的安妮闻言很爽快地应下。
那?名助理脸色一变,就要站起来,“不用,我这伤不碍事的!”
谭方兴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回去。
“我觉得碍事。”他一字一顿道,“万一让旁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江百是个多?么压迫人的地方呢。”
良道的资料被投票到了大屏幕上,谭方兴百无聊赖地一扫而过。
非常普通,平平无奇的一个生产商。
同样水平的生产企业他一抓一大把,虽然没有过失,但?也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公司总裁是一个没听?过名字的老外,再看了眼创办时间,四年前。
……
江望尘拿到谭方兴发来的资料时,正按着胸口?靠在沙发上休息。
昨晚睡觉稍晚了一些,今早起来后?总觉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
以往这种症状只有在他劳累时才会有,现在稍微晚睡一会儿都?开始难受了。
谭方兴:资料是王海诚给的,我和实地调研过的员工核对?过,没有太大问题。
江望尘打开手机翻看了一遍,最终得出一样的结论:非常普通。
江望尘:公司内部?是怎么决定的?
谭方兴:现在大部?分高层都?提议终止合作,我和副总的意思都?是换回原来的供应商,但?王海诚极力要保良道,说等?他们那?边给一个处理结果。
良道到底给了王海诚什么好处?
江望尘十?分不解。
他问:良道的报价和其他供应商差很多?吗?
出乎意料,对?面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谭方兴:没有,公司和良道协商的定价同其他供应商差别不大,财务那?边也核实了,汇款都?对?得上。
种种迹象都?表明良道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供应商,唯一解释不清的就是王海诚到底为什么要坚持同良道的合作?
江望尘思忖半晌,忽然问:你有查过王海诚名下的公司吗?
第27章
“安屿姐, 我去买面粉了!”
沈一铭将三轮车推出来,站在门口冲里面喊。
“好?,记得带钱。”
今天蒸的包子?有些多, 剩了些没卖完的素包, 她装起来准备让沈一铭带回去。
江望尘最近总是头晕, 可能是因?为换季免疫力下降。
他原本?还想来店里坐着,但?是被安屿强行制止, 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安屿对于早餐店越来越得心应手?, 有时都不需要江望尘操心,她和沈一铭两个人就?能将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身上总是有一股莫名的快乐, 哪怕干着琐碎的事, 挣着几块的小钱, 也总是透露出一股神采奕奕的开心, 感染着身边的人。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嘴里哼着从妞儿那里学来的儿歌,安屿手?里握着铲子?,使劲搅拌着盆里的肉馅。
“干活还唱歌,不热吗?”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安屿惊喜回头。
“你怎么?过来了?”
说完, 她又收起笑, 踢了一脚旁边的凳子?, 精准地停在江望尘面前。
“你就?行行好?, 让我出来透口气,好?吗?”
安屿觉得不好?, 店里又闷又热, 她怕他会难受。
但?总把?人圈在家里也不好?,她看起来有些烦恼。
“如果能给店里也装上空调就?好?了。”
江望尘轻轻地笑, 心中一片柔软。
从前在塬中门口,他们想要是有个风扇就?好?了。后?来在后?寨街,他们想要是能有自己的店铺就?好?了。
如今有了早餐店,他们又想要是能在店里也装上空调就?好?了。
日子?就?是这么?慢慢变好?的,幸运的是他们都在为了对方着想。
“笑笑,这个给你。”
江望尘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沉甸甸地放在她手?里。
“数字移动电话机……是手?机!”
“哇啊啊!”
安屿眼睛噌一下亮了起来,连忙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放下,拿抹布擦干净手?,抬头兴奋地看向他。
“是手?机吗?给我的?”
眼前的盒子?非常精致,上面的烫金商标反射着淡光,是当前市面上比较主流的中高端手?机品牌。
安屿郑重其事地拆开盒子?,在看到其中放置的崭新手?机时,瞬间喜笑颜开!
“好?漂亮!”
裸机的触感同手?机壳完全不一样,光滑细腻有质感,她捧在手?里甚至不敢用力。
沈一铭回来时,就?看见安屿聚精会神地研究她的新手?机,连拌馅料都顾不上了。
“安屿姐,你哪儿来的手?机?”他扛着面粉袋进来,好?奇地看向她手?里。
“我哥给我买的!怎么?样,好?看吧?”
她的语气中满是藏不住的嘚瑟,拿着手?机仿佛是什么?绝世稀罕物一样。
沈一铭去瞧后?厨,没看见江望尘的人影。
“望尘哥人呢?”
安屿在手?机上点来点去,正在过漫长?的新机教程,闻言道:“我让他回去了。”
沈一铭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给你送了手?机,然后?你就?把?人赶走了?
“这个怎么?才能打电话?我想和他电话!”安屿点了半天,进了一个陌生的页面,不停地要求她授权位置信息。
“你插电话卡了吗?”
沈一铭帮她退出来,在状态栏一看,无信号。
“望尘哥没给你电话卡吗?”
安屿茫然不解,“什么?是电话卡?”
