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蒋唱晚皱着眉,看着两个人顿了片刻后,纷纷起身说要去下洗手间,然后却向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跑了。
“一整天都怪怪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幺蛾子。”
“算了,不管他们了。”蒋唱晚摆摆手,把菜单递到少年面前。
“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沈衍舟视线往下落,一目十行,快速扫动着,嘴上却闲闲地问,“不叫小沈老师了?”
蒋唱晚:“……”
“我就是叫给他们听的,证明我比较尊重你而已。”
她撇撇嘴,托腮望着前面。
虽然沈衍舟跟着她一起出来玩并不是她本意,但是人毕竟都带出来了,还是要负责的。
如果她这个带他出来的,他唯一熟悉的人,都不对他抱有足够的重视和尊重的话,她深知季程和程姗姗两个人的尿性,可能直接就忽略掉他了。
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家教老师,但这也并不是沈衍舟的错,不应该由他来承担这个后果。
少年坐在窗边,指尖落在菜单上,闻言顿了一秒,小幅度地偏头,看了她一眼。
-
“你们老板在哪儿啊?能让你们老板出来跟我讲话吗?”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老板现在在忙,联系不到,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餐厅的另一头,程姗姗握着手机,垫着脚往员工通道张望,看样子焦灼得不行。
工作人员一边拦她,一边试图询问她的意图,“小姐,有什么事情跟我们说也是一样的……”
程姗姗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急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她脚跟落地,伸手攀住刚才那个工作人员的肩膀,“昨天是不是有一位姓季的男的定了一个生日蛋糕仪式?”
工作人员懵了一下,“我们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过生日,我先帮您查一下吧。”
眼看着工作人员躬身,一个键一个键地戳,在键盘上打字查询,程姗姗真的有点慌了,整个人都快趴在柜台上,一遍遍强调,
“就是那个,仪式非常隆重,非常浮夸的,订了三层蛋糕,还龟毛到打了五六个电话确认的季姓男子啊,你们没有印象了吗?”
工作人员皱着眉回想一瞬,恍然大悟般:“您要这么说,我就有印象了!是还订了豪华套餐与展示的那位季先生吗?”
“对!”总算对上号了,程姗姗呼出一口气,手掌往柜台上一拍,“麻烦取消一下昨天的预订吧。”
“啊?”工作人员迟疑一瞬,确认道,“是取消生日蛋糕仪式,还是取消特别定制的豪华套餐?”
“都取消!”程姗姗拍板下决定。
“嗯……好的呢女士,我这边先帮你查询一下。我不确定这种已经到了时间的预订能否取消,因为是您这边的原因,我们这边大概率是无法退款的哦。”
“……”
程姗姗迟疑了一秒,然后大手一挥,“没关系,反正取消就行了。”
反正是季程付钱,她又不心疼。
“好的呢女士。”工作人员得到了确切的答复,放心地进行操作。
然而程姗姗看着她还是翘起指头,一个键一个键地在键盘上寻找,再戳下,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心是不是放得有点早了。
另一端。
季程的模样也没比她好多少,蹲在餐厅外的台阶上打电话,焦灼又狼狈。
“对,那个一串一串的氢气球不用送进来了。对的,不要了!”
两秒后,他又提高音量,“什么?!已经送了?!”
“那还能退掉吗?!”
-
不同于这两个人周遭的鸡飞狗跳,餐厅里的两个人显然很岁月静好。
蒋唱晚先是帮她和沈衍舟点了餐,饿着肚子一忍再忍,但等到菜品都快上齐了,两个人依旧没回来。
“奇怪的很。”蒋唱晚皱着眉喃喃道,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都去了半个多小时了,电话也不接。”
“您好,女士,你们这边的菜已经上齐了哦。”
侍者把最后一份汤放下来,带着菜单一起离场。
蒋唱晚犹豫了一下,“我们先吃吧小沈老师,不等他们了。”
“我没关系的。”沈衍舟说,没动。
蒋唱晚偏头看他,真诚道,“你有没有关系的,无所谓。主要是我饿了。”
沈衍舟:“……”
“本来再不吃就要冷了,真没关系的。”蒋唱晚用叉子叉了块鸡肉放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他们不会计较的。”
“你尝尝这个,这个超级无敌巨好吃。”
她伸手臂把桌前的餐盘挪了挪,挪到他面前来。
沈衍舟坐在座位上,偏头看她动作。
出来玩的蒋唱晚好像跟平时关在房间里上课的样子都不同,没有那种蔫蔫儿的、没精打采的劲儿,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看什么东西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充满灵气。
高能量到,沈衍舟觉得,就算她看天上飞过一架飞机也会惊呼一声,“天呐,飞机诶”。
……这就是没有经受过学习荼毒的人吗?
蒋唱晚丝毫不知道沈衍舟在想什么,只是像个仓鼠一样,把好吃的都往他面前堆。
“这个牛肉做得也超级超级好吃,你尝尝。”
“这个牛奶绵绵冰真的入口即化,还非常非常香醇!”
