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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7章 心痒


    亱莲收到小警察的恐吓短信时正在开会, 底下汇报工作的人听见老板轻轻笑了一下瞬间噤声。


    他关上手机屏幕,面带微笑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继续,“目前来看这版方案做得不错, 比上一版像样些。”


    汇报人在心里揩了把汗松了口气。大领导明明看起来是个温和有风度的人,可全公司上下无一敢在他面前造次, 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全体员工的衣食父母,最主要的还是他身上有着一股说不上来的不怒自威的气势。


    明明脸上带笑却让人不敢接近, 长得像天仙, 气质也如仙人般矜贵之不可攀,不敢想象什么样的人才能和他日日夜夜地待在一起而不觉压力。


    而此后不仅和亱莲夜夜待在一起还日日睡一个被窝的江小鱼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陆挽晖开着车,金戈坐在副驾驶, 两个老烟枪烟雾缭绕大抽特抽,江小鱼将车玻璃扒拉出个小缝隙艰难地呼吸着。


    “师父, 您今天几点来的?”陆挽晖没话找话。


    金戈懒洋洋点了下烟灰, 看着就不想搭理他的样子敷衍了句:“七点多吧不记得了。”


    江小鱼默不作声看他俩。这两人的相处方式真的很像家里的一只猫和一只狗,那只狗特别舔,那只猫特不乐意带它玩。


    “停一下。”金戈示意靠边,他也没个正行, 按下车窗半个身子从口子里探出去找路边的小贩买早饭,付了钱后他将早饭丢给后座的江小鱼,言简意赅:“吃。”他知道江小鱼的德性,随后又说:“嫌呛你就把窗户开大点好伐。”怕冷气漏出去浪费, 只扒拉那么个小缝,给谁省油钱呢?


    江小鱼捧着热乎乎的紫米蒸饭张了张口,在陆挽晖眼瞪如牛大要吃猫的目光里默默闭上嘴。他不知道金戈对待陆挽晖为何这样, 爱答不理不算,还总把自己拖出去当他的挡箭牌, 令江小鱼有点烦。


    到了医院,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的同事见他们来了便交了会班。金戈和季家那边的佣人简单交谈了几句,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间单人病房,环境良好,家居齐全。季妄安看样子是刚醒,略微歪着头看向窗外。听见开门声他转过头,第一眼便看见了跟在金戈身后的江小鱼。


    “原来是你啊。”他低低笑了两声,随后便被呛到,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江小鱼见状有心去扶,只是他鲜少接触人更没照顾过人,张着手忙了半天不得章法。金戈拉开他将床摇起来点,又从一旁抽了几张纸巾摁在季妄安的嘴角说:“咳出来。”


    季妄安的肺部有些感染,痰液堆积在气道里,护士早上吸了半天也没吸出来多少,这下歪打正着让他自己咳了出来。


    他喘了口气精神看着挺好,没说谢谢而是扭头看向江小鱼说:“原来你是警察啊。”怪不得呢,怎么会恰巧出现了一个索尼娅来拯救他,如此便能说得通了。


    江小鱼点了点头不言语。


    陆挽晖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见人清醒便要问询,只是还没开口便被随之赶来的亱阑打断。


    “我儿子才刚醒,怎么也得让他休息会吧?”她面容不快,身后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律师。


    “妈,没事的。”季妄安扯了扯嘴角,明明出了车祸摘掉了脾,可他的精神看起来倒比之前更像个人,“让警察问吧。”


    在对方律师确定完委托人的健康状况和自愿性后,江小鱼打开录像设备开始记录现场。


    考虑到季妄安的身体情况,问询简短且关注重点,结束后江小鱼收拾着东西,金戈走过来说:“昨天夜班的同事回去补觉了,你替他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江小鱼的错觉,他感觉金戈讲话时的嗓音有些抖。


    江小鱼说:“你少抽点吧,喉咙都哑了。”


    金戈咧开嘴揉了揉他的脑袋:“猫崽子一个还管上师父了。”


    他将设备递给金戈,望着两人上车走远,随后转身准备回住院处。


    在一个拐角,他的鼻尖悄然绕过一缕冷香,熟悉感让他茫茫然抬头。这世间所有的阳光像是都被收进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他看着自己笑,令他乱了阵脚。


    他踉跄了一下,随即一只手落在他的腰间,稳稳地搂住了他。那只手很大掌心很烫,江小鱼像是被太阳灼了,腰间蓦地瑟缩了一下。


    好在待他站稳,亱莲便绅士地收回了手,好似刚才的肢体接触只是一个必要的帮助举动。


    “江警官是不是瘦了?”亱莲不动声色地阖了阖掌心,这才出去几天?本就清俊的脸肉就消了些,腰细得更是一掐便要断了。“这里又是怎么了?”他曲起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江小鱼的脸侧轻轻刮了一下,那里红了一块,还鼓了个小包。


    轻柔的触碰,仿佛羽毛般掠过江小鱼的脸颊,让他察觉出一丝痒意,他不由自主地半眯起那侧的眼睑,这才发现脸颊那里是真的很痒。


    “蚊子咬的……”他低着头,举着手在蚊子包处抓了又抓。


    “别动,抓破了就不好了。”亱莲握着他不停抓挠的指尖,指甲修剪的干净圆润,怪不得就连当猫抓人也没个章法,只会胡乱喊着王八蛋没头没脑地咬几口。


    亱莲勾了勾嘴角,拉着他的手走进一旁的小超市,买了支止痒药膏。


    他的掌心实在是好烫,江小鱼被他握得手心冒汗,心跳更是快得不像样子。


    “抬头。”男人的语气里带着丝无奈,他松开握着江小鱼的手,支着江小鱼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怎么总是喜欢低头?”


    江小鱼已经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就这么将下巴交于了对方。他的身高将近181,可男人明显比他还要高上不少。


    头顶的阳光被亱莲遮了一些,他另一手拿着药膏轻轻点在蚊子包上,指尖抵着药膏在皮肤上搓开时又痒又燥,有着令人难以言喻的湿滑感。


    “好了,不要碰它过一会便好。你是来找妄安的?那就和我一起上去吧。”


    江小鱼点点头跟在对方身后,耳上染着荷花尖头那一抹红。这三甲医院里卖假药,他心想,这药膏一点用没有,不仅蚊子包上的痒没止住,还扩散开来跑到心脏里去了。不然,怎么胸膛处酥麻麻痒了一片。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季妄安的病房,亱阑正满脸心疼地举着帕子给季妄安擦脸。她瞥见亱莲,毫无道理地说:“你弟弟躺床上这么久了,你才想起来看?”


    “工作忙,接到消息便赶了过来。”亱莲很有风度地弯了弯眼睛,却没有上前只立在一旁。


    “工作能有妄安重要?”亱阑柳眉一扬便要生气,又看了看季妄安,像是顾忌他正在休息,憋着气般对跟着来的两个佣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回报老太太,告诉她妄安的情况稳定,让她放心,这里有我呢。”


    两个佣人对视一眼,对着亱阑安抚了几句便走出病房。


    一两分钟后,亱阑走到房门前站立,确定人走后她将房门关好,转身抚了抚脸上的发丝,对着江小鱼柔和一笑:“江警官坐吧,待会让亱莲去给你拿些吃的。”


    明明刚才还很生气现在又平静的慈祥,这人的脸色变化之快让江小鱼措不及防。他有些茫然地摆摆手说:“我不坐了,我去走廊里守着就好。”人家一家人肯定有话要说,自己待在这里徒增尴尬。


    亱阑收了笑,淡淡说了一句:“坐。”


    江小鱼扑通一声就坐在了沙发上,两手乖乖放在膝盖上低着头不再讲。


    亱阑“扑哧”一声,“怎么这么呆?”她转头看向亱莲,目光里带着打趣:“去给江警官买瓶牛奶。”这傻乎乎又直白的反应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


    江小鱼对待恶意直觉敏锐,可生活里这种带着善意的调侃他接触的实在是少也下意识就会规避,听不懂别人话里的意思他还说:“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这下亱阑更是掩着嘴角笑得止不住,亱莲眼角弯出一弯月,身后的季妄安被吵醒了含糊着问:“妈?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亱莲说:“刚刚,感觉怎么样?刀口恢复的还行吗?”