沈一铭从桌面上找出一张指甲盖大小的卡片,“就?是这个,要插进手?机里才能打电话。”
好?复杂啊,她从前的终端都是到手?后?自动绑定,可以直接用的。
安屿肩膀松开,在桌上趴下,终于放弃同旧社会的古老产品做斗争,将手?机交给了沈一铭。
被叮嘱他一定要小心,不能磕碰到。
在安屿虎视眈眈的眼神中,沈一铭很快装好?了手?机,并替她录入了江望尘的手?机号。
身为一名合格的打工人,出门在外能记住老板手?机号是非常必要的。
尤其是对于他这种没有手?机的员工来说。
终于,历经千辛万苦,安屿终于拨通了江望尘的电话,然而响起的却是一个冷冰冰的女声。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
“你确定吗?”
谭方兴:“对,王海诚的名下确实?没有公司组织。我们还专门查了良道食品,他的法人代表是外籍,明面上的高管同王海诚都看不出有什么?联系。而且良道没有上市,很多信息不对外披露,很难确定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法人代表是外籍,这一点就?很惹人怀疑了,这么普通的一个食品生产厂,却是外籍人员做执行董事。
而且江望尘看了良道和江百的合同,发现良道提供的产品主要是坚果和中式糕点类。
这些矛盾点让这个企业处处透露出不对劲。
“你知道还有哪些企业是跟良道有合作的吗?”他问。
谭方兴言不知,只说查不到相关信息。
这就?很值得让人深思了啊。
江望尘这句话问得很关键,谭方兴在回答完后?也瞬间反应过来!
“这个公司是假的!”
他猛地站起来,将手?里的资料拍在办公桌上。
“王海诚这个王八蛋!混账!”
江望尘静静听着他发火,眼里的怒意一点儿也不比谭方兴少。
王海诚这种行径,完全是想毁了整个江百,毁了江淼的心血!
良道的合作必须终止,像这种空壳公司,提供的产品只可能是三无小作坊里大量收购来的,丝毫没有安全和卫生保障。
“找人去注册地址看看,如果是空壳,那之前展示的设备应该都是租的,拍一些他们厂房的照片,剩下的交给法务部。”
谭方兴应下,挂电话前忽然道:“今天我去医院看了江总,医生说她可能有所好?转了。”
江望尘怔住,猛然抬起头来,盯着手?机。
“真的?”
“嗯,医生说她的心跳速度变动过一次,虽然之后?又恢复平稳,但?这说明她很可能有过短暂的意识。”
心跳变动,有过短暂意识……
她真的有好?转了!
江淼维持持续性植物状态超过三个月时,医生曾经提醒过他们,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恢复的机会也更加渺茫。
这种状态持续超过半年会产生永久性大脑功能障碍,所以很少有这个期限以后?还能苏醒的病人。
江望尘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但?这一次不是因?为难受。
但?随之而来又有些懊悔,他错过了江淼意识清醒的时间。
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这次是安屿打来的。
“哥!猜猜我是谁?”
江望尘雀跃轻笑,“笑笑,妈妈她有好?转的迹象了。”
安屿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大喊,“真的吗?太好?啦,妈妈要醒了吗?”
她叫得过于自然,江望尘沉浸在欣喜中也没有发现她的称呼问题。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不过有苏醒迹象就?是好?事。”
至少不再是没有希望的等?待,而是一场历时漫长?的重逢。
初秋,秦阳县迎来了长?达两个星期的阴雨天,气温时冷时热。
沈一铭就?像他当初应聘时说的那样,干活非常勤奋。
每日江望尘和安屿到店里时,他已经将第一批包子?放上了蒸笼,两人只需要不慌不忙地准备下一批就?行。
住在陪读村里的学生一般会在七点左右陆续来上学,店铺正好?在通往学校的村口,很多学生都会选择顺路买两个包子?。
“把?东西?放下,过来。”江望尘叫来忙着干活的沈一铭。
“怎么?了,望尘哥?”
沈一铭要袖子?抹头上的汗,脸蛋黢黑,呲着大牙笑。
江望尘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现金,“你这个月的工资,一共三千七。”
“啊?”沈一铭愣愣地接过,“怎么?多了两百?”
安屿突然出现在旁边,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
“嫌多啊?不要给我。”
男孩儿连忙捂住自己的工资,瞪着眼睛,“没有嫌多!”
“别逗他了。”江望尘揉揉安屿的脑袋,又对沈一铭道:“这是奖励你做事细心,好?好?收着吧。”
“哦。”
沈一铭呆呆地收好?那厚厚一沓现金,挠头不解。
是他挨了打,望尘哥为什么?要揉安屿姐的头?
安屿乐滋滋地按着江望尘的手?给自己顺毛顺到爽,扭头却见这傻孩子?还站在原地。
“去去去,看什么?呢,快去和面!”
“哦。”沈一铭抱着钱转身就?走。
江望尘扶额,“把?工资装好?。”
“哦!”
男生小跑着去取自己的背包,安屿嫌弃地啧了声。
“怎么?呆呆傻傻的,要不咱们换个员工吧?”