说话间隙,蒋唱晚又往嘴里塞了块咖喱鸡肉,小幅度而又快速地咀嚼着,目光还在餐桌上不停地环视,俨然一个餐桌巡逻兵,试图要找出最好吃的菜品,写出最吸引人的推荐词,才能呈上来给他一般。
……更像小仓鼠了。
“嗯?”蒋唱晚咽下一块,偏头看他,疑惑道,“你怎么不动?一直盯着我看干嘛?”
“……”
沈衍舟倏然回神,将视线移开,只淡声回了前面那句,“我可能,没你那么饿吧。”
蒋唱晚:“……切。”
两个人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闲天,边慢吞吞地吃东西,并肩而坐,竟然是认识以来最温馨平和的光景。
可惜好景不长,这种和他们俩之间氛围不符合的场景也没能持续太久。
吃着吃着,远处缓缓走来一队西装革履、面带微笑、动作整齐划一的服务生,推着一个巨大的三层蛋糕,在餐桌与餐桌的空隙过道之中缓步向前。
引得餐厅的客人纷纷侧目。还有小孩儿大喊一声,“妈妈!有人要结婚了!”
连蒋唱晚都看了好几眼,小声吐槽道,“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订三层蛋糕,又不好吃又不实用的美丽废物。”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这行人,看他们要面带微笑、礼仪满分地走向哪里,蒋唱晚也不例外。连沈衍舟都瞥了几眼。
餐厅一时安静片刻,大家的眼神追随着这队人,没有再进行交谈。
西装护卫队打头阵的那位男士开始路过他们这桌的桌边,接着是第二位,第三位,然后是蛋糕,再接下来是……
嗯?
他们不动了。
蒋唱晚蹙着眉,缓慢地抬头,看见一队穿着黑色西装的服务员,微笑着看着她和沈衍舟。
——他们带着那个银色的小推车,还有浮夸的三层蛋糕,在她这桌边上停下来了。
蒋唱晚:“……”
“?”
-
“小蒋女士,这是手背,这是脚背,而您——”
西装护卫队其中之一的大背头放下展示完手背和脚背的手,指向了她旁边的那个人,“是这位先生的宝贝。”
队形轮换,大背头旋转着退下,分分头顶上。
“小蒋女士,红豆可以做成红豆泥,土豆可以做成土豆泥,那您知道这位先生可以做成什么泥吗?”
分分头指完她身边的那个人之后,将双手一抬,缓缓落在胸前,带着完美的微笑,缓缓地比了个心。
“是他爱泥。”
“……”
队形再次轮换。
坐在窗边的两个人都已经麻木了,带着和西装护卫队一样的微笑,麻木地看着这一幕幕。
蒋唱晚一开始还惊恐万分,试图阻止,反复询问大背头,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只是来吃个饭的,不是来结婚的?
大背头看了她好片刻,然后带着挑不出一丝瑕疵的微笑,礼貌地询问,“您是蒋唱晚女士吗?”
蒋唱晚沉默两秒,迟疑而又忐忑地点点头。
接着,她觉得她会用余生来后悔这个举动。
继花样上菜、拉横幅表演、西装护卫队轮换,依次上演土味情话之后,这场折磨人的表演终于来到了下一个项目。
别说沈衍舟的表情,顶着全餐厅人的目光,还有这种本身杀伤力就足够强的表演,蒋唱晚这种顶级e人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根本不敢回头去看他。
她只能僵着脸,哈哈地笑了两声,“还、还有啊……”
“最后一个了,小蒋女士。”分分头微笑着答复她。
“不用遗憾,以后有机会的话,精彩还会继续。你人生中的精彩瞬间,从未停歇!”
蒋唱晚顿了好片刻,干笑了两声:“……哈哈。谢谢啊。”
如果是这种“精彩瞬间”,那还是停歇了比较好吧。
最后一个项目,只见大背头轻轻一拍手,粉色的氢气球从餐厅两端的入口处涌进,缓慢地上升,顶向天花板,只剩一截白色的细绳还在空中飘荡。
“喂,喂。”
音响骤响的一瞬间,蒋唱晚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右眼皮开始狂跳。
分分头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话筒,调试好了之后,开始倾情发言。
“今天,是这位先生人生中非常重要、非常特别的一天,同时,也是他决定向这位女士表达他对她心意的一天。”
“多么真挚,多么真诚,又多么真切的感情啊!”
随着分分头一步一步地在餐厅里走动,西装护卫队推着蛋糕在过道上激情澎湃地巡回游走。
“现在!我们请全场人员起立,为这位先生和这位女士,送上最美好的纪念日祝福!”
“……”
蒋唱晚坐在座位上,感受着一餐厅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鼓掌、欢呼声不断,头发发麻,脸上那点微弱的笑意也要维持不住了。
她缓缓偏头,从这场闹剧开始之后,第一次去看沈衍舟的表情。
她从未在人的脸上,看到过那么复杂的表情。
沈衍舟惯常平静淡然的面目也要维持不住,脸部肌肉无比僵硬,扯了扯嘴角。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问道:
“怎么了?”
“市一中的风云人物小美女,看上我未遂,准备强行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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