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命中注定
崔鸿雪刚得知这边发生了坍塌事故时,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那么慌乱。
他?很担心她?,他?脑子里无数次浮现出她?被滑落下来的山石砸到的样子,这么一个肉嘟嘟的小?姑娘被压在石头下面, 该有?多疼。
他?马不停蹄地赶来时,正好碰见出来探路的安青。
安青一看见他?也是眼前一亮:“崔先生!”
得知她?一切都好的时候, 他?终于松了那股劲儿?,随后忽然感到浑身无力?, 仿佛此生再没什么值得他?奔波的了。
他?摆了摆手,对?安青说道:“她?们都平安就好, 我现在回去报信。”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颇有?些沧桑。
安青拖住了他?,眼神殷切:“崔先生,去看看小?姐吧。”
崔鸿雪也不知是怎么了,安青就那么一说, 他?便在这个深夜进了这个峡谷。
站到了她?的面前。
陶采薇正睡得迷迷糊糊,逐渐辨认出他?的身影、他?的脸庞。
她?伸出手,她?的高度刚好拽到他?沾了泥的衣摆。
“你怎么来了?”
崔鸿雪蹲下身子,撩了撩她?粘在额头上的发丝,音调平淡:“来看看你。”
她?脸上都沾上灰了,白净的小?脸儿?上灰扑扑的。
他?蹲下后,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进, 他?的气味和温度沾到她?身上来, 陶采薇忽然开始落下泪来。
崔鸿雪愣了愣,抬起衣袖去擦:“好端端的哭什么。”
陶采薇伸出手搂住他?, 不住地抽噎着:“我害怕。”
她?看见他?的一瞬, 她?便开始害怕起来。
“崔波, 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
崔鸿雪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珠,滚烫烫的, 烧得他?心慌。
“说什么傻话呢,你以后是要去京城的,你忘了?”
陶采薇拧住他?后脖子上的肉:“那你也得跟我一起去。”
崔鸿雪无言,京城,他?是回不去的。
好在这个小?姑娘一向独立,今天只是稍微被吓着了,往后的路她?还得自己走。
崔鸿雪垂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枚吻,缓缓抬头,又去吻掉她?眉眼间的泪。
“我骑了马来,带不走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想走的话,我可以先带你走。”
陶采薇怔了怔,随后摇了摇头:“我不能把她?们留在这儿?。”
“陶小?姐,你就先回家吧,还劳烦你往我家里递个信。”
陶采薇愣愣抬头,却见祁凌雪正站在崔波身后,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陶采薇慌了,她?张了张嘴说道:“我……我。”
祁凌雪闭了闭眼,挥了挥手:“我不怪你骗我,只是你我二人,终归是做不得朋友。”
她?一直以来真诚相待,从未谈论过出身,可陶采薇从未真心待她?,她?祁凌雪再缺朋友也是有?骨气在身上的。
她?看了看蹲在陶采薇身旁的那位公子,拱了拱手道:“二位若是想要那把折扇,光明?正大?与?我竞价便是了,用?不着装作不认识。”
祁凌雪转过身,又回到篝火旁坐下,陶采薇伸了伸手,仿佛再也抓不住她?。
“祁姐姐,对?不起。”
她?此时却不是为了攀交情失败而恐慌,她?是真的为了失去一位真挚的朋友而恐慌。
她?怔怔看着篝火旁那位遗世独立的女子,万籁寂静,她?收回了手,是她?不配和她?做朋友。
陶采薇垂下头,崔鸿雪将她?提溜起来,将她?拢在自己的大?氅里,山里的夜晚是很冷的。
蒋青妍还睡得香,与?陶采薇如出一辙的鼾声不停从毯子里传出来。
陶采薇嘱咐安青留下来照顾她
?们二人:“我回去报信,好尽快派人过来接你们。”
安青点点头:“小?姐放心,你先跟崔先生走吧。”
陶采薇翻身上了崔鸿雪的马,被他?拢在身前,她?转头看了眼祁凌雪,那人却不愿再见她?,她?将头垂得低低的。
崔鸿雪牵着缰绳,两腿打着马,咯噔咯噔地掉头,沿着峡谷往外走去。
陶采薇将整个身子倚在他?胸前,全身上下都被他?笼罩着,这段时间,崔波好像变得壮实了些,许是吃得多的缘故。
她?抬头往上看,他?的眸子里仍然只有?淡漠的情绪。
她?红了一张脸:“之前是我让你隐瞒身份去帮我拍下折扇,如今又当着祁小?姐的面被拆穿了一切,我是不是很可笑。”
那人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目光始终看着前方,马走得很慢,晚上看不清路,又多带了一个人,崔鸿雪不敢走快了。
她?看着他?紧抿着的唇,皱着眉,嘟着嘴:“你心里一定是在笑话我吧。”
她?手指绞着他?的衣摆,沮丧道:“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没有?。”
“你说什么?”