    “还好,不是那么疼了。”季妄安揉了揉眼,问亱阑:“妈,你刚刚是不是提到了奶奶?她怎么了?”


    亱阑掖了一下旗袍的裙摆,侧着身子坐在床旁,“哎……没什么事儿……”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事,季妄安急得半抬起上身:“奶奶怎么了?”


    亱阑挡住他的动作,将他按回床上给他掖了掖被子,拍着他的胸脯轻飘飘说道:“真没什么事儿,就是听到你出事,一着急就中风了。”


    亱莲挑了挑眉,默不作声地坐到江小鱼身边,高大宽阔的身体带着让人无法忽视之感,江小鱼忍住想要变成猫的冲动,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往旁边挤了挤。


    那边的母子俩还在继续。


    “怎么会这样……”季妄安带着些悔意:“她现在怎么样?”


    “人是清醒的,就是不能动弹。你也别急,医生说了,好好静养便会慢慢康复的。”


    尽管眼下再多安慰无用,可季妄安哭着自我责怪,亱阑也只是柔声哄着。


    江小鱼抿着嘴,悄悄抬头看向一旁,结果刚一露面便被对方抓了个正着。亱莲眼眸深邃,神色间看不出太多情绪,江小鱼不知怎么就生出一股情绪,小声问他:“你不难过吗?”自己的母亲对待自己是这个态度,对待弟弟是那个态度,偏心的似乎有些明显。


    亱莲短促轻笑一声,他抬手点了点江小鱼俊挺的鼻子,“叔叔三十多岁不是三岁,可不是难过时只会将头埋进被窝里,露个尾巴出来的小猫咪。”


    这话语连着回忆在江小鱼的脑子轰然爆炸,他的脸颊迅速升温,如果不是穿着鞋子,那没有遮挡的脚趾大概都能看出是红的。虽然男人在自己面前经常自称叔叔,可那是猫形,这还是第一次在人身时他听见对方这么讲话。


    他又羞又恼,心里又骂王八蛋胡乱安排辈分。


    “江警官。”男人刻意压低的语调沙哑,气息拂过江小鱼的耳尖时悄声说:“你和我那只不听话的猫好像啊,一害羞,耳朵尖都是红的。”


    他妈妈和弟弟还在呢!江小鱼头低着都差点埋进胸膛里,猛然起身像只鸵鸟般快速走到门前,拧了好几下才拧开房门一头钻了出去。


    亱莲发出难以遏制地轻笑,一手轻轻打着拍,像是看戏曲表演时被台上演员的表现所取乐,悠然拍手称赞。


    季妄安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一向矜持清贵的哥哥,不明白他怎么笑得这么开心。亱阑掏出帕子掩唇,也惊讶于亱莲毫不遮掩的情绪外漏,母子分离多年,这还是头一回,她看见这孩子真的有了笑的模样,让她心里止不住地泛上酸涩。


    她掩好情绪,又拍了拍季妄安,“躺好,刀口炸线就不好了。快到午餐的时间了,给你买些吃的可好?”


    季妄安被她拍得有些迷糊,隐约记得她早上来时手上好像提着食盒。既然带了食盒怎么还要去买?况且他现在打着营养针流食都不能喝。可被她柔声安慰几句后他又忘了这茬,拒绝后便听她说:“那妈妈先去吃饭。”


    丝毫不提亱莲,也不提那个特地为亱莲准备的食盒。


    *


    那日回到家,江小鱼才彻底静下心。他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闷声坐在地上接过一只毛绒绒便撸。亱莲的样子看起来还好,没有什么伤心的表现,甚至还能打趣人。混蛋……猫都跑了他竟然一点都不难过,还说猫不听话!


    江小鱼想到这里手上用了些劲,底下被他捏着爪子的小狸花叽了一声,嗲兮兮喵着:“老大,猫猫痛痛。”


    江小鱼连忙松手给它揉了揉爪。


    黄耳猫用屁股撞了一下一旁的花臂猫,“它就是人类说的心机婊吧。”


    花臂猫深以为然,鼓了鼓自己前肢的肌肉,随后一秒变脸夹着嗓子喵喵叫着扑向江小鱼,“老大,猫猫很强壮猫猫不怕痛,你捏猫猫吧。”


    小狸花猛地蹿起,提爪就上,两只猫顿时打作一团。


    江小鱼也没阻止他们,家里只有一群对于人类身躯完全无感的毛绒绒。他丢开毛巾赤裸着上身,黑色短发凌乱垂在额前,皮肤很白,脖子处能清晰地看到皮下蓝紫色的血管。


    刚洗完澡的胸膛处被热水晕红了一片,身材精瘦,腰腹紧实,怎么看怎么好看。他伸了个懒腰,下一秒,一只黑色的小猫从脱落的裤子中钻了出来。


    江小鱼跳上桌,总算是想起来登录直播软件了。许久未看,后台的评论多的要爆炸了,他不停刷着,大多都是一些关心他现状的,还有就是问:小猫又回你这里了吗?能不能把小猫还给第二个主人啊?它在那里的生活条件明显更好!


    大家都是好心,江小鱼知道。他打开直播准备让大家看看他现在很好,他能照顾好自己,不用把他还给第二个主人……


    【!开播了啊啊啊】


    【天哪让ee亲亲,想死ee了!】


    【这是什么?潦草小猫?亲一口!】


    江小鱼对着屏幕喵了一声,随后叼起一旁提前写好的纸板,上面写着:谢谢ee们的关心,小猫很好。它前段时间自己跑了出去,已经自己跑回来了,它会照顾好自己的大家不用担心。


    他这话说的自己是看不出来毛病,可在外人看来通篇都在说小猫自己。什么叫它会照顾好自己?那要你这个主人干什么?


    【不是,神经吧?指望小猫自己照顾自己吗?】


    【主播有毒吧?什么叫小猫自己跑出去?真的不是你没封窗让猫跑出去了吗?还自己跑回来了,你可要点脸吧!】


    【就是啊,小猫能跑回来是运气好,猫念旧想着主人,你怎么写得这么理所当然啊?】


    江小鱼被骂懵了,尽管他对谩骂和异样的目光已经做到了自动屏蔽不去在意,可这个情况完全不同,大家是真的担心他所以才骂,因为她们并不知道他和他的主人根本就是一个人……


    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时一群毛绒绒跳上桌挤到了镜头前,喵喵叫着替江小鱼解围。


    这还是第一次,直播间里出现其他的猫,毕竟往常江小鱼直播时它们都乖乖待在地上,以为江小鱼在工作赚钱不敢打扰。


    “老大,那只难闻大猫说我们也能帮你直播赚钱的喵~”


    难闻大猫……江小鱼哭笑不得地抓了抓脑袋,估计是金戈身上的烟味让它们不喜。


    “是哇是哇,猫看见了,有什么东西砰的一下在手机里炸开了,难闻大猫说那就是钱!”那是观众打赏的烟花,确实是钱。


    “只要我们喵喵叫是不是就能赚钱啦!”