“你啊,别老欺负他,他比你年纪小。”
“才小一岁而已!”安屿气呼呼,“你什么?意思,我哪里欺负他了?”
知道她在没事找事,江望尘哼笑一声没有搭理。
她一屁股在旁边坐下,摊开手?,“我的工资呢?”
江望尘挑眉,“你的工资已经用来买手?机了。”
安屿不可置信地掏出手?机,“它?要三千多?”
“三千九。”江望尘指了指她手?里的贵重物品。
听到这个小东西?居然花了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安屿顿时感觉它?烫手?起来。
“好?贵啊。”她皱着鼻子?。
“不对,我还有一份工资呢?”
江望尘意外地抬眼,“什么?工资?”
安屿叉腰,掰着手?指给他算,“我周一到周五来上班,周六周日还要给你当全天候24小时保镖呢!”
这小财迷……江望尘无奈,“行,我等?会儿给你充45块钱话费。”
安屿立马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我想换一个工资。”
江望尘没听懂,以为她想涨工资。
一天五块钱是有点少,虽然这个保镖每日吃他的住他的,霸占他家的沙发和电视,偶尔还要他负责顺毛。
但?毕竟是品相难得的萨摩耶保镖,尽管没有起到保镖的作用,不过至少牺牲了色相。
想到那条漂亮的彩色尾巴,江望尘忍不住笑起来。
安屿的尾巴有着非常顺滑的蓬松长?毛,翘起来后?在臀上像一只巨大的毛球,格外惹人喜欢,尤其惹江望尘喜欢。
“好?吧。”江老板郑重思考后?,决定给他的小狗保镖涨涨工资。
“你想涨多少?”
安屿眼睛亮起来,跃跃欲试地盯着他。
“你能换其他方式付工资吗?”
江老板疑惑,“什么?方式?”
安屿盯着他的嘴唇,江望尘心中警铃大作。
“给我亲一口。”
第28章
“安屿!”
江望尘恼羞地?站起来, 他没有想到安屿竟然还惦记着这个。
之?前那次是他没反应过来,如今头脑清醒,怎么可能任由安屿这样没有分寸?
“你不能这样, 亲吻在这里是具有特殊含义的, 不能随便同旁人……”
他说着, 脸已经红了。
安屿眨着她那双明?亮而无?辜的眼?睛,故作天真?, “我知道啊, 但?你又不是旁人。”
江望尘被噎住,内心莫名开?始慌乱, 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对这种事?感?兴趣了。但?面?对安屿认真?的目光, 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亲吻只能在爱人之?间, 对其他人这样都算作耍流氓。”
安屿勾起唇, “可是我看妞儿爷爷就会亲她的脸啊。”
江望尘攥住衣角,“他们是家人,所以可以亲脸。但?是嘴唇……只有爱人可以亲。”
“哦——”安屿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我们是不是家人?”
“我……”
这要?让他如何回?答?!
回?答不是,他于心不忍,他是安屿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家人啊。
可若回?答是, 那岂不是给了安屿名正言顺亲自己的借口?
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对, 他实在难以开?口!
江望尘抿着唇同安屿对视, 沉默许久。
安屿耐心地?等他回?复, 神情一改往日的孩子气?,认真?地?看着他, 像是一种蛊惑, 问:“是不是?”
江望尘还是不说话。
她侧头去看他的眼?睛,低声:“哥。”
那一瞬, 江望尘好像被下了降头,木讷地?点点头。
心中仿佛有一千朵鲜花同时绽放,漫天遍野皆是鸟语花香!
安屿笑开?了颜,忽而上前,脸颊凑到他的颈侧,近到能看清他脸上细白的小绒毛。
“等——”
啵!
安屿才不会等,趁他惊慌时,干脆利落地?在人脸颊边偷了一个香吻。
亲完后她也没有退开?,就这么站在他面?前,看他白皙脸颊上渐渐泛起好看的粉红色。
“哥,你真?好亲。”
江望尘羞恼地?伸手,挡住她靠过来的肩膀。
“不要?说胡话,我要?回?家了。”
安屿拉他的手,被啪一声打开?。
他转身就走,脚步踉跄的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安屿站在原地?没动,抬起手背,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又像是在回?味般轻抿两下。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亲吻代表什?么呢?
她就是太知道了,才总是控制不住想亲他。
独自在后面?待了许久,出去后又变回?大家熟悉的笑笑。
沈一铭双手沾满面?粉,正在奋力和着一大盆面?。
“安屿姐,你怎么才出来?望尘哥刚才怎么了,走得那么急?”
