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有心疾的恶劣向导(修)
陆长郁猛地反应过来, 他好像不能让萨罗知道自己是向导这回事。
于是一翻身把被子卷走,再一脚把萨罗踢到床下。
萨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滚到了地板上,才刚刚探出去的精神触角也被迫收了回来。
强行收回脆弱的精神触角让他有点头痛, 揉了揉额角,他站起身捡起自己的衣服。
“好好休息, 我回去睡觉了。”
陆长郁背对着他抱紧被子, 没理会他。
萨罗叹了口气,披着外套离开了。
及到门口时,他才回过头说了句“抱歉”,他刚刚好像确实有点失控了。
他在陆长郁身边, 似乎很容易失去理智?
*
执行署指挥室,萨罗坐在首座, 一众高阶执行者坐在圆桌两边。
圆桌中间是一张巨大的半透明屏幕, 上面可以看到执行小队的行动轨迹和对目标逃跑行迹的预判轨迹。
“报告长官,目标逃走了。”一名正执行任务的队长立刻做出汇报。
“收到,整队。”萨罗眼皮一抬,双手交叉搭在桌面上。
“是!”
萨罗看着荧幕上逐渐消失的红点,神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异状。
倒是身边的副官有点着急了。
“长官,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两天我们的任务只要是和白街有关的, 都接连失败。”
“这样下去,皇室肯定会对咱们不满的。”
另一名下属抱怨道:“这些白耗子是基因突变了吗,怎么突然都这么聪明了, 怎么都抓不着,就好像他们知道我们的计划一样。”
萨罗看着这几天的任务记录, 沉吟了片刻。
忽然抬起头,沉沉道:“执行署内, 有内应。”
副官惊骇道:“您的意思是……有叛徒?”
“副官,你来负责调查这件事。”萨罗果断道,“按照律法,一旦查出来,不论是谁,都要立刻抓捕归案,处以枪决。”
“务必要在皇太子来访前解决此事。”
“是!”副官站直身子行了个礼。
“长官,这件事牵涉的人很多,要调查起来恐怕会有一定难度。”
萨罗拿起之前的案综翻了翻,把前两天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跑的林霖那份案子拿出来。
指尖在上面敲了敲,“就从他这桩案子开始查,他逃跑前一定接触过那个叛徒。”
副官领命后就离开了。
这时任务系统发布了一条通知,中央公园附近有一群疑似白街组织的暴徒引发暴动。
萨罗拿起黑色的帽子扣在头上,盖住了明亮的白发。正要去执行任务时,智脑上收到一条讯息。
点开后屏幕上浮现出一朵鸢尾标识,是皇室来信。任何人都不得拒绝皇室的讯息。
接通讯息后,智脑上浮现出来一道小小的人影。
是一名金发碧眼的高挑青年,穿着华丽的白色宫廷服饰,深刻英俊的五官带着温厚得体的笑容,金色的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带着优雅的气质。
这便是皇太子,那撒亚。
“冒昧来讯,若是打扰了阁下要事,在下深表歉意。”那撒亚微微欠了欠身,对于一名皇室成员来说,他这样的行为过于礼貌了,连二等人都如此尊重。
但明知道萨罗有要事在身可能会打扰他,又似乎有些言行不一的傲慢。
“阁下应该已经接到消息,我将代表皇室访问执行署。”
萨罗摘下帽子行了个礼,表示会带着下属亲自接驾,做足了礼仪,只是惦记着任务的事情,心情略有些急躁。
那撒亚看出他的心情,便体贴道:“我此番来访不仅是要视察执行署的工作,陛下叮嘱我要向阁下这样优秀的人才学习。”
“陛下多次在我面前夸赞阁下,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参与阁下的工作呢?就当我只是个实习生吧。”
这样的话过于谦逊了,萨罗也没有理由拒绝,直接应了下来。
“谨遵阁下命令。”萨罗冷淡道,既不为这份荣宠诚惶诚恐、也不激动得了皇室青睐,一点也不吃皇太子这套怀柔术。
视讯挂断后,萨罗立刻整理好制服,重新戴上帽子。
他很快就带着一支小队到达了任务地点,就看到惊慌失措的人群里,有一群身形高大、衣衫破旧的男人挟持了几名人质。
中央公园人群密集,很多人因为踩踏受伤。
萨罗率先带人疏散了暴徒周围的人群,腾出一片还算清净的区域。
他拿出枪械带着小队镇压暴动,耳边的尖叫、慌乱,都没能让他眉头皱起一丝弧度。
薄唇紧抿,锐利的绿色眼眸盯紧了那群暴徒中的头领,腿边的雪狼也伏地身子呲着尖锐的獠牙,随时准备冲上去咬断他们的脖子。
两双一模一样的绿瞳闪着冷酷、嗜血的光泽。
忽然,雪狼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萨罗的目光中也看到了一抹黑色。
声音、身形,都很像他家里那只小黑猫。
即使知道他不可能跑出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萨罗还是分心了一瞬间。
只这一瞬,就被对方捕捉到,立刻拔枪射中了他的手臂。
萨罗闷哼一声,咬着牙捂着流血的伤口,“立刻攻击!”
这场暴动很快就被他们用武力镇压,人质只受了轻伤,任务完成得还算不错,唯一的败笔大概就是萨罗受伤这件事了。
“长官,您没事吧?”
随行的医生一边给他包扎手臂一边问道:“我还以为以您的实力,不会有受伤的这一天呢。”
旁边的人笑道:“瞧你这话,是人总会有失误、受伤的时候。”
他失误了?
萨罗听着他们的对话陷入了沉思,他刚刚确实分心了,即使知道陆长郁不可能在这里,还是因为万分之一的可能而担心,并因此产生了失误。
滋啦——
萨罗好像听到了脑子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连带着他耳边也响起嗡鸣声。
“咦,长官,你的精神状态好像有点不稳定。”医生提醒道,“建议您等会去白塔做一些精神抚慰吧,不然可能会有失控的风险。”
“不用。”萨罗立刻回绝了,他很不喜欢自己的精神领域被陌生人冒犯。
医生劝了两句就不劝了,反正萨罗也从来没出过状况,一直都那么克制,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担心。
“已经到下班时间了,您现在就要收队回去了吗?”
“嗯,家里有人等我。”萨罗淡淡地点头应道,只是“家”这个词一从嘴里说出来,莫名地就觉得心脏有点发烫。
“您和您的爱人感情一定很好。”医生打趣道。
爱人……吗?萨罗想反驳他,说被关在他家里的并不是他的爱人,而是罪犯,只是张了张嘴,怎么都说不出口。
萨罗带着裹了层层绷带的左臂回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屋子里也很暗。
显然陆长郁早就睡觉去了。
要是平时,萨罗肯定不会打搅他,只是今天,他忽然很想上去看看他的脸。受伤的手臂、胀痛的脑袋,都让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被绷得很紧。
平稳的精神领域,出现了一圈圈水波似的纹样。
萨罗已经没有余力在意自己动荡的精神状态了,他站在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只能听见里面那一阵阵清浅的呼吸声,敲击着他敏感的神经,理智逐渐被灼烧殆尽。
萨罗抓住门把手,轻轻下压,咔哒一下门就开了。
他从来不会做出夜闯卧室这种冒犯的事情,因此陆长郁完全没有防备的意识,自然没有睡觉时反锁的习惯,虽然反锁可能也没什么用……
窗帘并没有被严严实实地拉上,留了一道缝隙,因此萨罗一眼就看到侧躺在床上的人。
穿着薄薄的粉色睡衣,把被子当布偶一样夹在腿间。
裤腿、袖子被不安稳的睡姿蹭得上拥,露出纤细的四肢,恰好被月光罩在光洁的小腿上,两团膝盖在月光下云团似的发着淡淡的光泽。
嗡嗡——
脑子里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萨罗听到自己杂乱的心跳声,体温也逐渐升高,灼烧着他的肺腑和血液。
萨罗走到床边,抓着被拥到臂弯、膝窝处的布料,一点点拉下来,又打开他的膝盖想把夹在腿间的被子拿出来。
却忽然被他腿一并,夹住了手。
他看着瘦削,手腕脚腕都很伶仃,腰肢也细软,偏偏腿根有些软肉,这样紧紧夹着萨罗的手,叫面团一样柔软的肉挤压着,无法抽离手掌。
萨罗浑身僵硬,手掌都被暖得发烫,连鬓边也冒出点点汗水。
险些克制不住咬上去。
“唔……”陆长郁感觉有点不舒服,迷糊中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就干脆张开手臂揽住他的脖子。
萨罗原本是单膝跪在床铺上的,被他这样忽然揽住脖子,一时失去重心就倒在床上。
被他当娃娃一样抱着,两条腿夹住腰。
铺面而来的就是溢满鼻腔的馨香和到嘴边的柔软肌肤,让萨罗紧绷的理智啪的一下断了。
精神领域剧烈动荡,萨罗的眼睛也如野兽一般赤红。
他粗暴地掐住陆长郁的腰,提着腰让他坐到自己怀里,又凭着本性把被子、床铺都团成团,围着他们圈起来。
就像在筑巢一样。
“痛!”陆长郁睡得好好的,忽然觉得后颈一痛,就好像被人咬了一口一样。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床上乱七八糟的一团。
正要起来,才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抱着,身后热乎乎的一团身躯霸道地用手脚困着他。
发现他想要离开,就立刻抱得更紧,叼着他后颈的牙齿也稍稍用力。
接着又立刻安抚地舔了舔。
陆长郁不敢乱挣了,他现在得先确认一件事,身后这个人是萨罗还是加登?
他撇过头,看到银发的男人浑身赤着,双目发红,像狼一样恶狠狠咬着自己的后颈,动作粗鲁极了,弄得他吃痛。
陆长郁立刻横了他一眼,“加登,你又想搞什么?”
“还弄乱了我的床,你是鸟吗?还造窝!”
“萨罗等会就回来了,你就不怕被他发现了?快走吧,明天再来折腾。”
“加登”听到他的话,久久没有回应,仅存的那一点理智让他隐隐约约中察觉到了什么。陆长郁也发现了。
他好像……认错人了……
第102章 有心疾的恶劣向导
感觉到身后那股紧紧盯着他的火热视线, 陆长郁却浑身发冷,感觉后背都要被烧穿了。
萨罗掐着他腰际的手往上一滑,捏住了他的脖颈。
他心里咯噔一下。
“萨罗?”
陆长郁叫了他一声, 没有回答。萨罗砰的一下栽到他背上,连带着把他也压进厚实的被子里。
他身子滚烫得厉害, 明显不对劲。
“你生病了吗?”陆长郁拍了拍他的脸, 眼睛一瞥就看见他绑着绷带的手臂。
“原来是受伤导致精神领域不稳定吗。”
他嘟囔着,想把萨罗推开,却被死死抱着,生怕他跑了一样。
就这样放任失控的萨罗肯定是不行的, 但他又没法立刻把人送去白塔。
那就只能用现成的向导了,也就是……他自己。
陆长郁咬了咬牙, “就当是还你的人情了, 等你醒了可别恩将仇报啊。”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自己出手帮萨罗疏导。
但是看在上次他在生病时陪自己的时候,还算尽心,就只能冒险帮他一次了。
向导一般都是被关在白塔里的,在被分配给合适的哨兵前,就只能在哪里给精神不稳定的哨兵疏导。
而陆长郁他一个野生向导,没有接触过系统的学习, 只能靠感觉来把握尺度。
他推了推压在身上的萨罗,实在推不开,干脆搂住萨罗的脖子, 与他额头相触。
试着小心翼翼地放出一根精神触角,扎进萨罗的精神领域里。
萨罗被猛地侵入到脆弱杂乱的领域里, 搂着陆长郁细腰的手臂更加用力,勒得他差点喘不上气来。白嫩的肌肤上也被勒出了一圈红痕, 像丝带一样系在腰间。
“唔……你放松点!”