    一群猫围着中间的小黑猫东倒西歪叫个不停,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被萌的心都要化了。


    【主播家里怎么这么多猫?】


    【真的好多啊,啊,好像还有狗!】


    【主播是救助了很多流浪动物吗?】


    【估计是!因为救助的太多了,注意不到一两只很正常的。】


    【怪不得说是小猫自己跑出去了。】


    【天哪真的好可爱,可以领养吗?】


    江小鱼伸着爪子推开一旁眼神不好的小白,刚想说话便看见屏幕上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刷屏之快让人目接不暇。


    一朵烟花是999,就这么一会对方刷了快两百个,江小鱼惊讶之余看见了打赏人的ID:亱莲。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又歘欻欻(chuā)地打赏了一百多个。


    “你干嘛呀!”江小鱼大喵着,举着爪子就往屏幕上用着自己的猫照做头像的亱莲拍去。


    【啊~被猫猫打惹。】


    【握住猫爪,使劲亲!】


    【小猫咪嘿嘿嘿,怎么长得这么黑爪子这么粉呀?】


    【这是哪里来的土豪……已经七百多个烟花了我的天,这是多少钱啊?】


    江小鱼急得团团转,“你干嘛浪费钱!”爪子猛拍,“别炸了,平台得抽一半的手续费!”


    亱莲听他小家子气地喵出这句,忍不住笑了一声才停了手,随着最后一朵烟花的绽放,数字刚好是1000个。


    他是毋庸置疑的榜一大哥,发言被置了顶:您好,请照顾好我的小家伙,提醒他出去玩要记得回家。


    江小鱼红着脸,啪嗒一声将手机关了拍了下去,接着一头埋进爪间好半天了也不出声。


    “老大?”长得很丑的小奶牛凑着个脑袋过来说:“你耳朵好烫哦,是不是生病啦?”


    江小鱼虚张声势地抬头对它哈气:“猫没有!”


    小奶牛被他吼得一愣,委委屈屈扭屁股:“那就没有嘛。”


    他又将头埋进爪子里,鸵鸟了好一会才两爪捧着热度退了去的脸抬起头。一群毛绒绒扬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他故作镇定:“都睡觉去!”


    啊?睡觉?现在吗?可是离它们睡觉的时间还差着好一会呢!毛绒绒们毛脸委屈,可老大的威严不容置疑,于是三三两两,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往窝里走去。


    江小鱼冷静下来后将手机重新拿了起来,他光溜溜的钻进被子里点开亱莲的头像,是自己趴在书桌上的照片。


    “什么时候拍的……”他嘟囔了一句,觉得有些热又把被子拉了下去。没一会儿,又拉上来遮住半张脸,只留个眼睛在外面滴溜溜地看着手机。


    男人的主页空白,只有介绍里堂而皇之地写着:小家伙的主人。


    “混蛋!胡说!”他将被子踢下床。


    有睡在床头的小猫被他一脚带着被子滚了下去,一脸懵逼地坐在地上半晌,才团吧团吧肚皮一敞继续睡了。


    江小鱼深吸了一口气,点开亱莲的私信框,上面赫然有着前段日子他留的一条信息:您好,请问您是这只小黑猫的原主人吗?高价回收他的抚养权,有意请联系我哦^ ^


    他啪啪打字:高价回收是什么意思!


    对方回的很快:高价回收没人要的小邋遢,要多少叔叔都可以给哦。


    王八蛋!江小鱼丢开手机拽过枕头盖在脸上,心脏失了控,再也不听主人的意愿,兀自砰砰撞着胸膛。


    第二天醒时江小鱼有些鼻塞,原来昨晚他就那么睡着了……尽管夜里他被空调吹得冷了自动变回猫形,但还是免不了一场感冒。


    办案处里今天人多,好几个外出办案的变形人都回来了,看见江小鱼后他们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江小鱼低声回:“早上好,办案顺利吗?”


    “还行……”


    他点点头,接着走进了里屋的档案室。


    等他走后同事们这才嘀咕开了:“这是江小鱼啊?竟然还会说话呢?”不怪他们诧异,同事相处也有段日子了,这人的性子很独,往常打招呼最多回一声,从来没有他主动问的时候。


    “这段时间发生了啥?看着好像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了。”


    江小鱼不关心他们聊什么,坐下来后连忙抽了张纸巾开始呲鼻子。他一年到头很少感冒,可一旦感冒就是重感冒,此刻他眼眶泛红鼻腔冒酸,正是不舒服的时候,结果又撞见了诈骗短信:2000一月,童叟无欺哦。


    江小鱼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回:XX区XX路是吧,警察马上就到。


    第028章 报警的拉布拉多


    说是马上就去抓诈骗犯, 可眼下手头上还有工作要做,江小鱼吸了吸鼻子,点开档案系统。


    沈挈和其他两人现被关押在看守所里, 已经进入了审查起诉阶段。季妄安因车祸住院,待病情稳定后, 也将面临司法审判。溺水自杀案将近尾声,金戈秉承诺言将江小鱼调去整理档案。


    “啊?竟然还有毛毛虫变形人吗……”望着档案资料上色彩斑斓看起来就毒性不小的毛毛虫, 江小鱼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到底是怎么变得?”


    一上午昏昏沉沉,到了中午他觉得只靠着自己的抵抗力实在是扛不住了,便跑到隔壁街区的药房买药。三盒药花了大几十, 江小鱼刷医保卡时心都在滴血。昨晚亱莲打赏的钱他打算找机会还给对方,金额太大了他不好意思拿, 还有几个女孩子也打赏了一两千也得找人退掉, 几块十块的也就算了,多了的话没道理这么理所当然地就收了。还得找屋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像现在这样带着大院子的平房,他现在的工资一个月一半都花在了房租上, 要不是还有个吃播的兼职,真的连饭都要吃不上……


    他踩着地上金色的光斑一路上胡思乱想,在过个路口就要到机关大门时,他被一只狗给撞了。


    *


    阿布摇着尾巴将厨柜门甩得啪啪作响, 俊美的主人摸索着案台上的开罐器正在给它开罐头,“乖狗狗,等爸爸再给你倒杯羊奶。”


    阿布激动地汪了一声, 将尾巴塞进主人的手里小心牵引着防止他磕碰到。它是一只导盲犬,从小便被主人捡到, 和主人一起生活已经七八年了。


    阿布领着主人来到餐桌前,吐着舌头跳上椅子让主人为自己系上围兜。


    “阿布好乖。”主人摸它的脑袋,还亲了它好几口,“吃吧。”


    阿布听话埋头就吃,但它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吃相,动作不能太大,不然溅出来的话主人很难清理的!刚吃没几口便听见门铃声响了,阿布裹了裹嘴角跳下椅子跑到门前汪了一声。


    “洛溪,是我。”门外有道男声传来。阿布憨厚的脸上表情突然严肃,对着门外吠了一声:“滚开!”它听出来了这是主人前男友的声音,一个劈腿的死渣男。


    “阿布,会吵到邻居的。”主人出声制止了它,随后开门将那个男人放了进来。


    “洛溪……”渣男手里捧着一束白百合,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将花束放进洛溪怀里,“路过花店时看见了这束白百合,觉得很衬你。”


    洛溪揽着花弯起眼睛礼貌地笑了一下,“谢谢。”


    浅栗色的发丝,苍白的肌肤,薄唇淡绯色,无焦距的眼眸里有着明显的缺憾和破碎感,这束白百合的确很称他。


    蒋飞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洛溪身上游走,从秀丽的眉眼到精致的锁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太纯洁的念头。


    阿布见这渣男一副坏狗见到骨头的样子,十分生气地对着他又吠了一声。


    蒋飞被叫回了神,仗着洛溪看不见举着巴掌隔空吓唬这死狗,无声威胁道:“再叫就把你丢出去。”


    阿布更加叫个不停,龇着牙就想将他赶出去。洛溪拍了拍阿布的脑袋,“再叫爸爸就要惩罚你了。”他将花束放在桌上,转身示意男人进来说话,“蒋飞,谢谢你的花,但我说了我们分手,没有回转的余地。”


    蒋飞拉着洛溪坐在沙发上,随后半跪在洛溪面前深情款款地说:“那件事是我不好,可我们交往也有一年了,我实在是舍不得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阿布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看见主人面带犹豫它更是急得打转:“他是渣男!主人你不要信他!”