他?垂眸看了眼她乱糟糟的头顶:“我没在笑话你,祁小?姐是一位值得交往的朋友,你不必多想,回去好好跟她道个歉就是了,她?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可是你怎么知道祁小?姐值得交往的,你又怎么知道她?会?原谅我呢?”
崔鸿雪思?绪纷飞,他?记得他?曾见过祁凌雪,当时身边友人都在催他?定亲,他?也不知祖父早已给?他?定了陶采薇,他?被催得烦了,不免认真思?索过一阵。
可京城里所有女子没有一人能入他?眼的,直到在宫门口见到祈家父女的那一次,祁凌雪朝他?行礼时,他心里竟闪过一个念头:若是此生一定要娶妻,他?倒是愿意娶此女为妻。
旁的情绪却不再有?多的了。
他?曾认真派人调查过祁凌雪,探查她?生平种种,她?周身上下、待人接物,却是没有?一样令他?不喜的,皆在他?的规矩之内,这太难得了。
他?心想着,若是家中哪天提起要操办他?的婚事了,他?便向家中提祁凌雪。
陶采薇忽然听到头上那人在笑,她?恍然抬头,那人却像是在自嘲。
那时的他?,可不会?去想祁凌雪愿不愿意嫁给?他?,他?便有?那傲慢的资本。
现在想想,倒幸好此事没对?任何人说过,崔家已经满门覆灭,祁小?姐却还是矜贵的大?家闺秀,要是被他?污了名声就不好了。
陶采薇拽了拽他?,将他?拽出思?绪:“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崔鸿雪道:“我就是知道,祁小?姐的面相看起来,就是极好的一个人,你此前做的事,确实不该。”
猛然又被他?说了一遍,陶采薇更加沮丧,垂下头再也抬不起来。
崔鸿雪唇角微勾:“不过,你做都做了,也没什么不对?的,我相信你有?能力?挽回的,对?吗?”
陶采薇怔了怔,不自觉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我这个人差劲吗?”
崔鸿雪满脸疲惫之中腾出一只手来抚了抚她?的头顶:“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娘,之前只是你摸索这个世界的方式出了错,你起先并不知道祁小?姐是真诚与?你交朋友的,你用?世故的方式去接触她?没什么错,这是你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你看啊,要是万一祁小?姐就是个小?心眼儿?,你跟她?抢折扇,得罪了她?,反而不好。所以啊,这次错在我,我不该慌乱之下,直接跑到祁小?姐面前来露馅的。”
听崔波说的三言两语,做错事的变成他?了,陶采薇不禁笑出声来。
“也不对?,若是你今天没有?出现,我便要永远把这个谎圆下去,无休无止了,现在这样也好,遇到事情了,我便想办法解决,祁小?姐生我气了,我便努力?去将她?哄好。”
崔鸿雪面上露出欣慰的笑:“你说得对?,就这么做吧。”
陶采薇心底的沮丧忽然一扫而空,心情好了起来,骑在马背上翘了翘脚脚,顿时觉得山林寂静,月光柔和,河流哗哗流淌着,世界之大?只剩下他?们二人,一切都是恰到好处,一切都美好得不行。
崔鸿雪专心驾着马,却见身前的小?姑娘猛然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那我现在想亲嘴。”
三更天了,陶府上下灯火通明?,这已经是符秀兰在陶富贵面前转的第一百圈了。
陶富贵喝了口浓茶,眼睛用?力?往上睁了睁:“你不用?着急,崔先生已经去了,难道崔先生办事你还不放心?”