这傻孩子什?么也没看出来,以为他俩在吵架。
“你是不是惹望尘哥生气?了?他脾气?那么好。”
安屿懒懒地?斜他一眼?,不想跟还没成年的小屁孩分享自己刚才干了什?么美事?。
江望尘回?去后,又羞又恼地?下单了一大堆譬如《成年人的相处之?道》《如何维护社?会关系》《成功人士都在学的社?交礼仪》等一系列书籍。
因为安屿做的好事?,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江望尘都明?里暗里躲着她,尽力避免和她单独待在同一空间里。
安屿看在眼?里,非常大度地?给了他一段时间缓冲。
但?直到第三天,发现江望尘还在躲着自己后,她终于咬咬牙决定采取一些措施。
卧室里光线昏暗,厚重的窗户将早晨的阳光完全遮蔽,床上的人还在安静地?熟睡,软和的头发垂下来搭在耳边。
他睡着的样子很乖,那双温柔似水的凤眼?闭着,只有淡粉色的薄唇开?启又合上,像是在梦里说着什?么。
这时,一只白净的蓬松大毛团从床边跃了上来,四肢非常精准地?落在了被子边上,没有打扰到江望尘的安眠。
大毛团目标精准地?向前走去,在男人的臂弯里停下。
安屿非常心机地?将自己的尾巴塞进了他摊开?的掌心里,下巴靠在江望尘的身上,跟随他的呼气?一起一伏。
手里的东西触感?奇怪,江望尘半梦半醒间下意识抓住揉搓几下。
安屿整个身子都软化了,舒服地?眯起眼?睛,没忍住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江望尘睁开?眼?,同自己怀里的大毛团对上视线。
察觉到自己的右手还抓着安屿的尾巴,江望尘连忙松开?手。
舒服地仿佛要升天的感觉戛然而止,安屿不爽地?哼哧一声,坚持要?将尾巴重新塞回?他手里。
江望尘叹气?,“笑笑,你这是做什么?”
大毛团抬起眼?睛,脸上表情十?分生动,充满着幽怨,像是在指责某个负心人。
果然,江望尘永远都无?法拒绝某只萨摩耶。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她包进自己怀里,顺毛撸。
“你乖一些。”
他拿笑笑永远没办法,只能任由这小祖宗越来越无?法无?天,胆大妄为。
安屿趴在他腿上,让他给自己顺完毛,然后站起来抖抖身子,终于大发慈悲地?让他离开?。
见人进了卫生间,她直接在江望尘的床上闪身变回?人形,掀开?他的被子钻进去,还要?滚上一圈,又兴奋地?坐起来,眼?睛里闪着烁光。
她的杀手锏果然有效,江望尘没有再躲着她,好像忘记了那件事?一样。
温水煮青蛙第一步,成功!
谭方兴派人去察看了良道的注册地?址,穿着保洁公?司工作服的人从正门?光明?正大进了厂区,保安果然丝毫没有怀疑地?放行。
调查很快便有了结果,良道之?前的设备果然是租来的,这次进去只看到了脏乱差的仓库厂房,堆满了各种小作坊的破箱子。
结果公?布,公?司的股东们非常生气?,王海诚和产品部门?的副经理都被停职,副总要?求以公?司的名义进行起诉。
然而王海诚坚持声称自己完全不知情,是受害者。
“他倒是脸皮够厚。”江望尘悠悠道。
安屿在旁边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脸皮真?厚。”
江望尘抬头看她。
“……”安屿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捏住她的脸扯了扯,江望尘好笑,“你也不怎么薄。”
安屿顿时扑上来,凑近头,“厚就厚吧,让我试一试你的薄不薄。”
“别闹。”江望尘侧身躲开?她的袭击。
电话里的谭方兴:“……”
你们是不是太旁若无?人了一些?
他故意咳了几声,提醒两人自己还在听。
江望尘愣住,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在通话中,然后点击挂断。
副总最后还是起诉了王海诚,但?他们提供不出王海诚和良道食品有限公?司存在联系的证据,法院无?法进行判决。
不过按照公?司章程,王海诚最终还是被进行了离职处理。
“这就完了?”安屿愤愤道。
“这么大一包薯片,里面?全都是空气?!”
江望尘进门?便听到她在找茬,手里还拿着送来的快递。
“你买了什?么?”
安屿扔掉薯片袋子,警惕地?看过来,生怕又是彩跑粉那样的东西。
“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她不想看,但?又担心真?的是什?么折腾她是新玩意,于是将信将疑地?凑过来。
江望尘用小刀划开?快递盒,露出里面?的又一个小盒。
打开?小盒,里面?是一沓洗好的照片,下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相册。
“这是我的照片?”
安屿惊讶地?拿起一张,上面?是自己刚到家时睡在客厅小窝里的照片。
为什?么她能认出是自己刚来的时候呢?
因为后面?她再也没睡过那个窝,都是堂而皇之?地?睡在江望尘床上!
“你居然偷偷拍了这么多张。”安屿惊奇地?一张张翻看。
发现一张身姿扭曲的,她不可置信地?举起,“这么丑的照片你也要?洗出来?”
江望尘笑着解释,“照片太多了,我没仔细挑,手机相册里存着的都打印出来了。”
网购的店铺打印越多越划算,而且他觉得每张照片都很好看,于是将整个相册都打包发给了客服,没想到打印出来居然有这么多张。
江望尘说要?按照时间顺序放入相册,于是两人将一整盒的照片全都拿出来,一个一个放。
“这个应该在前面?。”安屿指着他放在后面?的照片道。
江望尘低着头,“这是你上个月出门?遛弯,和街上一个小黄狗吵起来的时候。”
“是吗?我怎么感?觉……”
安屿挠头,使劲回?忆后终于隐约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
“嗯?”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伸手拨开?自己的照片。
“哥,这是什?么啊?”
