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传来女人压抑的抽泣声。


    沈宁猛然惊醒,“蹭”得从地上爬起来。


    她快速打量一眼周围的环境,狭窄低矮的土墙屋子,脚下是泥地,屋内光线很暗。


    她脑袋一沉,瞬间涌入海量信息,让她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才找回注意力。


    她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她居然穿越了!!!


    之前她明明和老公正在去福利院的高速上。


    因为身体缘故她一直不能生育,为了不耽误裴长青她提过离婚,他却拒绝了。


    他说先是想和她共度一生才结婚的,而不是为了生孩子。


    有孩子,锦上添花,没有,也没损失。


    他觉得二人世界更香。


    她认为他们经济条件优渥可以收养宝宝,可他并不同意,他似乎不太喜欢孩子,可又并非缺乏爱心。


    她喜欢孩子,天天在网上云养娃,还拉着裴长青时常去福利院做义工,他们一直捐助小学生的午餐基金会,也私下里资助了十几个贫困学生等等。


    裴长青的公司也定期做慈善。


    可即便如此,每年她提议收养宝宝他都拒绝。


    今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十年——恋爱三年,结婚七年,他们回到当初定情的那家餐厅,度过了一个幸福的纪念日。


    情到深处她再一次提出收养宝宝的计划,这一次出乎意料他竟然同意了。


    虽然很累,可她激动到失眠。


    第二天去往福利院的高速上她直接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听见一声巨响,随即手被人紧紧抓住,一睁眼就出现在这陌生又破旧的土坯屋子里。


    他们遇到了意外,最后关头裴长青握住她的手。


    他呢?一起穿过来了吗?


    沈宁扭头看向床上的男人,男人脑袋血呼啦的,被一块布包住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则胡子拉茬的。


    这是原主的老公,也叫裴长青,不过因为行二别人都习惯叫他裴二郎。


    一看到裴二郎,脑海里的记忆就带来一种负面的、厌恶的感觉,让沈宁不由自主拧紧眉头。


    裴二郎生得高大俊朗,也有一把子力气,是干农活儿的好手,却是个亲哥舔狗。


    虽然大哥瞧不起他,他却忍不住卑微地讨好,家里每一口好吃的都要给大哥,每一个铜板都要给大哥花。


    他从小到大就没穿过一件完好的衣裳,没穿过一双布鞋。


    冒着危险爬树掏鸟蛋给大哥吃,大哥还得先数落他野蛮,掏鸟蛋有伤天和,回头却吃得津津有味,让他去掏喜鹊蛋,那个更大。


    裴二郎被大哥骂就伤心,回头又加倍讨好。


    甚至做好为了供大哥读书自己不娶媳妇儿打光棍儿的准备!


    裴家原本有四十几亩地,为了供裴大哥读书,加上时不时遇个荒年,最后只剩下十几亩。


    就这点家底,全家要吃饭,还得供大哥读书,自然没钱给他娶媳妇儿。


    也是他的运气,碰到原主。


    原主娘家是八十里外的桃源县,她是个爽利能干的女孩子,可惜定亲以后未婚夫跟人下河打渔淹死了,她成了望门寡。


    婆婆死了宝贝儿子就上门骂她克夫,纠结一群老婆子见天堵门骂,败坏她名声让她不能改嫁。


    爹娘不得已就把她嫁到离家颇远的成阳县裴庄,没要彩礼,倒是便宜了裴二郎。


    两人二月成亲,冬至月底生了一对漂亮的龙凤胎。


    原本夫妻俩都能干,小日子应该红红火火,可惜裴二郎一条道走到黑,非要做大哥的舔狗,为此不惜亏待自己媳妇儿孩子。


    家里钱粮要紧着大哥和侄子读书,自己夫妻俩连床正经棉被没有,铺的是稻草盖的是掺了芦花蒲绒的被子。


    不止好吃好喝先紧着大房,他的孩子生病都舍不得拿钱抓药。


    原主不满,他就说大哥和侄子是裴家的体面,将来要光宗耀祖,就该全家供应。


    原主和气的性子也被逼得泼辣起来,从一开始的忍气吞声到后面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最后原主气不过嚷嚷分家。


    裴二郎不但不分家,反而开始打老婆,骂她搅家精、不贤惠,再提分家就滚。


    原主爹娘离着甚远也没人给撑腰,孩子又小,公婆不管事儿,她也没地养不活自己,自然不敢和离。


    家里大哥大嫂说了算,公婆也被大哥拿捏着,原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被男人拖着给大房当血包。


    日子就这么憋憋屈屈地过到现在。


    前几天下了两场大雨,裴大哥老丈人家房子被泡坏了。


    裴大哥就让裴二郎过去帮忙修屋子。


    可裴二郎他们住的破西厢也被雨泡坏了,屋顶漏雨、墙壁漏风,窗户也关不上。


    原主让他先修自己屋子,他却骂原主自私。


    他去大哥丈人家修了两天屋子,今儿上午突然就被裴大哥小舅子带人用门板给抬了回来。


    当时裴二郎瞅着可惨了,人昏迷着,身上都是鲜血,脑袋上包了块黑布,黑布下面包着一大坨香灰,香灰和布都被血浸透了!