符秀兰双目一瞪,两手一挥:“崔先生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这满府上下,谁不夸崔先生妥帖。”
符秀兰捂着胸口:“只是我这当母亲的,再如何也放心不下。”
她?伸出手指指着神哉哉坐在椅子上吃宵夜的陶富贵:“你说说你这当父亲的,闺女还没安全到家,你是怎么吃得下饭的。”
陶富贵正往嘴里塞了块儿?蜜汁肉脯,“嘿嘿”笑了两声:“咱家闺女福大?命大?,哪有?那么容易出事,每回带咱们闺女去山上,哪次不是被住持夸她?面相好,肉嘟嘟的小?脸儿?,圆滚滚亮晶晶的大?眼睛,厚厚小?小?的嘴唇,刚生下她?时,就有?道士说她?福气大?着呢,正是因此缘故,才要给?她?取‘采薇’这个农家名儿?,方才不显得太过。”
像富贵和金银这样的名字,再放在她?身上就太刺眼了,若不是听了道士的话,她?现在应该叫陶宝珠。
符秀兰白了他?一眼:“之前我老父亲说给?孩子定了亲的时候,咱也找道士看过,也说的是二人缘分天定,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儿?,结果?呢,崔鸿雪死了!你现在别再拿那一套出来说!”
第052章 山间放纵
陶富贵讪讪笑了?笑, 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你话别说得太早,崔波也姓崔,当时那道士说的是‘这位姓崔的后生与小姐姻缘极合’, 你想想看,他为何不说‘这位叫崔鸿雪的后生’, 而是要说‘这位姓崔的后生’。”
符秀兰不耐烦道:“那你说说为何。”
“证明重点在于?姓‘崔’,不在于?‘崔鸿雪’, 你现在想想,崔鸿雪一死?, 咱闺女?身边又出现一个崔波,这还不能证明道士说得准吗?”
符秀兰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哎哟,我?说你可真够牵强附会的,难不成闺女?此生还只能嫁个姓崔的人不可了??”
陶富贵又“嘿嘿”笑了?两声, 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杯浓茶,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换句话说,难道崔波就?不是你的良婿?”