江望尘抬头,就见她手里拿着几张不太一样的相片。
他愣了一下接过,“这是谭叔之?前发给我的良道厂区照片,可能是误发给客服了。”
正准备把那些丢在旁边,忽然视线瞥见照片背景中一张模糊的侧脸。
“叔叔?”
安屿看过来,疑惑,“你说什?么?”
江望尘惊讶地?看着照片里的人,仔细分辨后,确定背景里这个站在良道厂区里的男人就是他的叔叔,王海诚的弟弟王垣良!
他连忙重新拿起其他照片,不放过每一张的背景,却没有再发现类似的人影了。
他确定自己不会认错,毕竟是他叫了二十?年叔叔的人!
握着照片的手下意识攥紧,竟然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如果真?的是王垣良,那良道食品的存在肯定和王海诚脱不了干系!
良道食品有限公?司明?面?上的法人是个外籍没错,但?实际上的老板或许另有其人。
江望尘猜测,这个人或许就是王垣良自己。
只需要?查一下良道的实际资金流向,甚至不需要?其他任何佐证,就能让王海诚再也没有辩解的余地?!
这样想着,他却突然接到了谭方兴的电话……
第29章
“小尘!”
谭方兴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江望尘心中微惊,以为出了什么事。
“谭叔,发?生什么了?”
“我……”谭方兴也有些艰难道, “我取公章的时候, 在江总的保险柜里?看见……看见了江总和?你的亲子鉴定报告。”
这?件事仿佛对他冲击极大?, 说完后他还?有些恍惚,语无伦次。
“报告上的时间是三年前, 江淼她三年前就知道!可她那份遗嘱, 遗嘱上写着……”
江淼是在知道他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后,立下的遗嘱。
内心翻江倒海, 所有跟遗嘱有关的猜测在这?个时候得到了证实, 他从来?不会怀疑江淼是爱他的, 但也没想到她会在得知真相后依然立了这?样的遗嘱。
安屿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
“谭叔, 你把东西留好。办公室里?有监控吗?要能证明你是从保险箱里?取出来?的。”
谭方兴是个聪明人,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有,保险箱附近是有监控的。”
这?个监控视频非常重要,在江淼如今意识不清的状况下,是唯一能证明江望尘继承权合情合理合法的东西。
挂断电话前,谭方兴犹豫了许久, 终于开?口:“小尘, 你想不想回来??”
从前是碍于流言和?王海诚的威胁, 如今王海诚自己身陷囹圄, 根本没有空再来?管他。
江望尘当然想回去,但是他们的店铺刚刚开?业, 一切都还?在起步阶段。
这?间小小的店面?倾注了他和?安屿的汗水和?许多的期盼, 他做不到弃之不顾。
就算要走,也要将店铺的事处理好, 交给可靠之人后再走。
“谭叔,我过段时间再回去吧。”
听?到这?个回答的谭方兴很是意外,不过长?久以来?的职业习惯让他并没有多问,只点?点?头说好。
握着手机的手臂慢慢放下,江望尘看着满桌的照片,神情怔忪。
接近一年时间,他以为自己在这?里?孑然一身直至老去,没想到却?遇到了安屿,让他重新拥有了家人。
他也曾经以为自己永远回不去京城了,如今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将流言蜚语都碾碎。
江望尘这?样想着,莫名地低笑一声。
果然还?是不够成熟的年纪,依然会想这?些中二且幼稚的事。
安屿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摇晃。
“我们要去京城了?”
江望尘向后仰头,温润的眉眼?彻底舒展开?。
“再过一段时间,先把我们的店铺安顿好。”他说完顿了一瞬,暗含几分?紧张问:“笑笑,你要去吗?”
安屿理所应当道:“我当然去啊,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听?到她这?样讲,江望尘才放松下来?。
也对,笑笑当然会跟着他。
暗嘲自己多虑,桌上的照片还?有许多,总不能一直在这?里?放着。
两人继续整理照片,暂时不去考虑更多的事。
决定好要离开?后,两人开?始留意着沈一铭,他是最?熟悉安心早餐店的人,如果他合适的话,那再好不过。
对此,沈一铭毫不知情。
他只是觉得最?近自家两个老板越来?越懒了,什么事都交给他!
“哥,别忙了,来?吃水果。”
安屿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挑了一块没有籽的递过去。
江望尘正在教沈一铭记账,闻言胡乱点?头,“放在桌上吧。”
安屿没有吭声,沈一铭忽然感觉后背发?凉,好像有人在用针扎自己一般,脊背发?麻。
他悄咪咪往身后看了眼?,没想到直接对上安屿姐不善的眼?神!