一般哨兵的领域都会很有攻击性,但意外的,萨罗的精神领域并没有排斥他,很顺利地就叫他进去了。
陆长郁感触到了一片无尽的黑暗,隐约看到一些银色的碎片,那里面是萨罗十八岁到二十五岁的记忆,却没有之前的。
就好像他没有过去一样。
陆长郁忽然想起来当初在休息室里看到的那句话,“没有过去和未来之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窥探到了萨罗的一部分秘密。
缓缓地用半透明的触角将那些流星一样乱飞的碎片拉回来,一一安抚。感觉差不多的时候,他正要退出来。
萨罗的精神触角却忽然暴起,将他紧紧缠住,拉着不让他退出。
淡金色和淡银色的触角开始交缠、相融,精神体之间的触碰是一种很隐私、很危险的事情,却也比躯体间的融合更加亲密。
嗡嗡——
他好像进入了一种奇妙的领域,温度、喘息和皮肤间微弱的摩擦,每一个细微的声响在颅内回荡,在湖面激起一层层涟漪,浑身都像被温柔的水流包裹着一样。
难以言喻的感觉,但让人爽到头皮发麻。原来这就是建立精神链接的感觉吗?
随之而来的是逐渐模糊的意识,他仿佛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身边的位子也空了。
旁边只有一只端着早餐的圆滚滚机器人。“先生说您昨晚累着了,让我把饭端到床边等您起来~”
*
执行署,指挥室内。
银白的顶光灯嵌在灰黑的天花板上,在金属制的墙壁上打出暗影。
银发的男人坐在首座,眼下被灯光蒙上一层阴翳。
“长官,这是您要我做的调查。”副官将一份资料传给他。
“所有的执行者以及一些临时员工、后勤人员都查过了,可以肯定的是,叛徒绝对不会是我们内部的人。”
可以肯定的是,叛徒必然是存在的,但又不是出自执行署内部,那么还能是谁呢?
能接触到任务、又不是执行署内部的成员……
萨罗心底隐隐冒出了一个猜测。
副官忽然道:“长官,近期来唯一的变动,似乎就只有您身边的……”
萨罗立刻道:“不可能。”
“长官,我还没说是谁呢。”
萨罗抿着唇,眼神冷冷地看着副官,让副官倍感压力。
“我也只是猜测。”
副官也不蠢,他看不透萨罗的想法,但看得出来萨罗对那个人有多重视。
……重视到甚至不惜打破自己的原则?
副官顶着他幽深的眼神,打趣道:“长官您真的很喜欢那位先生,我还从未见过您在工作时带着私人感情。”
“当然,您也是人,有私情是正常的,但我相信您肯定不会被感情影响工作的。”
“但恕我直言,长官,您有证据证明,他没有背叛你吗?”
萨罗双手十指交叉,搭在桌子上。他低着头,惨白的灯光打在帽檐下,阴影遮住了大半张面孔。
副官完全看不清他的眼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你就有确切的证据吗?”萨罗忽然道。
副官哑然,气氛就此陷入了凝滞。
一条突发讯息打破了他们之间凝胶似的滞留的沉寂。
——皇太子来访。
原本计划要明天才来的那撒亚提前抵达,萨罗带着一行人前去接驾。
一架白色的小型飞船落在执行署门口,先下来的是几名黑衣保镖,尔后才是那撒亚。
穿着修身的白色制服,身形格外高挑但并不瘦弱,胸口别着枚鸢尾花胸针,绚烂的宝石连同那头灿烂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就是为皇室赞誉的“太阳般的璀璨金色”。
那头金发和优雅的气质牢牢吸引着人的目光,让人忽视了他的眼睛,冷漠、深邃。
他身后跟着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秘书,低着头恭敬地拿着那撒亚的行李,脚边还有只白色的小狮子,是那撒亚的精神体。
“恭迎皇太子。”
“这几天就要叨扰阁下了。”那撒亚温和地道,脸上也噙着笑。
似是如沐春风,只是离得远了还不觉得,这样近了才发现他身形格外的高,即使是这样温和的神情,也让人觉得他如沉睡的狮子一般,极具压迫感。
那撒亚要求他们当自己不存在一样,继续他们手头上的工作。得知或许有叛徒的事后,他便也要参与进来。
他要是参与进来,最高处置权必然要交给他,萨罗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您的参与会让这件事情更加复杂,也会影响我的工作。”
“我明白阁下的顾虑,决断权仍然在阁下手里,我不会干涉。就如我之前所言,我只是想跟在您这样优秀的人才身边学习。”
这已经是妥协了,萨罗再没有理由拒绝他。
那撒亚似乎真的不打算打扰他们,一整个下午都在资料库里,其他执行者们都没怎么看见他。
等到下班时间,才看到那撒亚离开执行署,去了休息的公寓。
等到了皇室安排的落脚点,秘书默默地将行李放下为那撒亚安置。
“殿下,您为什么要参与执行官调查叛徒那件事?”
他们都知道皇太子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学习”或视察,而是找到那枚开启肃清计划的“钥匙”。
“钥匙就藏在某个人的身体里,茫茫人海中想找到那个人,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您的意思是,想以调查为借口查那个人吗。”
那撒亚随意倚着变大的黑狮,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对这个叛徒很感兴趣。”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萨罗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在商议调查叛徒的时候,他眼底那一瞬间的犹豫、迷恋和坚定。
那一定是个有趣的人。那撒亚如此想着。
身后靠着的黑狮打了个响鼻,那撒亚温柔地抚了抚他乌黑雄伟的鬃毛。“你也对他很感兴趣,对不对?”
*
陆长郁刚坐到饭桌前,还没开始用晚饭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你回来啦?正好晚饭也好了,快来吃饭吧。”他顺手拍了拍旁边的机器人,叫机器人给萨罗打饭。
萨罗沉默地坐在他旁边,一声不吭,脸上还是一贯的扑克脸。陆长郁看惯了,也不觉得哪里奇怪。
谁也没提昨晚他们建立精神链接的事情。
陆长郁觉得萨罗又不笨,肯定看出来他是向导了,但他似乎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是不是说明萨罗还蛮在乎他的。
“你不吃吗?”
萨罗拿着刀叉坐了半天,一口都没吃,想着白天发生的事,也没听到陆长郁的话。
直到感觉腿上有什么东西在踢他,萨罗低头一看,是一只穿着拖鞋的脚。
脚掌纤细,被白色的袜子裹着,袜子边缘绷在脚踝上方一点点,稍稍勒出一点肉感。
脚尖一晃一晃的,恶劣地踢着他的小腿,力道很小,因为一直在家里待着,鞋底也很干净,并不会叫人觉得厌烦,反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心痒。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恃宠而骄。
萨罗抬起头,就看到陆长郁双手环胸,不满地看着他。
“发什么呆呢,在我身边就这么无聊吗,说话也不理,就把我当空气?”他的语气不好,如果是以前萨罗可能会以为他真的生气了。
但建立了精神链接后,他们之间有了一定程度的共感,他能感觉到陆长郁的心情莫名的很好。
偏偏嘴上还要不饶人,就像猫一样,明明很想要关注,却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暗搓搓在主人腿上挠一下。
“没有。”萨罗淡淡地回道。
陆长郁仍然不依不饶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抱怨着什么,萨罗这下真的听不到了,眼睛里只能看见他喋喋不休的唇,很红润,微微张开着,连吐出的气息都好像带着馨香。
指头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时,也能感觉到皮肤被电流刺得发麻。
“我听不见你的话。”萨罗忽然道,神情一本正经,坐姿也很端正。
这个姿态就好像挑衅一样,瞬间让陆长郁炸毛了。
“你!”他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一双凤眸都瞪得圆滚滚。
“你一出现,我就只想看着你的脸、亲你的唇、吻遍你的肌肤,把你抱在怀里。”
“我每天、每时、每刻、每秒,都会想着你,在你身边根本无法保持理智。”
“你让我的脑子坏掉了。”
第103章 有心疾的恶劣向导
听到他这一通话, 陆长郁愣住了,怒气一下子就消失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原来他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是震惊于他话里的内容?
他对上萨罗的目光, 暗绿的眼眸里闪着光泽,倒映着他的身影, 表情也很认真, 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这算是告白吗?”
“不是,我在责怪你。”烧坏了他的脑子、心脏、躯体,让他的五脏六腑都被灼烧得滚烫。
“我吃好了,先上去睡觉了。”陆长郁气得脸颊鼓起, 撂下刀叉就要上楼,被萨罗叫住了。
萨罗看着那双盛了一汪碎星的乌眸, 捏紧了手上的餐具, “做个好梦。”
他想过要问什么,问陆长郁会不会背叛自己。但看着那双眼睛,他忽然就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
他知道会是什么回答。
那双漂亮的眼眸会稍稍弯起,如天上的弦月一样动人,红艳艳的嘴唇有些湿润,尚且带着一点奶渍。
“当然不会。”甜蜜的唇里,说出动人的话语。
萨罗放下了手上的餐具, 看着他像小鸟一样欢快地上楼,听着耳边哒哒哒的脚步渐渐消失。
他也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一定是“我会保护你”。
不论他们之间有没有虚妄的信任, 萨罗都绝不想让他受伤,这是他最肯定的事实, 也是唯一重要的。
“你会背叛我吗?”这个问题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
隔天上午,萨罗就收到了副官的工作汇报。
他坐在办公桌前, 拿着一份下属递来的电子文件,边看边听副官的汇报。淡蓝色的光屏上映出一双冰冷的绿色眼瞳。
“长官,经过调查我们发现前几日那名黑发罪犯逃跑时,曾经和某个人联系过,我们已经捕获了那串发出去的信息源,目前专业人员正在解析中。”
副官站在桌子前,语气平稳,一板一眼地报告道。
“拿到信息源后,立刻交给我,绝不能叫其他人接触到。”萨罗沉沉道,“包括皇太子。”
副官犹豫了一瞬,在他眼神的逼迫下,立刻颔首、挺直脊背,站得笔直。
“是!”
过了片刻后。
“已经成功解码,只要拨通这串数字就能联系上对方。”
穿着白大褂的专业人员将那串数字发给副官,“请快交给长官吧。”
副官带着那串信息源到了萨罗的办公室。
“除了我手上的这串代码,不要再留备份,实验室里的记录也必须销毁。你先下去办吧。”
副官走后,这间冷冰冰的办公室就只有萨罗一人了。他将那串信息源输入到一个临时智脑上。
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萨罗沉默着,扣着智脑边缘的手指微微用力,映出一双绿色眼眸的屏幕自边缘生出蛛网般的裂隙。
尔后化成碎片,从他掌心落下来。
唯一的证据就此销毁。
而此时的陆长郁也遇到了一名不速之客——加登。
但他这次是翻窗进来的,当时陆长郁恰好要去厨房,一转头就看到他跟蝙蝠一样从窗户那爬进来。
“这次怎么不走大门?”陆长郁奇怪道。
加登有点不耐烦地咬了咬牙道:“门口的电子锁装了使用记录,我要是开锁的话就会留下痕迹。”
“萨罗一定意识到我的存在了,不过他应该还不确定,否则就应该装上能子枪或者炸药,把我炸成碎片。”
加登已经登堂入室好几次了,所有的房间都翻了个遍,就是找不到一点“钥匙”的线索。
唯独剩下那个被锁住的房间。
“你找到钥匙了吗?”加登问道。
他让陆长郁在萨罗不在家的时候,找那间房间的钥匙以解开第三把锁。陆长郁对此一直不怎么上心。
自然也拿不出他要的钥匙。
“没有,萨罗藏得很好,我没找到。”陆长郁垂下眼睫,在眼下蒙出一片小小的蝶形阴影,一双红唇也下意识微微抿着。
他低着头,看不见加登的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是生气还是厌烦?