这话符秀兰倒是反驳不了?,女?儿要找赘婿,除了?崔波还真挑不到更好的了?。
她转身在陶富贵身旁坐下,陶富贵适时递了?块肉脯到她嘴前,符秀兰瘪了?瘪嘴, 翻了?个白眼, 还是张嘴吃下了?。
她撑着腮帮子道:“不行咱们再好好跟崔波说一说,他要同意入赘就?好, 他要是不同意, 也不能再让他俩继续这么下去?了?。”
陶富贵站起身到她身后给她锤肩, 笑眯眯道:“夫人说得正是。”
……
“那我?现在想亲嘴。”
崔鸿雪埋头对上那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睛后,淡定抬头直视前方?, 喉结微动,紧抿着唇,他抬手将衣袍往前一掀。
一阵风袭来,陶采薇感觉自己被拢进了?衣袍里,铺天盖地的墨竹气味笼罩着,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头顶传来不容置疑的冷淡声音:“先回家。”
陶采薇感觉自己的头在他的手臂两侧和胸膛之间?来回碰撞着,处处都是热热的,男子身上的气味,她看不见走了?多远,走到哪儿了?,只能感觉到身下的马背在颠簸,他的胸腔在跳动。
她侧头贴近他的胸膛,让自己的脸颊贴到那温温热热的地方?,让自己能嗅到灌满鼻腔的他的气味。
“轰隆隆——”
“吁——”
陶采薇捂紧了?耳朵,随着雷声轻轻颤了?一下,她感觉有两张手掌包裹住了?她的双肩,坚实而有力,那人凑在她耳边说了?句
:
“别怕,现在可以亲了?。”
她撩开拢在她头上的衣袍,崔鸿雪已经将马停在了?一个山坳里,头顶是一块可以遮风挡雨的巨石,外面又下起雨来,伴随着雷声阵阵。
他翻身下马,朝她伸出手:“在这儿待一阵吧,等雨停了?才能走了?。”
“哦。”
她将手放在他手里,身子突然笨拙起来,两条腿蹬了?许久也没有从马上下来。
崔鸿雪便伸手穿过她的胳肢窝,直接把她提溜了?下来。
“你先在这儿站稳了?,我?去?那片空地上垫上垫子。”
“哦。”
崔鸿雪将马身上带着的垫子取下来放在地上,又给陶采薇铺了?层毯子:“过来坐。”
陶采薇突然想起家中?的事情,自己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崔波都来了?,他俩肯定担心坏了?。
“你来之前我?爹娘怎么样了??”
崔鸿雪拧开水壶递给她:“无事,他们知道你不在塌陷的地方?。”
陶采薇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恍然发觉这是崔波的水壶,她呆愣愣看向他,嘴唇上还沾着水珠:“这是你的。”
崔鸿雪伸手用大?拇指撇去?她嘴唇上的水珠,捧住她的侧脸,歪头靠近低沉声音说道:“亲都亲过了?,还在意这个?”
“唔——”
陶采薇瞪大?了?眼,崔波闭着眼在亲吻她,在他闭眼之前,她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深邃欲望。
她被他重重地压倒在垫子上,他的气息从未像现在这般急切粗喘,他眼下有一颗隐隐约约的泪痣,随着他的亲吻啃咬的动作被挤压推动。
他在吸吮她的唇,在这个狂风大?作的雷雨夜,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山坳里,他是从未被放出来过的野兽。
她早就?知道,崔波惯是如此,越是深更半夜,越是伸手不见五指,越是万里无人,他就?越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生猛得让她害怕。
她倒在垫子上,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她的双手摊开,双臂招展,她的发丝凌乱,钗环俱散,她的衣领微敞,腰带微松。
崔鸿雪抬起一只手捂住她的眼,在她耳边沉沉说道:“别看。”
陶采薇闭上眼,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她听见那唇舌搅动的声音,牙齿碰撞的声音。
为什么不让她看,他也知道自己的动作很不雅观吗?
他舔舐着她尖尖的侧牙,低沉沉哼着,他知道她这处敏感极了?。
有一瞬间?,崔鸿雪感觉她真的长?大?了?,她在他眼里从不是个小姑娘,她是个女?人。
她浑身上下在散发着一种魅力,她的眼里是传情的春水,她的眉梢天生便含有万种情思?,引着他失去?所有理智。
回过神的时候,又会发现她的眼里只是水汪汪的清澈,什么也没有,一切只是他的幻象。
他倒在她脖颈里喘着气,额头上的青筋突起,眉眼间?颇有些可怜的意味。
可怜的男人,满足他吧,怎么就?不能满足他呢,瞧他忍得有多坚韧,瞧他额上、手上突起的青筋,瞧他一边喘息一边克制地窝在她颈间?的样子。
陶采薇缓缓睁开眼,捧住他的头,揉乱他的发,将手指伸进他的发丝里,她仿佛感觉自己在亵渎一颗世?间?最神圣的头颅。
可那人明明只是崔波,是埋在她脖颈间?喘气的崔波。
他的眼眶微微发着红,衬得肤色雪白,陶采薇伸手感受他的皮肤触感,细腻柔滑,竟也是一粒毛孔也看不见。
都说崔鸿雪不光才华和谋略,就?连容貌也是京城第一。
陶采薇心里在想,若是崔波和崔鸿雪站到一块儿,崔鸿雪能有他好看吗?