嘶……他连忙扭头回去。
“怎么了?”江望尘见他左顾右盼,问道。
“没事没事。”沈一铭使劲摇头,脊背绷紧,直到察觉身后的视线移开?,才终于放松下来?。
“哥,吃西瓜。”安屿叉着西瓜递到江望尘嘴边,在他唇上碰了碰。
江望尘蓦地想起某些不妙的回忆,嗔她一眼?,张嘴咬下来?。
安屿手里?的叉子忽然一抖,戳倒了江望尘嘴里?的软肉。
“唔……”他吃痛呼出声,条件反射地湿了眼?睛。
安屿连忙把叉子丢在一旁,“伤到了?对不起,让我看看,出血了吗?”
江望尘捂住嘴不让她碰。
笑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怪怪的,他下意识觉得不妙,又说不出哪里?不妙。
安屿让他张开嘴,想看看有没有划破,自然是没有如愿。
“你出去。”
在小孩儿面前被缠着要张开嘴,江望尘脸都红了,“出去!”
安屿示意沈一铭。
这?傻孩子竟然真的满脸迷茫地走了出去。
江望尘气?急,“我是让你出去。”
“好了好了,不气?,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安屿挤在旁边推都推不走,伸手给人顺背。
“张嘴我看看。”
“笑笑!”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谁也不退让。
江望尘耳朵红得仿佛要滴水,万般羞恼。
屋外阴雨沉沉,屋内的灯光晦暗不明。推门声响起,灯光照进来?,安屿看见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沈一铭不想打扰这?两人之间的古怪气?氛,只是他也实在没有办法,“那个……望尘哥,你手机响了。”
江望尘动动脚,逃也似的进了前堂。
安屿叹口气?,将那盘西瓜递给沈一铭,“去给你哥端过去。”
这?是对他的考验!他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一铭立马站直身体,“不不不,望尘哥是安屿姐一个人的哥哥,我明白的!我这?就给望尘哥送去。”
“……”安屿无语,一脚踹上去,“哪儿那么多话!”
傻孩子又挨了一脚,满脸不解和?委屈地端着西瓜出去。
手机上有谭方兴的未接来?电,江望尘打回去后许久都没有接通,不知道是不是在忙。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身看了一眼?,沉默。
“你屁股上的脚印怎么回事?”
沈一铭把西瓜放在桌子上,挠挠头,“安屿姐给我的考验,我又回答错了。”
江望尘又好气?又好笑,打算下次跟安屿说说,不要总欺负小孩子。
他还?没有意识到,沈一铭其实只比安屿小一岁。
哪怕安屿总表现出幼稚的属性,在他心里?也会将安屿和?自己放在同一位置上,并不认为她是个孩子。
谭方兴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江望尘只能先搁置着,等他有空了,看到手机应该会给自己重新打回来?。
他将手机放下,思索着谭方兴这?个时候打电话会是什么事。
过了会儿,他意识到店里?安静地不像话,沈一铭坐在桌子前面?继续研究记账本,但一向闹腾的安屿却?不见人影。
“笑笑?”
沈一铭抬起头,“安屿姐刚才出去了。”
江望尘皱眉,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太过严厉,让她伤心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叉子只是轻轻戳了一下,并没有破皮。
让安屿看一眼?也不碍事,只是他这?段时间被她缠怕了,担心她又要做一些出格的事,干脆就不让她看。
是他教育的方式有问题吗?
明明那些社交礼仪的书也让她看了,提问时回答得也很好,怎么偏偏在这?种事上这?么轴。
外面?的天空乌云密布,风越来?越大?,渐渐有毛毛细雨落下。
安屿出门时什么也没带,江望尘担心雨势变大?,拿上伞便出了门。
他没有打电话问安屿去了哪儿,只是下意识地往中心广场走。
空气?湿度大?,眼?前都像蒙了一层水雾,看不清远处。
江望尘逆着人群往广场上走,旁边的小孩儿们在嬉笑打闹,好几个人挤在一件外套下,吵闹着向家里?跑去。
冰凉的雨水被风吹进伞下,贴上他裸露在外的手臂。
随手抹了把手上的雨水,他一直走到人工湖边才停下。
安屿坐着湖边的木椅,两条长?腿搭在湿润青草上,双手撑在身后,静静地看着湖边,周身萦绕着一种沉静平和?的气?质。
和?平日里?欢乐跳脱的笑笑很不一样。
江望尘心头一跳,定在原地。
安屿忽然转头看过来?,猝不及防间,他跌入了一幅水墨画般的眼?眸。
“哥,过来?坐坐。”安屿轻声开?口,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雨伞上,眼?中出现一股柔和?的笑意。
江望尘被这?样的她吸引住了,明明还?是同样的容貌,却?仿佛完全变了个人,让他心脏狂跳不已。
胸口急促有些难受,他伸手按了按,过去在安屿旁边坐下。
“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下雨还?不回家。”
安屿眼?中笑意更浓,不去看他。
“突然想来?坐坐。”
江望尘斟酌着语言,“你是不是生气?了?”
眼?睛弯了弯,安屿没有回答他,而是道:“哥,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想跟你回家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你帮我擦干了身上的水。”
江望尘愣住,他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她受伤的时候未经允许将她带回来?的,却?原来?早在那时她就想跟着自己回家了吗?
可他那天晚上是怎么做的?