    只可惜主人不但听不懂它的话,还嫌弃它吵,起身准备将它关进屋子里。


    “我来我来。”蒋飞笑着把洛溪按回沙发,“你坐着,我把阿布关进去待会再放出来。”


    “好。”


    尽管阿布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见主人也是这个意思,它委屈地呜咽了两声,被男人拽着脖子上的项圈拖进了卫生间里。


    卫生间门被关上,隔着门上的雕花玻璃它只能模糊地看见客厅里的剪影。它将耳朵贴着门想仔细听听声音,却听见主人突然发出一声呵斥:“你放开我!”


    紧接着就是一些打斗的声音和闷哼声,阿布吓了一跳,直起身子两爪搭在门把手上拧开门就冲了出去。只见那个渣男手上拿着一把刀而主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渣男的样子像是有些慌张,举着刀对着拉布拉多胡乱挥了几下,见这狗只关心主人丝毫没注意他,他拉开大门飞快跑了出去。


    “主人。”阿布呜呜叫着想用舌头抵住伤口。


    洛溪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他摸了摸阿布,指着茶几上的一个警犬小挂件,“宝宝乖,去报警,就在隔壁街道,爸爸带你遛弯路过的。”


    阿布汪了一声,不敢耽搁,叼起玄关上的钥匙将门用力蹬上随后冲出家门。


    *


    江小鱼搂着撞进自己怀里的狗脑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嘶了一声还没来不及摸摸自己摔得生疼的屁股,便看见了这只米白色的拉布拉多嘴角和脑袋上都有着粘稠的血迹。


    这只狗十分惊慌,挣扎着想要拽出脑袋往警局里跑,江小鱼拉住它的项圈安慰着它:“冷静点,让我看看是不是受伤了。”


    阿布嘴里还咬着钥匙,它龇着牙闷吼想让他放开自己,可它到底是只脾气温和的导盲犬,不能伤害无辜的人类已经被刻进了他的本能里。于是它只能着急地呜呜两声:“狗没事你松开狗,狗的主人受伤了狗要去报警。”


    “我就是警察,血是你主人的吗?他怎么了?”


    “主人被渣男拿刀子捅伤了。”它汪汪说完突然愣了,“你能听得懂狗说话。”


    江小鱼嗯了一声,从它嘴里拿过钥匙,随后把药塞进裤兜里示意拉布拉多赶紧带路:“打120了吗?”


    阿布一边跑一边回他:“狗太着急了没想起来,也没看见主人的手机。”


    几句话一问江小鱼便感觉到这只狗很聪明,他跟着它一路快跑冲进了一栋居民楼里,这期间他已经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见拉布拉多不跑了蹲在一处门前,江小鱼掏出钥匙,刚一打开屋门他便闻见了一股血腥味,客厅中间躺着一个人,白色的衬衣上满是血迹。


    “去拿个毛巾。”江小鱼咳了几声,接着蹲在伤者面前迅速摸了摸对方的脖子,感受到脉搏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


    像是听到了声音,那人纤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睁开了无神的双眼,“阿布?”


    “不要动。”江小鱼接过拉布拉多递过来的毛巾,按在伤口处稍微施压减少出血,“你的狗很聪明,它准确地找到了警局。”


    洛溪无血色的嘴角扯出一抹笑,“他是最棒的。”


    这块区域位于市中心,救护车来得很快,江小鱼帮着医护将洛溪抬上担架,见男人喘不上气嘴里还念着“阿布”,他低声说:“我会照顾好它的。”


    救护车拉着主人疾驰而去,拉布拉多呜呜了两声,紧接着就想跟在车后跑。


    江小鱼觉得头有些晕,他捂了一下额角,拉住拉布拉多的项圈说:“我带你去吧。”还没到午班的时间,医院那边也要登记,帮狗帮到底,他带着狗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一开始看见他浑身是血还带着条狗就想拒载,江小鱼冷着脸出示了证件,司机屁话也不敢再放拉着一人一狗就走。


    到了市医院大门,江小鱼和人说明了下导盲犬的情况,院方表示可以进入后他便带着拉布拉多做了登记随后便将它带到急诊室门口。


    “你的主人在这边有亲戚朋友吗?”他一连串打了好几个喷嚏,掏出纸巾擦了下鼻子,鼻腔塞塞说道:“我马上要上班了,不能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只有狗和主人。”拉布拉多将头搭在江小鱼膝盖上,轻声汪了一句谢谢,随后又说:“没关系,警官你回去吧,狗可以的。”


    江小鱼还是有些犹豫,尽管院方同意狗待在这里,但保不准其他病人有意见,人要是想伤害狗,那法子可太多了。他的大脑此刻稀里糊涂,屁股也痛得不行,勉强站起身说:“手术还要一会,就算醒了他可能一时半会也不能进普通病房,你先和我一起回去吧,下班后我再带你过来。”


    拉布拉多想拒绝,他不想离主人太远,可它抬头看见小警察此刻的状态不好连忙跑到他腿边半顶着他晃悠着的身子,“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很不舒服。”隔着裤腿的布料它都能感觉到这人身体的热度,他在发高烧。


    江小鱼想说自己没事,但他的大脑却变得越来越昏沉,四肢也渐渐失了力气。他踩着棉花般走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向前栽倒。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江小鱼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人的怀抱。那人的胸膛结实宽阔,带着灼热的气息和好闻的味道。


    *


    亱莲本不想再去医院的,毕竟这场戏中最想看的戏码已经落幕。


    刚来松市不久他便被沈齐盯上,他头上三个哥哥,两个从政一个从军,他打小就被老爷子带在身边于名利场中泡大,沈齐的段位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乐子,比人机高明不上几分。


    只是他没料到沈挈会去接近季妄安,他存了些作壁上观的意思,毕竟他喜欢看别人的选择。季妄安选择了错误的道路,那他便想接着看看季家的选择,结果没意思极了,一点也不出他所料。但亱阑的态度让他有些玩味,自己的母亲好像与舅舅和陈一曲口中所说的恋爱脑相差甚远。


    存了些探究的心思,他又去了医院几次,恰巧,回回都能遇上亱阑。


    “亱先生,我们到了。”司机将车停稳,下车为亱莲拉开车门。


    亱莲从思绪中抽身,抬眸望向路旁的梧桐。松市的夏天很是热烈,太阳火辣辣地照射下来,咬着树叶间的缝隙,将叶子的深绿吮吸了些去,变成了明亮的黄绿。


    有些像小家伙眸中的颜色。


    亱莲穿过门诊准备去往住院处,路过导医台时他听见两个护士在小声聊天。


    “刚刚那个牵着拉布拉多往急诊去的警察好帅。”


    “是挺帅的,送进来的那个伤患长得也帅。”


    “不一样,伤患是美,警察是帅,而且他眼睛的颜色好特别,竟然是绿色的,可惜他没穿警服,不然的话就是活脱脱的制服诱惑……”


    “啧啧,你擦擦口水吧。不过要说帅,最近我在高级病房区遇见的男人才是真的帅,又成熟又儒雅又英俊,跟漫画里的爹地似的,看得人腿都软了。”


    让人看得腿软的亱莲转了脚尖的方向问两人:“请问急诊往哪走。”


    本想反驳同事讲话夸张的小护士一抬头,呆呆咽了口口水,伸出一根手指为他指了指方向。


    “谢谢。”


    亱莲顺着方向过去,远远便看见江小鱼牵着一只米白色的拉布拉多站在急诊门前。小家伙低着头,估计又在仗着人听不懂,和动物说着悄悄话。他站在廊口处默默看了会并没打算过去,只是眼见他身子踉跄了几下就要摔倒,再回神时便已将他抱进了怀里。


    *


    江小鱼的头有些突突得疼,眼皮还很重,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趴着睡在床上。


    “醒了?”