    小舅子说下雨下的房顶瓦片长了青苔,裴二郎一不留神脚下打滑从屋顶栽了下来。


    他还说裴二郎就磕破头流了一点血,血已经止住,没有大碍,让原主和婆婆别担心,养养就好了。


    原主当场就拉着他哭闹,说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就躺板板回来了?


    还说房子能有多高,摔下来顶多摔断腿脚的,怎么可能把人摔成这样?


    小舅子没辙儿,才说正好摔在一堆石头上。


    原主拉着让他赔,让他给请郎中抓药,却被大嫂挖苦一通,让她有点男女之别,别逮着男人就扑。


    原主一松手,小舅子就带人跑了,别说给请郎中就连一文钱都没给。


    裴二郎昏迷着,瞅着出气多进气少,原主虽然恨他,恨不得没有他,可他要是真没了她和孩子怎么办?


    别人更得说她寡妇命,克夫,大伯子还不得发卖了她?


    她求大嫂给钱去镇上请郎中抓药,大嫂却说刚给男人和儿子交了伙食费家里没钱,把自己淘汰下来的穿了十几年的旧棉袄给原主让她当掉抓药。


    这不过是大嫂的拒绝之词,原主哪里好意思要?


    可男人命在旦夕,她又不能不救,只得接过,又换来大嫂一顿挖苦。


    原主虽然跟男人闹分家,却不敢也不好意思跟大哥大嫂撕破脸,毕竟大哥是童生,大嫂爹也是童生,那是有身份地位的。


    她在这个家也是妥妥的老黄牛。


    婆婆把偷摸攒的三十文私房钱给她,加上当棉袄的一点钱,原主这才从镇上医馆抓了两副药和一包外伤药回来。


    请郎中出诊额外加五十文,她没钱,只得抓药拉倒。


    回来途中原主又被恶狗追,为了保护怀里的药跌进路边沟里,得亏遇到好心人给她拉上来,她才晕晕沉沉地回到家里。


    她又慌又怕,又累又饿,等婆婆去给男人熬药的时候自己也昏迷了过去。


    就这样,现代沈宁穿了过来。


    沈宁看着床上昏迷的裴二郎。


    这男人,有不如无!


    以后为了大侄子读书,保不齐还得卖儿卖女呢!


    沈宁的眼神瞬间冷冽起来。


    下一刻,她心头突一跳。


    她发现男人的脸型轮廓和她老公很像。


    虽然胡子拉茬的,但是细看下颌轮廓、嘴唇线条、高挺的鼻梁,无一不是裴长青的翻版,只是没有裴长青那么俊秀而已。


    “老公?”沈宁试探地轻唤。


    出事的时候裴长青拉住了她的手,她穿过来,他应该也会穿过来吧?


    虽然他们都足够成熟,哪怕独自穿越也会好好活下去。


    可要是能一起穿越,那当然是最好的!


    床上的男人眉头皱了皱,唇角紧抿,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沈宁心头猛跳,这表情跟裴长青做噩梦的时候一模一样!


    “老公!”她俯首贴着他的耳低轻声呼唤。


    这时候“吱呀”一声,破旧漏光的房门被推开,两个六七岁孩子探头看进来。


    两个孩子一样打扮,穿着补丁打补丁的褪色衣服,枯黄的头发在头顶梳着两个小揪揪。


    俩孩子都面黄肌瘦,一双眼睛却明澈纯净,琉璃一样非常漂亮。


    这是原主和裴二郎的那对龙凤胎。


    女孩子眼圈红红的,眼睛都哭肿了。


    男孩子眼圈泛红,小脸上还挂着愤愤的神情。


    “娘。”小女孩声音弱弱的,带着哭腔。


    沈宁心头一软,漫说她前世就喜欢孩子,即便没那么喜欢孩子,看到这俩软软的可怜巴巴的孩子她也会心软得不行。


    她朝俩孩子伸手,柔声道:“怎么哭了,来,到妈……娘这里来。”


    小珍珠就拉着弟弟哒哒跑进来,一头扎进沈宁怀里。


    小珍珠鼻音浓重,软糯糯道:“娘,爹、爹没事儿吧?”


    沈宁笑了笑,给她肯定的回答,“当然,爹就是睡着了,很快会醒的。”


    小鹤年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男人,紧抿着唇角。


    他恨爹更恨害爹摔破头的人。


    他小声道:“娘,大伯娘有钱,故意不给你,她坏。”


    他盯着男人的眼神也变凶一点,恨恨地想:还有爹,真蠢!


    这时床上的男人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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