只能听见头顶上那一阵阵冷冷的呼吸,吹得他脖颈都发凉。
加登仍然笑着,故意逗他道:“是没有找到,还是根本没有找?”
他俯视着眼前的人,和萨罗如出一辙的绿色瞳孔里映出陆长郁的模样。
不管看多少次,都叫他觉得惊艳。乌黑的发很柔软,那双同色的眼瞳像黑曜石一样明亮,宽松的嫩黄睡衣衬得肤色很白、身段纤纤。
因为略略低着头,叫加登看到他带着点粉的鼻尖和湿漉的唇……以及白皙后颈上的咬痕。
浅浅的青紫叠着暧昧的红痕,如奶油蛋糕上的红樱桃一样散发着甜甜的诱人气息,惹人怜爱。
脑子里咔哒一下,理智仿佛断了线,加登忽然沉下脸,一贯上挑的唇角下压,崩成一条不快的直线。
“你被他咬了?”
加登的语调莫名激动,抓住陆长郁的后颈,手掌压着那块咬痕上。
“你们结合了吗?做精神链接了吗?”
“怪不得不肯尽心找钥匙,原来是被野男人叼走了一颗心。”
陆长郁猛地被他薅住敏感的后颈肉,顿时浑身都僵硬了,拼命想要后退却被加登紧紧按着脖子,无法后退。
他一直都知道加登是个奇怪且精神不稳定的人,但从未见过他怎么疯癫的样子,恨不得当场吃了自己一样。
“加登,你先冷静一下……”
加登却冷笑着,单手掐住他的下颌,脸颊也凑近挨到他脸侧。叫人听见他凌乱的呼吸。
“你一直都不怎么配合我,你也想让萨罗赢了我,甚至让他取代我,对不对?”
捏着他下颌的手指微微用力,嵌进柔软的颊肉里,按出小小的肉坑。他的肌肤太薄了,只是被加登指腹按了这一会儿,就留下两道青紫的指痕。
青紫的痕迹衬在小巧白皙的下颌上,显得可怜兮兮。
下巴上细微的刺痛,更让陆长郁紧绷的神经更加紧张,他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小口地用嘴巴吸气。
吐出的气息带着唇齿间溢出的湿气和一点甜香,仿佛引诱一般,让加登紊乱的心跳微微平静下来。
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样,松开掐着陆长郁下颌的手,看到他脸上的青紫时和眼睛里的惧怕时,一颗心也沉了沉。
“开玩笑的,找不到也没关系,我早就叫人做了备用钥匙。”
加登轻笑着,手指在他下巴尖上的指痕蹭了蹭,像撩拨着花蕊上的蝴蝶一样爱怜、小心翼翼。
只是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让陆长郁听到加登胸腔里的心跳声,砰砰砰,如擂鼓一般震耳欲聋。
那双冷色的眼眸里,竟然流出惶恐和懊悔的神情。
就好像,连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一样,害怕会被面前的人讨厌甚至憎恨。
像只不小心咬了主人手掌的大型犬一样,喉咙发出微弱的呜咽,央求主人别抛下他。
加登转过身试着用钥匙开门,咔哒,门果然开了。
“所以……你刚刚是在吓唬我吗?”陆长郁幽幽说道。
加登背对着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就当是提前庆祝我们找到‘开启潘多拉的钥匙’了。”
和他们预想中的不同,这个房间并没有藏了什么金银财宝或者萨罗本人不可告人的秘密什么的。
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卧室,一张床、一个大衣柜和一套桌椅,和其他的客房没什么两样。
“这好像就是个普通的房间。”陆长郁绕着小小的房间转了一圈,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加登站在门口看了半晌,忽然上前几步走到衣柜前。
一手拉开,里面装着的东西就滚落出来。
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乱物件,什么衣服、鞋子、内衣还有一些日常用品,都有很明显使用过的痕迹。
萨罗藏着这些东西干什么?
陆长郁正疑惑着,就看见加登捡起一支笔,放在鼻端下闻了闻。
“有你的气味,是你用过的笔。”
陆长郁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还真是他用过的笔,本来是打算丢掉的,结果他和萨罗提了一嘴后,隔天就发现笔不见了。
现在不仅出现了,上面还莫名多了很多牙印。
“……你是狗吗,鼻子这么灵。”
加登又拾起一块布料,放在鼻子下嗅闻,这回他闻了很久,眉头紧皱,鼻子都快埋进衣料堆里了。
看得陆长郁有点脸红,“别闻了,这是我穿过的。”
包括衣柜里的其他东西,也都是他用过的物件。
加登抬起头,看着那一堆萨罗偷来的东西,嘲讽道:“没想到堂堂执行官也有当小偷的一天。”
又瞥了一眼陆长郁手上带着牙印的笔,“还磨牙,怎么跟狗一样。”
偷偷衔走主人的东西当做咬咬玩具磨牙,还偷衣服做窝,说他是狼加登都觉得丢脸,加登咬了咬牙,说不清是嫌弃还是嫉妒。
从某个方面来说,这个房间确实藏着萨罗的秘密。每一样收集的物品,都是萨罗的罪证。
那份名为“喜欢你到不可自拔”的罪。
“应该是雪狼做的吧。”陆长郁道,他无法想象萨罗能做出这么…这么痴汉的事?
加登冷嘲道:“有什么区别。”对于哨兵来说,精神体的所作所为就是他们的本心。
只是本体会比精神体多几分克制罢了,但本质上都是同样的。
雪狼想要这样做,只是因为萨罗心里想要这样罢了。
“应该是因为萨罗最近精神不太稳定,你也是哨兵吧,如果是你,你也会像萨罗这样吗?”
“如果是我,被关在衣柜里的就不会是这些磨牙用的咬咬玩具了。”
“而是浑身光溜溜、失去神志每天都殷切地等着我回家打开衣柜的你。”加登笑着道。
第104章 有心疾的恶劣向导
“这又是在开玩笑吗?”陆长郁咬着唇, 背过身懒得理他。
加登见他不理自己,有点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萨罗很幸运,比我幸运多了, 他能有你这样漂亮的向导帮他疏导。”
“我没有向导,就只能发疯。但我明明和他是一样的, 萨罗要是没有你, 也会变成我这样,我就是疯掉的萨罗。”
他这番话让陆长郁来了兴致,就好像……他在嫉妒萨罗一样。
“你才不是萨罗,他和你不一样。”陆长郁反驳道, 在他看来,萨罗和加登除了相貌外, 压根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你说的对, 我和他不一样。”加登低垂着眼,语气有些落寞。
他嘟囔着说了什么,陆长郁没有在意。
如果他转过身,就能看到加登的口型说的是,“明明我才应该是萨罗,别那么喜欢他好不好?”
“钥匙不在这里,还能藏在哪里?”
加登心情略有些急躁, 他已经在这件事上废了很多功夫了,皇太子提前抵达,他们必须要在皇室的人察觉前, 率先找到钥匙,否则好不容易抢占的先机也会失去。
他站在窗边打量着整间屋子。
加登的大脑飞速运转, 视线也不停在屋子里扫来扫去,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一层、二层都没有, 被锁起来的房间也没有,还有哪里被他遗漏了?
这间屋子里,有什么是最特别并且被他遗漏的地方?
忽然的,他余光中看到了一双小腿,纤瘦、肌肤柔白,视线往上一抬,就看到陆长郁坐在床边,小腿搭在边上晃悠悠的。
他脱了拖鞋,就露出一对纤细的足,被黑色的袜子裹起来,显得脚踝伶仃,一掌就能圈住,往上小腿那处的料子被软肉撑开,微微透出一点肉感,看着手感很好的样子。
啊,找到了。
原来加登费劲千辛万苦也寻不到的钥匙,就在他眼下。
*
空阔无人的会议室里,穿着黑衣的男人端着茶具,熟练地斟茶,再把温度适宜的茶水递给端坐着的金发青年。
那撒亚姿态闲散,抿了一口温热的红茶,看着水面倒映着的那双碧色眼眸,温和的底色掩藏着内里的愉悦、傲慢。
放着茶具的托盘上,摆着一只被人为损坏的智脑。
“卡萨,你觉得萨罗为什么要包庇一个叛徒呢?”
“大约……是因为喜欢?”
那撒亚笑道:“仿生人也会有喜欢这种情绪吗。”
他伸出手,巨大的黑狮便慢悠悠地走过来,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掌心,粗糙的毛发蹭得手心发痒。
“能让隶属于皇室的仿生人违抗编译的程序,真是厉害。”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陆长郁是吧?真是个了不起的野心家。”那撒亚可不相信什么爱情,他认定了陆长郁也是个和他一样的野心家。
狡猾、恶毒、心思深沉、也很有手腕,还和白街有联系,说不定就是白街的幕后掌权人呢。这是那撒亚对他的印象。
并不能算愉快的印象,因为他很讨厌妄图抢夺“钥匙”的白街,也讨厌有野心的人。
那撒亚亲手将修复好的智脑带去交给萨罗。
“阁下可要拿好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再弄丢的话,会让我很为难的。”
名叫卡萨的秘书恭敬地接过他手里的智脑,转交给萨罗。
萨罗看着那个熟悉的智脑,薄唇紧抿,手掌用力抓紧了小小的方块体,因为过于用力手臂上肌肉拱起。
但是智脑早就被做了加固,饶是如此也纹丝不动。
“执行官大人,需要我帮忙打过去吗?”卡萨问道。
“不用,我自己来。”
另一边陆长郁忽然接到萨罗的通话申请,手一抖差点把智脑摔在地上,被加登顺手接住,并帮他接通了语音。
“你干什么!”陆长郁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加登发了什么疯竟然接通了,就不怕被萨罗发现吗?
加登看着他惊慌的样子,心情有点低落。甚至还坐到他旁边,一把搂住他的腰,让他坐到自己腿上。
陆长郁就这样被迫依偎在他怀里,手脚都被悬空使不上力,还有颗毛茸茸的脑袋压在他肩上。
不得不以这样奇怪的姿势和萨罗通话。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嗓子有点干涩,好像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里来了,他一开口,声调软得连他自己都有点意外。
因为紧张的心情,嗓子不太能打开,说话有点吞字。周围又太安静了,连他吞咽的水声都能纳入耳中。
听到另一边萨罗的耳中,就好像是撒娇一样,湿哒哒的,柔软、云一样飘在空中。
“没事,记得要吃药。”他有很多要审问的话,但一听到陆长郁的声音,就只记得他身子不好,记得医生叮嘱要自己监督他吃药了。
那撒亚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和他脑子里的印象不一样,并不像有心机的样子,很软、像小猫或者兔子一样无辜。
软糯、湿漉的腔调,像钩子一样撩得他心头发麻,还有一点耳熟。
虽然只有声音,但仅凭这样轻易就能引诱旁人的嗓音,就可以想象到本人会是怎样的相貌,一定比这嗓音还要甜美。
他忽然觉得自己能理解萨罗的变化了。
之后萨罗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陆长郁只能听到他缓缓的呼吸声。
正想着要不要主动问点什么。
身后的加登忽然掐紧了他的腰,拥着他往后面倒去。
他一下子仰面倒在了加登身上,下意识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反应过来后连忙捂住了嘴巴。
却还是被萨罗灵敏地捕捉到了那道声音。
“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被绊倒了。”陆长郁憋着气,尽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
只是他身下的肉垫子太不安分了,伸出手在他腰上抓痒。
宽大的手掌顺着衣服下摆探进去,掌心的茧子蹭到柔软敏感的肚皮上,引得他发痒。
陆长郁怕被他听出异样,就只能压下快溢出嗓子眼里的笑声,听到萨罗耳中时,就是一声声隐忍的喘息。
明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呼吸很凌乱,却偏偏要深吸了一口气到胸腔里,再一口口规律地吐出来,像是要压抑隐忍着什么冲动一样。
不知晓这伪装有多么拙劣,叫人一下就听出来他发颤的调子。
加登看到陆长郁那双蒙了水雾的湿润眼眸,忽然凑到他耳边,问道:“你喜欢他吗?”