他将小狗带到楼下,喂了她一碗包子皮,然后就让她离开?了。
“你那天睡在……”
“我睡在村巷墙角的箱子里?。”
安屿抬头看过来?,轻笑,“你以为我睡在哪儿?楼下?”
江望尘有些心疼和?懊恼。
她将一切收在眼?底,忽而以一种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叫道:“哥。”
江望尘撑着伞,那如水晶般澄澈的漂亮眼?睛在雨幕中看了过来?。
第30章
如他出门前所料想的那样,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越来越多的雨滴被风吹进了伞下。
安屿叫完那声哥之后又没有说话?了,这让江望尘心里很是忐忑, “笑笑, 雨大了, 我?们回家吧。”
湖面被雨滴打出一圈圈波纹,伞面上的雨点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像极了江望尘震耳的心跳声。
他看见安屿转身面向自己?, 嘴唇一张一合,终于揭开了那张他不愿意面对的薄纸。
“哥,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怎么办啊?”
霎那间斜风细雨、彤云密布, 湖边的花草、路边的枯树以及雨打浮萍的滴答声, 都在江望尘的脑海里具象。
他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直到一阵骤风扑面,将?他冻清醒了过来。
抬头,安屿正站在他面前,弯腰替他挡了风雨。
他的表情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她。
安屿早有预感?他会是这个反应, 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失落, 反而觉得他这个呆呆的样子非常可爱。
俯身向下, 她微微贴近了那朝思?暮想的地方, 却在临门一脚时改变了方向。
被迫看了那么多社交礼仪的书,虽然只为敷衍了事, 但到底有些东西?是看进了脑子里的。
她知道?如果爱一个人, 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尊重。所以她停了下来,改在他脸颊处贴了一下, 算作对自己?的慰藉。
江望尘心乱如麻,竟忘了躲闪。
“你……”
“嘘。”安屿伸出手指止住了他的话?,“哥,我?说的都是真心的,你别想教育我?,我?也?不想听?你说那些我?不爱听?的。”
她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做出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就是不给江望尘说话?的机会。
江望尘被她堵得哑口无言,闭了闭眼睛,又叹口气满眼无奈地看她。
“那你让我?怎么办?”
安屿忽而俏皮地眨眨眼,“那你努努力,争取早日也?喜欢上我?,不就皆大欢喜了?”
“……”
江望尘竟有些被气笑了,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失去了头顶的雨伞,安屿瞬间被冰凉的雨水打湿发丝,连忙追上去。
“哥!等等我?,我?说认真的,你考虑一下嘛。”
江望尘藏在伞下的耳根通红,脚步越走越快,根本不想停下来理那只安姓无赖。
两人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
沈一铭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望尘哥明明是去送伞的,却还是让安屿姐抱着头冲了回来?
江望尘手里还拿着那一把没撑开的伞,随意丢在桌上,也?不搭理傻站着的沈一铭,埋头冲进了后厨。
只听?砰的一声响起,他关上门,将?两人隔绝在了身后。
沈一铭奇怪地看过去,“安屿姐,你惹望尘哥哥生气了?”
安屿耸肩,伸手拿起桌上的雨伞,在手里颠了颠。
“回家去!大人的事你少管。”
沈一铭努嘴,“外面在下雨,我?没伞,回不去。”
安屿闻言抱住自己?的伞,“这是哥给我?的,你重新找一个。”
沈一铭把注意打到了江望尘留在门口的那把湿漉漉的雨水上。
“那个也?不行?,那是哥要用的。”她理直气壮道?。
沈一铭瞪大了眼珠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是要让他淋着回去吗?
他指了指地上的伞,“你和望尘哥打一个伞也?行?啊,我?今天不回家的话?睡哪儿?”
打同一把伞?
安屿眼睛亮了亮,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美妙的建议。
“嗯……行?吧!”她犹豫一下,将?自己?手里这把伞丢给沈一铭。
地上那把伞是江望尘刚才用过的,她可不想让沈一铭这小子摸她哥摸过的伞把!
沈一铭才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东西?,只为自己?靠聪明才智赢来了一把雨伞而高兴。
“那我?走啦,安屿姐明天见!”
快走吧快走吧,现在四下无人,她要想办法把人哄出来了。
安屿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心中想着该如何哄人出来。
突然,门内传来一阵器物跌落的声音,夹杂着微不可查的吸气声。
安屿一惊,连忙拍门。
“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
江望尘忍着痛,回应道?:“没事。”
没事才怪!
她都听?到他的吸气声了,还在骗她。
安屿着急,一脚踹在门上,陈旧的铁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她接着又是第二脚……
门开了。
只见江望尘俯身坐在矮凳上,地面散落着上一任租客留下的废旧蒸笼。
他捂着腿,侧身惊讶地看她。
“你……把门踹开了?”
安屿健步走来,在旁边蹲下。
“小腿受伤了?被蒸笼划破的吗?”