崔波会种菜,会做饭,会挑水劈柴……还会趴在她颈间?喘息。
同时,他的身上明明沾满了?泥,却仍像是不染尘埃一般。
他的手始终放在她的头侧,时而捏紧了?拳,时而捏她的耳垂。
“雨停了?,咱们走吧。”
还要回去?报信。
月光下,他骑在马背上,朝她伸出手,她晃了?晃眼,伸手被他拉上马。
“驾……”
山路走起来咯噔咯噔的,她被他框在怀里摇晃,没过多久,马下了?山,又过了?一会儿,马到了?城下。
看着面前紧闭的城门?,陶采薇摆手笑道:“没事,只要跟守门?的小卒说一声,他见我?是陶家人,便会给我?开门?的。”
崔鸿雪打马到了?另一头:“那样的话,明天全城都会知道你我?今晚孤男寡女?在一起的事情。”
陶采薇愣了?愣,看向他:“那又如何?大?不了?我?嫁给你啊。”
崔鸿雪跳下马,观察着何处适合翻墙:“不好,如果有的选,何必让自己的人生沦落到‘大?不了?怎样’的地步。”
崔鸿雪将她抱下马,陶采薇嘟着嘴嘟囔道:“你说得好像你是我?的下下策一样。”
“不然呢,我?只是一个平凡得有点贫穷的普通老百姓而已。”
陶采薇跺了?跺脚道:“不行,你刚刚都那样了?,你得对我?负责!”
崔鸿雪愣了?愣,看向她:“你确定?”
陶采薇自觉失言,支支吾吾道:“不确定。”
且不说在那之前她主动亲过他多少次了?,像“对我?负责”这样的话是绝不可能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说出来不就?相当于?自己弱势了?吗,她陶采薇怎么可能弱势,她可以强抢他,也可以完全不在意他,却决不能把自己摆在弱势地位来求着别人达成什么目的。
崔鸿雪轻松一跃便上了?墙,朝她伸出手,陶采薇握住他的手,被轻轻一提溜,便上了?墙。
他教过她很多,这姑娘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点就?通,唯独在男女?之事上,她无论如何也要朝着与世?俗相反的方?向走去?,年纪轻轻每日惦念着跟他亲嘴……罢了?,他也在惦念。
陶采薇被他牵着往家的方?向走,从杨知府死?导致邻县闹起雪灾之事起,他就?在默默教她如何以上位者的视角看待事物,今天的事情也一样,他只需一言,她便知道自己的人生不能够以“对我?负责”这样的话为主导。
她一直看着他的后脑勺,被她揉得乱糟糟的,那人走在夜里,不沾一点风尘,他其实真的很不一样。
“我?不会再说要求你‘对我?负责’这样的话了?,我?决定了?,我?要对你负责。”
她知道他不愿意留在她家,他也没有什么远大?志向,他好像,只想一辈子做个乡野村夫,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可她的人生必然要是轰轰烈烈的啊,她要一步一步站到那顶端去?,去?看看京城的繁华,成为真正的权贵,像祁小姐那样能去?皇宫赴宴,可以得见天颜,被京城的所有人谈论,就?像他们谈论崔鸿雪那样。
崔鸿雪走在她前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你要如何对我?负责?”