萨罗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抓紧了他的智脑。
“你身边有人,是谁。”
陆长郁一下子浑身僵住了,加登却咬住他的唇,轻含那点饱满柔软的唇珠,像吃糖一样又咬又含。
“别喜欢他,喜欢我好不好?”他小声央求道,手臂却紧紧抱着陆长郁的腰,让他挣脱不开。
加登猜到萨罗肯定怀疑过陆长郁,他一开口,就坐实了萨罗的怀疑。这样陆长郁就是和他一条船上的人了。
“他现在肯定恨死你了,所以,别喜欢他了。”加登眯着眼睛蹭了蹭他软绵绵的脸颊,神情有些愉悦。
手臂上却忽然一烫,像是滚烫的岩浆落到了皮肤上一样,烫得加登心头发苦,再也笑不出来了。
“我不想这样。”
他僵硬着放开怀里的人,就看到那双乌黑的瞳孔,溢满了晶莹的泪珠。
雪白的牙齿咬着红艳艳的唇,鼻尖也有点粉红。
乌发红唇本就美貌动人,这样眼泪汪汪的样子就更惹人怜爱了。
他不想怎样?不想被萨罗误会、不想和萨罗分开、还是不想和自己走?
音讯另一端又响起萨罗的声音,手臂上的温度也愈发滚烫,加登咬紧牙关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又把音讯模式切换成视讯。
于是萨罗等人就看到他挟持着陆长郁的样子。
锋利的刀尖抵在那细瘦的脖颈上,于是一转眼,他就从叛徒变成了人质,像羔羊一样无辜可怜。
羔羊穿着单薄的睡衣,四肢、脖颈都很纤细,被男人牢牢圈住腰肢锁在怀里,宽松的睡衣被手臂紧紧掐着,显出腰臀极致的弧度。
乌发披散,搭在颊边,衬得肌肤雪白。凤眸里含了薄薄的水雾,灯光映照下显得水波流转,连红唇也有些红肿,像被谁咬过似的。眼尾的红晕、那抹艳丽的红唇与瓷白的皮肤对比鲜明。
带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涩气。
萨罗腾地一下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能子枪,咬着牙,腮帮子微微鼓起,恨不得一枪过去崩了加登似的。
副官立刻道:“长官,要派小队去抓捕他吗?”他棕色的眼瞳里升起热烈的火焰,兴致勃勃地想要完成这桩任务。
“我亲自带队。”萨罗拿起一旁的帽子扣在头上,迈开腿就想离开时,才想起来在场的另一位贵宾。
“请殿下在此等候。”
“无碍,阁下快去吧。”
那撒亚脸上带着儒雅的笑,只是脚边的黑狮有点躁动不安,在他腿边蹭来蹭去,摇着头打了几个响鼻。
智脑已经被挂断了,他再也看不到那个影像,但雪白的肌肤、殷红的唇和那双雾蒙蒙的眼睛,这些印象好像还在他面前萦绕着。
想要咬上那纤细的脖颈,用舌头舔咬、用牙齿侵占、再注入自己的味道……
那撒亚听到黑狮传来的那强烈的声音,顿时不赞同地皱起眉,拍了拍他的鼻子。
“安静。”
黑狮被他强硬地按下脑袋,气得咬了咬他的手指,黑狮从来没有这样不听话过,因为那撒亚也从没有这样生气过。
恨得咬牙切齿,因为视讯里的那个人,是曾欺骗了他的男友。
第105章 有心疾的恶劣向导
穿着灰色制服的小队包围了萨罗的别墅。
加登一手圈着陆长郁的脖颈, 另一只手也拿了把枪,站在门口,与小队领头的萨罗对峙着。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让众人都倍感惊讶。
萨罗面容沉静,并不为此意外。
“放开他。”
加登嗤笑一声, 持枪对准了萨罗的脑门。他歪着头, 风吹起银色的额发,“我该叫你……弟弟?”
“哦不对,这是人类的叫法,仿生人可没有资格。”
萨罗的脸色微微变了一瞬, 这下连陆长郁都惊讶了。
“你是仿生人?”
“不,我不是仿生人, 他才是。”加登用枪指了指萨罗, “一个抢走了我的样貌、身份和精神体的仿生人。”
“你们一定以为我早就死了吧,可我还活的好好的,拼命从战场上爬回来,却发现被一个仿生人、一个拙劣的复制体取代了!”
“连你也是……那么喜欢他……”加登松开手臂,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浑然不顾萨罗对准他心脏的枪口。
“我和他一模一样,舌头、牙齿、眼睛, 连带着喜欢你的这颗心脏,也是一样的,你就不能把我当成他吗?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这一声在他耳边低喃。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好像风吹进了耳朵一样, 陆长郁感觉耳根有点发痒,仿佛从灵魂发出的悲鸣令他的心动摇了一瞬。
加登的遭遇确实很可怜, 平心而论,如果是自己也遇到类似的事情, 肯定会比他还要绝望。
但是陆长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加登说的应该是事实,但以他的性格,会这样可怜巴巴的诉苦吗?
“不用听他的话,来我这里。”
萨罗冲他伸手。
陆长郁看着两张一样的面容,陷入了纠结中。
是选择被自己背叛过的萨罗,还是看似很可怜的加登?
沉思了片刻,陆长郁觉得还是待在萨罗身边更安全一点,好歹他也是执法人员,而加登就是个不稳定的法外狂徒。
这么想着,陆长郁推开了加登。
加登故作柔弱的面容扭曲了一瞬,下意识就要伸手抓住他。
萨罗一枪打到他脚边,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选择了他,是吗?”
“我明白了。”
几名执行者朝他开枪,加登被打中了腹部,他捂着血流如注的小腹在几个下属的掩护下狼狈逃窜。
“犯人潜逃,注意。”
后面的情形陆长郁就不知道了,加登是死是活,他也不清楚。
萨罗让副官把他送到执行署内,自己则继续追捕加登。
休息室里。
“抱歉,之前误会你了。”
副官递给他一杯热乎乎的茶,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睛,惊艳之余更觉得愧疚了。
他怎么会觉得这样无辜漂亮的少年会背叛长官呢?
“谢谢。”
陆长郁接过他的热茶,用双手捧着,偏烫的茶水令他指尖薄薄的皮肤有点发红,像枝头开出的花苞一样娇嫩。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精致的眉眼。
他身子都缩在毯子里,只露了一张小脸和暖得发红的指尖,看着就莫名让人觉得很乖巧。
“一定是狡猾的加登偷用了你的智脑,想陷害你。”副官义愤填膺道。
陆长郁听到他颠倒黑白的话,心虚的手一抖,差点把茶泼到他身上。
“怎么了?”副官关切地问道,尽量降低自己洪亮的嗓门,好像对面的人是一团云一样,声音大点就把他吹散了。
“没事,麻烦加点糖。”他敛眉,纤长的睫毛低垂着。
*
副官离开后没多久,有名执行者敲门,说是要请他去会议室问些被挟持时发生的情况。
陆长郁就放下毯子,跟着他去了会议室。
灰暗、充满压抑感和冰冷金属质感的房间内,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头灿烂的金色长发。
刚到门口的脚步一下子就僵住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人似乎是他的第一任男友?
其实说是第一个诈骗对象可能更合适一些,如果早知道那撒亚是皇室的人,他敢保证自己在见到那撒亚的第一面就会有多远跑多远。
怎么可能还敢和皇太子勾勾搭搭,不仅引诱了他,还把他灌醉搜光身上的钱,把他丢到荒郊野外……
那是陆长郁第一次这样做,难免有些不熟练,也没有怎么做伪装,后来他就吸取教训知道伪装身份了,手段也没那么偏激、那么竭泽而渔了。
他学会了蹭吃蹭喝蹭住。
看着那个和记忆里别无二致的青年,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相差无几,他在会议室门口踌躇了半天,怎么都提不起勇气迈进去。
那撒亚似乎也注意到他了,碧色的眸子落到他身上。
陆长郁顿时感觉如芒在背,心虚得不敢和他对视。不过索性,那撒亚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并没有停留。
他顿时松了口气,引路的执行者提醒了他一声,他才终于踏进会议室内。
里面坐了几名高阶执行者,坐在长条桌的两边,那撒亚就带着秘书坐在靠门那一边,旁边正好有个空位。
虽然那撒亚他贵人多忘事,似乎不记得他了,但陆长郁还是坐到了靠里侧远离他的那边。
在他落座的那一刻,那撒亚似乎瞥了他一眼,目光隐隐有些不满,脚下缩小的黑狮也在椅子腿上磨了磨爪子。
那几名执行者问了陆长郁一些问题。
大抵是他什么时候见到加登、都做了什么,对方是否胁迫他、伤害他,以及他是否知道白街的一些消息。
因为他是“受害者”,他们的语气都很和缓,见他皱着眉头说的磕磕绊绊,也没有责怪他,而是温声安慰他。
一点也没有审问的样子。
看他眼尾红红却还是努力作出笑容的样子,纷纷觉得心都软了,痛骂起可恶的加登。
陆长郁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欺骗了所有人,却还是可以一脸无辜地露出这样可怜的、讨好的笑,便轻而易举地让人相信他。
那撒亚对此深有体会,就是这样漂亮、恶劣的美人,才能让他这样精明的人接连栽在他身上两次。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落在了可怜柔弱的美少年身上,无人注意到尊贵的皇太子。
他也不在意。
拍了拍坐在旁边的黑狮,那撒亚道:“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
原本病恹恹似的黑狮猛地站起身,舔了舔那撒亚的手掌,就带着他们两个共同的渴望,钻进桌底到了桌子另一边。
小狮子在桌下走了一圈,停在了陆长郁面前。
他来时只穿着拖鞋和黑色的袜子,一双纤细的脚掌就被黑丝裹着,踩在毛茸茸的拖鞋里。
伶仃的脚踝埋在那圈白色的绒毛里,看得不太清晰。
黑狮便一口咬住鞋子,把它们脱下来,如此就露出了只穿着黑袜的双足,半透的丝质感,透出一点肉感,涩气极了。
及膝的小腿袜有点被蹭下来了,边缘卷起来,正好卡在小腿最肉的地方,勒得软肉微微下陷,烙印着一圈红痕。
再往下就是一掌就能圈起来的纤细脚踝。
陆长郁感觉到鞋子飞了,有点诧异,伸出足尖往下面蹭了蹭,想找回鞋子,结果就踩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吓了他一跳,连忙就要收回小腿,就感觉脚背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
很烫、黏糊糊的,还有点刺刺的,扎得他不太舒服。
这种感觉有点久违,也有点熟悉。
让他想起了那撒亚那只黑狮,众所周知,猫科动物的舌头是带倒刺的……
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涌上来,他条件反射地想从黑狮嘴里抽回自己的腿,却被轻轻咬住了脚踝。
他的动作幅度有点大了,令那些关注着他的执行者们注意到他奇怪的动作。
陆长郁怕被他们发现,只好放弃挣扎,任由黑狮咬着自己的脚。
带着热气和倒刺的舌头顺着脚踝往上舔,留下黏糊的水渍和令人别扭的摩擦感,他苦恼地皱起眉。
第106章 有心疾的恶劣向导
陆长郁抬起眼, 与桌子对角的那撒亚对上眼。
那双眼眸一如初见时平静,看了他一眼,就好像见到了陌生人一样别开视线, 与其他的执行者们交谈。
冷淡、傲慢,完美符合皇室给人的印象。
……只是能不能别再让那只蠢狮子舔他的腿了?真的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记忆。
狮子的舌头会让他难受, 尤其是在狮子变大的时候, 浑身都会陷进粗糙的毛发里,被凉凉的爪子按住手脚,无法挣开、无法逃离,甚至到了分不清外面是白昼还是黑夜的地步。
“最近白街的行动有点奇怪, 似乎他们在找什么东西。”有人道。
“什么东西重要到需要他们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找到?”