    声音醇厚如酒,潺潺流进江小鱼的耳中。他下意识便要撑着手臂抬起身,亱莲按住他的后脑勺拦住动作,“再睡会吧,重感冒加瘀伤,江警官怎么不请假呢?”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有闲心帮着狗找主人,亱莲莫名带着不满。


    “瘀伤?”江小鱼先是被自己破铜锣般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紧接着便察觉到了屁股处传来的牵扯般的疼痛。


    “软组织搓伤。”亱莲坏心眼地隔着被子拍了拍江小鱼的屁股,“又紫又青肿了一大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江小鱼这时还是只纯洁的没经历过春天的小猫,单纯羞恼于他的动作,耳朵充血问道:“你怎么能打人屁股!”


    亱莲诧异地两手举在肩前,像是觉得江小鱼大惊小怪,“隔着被子呢,叔叔都没用力。”


    “那也不行!你怎么一点都不尊重人!”


    “好嘛。”亱莲妥协般叹了口气,语气像极了哄小孩子,“是叔叔的问题,叔叔不知道你这么敏感,下次拍屁股前叔叔一定会征求你的同意。”


    这个人怎么能一本正经地讲出这种流氓话!江小鱼将头埋进枕头里不想理他,可没一会他又犹犹豫豫地抬起身子想下床。


    “说了不能动哦,手上还打着点滴呢。”


    “可、可是。”他的声音低若蚊吟,“我要上厕所……能不能喊护士来拔针……”


    亱莲弯了弯眼睛,笑着拒绝:“不能。”


    江小鱼瞪他,竟然敢来脾气了,抬着手就准备自己拔,“我吃药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打点滴。”


    亱莲不置可否,俯身靠近。


    冷香钻进江小鱼昏沉的大脑,将他刺得一激灵,他刚冒出的脾气收了回去又缩着脑袋钻回了壳子里,小声问:“你干什么……”


    “不是要上厕所吗?”亱莲掀开被子,大掌握着他的腋下竟然将他一把抱了起来。两人的胸膛相贴,江小鱼连忙用手撑着他的肩膀拉开距离,“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他是屁股摔伤了又不是腿断了……


    “不要逞强。”亱莲单手揽着他的大腿往上兜了一下,另一手取下点滴瓶,“乖一点,血液倒流的话叔叔就会生气。”


    “就会打不听话的小家伙的屁股。”


    第029章 吃醋


    或许是男人的威胁起了作用, 江小鱼将手搭在亱莲的肩膀上不敢再动。他瘪着嘴,样子还有点委屈,没什么理由地觉得这个人讨厌, 长这么大个体温还那么高,只要和他在一起自己的血液都像是燃的。


    他被抱着转了个身, 这才看见了一直安静趴在床边,表情一脸吃瓜的拉布拉多……这狗成精了, 他竟然能从它的脸上看见八卦。


    江小鱼有些尴尬地挪开视线不看狗, “待会我去问问你主人的情况。”


    听见主人两个字,拉布拉多收起吃瓜脸,一脸兴奋地汪了一声。


    亱莲抱着他走进卫生间, “和狗说话它能听得懂吗?”


    “狗很聪明的。”江小鱼心虚。


    男人唇边浅浅漾开一抹戏谑没有戳穿他,垂眸看着他头顶的发旋问:“要叔叔帮忙吗?”


    “什么?”


    亱莲眸光往下落在江小鱼的腹部, “脱裤子?”


    江小鱼涨红了脸, 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不要,你,你你出去!”


    “真的不要?”


    小黑猫气急败坏地瞪大了眼睛, 挥着爪子就要挠人,亱莲虚虚握住他的手指笑着说:“好了,不逗你了,小心些动作, 别让血液倒流了。”


    他面上恢复温润内敛的样子,将点滴瓶小心挂在一旁,随后转身带上了卫生间的门。


    确认对方离开后江小鱼垂着头盯着马桶里浅蓝色的消毒水看了一会, 这才晃晃红温的大脑开始脱裤子。虽然病号服宽大,但褪衣服时摩擦到了臀尖的皮肤, 火辣辣的疼痛感。


    他反手摸了下屁股,湿漉漉又滑腻腻的感觉,应该是被涂了药。谁给我涂得?……他耳尖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不想再纠结下去,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催眠:要去上班,要去看房,要去喂猫,要去帮狗看狗主人,这辈子的事情都想了,就是不敢往亱莲身上想。


    穿好裤子后他按下冲水键,稍微走了两步便感觉屁股上的肌肉被拉扯得疼。


    他不是个娇气的人,对疼痛的忍耐力也强,把点滴瓶取下来后走到门边拧开把手,将脑袋探了出去环视了下发现亱莲已不在屋子里。


    拉布拉多汪了一声:“那个人出去了。”它起身跑了过来挡在江小鱼身侧,小心跟着他说:“警官你慢一点。”


    江小鱼脸上有着很柔和的笑意,他将点滴瓶挂好趴回床上,摸了摸拉布拉多的头说:“谢谢你。”


    “狗谢谢你才对,还要和你说对不起,因为狗撞到你你才会受伤。”拉布拉多吐着舌头说。


    “没关系的。”江小鱼说,看它频繁地伸舌头裹嘴巴,他抬起身想要找水:“你是渴了吧?等我看看有没有水。”


    “你要喝水吗?”熟悉的低醇嗓音。


    亱莲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助理,他走上前按住江小鱼的手腕,手背上因为针头移动已经有了轻微的鼓包。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江小鱼身上,没有回头直接吩咐身后:“去喊护士,再买几瓶水过来。”


    助理刚到床边,闻言应好随后转身离开。


    亱莲轻轻摁了摁鼓包的位置,江小鱼吃痛往回缩了下手,结果被他握住没能抽回去,男人轻声开口:“你真的很不乖。”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原本总是勾着的嘴角弧度有些不明显地下撇,温和的模样淡了些。


    他的睫毛很长很直,下敛时在眼下投出了两片很深的阴影,让那双原本温润如玉的眼眸教人看不清晰,“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男人的语气浅淡,但莫名能听出些他对江小鱼的举动有所不满。


    “……重新扎一针就是了。”江小鱼的嘴角小幅度地瘪了下,声音很低,透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一片绿叶从树梢飘落,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亱莲的唇边溢出,“我只是担心你会痛。”


    那片叶子寂静地落在窗台上,盛住了些许日光。亱莲叹在了江小鱼的心上,又轻又痒。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老板。”助理拿着水领着护士走了进来,“那个急诊伤患待会就能转普通病房,刀口幸运地避开了所有关键的内脏组织,看着吓人,其实只是皮肉伤。医生说恢复得好的话没几天就能下床活动了。”


    “嗯。”亱莲应了一声。


    助理一连串的话语吹散了两人间的缱绻,亱莲将江小鱼的手腕放下,起身示意护士重扎。


    止血带在腕间绑紧,江小鱼做贼一般悄悄瞥向亱莲的方向,想看他的反应,没曾想又被抓了个正着。


    “看叔叔做什么?”男人语气里带了点戏谑,被他做贼般的样子逗得心情稍好,觉得陈一曲对这小家伙的描述很正确:偷感很重。换成猫形,耳朵估计都得竖成电线杆了。


    护士解开止血带满脸好奇地盯着两人瞅,江小鱼注意到她的视线红着耳尖连忙转头,结果又撞见了一脸吃瓜样子的拉布拉多……


    护士心里猜测着这两人的关系。英俊爹地自称叔叔,莫非是叔侄?可是这个氛围感又是怎么回事?一股子基味!她在心里尖叫,端着医用弯盘小步快走等不及要出去和姐妹分享八卦。


    气氛教人尴尬,江小鱼找借口岔开了话题。“能不能麻烦你给拉布拉多喂点水?”