江望尘躲闪了一下,鲜红血珠顺着小腿上长长的划痕流下。
“我?去买药。”安屿转身冲进雨幕,几秒后又转身回来取伞,药可不能?淋湿。
药店的老板问她伤口严不严重,安屿比手画脚描绘得险些将?老板吓着,给她拿了生理盐水、碘伏、止血药和绷带满满一大袋。
最后还叮嘱她,如果是生锈铁器划伤的,还需要去医院打破伤风疫苗。
安屿郑重地点点头,抱着袋子又冲了回去。
江望尘已经坐回凳子上,用干净的纸巾擦干了伤口周围的血迹,伤口也?没有再?溢血。
他伸手取过生理盐水。
“我?来吧。”安屿取来一个塑料盆放在地上,自己?坐在一旁,让他把受伤的那条腿搭在她腿上。
扭开盖子,顺着伤口的方向慢慢倾倒冲洗。
“疼吗?”
江望尘摇头,只是后厨里非常闷热,他额上出了些汗,显得有几分?狼狈。
冲洗完伤口,安屿又用棉签给他涂上碘伏消毒,最后上药、裹绷带。
她全程都很沉默,只偶尔会问他一句疼不疼。
气氛渐渐变得凝固,他们之间的相处从来都是轻松愉快的,很少有这样的时刻。
“笑笑,我?没事的,一点小伤。”
“哥。”安屿将?东西?收拾好,站起来眉眼温和道?:“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江望尘愣住。
安屿:“我?只是忍不住,想告诉你,想让你知道?。”
他眉头微动,柔声说:“我?知道?。”
又来了,那种让她忍不住想掠夺的温柔,每次都让她本能?地躁动,又在他如水的眼神中平息。
安屿泄气般蹲下,霸道?地趴在他腿上,环住细瘦的腰身。
江望尘不自在地动动身子,没忍心推开。
“哥,你别受伤,别躲着我?好不好?”
她埋着头,语气沉闷,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不迫。
如果她现在变成小狗的形态,大概毛色都是灰扑扑的吧?
江望尘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安屿现在确实有些沮丧,静静趴在他腿上一动不动,见他没有再?排斥,更是把脸埋在了他怀里。
手臂下的腰身忽然一紧,安屿没有放手。
许久,脑后的发丝间贴进来一只柔软的掌心,顺着她的后颈轻抚。
安屿瞬间有些受不住了,手臂缩得更紧。
“笑笑。”江望尘叹息,“松下手,你抱得太紧了。”
外面暴雨倾盆,屋内本就有些闷热,安屿抱得这样紧,他有些胸闷气短。
安屿知道?事情轻重,虽然很不舍,但还是松开了胳膊。
她头上的发丝温顺地贴在头顶,原本那缕总是翘起来的呆毛都倒下了,看着可爱又可怜。
江望尘心下一片柔软,手掌还贴在安屿的脑后没有离开,片刻后,他弯下腰,轻轻在她脸上贴了一下。
“别难过了。”他喃喃道?。
安屿全身都僵住了,猛然抬头,眸子亮得惊人!
他竟然还敢亲她?
眼眶蓦地热了起来,安屿想按着人狠狠亲回去,将?他亲得头脑发晕,让他知道?这样勾她的后果!
但这次她没有再?冲动,只依旧蹲在原地,用炽热的眼神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小动作。
江望尘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恶犬盯上一般,抿唇捂住她的眼睛。
“笑笑!”
安屿顺从闭眼,嘴角却笑开了花。
“在呢。”
她抑制不住地笑出声,眼角却还是有些发热。
怎么这么好呀,哥……
明明让她看一下嘴巴都羞得不行?,却会在她低落时亲自己?的脸颊。
就这么看不得她难过吗?
安屿从没有感?受过爱的滋味,但这一刻,她确信江望尘是爱着自己?的,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总归是爱着她的。
她愿意等,等他将?自己?放在恋人的位置上,然后再?一次爱上她。
江望尘被她笑得恼羞成怒,只觉得自己?刚才好像鬼上身一般,竟然头脑发昏做了那么出格的事!
“我?去关店门了。”
他伸手推推安屿,没推动。
安屿嬉笑着站起来,很不着调的样子。
“我?去我?去,你坐着歇歇,别让伤口淋湿了。”
雨天的生意并不是很好,他们早早锁了门准备回家。
安屿如愿以偿地跟江望尘挤在了同一把伞下,两人肩贴着肩,走路时甚至会碰到对方的手背。
当?然,这其中有不少刻意的成分?。
家属院的排水系统有些落后,下水道?进水很慢,导致门口的积水严重,需要踩着水里摆放的红砖过去。
他们只有一把手,如果要过去,必定?有人要淋雨。
江望尘正准备自己?先走过去,把伞留给她,下一刻,手里被塞进伞把。
“拿好。”安屿言简意赅。
“那你怎么办?”
“看好了。”
安屿放出大话?,江望尘以为她有什么好的办法,转身看她。
忽然周身一轻,安屿竟然将?他抱了起来!
“笑笑!”
安屿笑着提醒,“腿缩回来,别淋到伤口。”
江望尘羞恼,却不敢大幅度挣扎,只能?任由?她这样抱着自己?走过积水。
进了院子,安屿还没有将?他放下,江望尘扭头看着另一边,却见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京字开头的车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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