那撒亚听着他们的对话, 嘴边噙着一抹笑。
手掌张开, 身旁的秘书就递上盛了茶杯的托盘。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就有点嫌弃地皱起眉。
“太甜了,卡萨,你泡茶的手艺退步了。”那双碧绿的眼眸状似不经意地撇过黑发少年的方向。
看到那少年抿着唇,眼尾发红,搭在桌上的手指隐忍地扣着桌边的模样,颇为愉悦地挑了挑眉。
你想起来了吗, 怀念这种感觉吗?
那撒亚以口型问道。
在他们相处的那段日子里,真的经过了很长一段美好的时间,时常令那撒亚怀念不已。
卡萨默默收回他放到桌上的茶杯, “是,我去换一壶茶。”
虽然知道殿下哪里是嫌弃这壶茶, 而是馋人家的美色了,但卡萨还是沉默地承受了一切。
没办法, 谁让他是打工人呢。
陆长郁摆脱不了蠢狮子,就只能努力忽视他的存在,但是小腿上颗粒感十足的猫舌实在存在感太强。
他皮肤又薄,被粗糙的舌面一刮,就红了一大片。
热乎乎的舌头把温凉的肌肤也烫暖了,一股热流顺着下肢涌上来,害得他浑身燥热。
室内的温度本来就偏高,他白嫩的脸颊都被这股热气熏出艳丽的色彩。
“这位先生似乎不太舒服?”那撒亚忽然道,“这里已经不需要他帮忙了,不如先让他回去休息吧。”
几名讨论的正热烈的执行者被皇太子一提醒,才注意到脸颊泛红、眼眸湿润的少年。
“殿下说的是,我们疏忽了。”
“你好像很难受的样子,需要叫医生吗?”
有人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为那细腻的手感和滚烫的体温而惊讶。
“不…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陆长郁被送回了休息室,远离了随时可能暴雷的那撒亚和那只蠢狮子,他轻松了许多。
只是仍然觉得脑袋昏呼呼的,正想躺到床上休息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
接着有人开了门进来。
转过身,他看到一头华丽的金发,是那撒亚。
陆长郁和被他抛弃的前男友共处一室。
那撒亚一个人来做什么,是想报复他吗?
他有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坐在床上的身子往里侧挪了挪,只是面上看着并不慌张。
神情淡淡,仰头看着那撒亚的眼神也很冷,带着一点淡淡的厌烦。
“我找了你很久。”那撒亚忽然道,他走近几步,停在床边。
高大的身影蒙出一片阴影,严严实实罩着少年瘦削的身躯。张开手臂抱住他,白色的披风像巨大的羽翼一样,包裹着漂亮的少年。
从前陆长郁刚见到他时,觉得他像只天使一样,圣洁、美丽而庄严,但事实证明那撒亚根本不是什么神圣的天使,而是长着洁白羽翼的恶魔。
那双注视着他的清澈的碧色眼眸里,盛满了爱欲和嫉恨,那对紧紧拥着他的纯洁羽翼也被染黑,想叫他在身下爬也爬不出去。
好热,陆长郁分不清是室内的温度太高了,还是自己在发烫。
又被那撒亚这样抱着,几乎黏在一起,就更觉得热了。连带着让他也讨厌起那撒亚来。
脊背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背沟淌下来,一直到腰臀的位置,连柔软的腿/根也发黏。
“为什么不理我,在想什么?”那撒亚捏住他的脸颊。
微微抬起,就看到他湿漉的眼眸,长睫被额角沁出的汗水打湿,湿哒哒的打成几缕。眼尾有一点可怜的红晕。
让那撒亚想起来,以前他撒娇时的样子。
他脾气骄纵,爱惹祸,每回犯了错,就这样用雾蒙蒙的眼睛看着自己,让那撒亚无法不心软,包括第一次被自己抓到的时候。
那时那撒亚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抓到这只搜刮了他全身钱财和一颗处男心的小猫,生气地问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于是小猫故技重施。
一双湿软的红唇稍稍张开一点,带着几分试探和讨好的样子,“我不是故意的。”
漂亮的凤眸里溢满了水汽,却忍着不流下来,而是努力作出笑容来。
眼里的水汽反而雪花般扑簌簌落下了。
“我得了很重很重的病,病得快死了。”
那撒亚所有的恨全都消散了,不是因为这第二个拙劣的谎言,而是因为他那无辜的眼睛。
心软的代价就是,他又一次被骗了。
那撒亚带着陛下的承诺,高兴地想告诉他,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的时候,迎接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宫殿。
而现在,两年了,他终于又找到了狡猾的小骗子。
那撒亚捏着他脸颊的手指略略收紧,那雪白的肌肤上被烙上红痕。
现在他又要和自己撒娇了吧。
那撒亚低下头,金色的长发在侧脸上打出阴影,遮住了微微翘起的唇角。
他看向少年的眼睛。
没有撒娇、没有讨好,只有淡淡的厌烦。陆长郁早就厌烦了他们的猫鼠游戏,而且他现在烫得脑子发昏,连惧怕的心情都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撒娇,为什么不笑,明明只要虚假地笑一笑,那撒亚就决定原谅他的错了。
他上挑的唇角拉直,松开手,转而用手掌抚上少年白生生的脸颊。
……被陆长郁偏过头避开了。
那双落空的手掌彻底僵住了。
“为什么,因为你有新的男友了吗?”那撒亚还记得他在视讯里,对萨罗用着多么甜腻的嗓音。
“对不起。”他冷冷地道了一声,并没有什么诚意的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
“殿下来找我,不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那撒亚不想要他的道歉,道歉的话,他们的恩怨就两清了,他想要的是陆长郁永远欠他,永远不能离开他。
“走开,我好热。”陆长郁脑子都烧混了,什么殿下、前男友都记不得了。
他发了脾气,拧着眉推开缠着他的那撒亚。
仰躺在床上,看见那撒亚还盯着他,顿时烦躁地抬腿踩在那撒亚小腹上。
柔白的腿被男人捏在手心里。
手感很软,肌肤也很滑/腻。细长的小腿被黑色的及膝袜包裹着,因为他的动作,边缘已经卷下来卡在了脚踝上面一点的地方。
那撒亚的指腹有点细微的茧子,弄得陆长郁不舒服。
“放开。”他似乎真的病了,心情也跟着变差。
脚踝被紧紧捏着,他就用力在那撒亚小腹下方踩了一脚。
那撒亚皱着眉头闷哼了一声,被他曲起腿死死踩着腹部,还是不肯松手。
一贯矜持冷傲的眼神开始软化。
抓着他伶仃脚踝的手掌也往上滑,虎口掐在绵软的小腿肉上,手指用力捏紧,指头按出肉坑。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放开陆长郁的小腿。
看到少年乱糟糟的双足和几乎快被脱下来的黑袜,那撒亚很绅士地决定帮他穿好。
他单膝跪在床上,弯着腰。
外人眼中尊贵的皇太子,如仆人一般温顺地将手掌盖在他膝盖上,一点点把卷下来的袜子往上拉起来。
就算是这样伺候人的动作,也被做的很优雅,并不叫人觉得他卑微。
如沉睡的野兽一般,温柔的表面下是一颗藏着觊觎和兽性的欲/望。
砰砰——
有人敲门了,无人在意。
那个人便打开门,看到皇太子半跪在床上,虔诚地为黑发少年穿好黑丝的模样。
而少年则躺在他的床上,当着他的面被别的男人捏着腿。
银发男人走进来,带着一身的腥风血雨和冰冷的气息。
难得的,他感觉有些不快,眼中压抑着沉沉的风暴,连胸口也有些刺痛。
那里有个血窟窿,连灰色的制服都被血液浸染。
即使是对他这样的仿生人,也绝对算是严重的伤势,滴答,血液顺着手臂淌到指尖。
失血过多让萨罗开始头晕目眩,但他一回来就听说陆长郁不太舒服的样子,便硬挺着来休息室找人。
逐渐流失的血液和面前的画面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走到床前时,那撒亚已经坐直了身子,在外人面前保持着一贯的优雅端庄。
陆长郁也看到了他。
“萨罗……你受伤了?”他还来不及为萨罗那么严重的伤而惊讶。
下一刻就被捏住下颌。
一抹吻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强硬地咬住唇,吮吸着饱满的唇肉。
属于男人的手掌,十指探入到乌黑的发丝里,顺着瘦削的脊背按住后腰,猛地将他撑起来。
被悬空了身子,就只能伸手揽住萨罗的脖子,紧紧挂在萨罗身上,因为一时的惊吓,他不得不张开嘴,露出一点舌尖,就好像是他在主动邀吻一样。
热切的吻、被勾吻的红艳舌尖和濡湿的唇肉,这些画面全落在了另一个男人的眼里。
包括那被萨罗撕破的袜子,和撩起上衣露出的白软肚皮。
着实放/荡涩气的模样。
第107章 有心疾的恶劣向导
陆长郁被他猛烈的吻弄得头昏眼花, 险些喘不上气来,用力推开他后,便偏过头咳起来。
于是就对上了一双碧色的眼眸, 含了几分恼意,直直的, 毫不避讳地看着被吻得面红气喘的他。
眼神颇有些幽怨。
萨罗又捏着他的下颌想吻上来, 他被浑身的热度烧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萨罗眼神尚有些迷乱,此时如被泼了盆冷水一般,理智也终于回归。
*
最高联邦医院。
那撒亚用了自己的特权, 给陆长郁安排了贵宾病房和最优秀的医生。
“殿下,病人没有大碍, 只是因为心疾复发有些发烧。”
“心疾?不可能, 两年前的时候他还很健康。”
那时候小郁说他患病后,那撒亚就已经用皇室特权找了许多医生帮他诊断过,那时候他健康得很,怎么分别两年后,好端端的人忽然就真的病了?
医生有些为难,“我们检查过了,病人的心脏里似乎有…有个奇怪的东西。”
他将仪器拍的影片拿出来交给皇太子。
“您看, 我们也觉得奇怪呢,要不是动用了您的权限调用了最好的设备,恐怕我们也查不出来。”
那撒亚看着那张影片, 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是……皇室要找的那把钥匙,是能开启数十个星核制造的核子炸弹的钥匙。
被白街称为“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正如神话中所说的那样, 被众神穿上衣服、头戴兔帽、项配珠练,娇美如新娘的潘多拉, 带着可以毁灭人类的魔盒。
联邦想要用核子炸弹杀了如老鼠一般的低等人,才做出了这样的肃清计划,但开启计划的钥匙却被人盗走藏了起来。
如今他们终于找到了钥匙,联邦的罪证就藏在少年的心脏里。
“能取出来吗?”
“请容我们再做些其余的检查。”医生保守道。
陆长郁半梦半醒间,就觉得自己被人挪来挪去,好不容易吃力地睁开眼睛,只看到头顶上刺目的灯光。
他只好又闭上眼睛。
就听见身边有人在说话。
“恭喜殿下,我们终于找到了钥匙。”
然而那撒亚却笑不出来,沉着脸问道:“要怎么取出来那把钥匙?”
“医生说,必须要剖开心脏,但钥匙已经与血管、肌肉等组织黏连,取出钥匙的话不能保证可以完全缝合。”
“最坏的结果就是病人可能会死。”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陆长郁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他们想杀了自己吗?
“有多大把握可以让他活着?”