    拉布拉多听到这句话,狗脸僵了,也不吃瓜了,狗屁股一转就想往门外跑:“狗不渴,狗要去找主人。”


    亱莲眼睛一弯微微一俯身就拉住了拉布拉多的项圈,“当然可以。”


    阿布不喜欢这个人类,尽管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且还和小警察关系暧昧,但这个人类的气场莫名让狗觉得很有压力……


    亱莲举着矿泉水示意拉布拉多张嘴,阿布紧张地舔了下鼻子,在男人已经有些不耐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时连忙仰头张口。


    “你昏迷时有电话打进来,我替你接了,他说是你的师父。”亱莲将半空的矿泉水瓶放在桌上,又开了瓶新的递给江小鱼,“是那位叫金戈的警官吗?”


    江小鱼点点头,“是。”


    “你和他的关系很好?”男人语似不经意。


    趴着的姿势喝水有些不畅,江小鱼努力抬头灌了一口,毫不犹豫道:“当然,师父他救了我。”


    如果不是金戈,他大概早已溺死在了江里。尸骸可能会被人打捞上来,也可能会在江底腐烂,为那一江的游鱼提供一些养料。他们的关系不能用很好来形容,亦师亦友,他是他很重要的人。


    男人侧身坐在床边,他望向窗外时江小鱼只能看见他线条干净利落的侧脸,鼻梁高挺眼窝很深,没有那抹常映在脸上的笑时,温文儒雅的感觉便失了些,显得人淡漠不染烟火,有些不好接近。


    江小鱼动了动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下亱莲搭在床边的手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身体不受大脑控制一般,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亱莲侧脸,眼角微扬,“江警官在做什么?”


    江小鱼猛地收手,不敢看男人的表情,指尖扣了扣床单说:“谢谢你,你也救了我。”如果不是亱莲抱住了他,那他摔倒时不巧磕了脑袋,那搞不好也是会一命呜呼的。


    他没有抬头,看不见男人的表情只听见他很短很轻地笑了一声,紧接着那只带着很高体温的大手就抚上了他的后脑勺。


    亱莲的手指轻轻插入他又软又细的发丝,接着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热已经退了,记得吃药,屁股上的伤要避免长时间坐着,之前已经给你冰敷了一次,48小时后要热敷。”


    温柔一触即逝,亱莲起身,手指捻起衬衫袖口整理着褶皱,“我和院方打了招呼,这只狗不能独自乱跑但可以待在这间病房里,其余的……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可以的,”江小鱼连忙说:“谢谢你。”


    亱莲弯了弯眼睛没再说话,带着助理走了出去。


    江小鱼看着房门处,没注意到自己的头发丝都耸拉了下来,整个人莫名萎靡。他感觉亱莲好像在生气,同时又有些茫然和失措,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事实上亱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快。助理大气也不敢出跟在他身后,司机见亱莲过来了连忙灭了烟开门。


    “亱先生,我们去哪?”


    “回公司。”


    亱莲拿起旁边的企划案,打开翻了几页,随后又阖了起来扔在一边。


    他闭眼仰头靠在椅上,半晌突然笑了一声,很轻的一声。睁开眼时他眸中金色大盛,蜂蜜般浓稠的金色取代了琥珀色。


    他想明白了。


    有意思,自己竟然会因为江小鱼的人际关系而感到不快。


    小家伙是个别扭不坦率的性子,能让他承认关系很好,那便一定很好。


    不爽。


    实在是不听话,让他回家不回,让他不要动乱动,还和别人关系要好。


    真应该狠狠打他屁股。


    *


    阿布在男人走后便放松下来,将头搭在床边轻轻汪道:“警官,狗想去看主人。”


    江小鱼回想起亱莲刚刚的话,摸了摸拉布拉多说:“不能让你一只狗跑在外面,等我打完点滴带你过去。”


    “好!”阿布一口答应,随后问:“警官,你为什么能听得懂狗说话?”


    “因为我是一只猫。”


    拉布拉多瞪大眼睛:“可你长着人样,就算你是猫,狗怎么能听得懂猫话?”


    “因为猫学过狗语。”


    阿布狗脸怀疑,“狗能学猫语吗?”


    江小鱼捏了捏它的大耳朵,“你可以试试,先从喵喵叫开始。”


    “你骗狗!”阿布笃定。


    这只狗实在聪明,比季妄安的那只泰迪狗还要通人性,难怪可以做导盲犬。一人一狗又嘀嘀咕咕说了会话,知道了各自的名字。


    恰巧江小鱼的点滴输完了,阿布直起身抬爪按下床旁边的呼叫按钮。


    有人推开房门,一声听着就是烟抽多了的嗓音传来,“干什么呢?”


    江小鱼扭头一看,“师父?你怎么来了?”


    金戈大刺刺往床边一坐,拉起拉布拉多的两只爪子晃了晃,“被案子拖住了不然早来了。你个小赤佬是不是傻?早上就发烧了还跑来上什么班?”


    江小鱼不吱声,金戈又问:“你和亱莲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江小鱼扭头不答,金戈“嘿”了一声,“长出息了?师父的话都敢不回?”见猫崽子拒不配合他又哼了一声,随后说:“懒得管你,说吧这狗又是怎么回事。”


    他听门卫说江小鱼跟着一只身上染血的拉布拉多跑了,打他电话却是亱莲接的。


    不谈亱莲江小鱼松了口气,和金戈说了下前因后果,中途护士进来将针拔了。


    “原来是导盲犬啊。”金戈拉着两只狗爪,带着狗跳舞般走了几步。


    阿布不敢伤人又抽不出爪,愁着脸表情幽怨,鼻子里发出气声向江小鱼求助:“猫警官,狗想去看主人。”


    江小鱼把堵针眼的棉花丢进垃圾桶,小心翻身下床说:“师父,我带阿布去找它的主人。”


    金戈总算饶了狗,“行啊,一起吧。”他看见江小鱼走路姿势不对,皱着眉问:“腿怎么了?”


    “不是腿,屁股摔伤了……”


    金戈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猫尾巴不会也摔断了吧。”


    本来屁股就疼,江小鱼被他说得更是直接老管家板脸。他还没变回猫身,搞不好真的摔折了,本来就短得快没有了,这要是折了,亱莲看见估计又要说他不听话。


    他被这想法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亱莲,而且他为什么要听亱莲的话?折不折的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有些懊恼地垂着头,一头撞上了金戈的背。


    “是这吧?”金戈停了步子,拍了江小鱼一巴掌,“长点脑子好伐,走个路都能发呆。”


    江小鱼懒得理他,拉着阿布的项圈将它控制在自己身边,免得进了病房吓到其他病人。


    亱莲为江小鱼开得单间,狗主人没有特别关照住得四人间,好在位置不错靠着窗。


    阿布原先还能控制住自己,一看见主人苍白的脸色便止不住低声呜呜了起来。江小鱼松开项圈它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两只爪子搭着床沿伸着舌头舔主人的手。


    “阿布?”床上人声音轻柔,睁开了无焦距的眼。


    江小鱼见过不少美人,若亱莲在他见过的美人中排名第一,那这个人或许能争一争第一。区别于亱莲的温润清贵,眼前人仿佛一张素净的画,透着一种病态的美感,脆弱而动人。


    拉布拉多情绪激动,江小鱼低声提醒它安静一些:“吵到其他病人的话你就不能待在这里了。”


    阿布委屈地呜呜两下,把头安静搭在床边。洛溪摸了摸他,将脸转向江小鱼的方向说:“你是救了我的警察吧,谢谢你。”他的眼睛看不见但听觉分辨能力很强,何况这人的声音清悦带着股干净气,很难让人忘记。


    江小鱼说这是他的义务不用谢,随后又和他稍微讲了些话,知道了他的名字。


    金戈站在一旁玩手机,见两人说得差不多了便插口问:“洛先生能吃得消的话,现在做个笔录吧?”


    “没问题的。”洛溪嘴角弯起一抹浅笑:“我中午正在和阿布一起吃饭,然后我的前男友蒋飞——”他刚说完前男友的名字便被金戈打断。


    金戈用笔指了指洛溪,再次确认道:“蒋飞?”


    洛溪苍白的脸上有丝茫然,“对。”


    “28岁,松市本地人,音乐经纪人?”


    “是。”


    金戈哈了一声,在江小鱼疑惑的眼神里龇着牙道:“下午刚接到报案,这个蒋飞,死了。”


    第030章 朋友


    死了?


    洛溪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紧接着他像是反应了过来,连忙向金戈求证道:“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蒋飞?在万氏寰宇上班的那个蒋飞?”


    “如果没有重名且身份证信息都符合,那的确是他没错。”


    这下不仅是洛溪, 就连拉布拉多都像是听懂了人话一般,狗脸上眉毛一皱一副严肃样子。


    江小鱼掏出手机搜了一下, 发现这人是个小有名气的音乐经纪人,手下还带着一个连不追星的江小鱼都知道的正当红的流量歌手杨菓(guǒ)。


    “他是怎么死的?”江小鱼问。


    金戈半撩起眼皮观察着洛溪的反应, 片刻后, 他开口说道:“根据现场的初步勘察,死者身上有多处伤痕。头部有撞击痕迹,手指有碾压造成的骨折, 腹部有一处致命刀伤,是主要出血点。不过具体的伤情还需要等法医完成尸检和鉴定后出具详细的报告才能确定。”


    他顿了一下, 接着问:“洛先生, 你和蒋飞在争执的过程中有进行过反击行为吗?”


    洛溪面无血色但精神状态稳定,他先安抚了一下焦躁不安的拉布拉多,气息虽低但吐字很清楚,“我倒是想, 但我看不见……他将我捅伤后阿布就冲了出来,紧接着他便逃跑了。”


    江小鱼朝着洛溪无焦距的瞳孔看了一眼,拉布拉多有些急切地汪了一声:“猫警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这个人类在问主人什么?”它虽然听不懂人话但它对于人类的情绪感知力很强, 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江小鱼收回视线,摸了一下拉布拉多的头小声说:“待会再告诉你。”


    金戈挑了下眉,有了些切入方向, 觉得与其问洛溪不如让江小鱼问这只狗,毕竟有着季妄安那只帮了大忙的泰迪珠玉在前, 这样不失为一个捷径。


    他收起纸笔,洛溪看不见他也懒得装客套,揉了揉江小鱼的后脑勺说:“把狗先带走,洛先生刚做完手术,得让他好好休息。”


    洛溪闻言也说:“麻烦江警官照顾阿布了,我……我钱包也不在身边,可以麻烦江警官去我家里取一下吗?阿布吃得很多……”言下之意拉布拉多很能花钱,担心江小鱼嫌弃。


    “我现在不太方便行动,没关系的,钱我先垫着就好。”江小鱼看了眼一直观察着洛溪的金戈,语气里带着些疑惑:“师父?”


    金戈收回目光,“走吧。”


    两人出了病房,江小鱼屁股疼还拉着狗,走得就慢。金戈啧了一声,撸起警服袖子就想把他扛起来。


    江小鱼俊脸都被吓得变了形,一脸抗拒地说:“我自己能走,真的不用麻烦您。”这要是被陆挽晖看见金戈抱他,他当场就能被那只疯狗咬得猫毛都不剩一根。


    “德性。”金戈大大咧咧揽上他的肩膀,“和师父还害臊起来了。”


    他这哪里是害臊,是纯粹的怕麻烦,江小鱼板着脸。


    回了病房,金戈这才有闲工夫扯淡。他扫视了一圈屋子,纳闷道:“你哪来的钱住这么好的病房?这个等级的住院费国家可不给报啊我告诉你。”这傻徒弟不是到实在热得不行的时候连空调都是舍不得开的,如今得了个重感冒还住上高级病房了。


    江小鱼还没回,他自己便琢磨出了可能性,半眯着眼问:“亱莲给你开房了?他有什么目的啊?”这才见了几面就这么熟了?


    江小鱼本来还在纠结住院费不给报销这个问题,听见金戈的话跟被踩到了尾巴般气出猫叫:“什么叫开房啊?”这老烟枪讲话口无遮拦,明明是个警察却一点正行没有,“亱先生是个好人。我昏迷的时候正巧被他遇到了,所以他救了我。”


    金戈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看着眼前一秒八百个假动作手上忙个不停就是不敢看自己,怎么看怎么心虚的猫崽子一脸狐疑,“好个屁,腐败的资产阶级能有几个好东西。”他就是看这些长得好看的小白脸不爽,偏偏在上次简短的交谈中,那人身上的气势凌然竟还压了自己一头。


    见江小鱼耳朵长驴毛一样扭头又是不答理人,他嘁了一声,长腿一跨半坐在床上指挥着说:“问问这狗,下午是什么情况。”


    江小鱼将枕头摆好趴在床上,这才感觉自己的屁股好受了些。他将手伸下床沿招了招,示意拉布拉多过来,随后问:“阿布,你从卫生间里冲出去时有看见蒋飞的身上有伤吗?”


    阿布乖乖趴在地上,闻言觉得江小鱼在问废话,当即反驳:“没有,他跑得可快了,一点都不像受伤的样子。主人那么柔弱怎么可能能伤害得了那个渣男?”


    江小鱼问金戈:“蒋飞的尸体在哪被发现的?”


    “里德欧地下二层的停车场,一对小情侣在车里办完事出来看见的。”


    江小鱼蹙了下眉:“和洛溪家离得不远。”他接到拉布拉多的报警时便立刻赶往了出事地点,“我到洛溪家的时候没有看见蒋飞的身影。”


    虽然停留时间较短但那栋楼的结构简单,江小鱼初步一扫便大概摸清了它的户形。三户并排而立,左侧逃生通道右侧电梯,去时他和拉布拉多等不及电梯直接走的楼梯,其他地方也没有可以藏身的位置。


    金戈说:“倒是蹊跷,行凶者伤人后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就变成了死者。”他的眸中像是有些思索,江小鱼说:“变成死者也无法摆脱他伤人的既定事实,这件事有调查方向了吗?洛溪家附近的监控查了没有?得先查清楚蒋飞从洛溪家里逃出去的时间是多少。”


    “你这么关心做什么?”金戈伸了个懒腰,嘴角勾起些意味不明道:“你已经如愿以偿地去了档案处,就不要再过问案件的详细情况了,这不是你该管的。”


    江小鱼愣了一下,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他的心里被金戈这话搅得像是一团乱麻,看不清,也理不明。


    “我只是问一下……”他将头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


    金戈嗤笑了一声,一巴掌拍在江小鱼的头上:“先管好你自己吧,这么晚了饭也不吃,自己没吃就算了这狗总得吃饭上厕所吧?憋不住了拉病房里怎么办?”