“如果萨玛医生在的话可以有95%,其他人的话,大约10%。”
萨玛医生是全宇宙最有名的外科医生,据说他的手术从来没有失败过,他一出手,就是半死不活的绝症也能救活。
但那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已经很久没人见过他了,有的人说他老死了,也有人说曾在宇宙的某个星球上见过他,他甚至还是年轻时的模样。
对于陆长郁来说,这几乎是个必死无疑的结果。
除非这个萨姆医生能忽然从某个犄角嘎达里蹦出来,而且还不是个老头子。
但他绝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寄托于那渺茫的希望里。
等那撒亚离开后,他立刻睁开眼睛,医院里刺目的白墙反射着头顶的白炽灯,照得他眼睛发痛。
乌黑的眸子里闪着生理性的泪光,如星子般闪烁着,那是宇宙中最璀璨的星河。
他想要活着。
这是二十年来他唯一的信条。
他从来不屑于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就只是…想活着而已。
如果他能和普通孩子一样,被老师问:这辈子的梦想是什么。大概他的回答会是最无聊的。
活着,最好有个温暖的家,这样就够了。
但就是这样也太过奢侈了,他连“活着”都好难,要靠偷、要靠骗。
而现在,他要开始为了活着而骗得一份爱了,和从前一样。
大约是他进医院后第二天下午,陆长郁估摸着那撒亚要来看望他了。
他半倚到床头,调整着脸上的表情。
务必要最无辜可怜、最惹人怜爱的样子。
咔哒——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那撒亚看到了黑发的少年,清瘦、苍白。
穿着宽松的病号服,从里面探出苍白瘦削的手脚,脖颈也是纤细的,头颅低低地垂下,像是松柏枝头的一抔雪。
风一吹便要散去了。
他连唇都毫无血色,宛如一个遍布裂纹的白色瓷器,轻而易举就要碎在手里。浑身上下都是苍白的,唯有细碎的乌发搭在支棱着的耳尖上。
听到有人进来,抬起来看了一眼,就垂下眼睛,麻木地注视着床单上的花纹。
那撒亚看到他低垂的眼角和支棱的耳尖上,有一抹红晕,这样殷红的色彩此时在那单调破碎的苍白肌肤上,显得多么罕见。
鲜明的色彩对比,有种妖异的涩气。
心头猛地乱了一瞬,他抓着门把手的手掌松开,发出的响声又令他心头跳了一下。
“怎么不吃药?”
那撒亚看到桌子上没有动过的药丸和水杯。
“苦,不想吃。”
“真不乖,小郁一直都不是个好孩子。”那撒亚浅浅笑了一下。
一旁的卡萨立刻上道地拿起桌上的药丸递给那名少年,“这杯水已经快凉了,先生要我换一杯热水来吗?”
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那撒亚都是端着架子的,就算关心他,也不会像仆人一样伺候他,而是矜持地让心腹代劳。
对于尊贵的皇太子来说,能这样对待他已经算是给予尊荣了,毕竟他连公民都不算。
陆长郁却不接他的药,而是看着那撒亚。
那双仿佛碎了星辰的眼眸,长长的睫毛鸟儿般轻轻扇动着羽翼,点漆似的眸子便蒙上了薄薄的水雾。
“殿下喂我,不然我不喝。”
啪嗒,眼泪珍珠般从眼眶里溢出,声调略有点发颤,带着可怜兮兮的讨好。
妖精一样漂亮的苍白少年,抓住了那撒亚的手掌。
滚烫的泪水砸在手背上,烫得那撒亚心软,碧色的眼眸里荡起波澜。
他不敢松开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冰雪似的雪白,又好像瓷器一样漂亮易碎,稍一用力就要打碎了。
“……好。”
“我去为先生换一杯热水来吧。”卡萨很体贴地想给他们二人世界,以及他也不敢看等会那撒亚要做的事情。
那可是会冒犯皇室的行为。
“不用,这杯水温度刚刚好。”陆长郁叫住了他。
那撒亚刚要皱起眉,就看到他乌眸里扑簌簌而下的泪水。
“卡萨,你留下吧。”那撒亚为他打破了自己的底线。
卡萨是他的心腹,不是外人,所以看到他照顾自己喜欢的人,喂喂药什么的也没关系,那撒亚这样想着。
虽然他们现在身份差异很大,但等以后结了婚,陆长郁就不再是低贱的无名氏了。至于那些花心或是不听话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毛病,日后可以慢慢调教。
那撒亚坐到床边,捻着药丸递到他唇边。
就见那两片温软的唇微微打开,只是牙关仍然紧咬着,犹犹豫豫半晌才张开一条缝。
捻着药丸的手指便探进去,撑起牙关,像蚌壳一样打开。
浅色的唇里就看到了殷红的舌。
少年被强硬打开了口腔,腮帮子开始发酸,眼尾也浮现出一抹红晕。
属于男人的手指有点粗了,很吃力地才手指探进喉咙深处,抵到舌根的手指被红舌用力顶着想将那令人难受的异物推出来。
那撒亚感觉到手指被充满包裹感和紧缚感的东西裹着,口腔里的热度染上指尖,接着便撩遍了全身。
咕咚,药丸被吞下了,手指恋恋不舍地抽出来。
从指尖到指根,都被黏腻的涎水浸染着。
那双唇也开始发烫、发热,似远山上的雪一般,缓缓融化了,露出艳丽的底色。
只看着,就知道这红唇会有多柔软甜蜜。
而不久前那撒亚就亲眼见到了这双唇被别的男人咬着时的模样。
要不是现在身边还有别人在,那撒亚真想一口咬上去。
卡萨递上来干净的手帕,那撒亚用帕子一点点擦去了颤抖的指尖上,散发着甜蜜气息的水珠。
“我要喝水。”
那撒亚从善如流地端起那杯水温,还轻柔地换了条帕子,擦了擦他唇角的水滴。
丢下帕子时,他看到卡萨眼神里有一瞬间的异样。要是换了别人来,估计会比他还要惊讶。
身为皇太子,那撒亚不仅身份尊贵,能力、礼仪等等都优秀得过分,虽然以温和的表象示人,但骨子里难免有皇室的傲慢和冷漠,很难想象这样的那撒亚会心甘情愿做出伺候别人的事情。
没关系,反正就这么一次。那撒亚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打破底线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医生们要给陆长郁做全身检测时,那撒亚正在和几名臣子开会,就接到医院那边的消息。
说是陆长郁想要他陪同,否则不肯接受检查。
这几天那撒亚都尽量陪他了,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开会,自然不能为了他推拒大臣们。
“那撒亚,我感觉很不舒服。”
“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可能会受伤,或者更坏的结果。”
那撒亚尽量压下声音,温柔地安抚了他几句,但还是没答应抛下臣子们去陪他。
他现在已经太惯着少年了,以致于他好像恃宠而骄了。
在无关紧要的事上,他可以纵着娇气的小猫,但是这种要事上是不可能妥协的。
“小郁要做个乖孩子,等我忙完就去陪你。”
视讯被挂断了,那撒亚和臣子们继续开会商议。
刚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那撒亚收到了医院发来的紧急消息。
他心爱的少年受伤了。
那撒亚听到自己脑子里嗡的一下,一片恍惚,五脏六腑都被焦急和懊悔侵占。
“立刻准备飞行器,去最高联邦医院!”
第108章 有心疾的恶劣向导
那撒亚焦急地进入病房后, 就看到苍白的少年坐在床上。
几名医生围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双乌黑的瞳孔麻木地看着那撒亚,他因为急躁的心情, 一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金色长发有点凌乱,鬓角也带了点点汗珠。
对于格外注重仪表的皇室来说, 实在狼狈。
但是仍然不够。
他举起受伤的右手, 层层绷带紧裹着细瘦的腕子,漂亮的眉眼蒙着一层阴郁。
“为什么要自残?”那撒亚气急了,咬紧牙关,额角的青筋鼓起。
“我只是不小心弄伤了手腕。”
“不小心用利器割除这么深的伤口吗?”那撒亚气得险些忘了仪态, 拉着他的手腕把绷带扯下来。
纤细、雪白的手腕上,有道深深的刀痕印在上面。
细腻的皮肉被锋利的利器割开, 那撒亚不知道他是发了什么疯才会这样伤害自己。
他平时都那么娇气, 这样深的伤口,该有多痛啊。
那撒亚心头一阵阵钝痛,好像那刀子割在了他胸口似的。
看着医生重新上药包扎,那撒亚满眼都是那柔弱手腕上骇人的鲜血,好像得了晕血症一样,目眩神离。
“疼吗?”
“一点也不疼。”
“骗人。”那么深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
“心脏开始痛的时候, 手腕就不会痛了。”黑发少年垂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叫他只能看到那双柔软干燥的唇, 像失去了生命的玫瑰一样,逐渐流淌尽所有热烈浓艳的色彩。
受伤的手掌用力攥紧, 腕子上的白色绷带就溢上一点鲜艳的血红,让那撒亚的眼睛刺痛。
那撒亚张了张嘴, 再也开不了口了。
心脏痛……是因为他吗?当初肃清计划是他赞同的,也是由他负责的,而如今钥匙被人藏在了陆长郁的心脏中。
才害他受了两年的折磨。
现在,他又被自己囚在医院里,像笼子里的鸟儿一样,被计划着怎么剖开心脏。
他抬起头,黑漆漆的眸子盯着那撒亚,那撒亚竟有一瞬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殿下。”卡萨捧着一部智脑走过来。
“陛下有事找您。”
那撒亚便接过他递来的智脑,去了一间安静无人的办公室里。脚步逃也似的匆匆,略有些凌乱。
打开智脑放在桌上,一道缩小的影像呈现出来。
金发碧眼的男人面容略有些苍老,但不掩其英俊的面貌,和那撒亚相像的绿色眼眸更多了几分沧桑。穿着白底金边的皇家礼服,头戴冠冕,身披滚边红披风,比那撒亚的儒雅多了几分威严。
看到那撒亚有点凌乱的发丝,男人立刻皱起眉。
“那撒亚,注意你的仪态。”
“抱歉。”那撒亚低下头,左手握拳放在右胸前,示以歉意和恭敬。
“陛下找我有什么事?”
“卡萨告诉我,你已经找到钥匙了,只是要费些时间取出来。那撒亚,你已经耽搁很久了,务必要尽快。”
“否则大臣们会对你的能力报以怀疑的。”
“我只给你半个月的时间。”
视讯被挂断了。
半个月的时间,根本就不够找到能替代萨玛医生的人。甚至连让联邦医院里最好的医生做手术方案的时间都不够。
他立刻让卡萨叫来医生。
“如果要在半个月内做手术的话,病人存活几率有多少?”
“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有1%。”负责的主治医师委婉道,他们也很为难,怕说出实话让皇太子生气,又怕话说得太满,事后被责怪。
想要取出那个东西,病人必死无疑。
“病人的病情尚且可控,如果您能多给我们一些时间,给病人调理一下身体,再多研究几个合适的方案,我们有把握可以把病人存活的几率从10%提高到45%。”
“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三到五个月。”
太长了,那撒亚不可能保下他那么久,陛下、臣子们已经在催促他了。他必须做出选择。
是做他身为皇太子的本职,拿到钥匙完成陛下安排的任务,还是冒着被陛下责怪、被弟弟抢去皇太子地位的风险,让他喜欢的人多一点存活的几率?
“殿下……”医生看着沉思的那撒亚,犹豫道,“您如何决断?”
他取下胸口的鸢尾胸针,华丽的绿色宝石在灯光下闪着熠熠的光泽,映着一双同色的眸子,闪着野心的光泽。
“手术时间就定在…两周后。”
多年来的苦心经营,绝不能就此功亏一篑,那撒亚这样告诉自己,收紧手掌,把象征着皇室荣耀的鸢尾捏在手中。
手心被尖锐的边缘割的发痛,这种刺痛隐秘了胸口的阵阵闷痛。
手腕痛的时候,心脏就不疼了。
就像少年说的那样。
“务必要研究出最好的方案,我也会叫人找能替代萨姆医生的人,不惜任何代价。”
那撒亚补充道,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必做出绝择。
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
医生说少年似乎有了些抑郁的情况,未免他再次自残,建议那撒亚找人陪着他。
那撒亚便派了几名皇家御用保镖去照顾他。
对于陆长郁来说,那三个保镖与其说是保护和照顾,倒更像是监视,每天像摄像头一样盯着他,寸步不离。
他不耐烦那三个保镖,三人也同样不耐烦他。
他们就没见过这样娇气的少年,明明是贱民出身,简直比公主殿下还要娇,脾气也大。
把三人当奴隶一样不客气地使唤,连穿鞋、穿袜都要人伺候。
“你进来。”陆长郁随手指了一个看着顺眼点的保镖。
那名保镖犹豫了一下才进来,只是始终保持低着头的姿势,不敢看他的脸。他们也都带着防护头盔,让陆长郁看不到他们的脸。
“在下雅达,先生有何吩咐?”