    江小鱼默了一会,随后半抬起身问拉布拉多:“你饿了吗?这边没有狗粮,饭吃吗?”


    阿布汪道:“狗很爱吃饭!狗会自己上厕所,不用溜!”


    “好,那我去食堂打饭。”


    他说着又想从床上起身,金戈大叹了口气,受不了一般将他按回去说:“祖宗!你改改你那别扭性子好伐?让人帮忙是会要你命还是要你钱啊?我这么大个人在这里,你说一句师父帮我打一下饭遛一下狗有多大点事啊?啊?还你去打,你这屁股不想要了是伐?”


    江小鱼嘴巴抿得铁紧,被他骂得头也不抬。


    “金警官?”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打破了金戈单方面的输出。


    江小鱼听到这声音,身体微微一颤。


    亱莲手上拎着一个造型古朴的竹编食篮,路过床边时带起的风里有着属于他身上的清冽香味。他将食篮放在床头柜上,弯着眼睛笑道:“怎么这么大火气?”


    金戈脸色不好,“我和我徒弟说话轮得着你管?”


    亱莲略微歪了歪头似乎有些诧异,“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看金警官发这么大火有些纳闷,江警官是做了什么惹您生气了吗?”


    金戈在心里咒骂亱莲是个装模作样的死小白脸,想到亱莲的年纪又改口死老白脸。他不想搭理对方,又对自己刚才莫名其妙朝着江小鱼发火感到拉不下来脸,他看了眼亱莲带来的食盒,对江小鱼说:“既然有人给你带了吃的,那我就走了,你好好养病吧。”说完他也不等江小鱼回话,疾步出了住院处的门就点了根烟。


    “妈的。”他含着烟吸了口,好一会才冷静下来自嘲说道:“这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被什么都不懂的猫崽子给气到了。”


    他气江小鱼明明对于警察这份工作有着相当大的热情,却总是自欺欺人地说着自己不想做这份工作。他气已经这么多年了这蠢东西还是学不会向身边的人寻求帮助,稍微依靠一下别人又会怎样?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到底是个敞快性子,一口气吸完了烟,随后给江小鱼发了条短信:师父刚刚心情不好朝着你发火了,但是关于你以后的工作方向,我希望你能再仔细地思考一下,是真的想就这样在档案处摆烂,还是对于警务工作依然有着一丝无法磨灭的热情,想要维护你心中的正义。


    现在的江小鱼还没有看见师父的短信,他盯着脸下的枕头仿佛那里开出了花般一动不动,直到亱莲坐到了床边,他才装作没事一般清了清嗓子说:“亱先生是来看季先生的吗?”季妄安仍处于住院治疗期间,并在警方的监护下等待进一步的法律程序。


    “是的,我来给他送饭。只是恰巧多了一份餐食便拿来与你吃,江警官不会嫌弃吧?”


    这当然是谎言,可亱莲对这小家伙别扭的性子已经有了些了解。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是特地过来送餐的,他会有心理负担。他就像只野生的被人类伤害过的小兽,对待外界抱有着过高的警惕,面对别人的示好他会下意识地规避,因为他判断不出来那是真的友好还是陷阱。既然判断不出来,那就干脆一刀切,杜绝接受的可能性。


    这是典型的回避型依恋人格和自我防御机制。


    “不嫌弃……”江小鱼揪了揪枕头边的毛絮,小声说:“即使是这样,你也不用给我带饭的,我们才刚刚见过几面而已。”


    “真叫人伤心,叔叔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


    “难道不是吗?”亱莲有些困扰:“你帮我找回了失窃的戒指。”


    “那是我的工作。”


    “嗯,但我更喜欢称呼它为缘分。不然的话,松市有那么多的警察,为何偏偏是你出的警呢?”


    江小鱼扁嘴,因为那是我预谋的!为了上你家找线索!我还把你弟弟送进了监狱!


    见小家伙说不出话来,亱莲又说:“而且,”他弯着眼睛打趣:“江警官你还欠我一只药膏钱呢,不是朋友的话我可要收费了哦。”


    江小鱼涨红了脸才想起来这一茬,他掏出手机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那个,你简信是多少?我把钱转你。”难以置信……他竟然会忘记这件事。对啊,那天的药膏是亱莲买的,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把钱给人家。


    亱莲将二维码打开递给江小鱼,两人在认识了这些天后终于是加上了联系。


    “多少钱?”江小鱼问。


    亱莲没回具体数额,而是轻飘飘地说:“既然江警官说我们不是朋友,那这顿饭钱你也一并给我吧。”


    江小鱼怔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发懵,“我没说我们不是朋友……”


    “可是我说不是朋友的话我就要收费了,你一点都不犹豫地就要转给我呢。”


    猫脑子再聪明也就那么点大,更何况亱莲比他多吃了十几年的粮,直接就把他给绕了进去。他本就感冒,又急得脑袋冒汗,一激动就咳了起来。


    亱莲叹了口气,轻轻拍着江小鱼的背,“好了,不逗你了。不是朋友就不是朋友吧。”


    “是朋友!”江小鱼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着急的反驳,咳嗽来得又急又猛,他的眼角都被呛出了泪水,微微泛红,“我们是朋友。”


    亱莲静静看他,唇边的弧度温柔。他给这小笨蛋顺着气,心想自己好像过于恶劣了一些,这小家伙比他小了12岁多,这和欺负小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小东西又咳了几声,眼尾殷红一片看着有点可怜。他给他递纸巾,他就接过默默擦擦眼睛擦擦鼻子,乖得不行。


    江小鱼低着头觉得自己有些丢脸,又想起了金戈说的要接受别人的善意,他抿着嘴在心里做了许久的建设,这才抬头说:“好像不够吃……拉布拉多也没吃,他主人说他很能吃的……”


    阿布:0-o?虽然是这样没错,但狗好气哦。


    这句话像是用光了江小鱼所有的勇气,在说完后他就有些懊恼,“算了,还是我自己去买吧,谢——”


    亱莲轻笑了一声,揉了揉他的发顶打断了他的话,“是我没考虑好,你先吃,我再去买几份。”


    江小鱼白皙的鼻头都红了,也不知是咳得还是怎得。待男人走后他将餐盒里的食物摆出来,又抠了几颗感冒药和抗生素就着饭吃了下去。


    阿布张口接了一块江小鱼喂过来的肉,嚼下去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汪声道:“那个人喜欢你。”


    江小鱼一愣,“什么?”


    拉布拉多说:“只有喜欢你才会为你准备食物!狗的主人喜欢狗,他会给狗准备食物!主人给狗做饭时可开心了。狗也爱主人,但是狗没有手,不然狗也做饭给主人吃。”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江小鱼松了口气,像是说给狗听:“你的主人会因为爱你而为你做饭,但并不代表为你做饭就是爱你。”


    拉布拉多不解,“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做饭?如果他不爱你,他为什么给你做饭?”


    “因为我们是朋友。”江小鱼这么说着。可他丝毫没想到,爱是有很多种方式的,友情也是爱的一种,他却下意识觉得拉布拉多说得是男欢之爱,于是否决了它。


    他现在的心神都被朋友一词给吸引了去,这么多年来他小心避开人群,生怕一旦接近便会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被剪掉耳朵剪去尾巴丢进江里。即使后来加入了办案处,他与他们也依然没法靠近。


    他们相同却又不同。


    他们大多是家庭遗传的变形人,而他,只是个基因突变的小怪物。


    这是第一次,他有了想要交朋友的冲动,他想要承认亱莲是他的朋友。


    阿布的生命中只有主人,朋友这个词它理解不了,它依然觉得那个人喜欢猫警察,但它是不会反驳人类的,于是它不说了。


    有些时候,动物的敏锐是人类所不能比拟的,但同样的,它们的想法过于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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