“给我绑一下头发。”陆长郁把梳子递给他。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剪头发了,如今已经乌发及肩,柔顺的发丝搭在颈边,搭着低低的眉眼,格外动人。
那名保镖小心翼翼地捧着几缕发丝,一点点梳理,只觉得这发丝像绸缎一般,乌黑柔滑,扫到手心里也直发痒。
“为什么不抬头,我长得很丑吗?”
“殿下吩咐我们少看您。”
男人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看清少年的样貌后,忽然愣了一瞬,愣神的功夫手上失了力道,不小心扯痛了陆长郁。
陆长郁吃痛,瞪了他一眼。只是他的眼睛蒙了水汽,显得月光一般朦胧,盛满浅浅的碎星,闪着细碎的光。这样瞪圆了眼睛也不显得凶,好像眼睛一眨,星子就要掉下来了。
男人立刻松开手,低头道歉。
“抱歉。”
垂在身侧的手掌蜷起来,仿佛手心里还残留着那顺滑的触感,眼前还有那双水润忧郁的眼眸。心头隐隐有些刺痛和……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曾在哪里见过一样,但那明明不可能,他从小接受皇室的封闭教育,不可能接触到这么漂亮的少年,要是真见过,也不可能不记得。
“滚出去。”
男人愣愣地转身离开,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头盔与脖颈的间隙里透出一点银色的发丝。
另外三人看他出来,就知道病房里那位又发脾气了。
其中一人不满道:“怎么又随便使唤人,我们又不是奴隶。”
另一个也附和道:“真搞不明白,殿下怎么会这么重视一个贱民。”
雅达默默听着他们的话,并没有应和。
而他们的疑惑,就在不久后终于解开了。
陆长郁又犯了病,啪嗒,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开出银色的花,清澈的水流淌了一地。
心脏一阵阵抽痛,连呼吸都开始疼痛、窒息,眼前一白,身子就要倒下去。
“快去叫医生!”雅达注意到他的情况不对劲,立刻冲上来接住他栽倒的身子。
“不要医生,叫那撒亚来。”
颤抖、雪白的手指,皮肤被冷汗浸得黏腻,紧紧抓着雅达的袖子。
“一定要叫那撒亚来……”
而此时正在和陛下在会议室商讨政要的那撒亚,忽然收到了一条医院那边发来的紧急通讯。
这声音打破了原本会议室里紧张严肃的气氛,众人的视线都看向那撒亚。
眼神暗含不满的陛下看着他,几个虎视眈眈的弟弟妹妹也直勾勾地看着他,几名臣子低着头,但表情也有些异样。
“那撒亚,你有什么事吗?”
“哥哥要是有比政务还要重要的事情,不如先去办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一名皇子阴阳道。
“是啊,那撒亚哥哥是皇太子,一定有更重要的事要忙,不然怎么开会还不屏蔽通讯呢。”漂亮的公主殿下笑得甜美。
那撒亚立刻就要挂断通讯。
只是眼前却又浮现出黑发少年苍白的面孔,盛到极致即将衰败的玫瑰一般,散发着枯萎而破碎的艳香。
上一次他拒绝去陪少年,只晚了一会儿就看到了手腕上缠着绷带的少年。
那这一次呢,是手腕还是脖颈?
愧疚和惶恐侵占了大脑、心脏和四肢,浇灌了整个身躯。
那撒亚抿紧唇。
“陛下,是您吩咐我做的那件事,那边出了一些紧急情况需要我离开一下。”
他站起身,遮掩住眼底的情绪,恭敬地低下头示意道。
众人听到他的话,面色各异。几名皇子公主嫉妒他能得陛下信任,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而坐在主位上的威严男人面色略和缓下来。
唯有站在那撒亚身后的卡萨面露异样,殿下为什么要撒谎?为了见那个少年,甚至不惜撂下陛下和臣子们吗。
“那撒亚,你优先去办这件事吧。”
于是那撒亚便抛下众人离开,步子有些急促。等一出了会议间,甚至大步跑起来,步履生风。
第109章 有心疾的恶劣向导
进入病房的第一眼, 那撒亚就看到了病床上浑身缠满管子的少年。
上身赤着,露出雪白的胸膛,白色的毯子盖住下半身, 浑身都是苍白的颜色,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间。
仿佛一抹冷幽幽的亡灵, 飘荡在世间, 或是一堆冰雪砌成的人偶,一靠近就要散成沙。
那撒亚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躺在这里的是憎恨他的幽灵。
脚步僵硬地立在门口,再也无法靠近一步。
直到看见那双合上的眼眸张开, 露出漆黑的眼瞳时,他才惶惶地走过去, 小心翼翼地用手掌碰了碰他的皮肤。
很凉, 软软的,他还活着。
那颗慌乱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陆长郁看着床边的那撒亚,那头灿烂的金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连衣摆也有些褶皱,不再整洁。
但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
“那撒亚,你喜欢我吗?”他忽然问道。
“不,我爱你。”
从很早很早以前, 又或许是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那撒亚就已经喜欢他了。
他爱眼前这个如玫瑰一般艳丽的少年。
只是这份爱的分量,在他心里并不算重, 远远比不上他的野心。
所以陆长郁不只要他廉价的爱,还要他的怕、他的恨, 以所有的分量换取那撒亚的退步。
只为了自己能活着。
他拔掉身上的管子,心脏又开始一阵钝痛, 白皙的脸颊泛起糜烂的红晕,红艳的唇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妖异诡谲。
“好疼啊,那撒亚,这都是你的错。”
“我差点就死了。”
他任性地把一切都推给那撒亚。
伸出手臂揽住那撒亚的脖颈,以这样的角度,一低头就可以吻上那双柔软、散发着馨香的唇。
雪白细腻的肌肤很冷,像艳鬼一样缠着他。
那撒亚却不舍得放开他,低下头咬住他的唇。
少年被咬住唇,反而张开唇舌,主动将湿软的舌尖递出来叫他含上。就连唇舌也是冷的,死死纠缠着那撒亚,吸取他身上的温度。
仿佛要将他也拉下地狱。
“以后我叫你的话,一定要来,那撒亚,你明明知道我离不开你。”
少年依恋地看着他,向他伸出那只缠着绷带的手。
那撒亚立刻抓住,小心地用手掌盖住那处血渍。指尖微微发颤。
柔弱美丽的少年说他离不开那撒亚,但从此刻起,到底是谁离不开谁呢。
仅有的毯子被推开,温热的唇盖在了红缨上。少年便红了眼尾,轻轻哼了两声。
走廊里很安静,病房的门并没有关严实,稍稍打开了一道缝隙。守在外面的几个保镖听到里面奇怪的动静。
低低的喘息,令人脸红心跳。
“没想到殿下留着他,是这个原因……”有人悄声道,语气里满是不屑。
“殿下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瞧得上这等贱民?”
雅达听到他们一声声的贬低,皱了皱眉,有点不满,“噤声,不要胡乱揣测殿下的想法。”
吱呀——
许是窗户没有关好,门缝被吹开得更大了。
叫守在门外的几个人看到里面情形。
背对着他们,单薄白皙的肩胛骨打着颤,似一只停在枝头振翅的蝶,乌黑的发尾在颈边晃悠悠的,一起一伏。
仿佛罩了层月光似的,朦胧得看不分明。
却叫门外的人看得痴了,目光完全无法转移。
他们再也不会困惑于殿下为什么那么重视黑发少年了。
晚上的时候,那撒亚已经离开了。
一名护士送来药剂让他服下。
“需要我喂您吗?”一名之前挑刺过的保镖忽然开口道。
他想起这位公主殿下一向爱叫皇太子殿下喂着吃药,现在殿下不在了,自然要找人代劳。
全然忘了那撒亚的吩咐,直勾勾地盯着少年那双红艳柔软的唇。
这样冒犯失礼的话,自然惹得公主殿下生气了。
“滚出去!”
他恼得脸色涨红。
那个保镖便退出去站在门口,只是仍然直勾勾看着他,目光热烈得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雅达看他拧起眉头,不情不愿地把药剂喝下去。
忽然灵光一闪,问道:“要喝杯甜牛奶吗?”
陆长郁愣住了,抬头看他,却只看到了高大的身躯和头上冷冰冰的面罩。
这让他想起了萨罗,萨罗以前就是用甜牛奶哄他的。
“睡前喝奶有助于睡眠。”
“……不要。”
他又不是小孩子,被一个人用奶哄过一次,就不会再被第二个人用同样的招数哄到了。
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冲淡了口腔里的苦涩。
只是有别的咸涩感涌上舌尖,叫他眼睛也发起酸。
陆长郁拉起被子盖着,挡住了雅达的视线。
过了会儿,灯被关上了,他听见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关上门的声音,不知怎么的,竟然感觉有点失落。
干脆闭上眼睛睡觉,睡意渐渐袭来,却又听见门被打开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后,他看到床头多了一杯温热的甜牛奶和门口离去的背影。
*
“殿下,医院里那位又叫您过去了。”
刚从医院回来的那撒亚脱了外套又穿上,才一站起来,就觉得头晕目眩。
整整十天里,他每天都要被叫去医院七八次。
白天、黑夜,不论在做什么事,是在用膳、还是正准备开会处理政务,一通讯息发过来,他就必须要接。
医院里一打来,他就必须去看望。
“殿下,那位又受伤了!”
“那位又犯病了。”
“那位叫您过去。”
所有人都在催着他,叫他去陪伴他心爱的少年、他亏欠的少年,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只有他和少年了一样。
逼仄得令他窒息、疲惫。
那撒亚不记得自己多少天没睡好了,眼睛一睁开,就是身边的人叫他去医院,眼睛一闭上,却又是少年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即将死去的模样。
愧疚和怜爱,让他逼着自己不得不去医院。
陆长郁才挂掉通讯没多久,就看到那撒亚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里。
仅仅十天的时间,他的形貌已经大变。
高大、瘦削,仿佛也病重了一样,清澈的碧色眼眸因为消瘦而凹陷,显得更加深邃颓废,周身的气质也变得森冷,仿佛靠近一点,就会被身上的寒气浸染。
简直就像是被面前这只艳鬼同化了一样,奄奄一息,病入膏肓。
“怎么了?”那撒亚抱起他,令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那双乌黑的瞳孔印着他的本相,微微荡开一抹笑意,垂下眼,微冷的唇印在了那撒亚唇上。
“好听话,我一叫就来了。”
这个甜蜜的吻,就是对听话的乖狗狗,最好的奖赏。
宫殿里,那撒亚被陛下叫去商议军务。
军务大臣向他们报告前线战事和部署情况,并询问那撒亚了一些事情。
对于那撒亚来说,这很容易,他完全可以做出完美的令陛下和军务大臣都满意的回答、决策。
但他听到了通讯发出的提示音。
嗡嗡嗡——
一瞬间就挤占了他的脑袋,叫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去找陆长郁,快去陪着他。”
“他离不开我,他会死的。”
那撒亚恍惚恍惚的,长久的缺乏睡眠和虚弱的身体状态,叫他几乎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了。
“那撒亚,你在发什么呆?”陛下不满道。
这已经不是那撒亚第一次在工作时间走神、出错了,曾经让他最为满意的子嗣,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那撒亚僵硬地转过头,看到陛下、他的父亲那失望的眼神。
为了让父亲满意,他一向表现得完美,但现在却怎么都在意不起来了,心里只有空洞洞的麻木。
“抱歉,我需要离开一下。”他径直站起来,余光中看到他们惊讶的眼神。
到了医院里,少年漂亮的脸上露出笑容,向他伸出手。
“要抱抱。”
那撒亚也笑着,上前抱着他的腰,紧紧地拥着,满腔的馥郁花香侵入鼻腔中,心脏被这股冷香缠绕,针扎一般颤动着。
“要亲亲。”柔软的腔调带着黏腻的气息,糖丝一般浓得化不开。
那撒亚就吻上他的唇,轻轻舔了舔。
“那撒亚,陪我玩游戏吧。”
“什么游戏?”
“骑马游戏。”白皙乖巧的脸颊上带着甜甜的笑,“我要你当马让我骑着玩。”
于是尊贵的皇太子便弯下腰,让他趴在背上。
像世间最最听话最最谦卑的奴隶一样。
感受到身上少年胸膛的震动时,得知他终于开心时,瘦削的脸上甚至也扬起一抹笑来。
“好玩吗?”
“还不够,这里太小了,一点也不好玩,你背着我去走廊里吧。”
现在这个时间,外面会有很多病人和医生出去放风。
所有人都会看到印象里高不可攀、神明一样被崇拜着的皇太子,被一个黑发少年骑在身上。
可最注重礼仪和仪表的那撒亚却说:“好。”
他稍稍站直一些,双手向后托着少年的臀,身后的人很轻,猫似的娇小绵软,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分量。
陆长郁也很配合地揽着他的脖颈,紧紧贴着他。
那撒亚瘦了许多,肩膀和背上的骨头有点硌得他不太舒服。
但谁也没有再开口。
那撒亚腾出一只手推开门,外面嘈杂的声音一齐涌上来,在看到两人的姿态后,却又立刻陷入静默。
那是……皇太子?
要不是那头标志性的金色长发,谁也不敢想象面前这枯槁颓废、仿佛病入膏肓的人,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太子那撒亚。
陆长郁没说要去哪,要走多远。
那撒亚就背着他,一步步走到尽头。
身上的人轻轻笑着,摇晃着小腿。他耳边萦绕着发苦的甜腻花香,揽着脖子的冰冷手臂也越缠越紧。
第110章 有心疾的恶劣向导
那手臂勒得他喘不上气来。
“那撒亚, 这都是你的错。”凉凉的气息吹在耳边。
这是少年第二次说这句话,第一次的时候他没能回答。
“……对不起。”他张开嘴,嗓音有点干涩。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及时陪你,是我亏欠了你。
“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的, 你不会死的!”那撒亚比他还要激动。
那撒亚无法想象自己失去少年的情形了, 他已经失去了两次,而现在,他可能会永远永远失去陆长郁。
那种惶恐,甚至让他的手开始发抖。
背上羽毛一样的身躯忽然开始变得沉重, 脚下走一步,便沉重一分, 让他的脚步都开始趔趄, 手臂也开始发抖。
就好像他的背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沉重的墓碑、一抔破碎糜烂的花束,一撒手就要散落一地。
这重量压得那撒亚几乎要窒息。
那颗高傲的头低了下来,连肩膀也略略松垮。
在少年面前,他的头再也抬不起来了,金色的发丝搭在颈侧,颜色略有点灰败。
那头华丽璀璨的金发变得暗淡, 再也不会被人称为“太阳般的璀璨金色”了。
“那撒亚,都是你的错。”陆长郁又道。
“对不起。”
仿佛是一名虔诚的信徒,那撒亚背着他的神明, 走在长长的似乎走不尽的走廊上。
向他的神明示以信仰,没有尽头的朝圣之路上, 每走一步,就要念一遍让神明满意的祷词。
“对不起。”
周围暗暗打量的数道惊讶的目光, 是灼烧他罪孽与愧疚的烈火。
在那之后,那撒亚病倒了。
手术前一天晚上,护士再次送来了药剂。
分量不多,也并不苦涩。陆长郁慢吞吞地喝掉了。
接着手边就有人递过来一杯甜牛奶。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雅达摇了摇头,“在下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我又不是小孩子。”少年倔强地撇过头。
雅达前几次给他端奶时,他都没有接受,但雅达还是坚持给他准备一杯甜甜的牛奶。
“时间不早了,您好好休息。”
转身就要离开,却忽然被人拉住衣角扯了扯。
他低下头,就看到一只纤细的胳膊,皮肤很白,但是手腕上有很多青紫的针孔,薄薄的皮肤下几乎能看见清晰的、胀痛的血管。
温热的血液流淌着,散发着诱人的冷香。
那双雾蒙蒙的、忧郁的眼睛,好像含了一层水光,带着怜爱的光泽,却不是直愣愣的看着雅达,而是抬眼一望,就立刻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我好痛,可以抱抱我吗?”
雅达看着他手腕上骇人的一片青紫,嘴唇嗫嚅了片刻。
“抱歉,这不合规矩,没有命令我不可以太靠近您。”
少年似乎有些失望,松开他的衣摆,瘦削的肩胛骨有些颓废的低垂着,他下意识抓住少年垂落的手。
“很痛的话……需要舔舔吗?”
话一出口,雅达猛然意识到了自己说了太冒犯的话。
“抱歉……”
“你就只会抱歉抱歉吗?”陆长郁瞪圆了眼,狠狠甩开雅达的手。
他气鼓鼓地背过身,不再理会雅达。
雅达苦恼地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像是被猫抓了一样,心头痒痒的,又有些无奈,最终只能看着陆长郁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我先走了。”
没有回应。
雅达走到门口,正准备关上门时,看到病恹恹的少年拿起放在床头的那杯奶。
他盯着水面上的倒影,似乎在考虑什么。
忽然伸出一截红艳艳的舌头,像猫那样舔了舔,舌头卷起来成勺状,将白色的奶液卷入口中。
甜甜的牛奶缓解了紧绷的神经,他便微微挑起唇,完成月牙的眼睛映着点点亮光,反复是夜空下倒映着明月的湖水,明亮动人。
连饱满的唇也沾了点奶渍,很可爱的模样。
唇瓣张开,好像说了什么。
雅达注视着那双唇,看到他的口型说的是——萨罗。
那是谁,为什么之前都不喝他的奶,现在终于喝了,却叫的是别人的名字?
那个萨罗也曾经这样在他难过时,递上一杯甜牛奶吗?
他让少年想起那个人了吗?
一向很冷静的雅达忽然觉得有些不愉快。
看着那杯奶逐渐被喝完,他抿着唇默默关上门。
这时智脑上收到一条通讯,是卡萨代皇太子发布的命令。
“明天就是手术的日子,我已经得到消息有白街的人混进来,他们肯定会抢夺钥匙。”
卡萨吩咐他们三个要全程保护陆长郁,一直安全护送他到手术室里。
“等取出钥匙,务必要保护好钥匙,不能让钥匙被夺走!”
雅达忽然问道:“那陆先生呢?他手术后很虚弱,需要有人看护。”
另一人也问道:“既然您打算专门派一只队伍保护钥匙不被白街抢夺,不然留我们其中一个保护陆先生吧。”
“不必,一具尸体而已,没有任何保护的价值。”
听罢他的话,众人纷纷沉默了。
“一具……尸体?”雅达低声道,“他会死吗。”
心脏猛然抽痛,就好像死去的不是一个才认识了几天的陌生人,而是他灵魂的另一半、他的心脏一样。
雅达不想他死,但那样会违抗皇室的命令。
遵守皇室的命令,是他被烙印在脑子深处的印记。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违抗。
“手术室里需要有个人贴身看护。”
雅达立刻道:“让我去吧。”
卡萨有点惊讶地看着主动的雅达,不过很快就答应下来,这三人里也确实是雅达更值得他信任。
不只是因为他的实力,也是因为他是一个被洗脑过的仿生人。
为了防止重蹈覆辙,还特意装载了控制芯片,因此雅达绝不可能会背叛皇室。
“雅达,一拿到钥匙就立刻带来找我。”
通讯挂断,雅达捏紧了手中的智脑,一双绿色的眼眸亮得惊人。
脑子里有两个意识在不停地挣扎。
一个本能叫他遵守命令,另一个本能却叫嚣着说“要保护他”。脑袋好像裂成了两半,让他痛苦地咬紧牙,身上几乎被冷汗打湿。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雅达头痛得睡不着,每当“保护他”的想法要占据上风时,就会感觉头痛欲裂,右眼球火烧火燎的,好像被烈焰烧灼了一般。
但是伸手去摸时,又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阵阵幻痛针扎一般刺激着脑子。
另一边陆长郁也睡不着,他现在确信了自己的猜测,雅达就是萨罗,但不知怎么的,萨罗似乎失去记忆了。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也就不可能救自己出去了。
陆长郁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被绑上手术台剖开心脏,但他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心里就有了不妙的预感。
已经是深夜了,平常安静的走廊里怎么会忽然有这么多人?
危机感涌上心头,达摩克利斯之剑就悬在头顶,眼看着要掉下来了。
他干脆从床上爬起来,趴在门上偷偷听外面的动静。
门被小心推开一条缝隙,走廊上的光疯狂地涌进来,夹杂着一些人声。
听得不太清晰,他下意识往前凑了凑。
咔哒,拧动的门把手发出刺耳的声音。
“什么声音?”
他连忙就要关上门往后退,却被人一把推开门。
“现在想逃跑似乎已经太晚了。”背对着光的人影,看不清的面孔似乎笑了笑。
“不过,为什么要跑呢?”
他打开灯,昏暗的室内忽然亮起,周围的白色墙壁反出刺目的白光。
陆长郁也看清了他的面孔,是那撒亚的秘书,卡萨。
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不再像个透明人那样谦卑地佝偻着腰,让人看不清脸。
而是挺直了脊背,单手背后,温吞的脸上带着笑,锋芒毕露。
卡萨也看清了他的样子,穿着宽松的病号服,下摆凌乱地卷起,露出两条纤细的小腿。
微微眯着眼,卡萨弯下腰捏住他的膝盖。
那两团膝盖被门外吹进的风吹得泛红,他手掌往上探去,捏住肉肉的大腿,把卷起的下摆缓缓抚平了。
“公主殿下,淑女可不能这样穿着裙子。”
“嗯……外面那些人是这样叫你的,我私人觉得还是很合适的。”
卡萨有些恶趣味地说道。
陆长郁立刻就要往后倒退,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卡萨连忙抱住他的腰,以免他摔倒了。
卡萨抱了个满怀,怀里是一团温软,鼻尖也萦绕着甜腻的香味,有点像是……牛奶?
“这是想要勾引我吗?不过我可不是那撒亚殿下。”
“放开我。”
“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跑?”
陆长郁咬了咬唇,怒道:“什么叫为什么要跑?我只是不想死,难道换做你,你也会心甘情愿被人杀死吗?”
漆黑的眼眸里,烧起一团浓郁的烈火,让那张漂亮的面孔愈发明艳。
“我会。”
“骗人,我才不信。”他立刻反驳道。
卡萨捏住他肉鼓鼓的脸颊,让少年看到自己的眼睛。
“我说,我会。如果我是你的话,如果我是一个没有亲人、朋友、没有任何能被人记住的有价值的人,一个连姓名都不被联邦认可的存在,一条没有任何价值的、贱烂的生命。”
“我会愿意付出不值得一提的生命,让数以万计的有价值的生命存活。”
“这样我贱烂的生命也会有了价值,我的名字会被人铭记,我的存在会被联邦认可。”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被认可,拥有一切。”
“反之,如果你拒绝去死,会有亿万条无辜的生命被炸死,那样的后果你也不想看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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