第053章 尾巴翘上天
陶采薇愣了愣, 说道:“你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便可以?一直待在我陶府的后宅里,我可以?给你修一大片菜地, 你想种菜便可以?种菜,你想养花便可以?养花, 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弹琴、读书、品茶, 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她拍了拍胸脯:“反正?我陶家有?的是钱。”
她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说着?:“你若是过腻了平淡生?活, 想要出来闯一闯,无论是考科举,还是想干嘛,我都?支持你, 我可以?砸钱让所有?说书先生?在大街小?巷说你的事迹,让所有?书坊印你的诗文?,让你成为比崔鸿雪还厉害的人物。”
空旷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一道爽朗的笑声,这是陶采薇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开怀的笑。
“你到底是要我在别人嘴里厉害,还是本身就很厉害?”
陶采薇拧着?眉说道:“你本身就很厉害啊,依我看, 也不
比崔鸿雪差。”
他转过身, 左右无人看见,便把她搂在胸前:“那崔鸿雪若是还活着?, 你是嫁他还是嫁我。”
陶采薇猛然倒在他怀里, 涨红了脸,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我……。”嘤嘤嘤不要为难人家啦。
若是庄时在此,定会看到他脸上出现了久违的、在真正?的崔鸿雪脸上才会出现的笑容, 尾巴翘到天?上去?的那种笑容。
他在外头谁也看不上,回到家在母亲面前才会这样笑,身为崔家掌上明珠的带着?一丝傲慢的撒娇。
陶采薇垂着?头脸涨得?通红,抬头去?看那人却在笑,她的眼神从闪躲变得?疑惑,拧着?眉问道:“我不是还没回答你吗?你笑什么。”
崔鸿雪推着?她往前走:“答案不重要。”
回到家,陶采薇直直扑进了符秀兰的怀抱:“娘!”
“你这孩子,我们都?快担心死你了。”
陶采薇忙道:“快派人去?府衙,祁小?姐和妍妍还在那儿呢。”
陶家众人瞬间忙乱起来。
陶富贵神情严肃:“她们没事吧。”他思索着?该如何向祁大人府上交代。
崔鸿雪说道:“她们没事,我看了她们待的那个地方,很安全。”风雨都?被头上倾斜的山体?挡完了,就算要发生?山体?滑坡,也是顺着?斜坡冲到远处去?。
陶富贵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快,让府里那些护卫先骑着?马过去?。”
陶采薇忙道:“爹爹,这样不好,他们这样大动干戈地去?了,闹得?人尽皆知的,不如先派几个身手好的护卫悄悄过去?看护着?,先不急着?把人带回来,待连夜修好桥以?后,明日一早让她们如常坐马车回来。”
陶富贵心下一想,倒是这个理:“便按你说的办,闺女,还是你想得?周到。”
“爹爹是男子,我是女子,男子自然想不到女子的困扰。”陶采薇暗自瞥了眼崔波,他倒是细心。
符秀兰连忙把事情安排下去?,又让人烧了壶姜汤带去?。
她腾出手来时,一脸愧疚地对女儿说道:“也怪我,从没教过你这些,我一心想着?让你活得?自由些,咱们陶家在铅兴县多少能保你一生?平安,如今你倒自己注意起名声来了。”
陶采薇摇摇头:“娘,我才不会为名声所扰呢,我想妍妍也不会,我担心的是祁姐姐。”
符秀兰欣慰地摸了摸陶采薇的脑袋:“咱们虽然不为名声所扰,但还是要尽量给自己留一个好名声,毕竟人生?在世退路越多越好,对不对?”
娘亲这话跟崔波刚刚说的“不要把自己的人生?逼到‘大不了就怎样’的地步”还真像。
陶采薇点点头:“嗯,娘说得?对!”
陶家一向是利益至上教育,名声多多少少也是跟利益挂上钩的,陶采薇清醒过来以?后,也深以?为然,倒是多亏崔波想得?深了,进城门时就想到这一层。
崔鸿雪见她想通了,自然也知道她刚刚说的那一堆话是不作数的,崔鸿雪和崔波嘛,她知道该怎么选,同理,崔波和一位能给陶家带来利益的姻亲……她也知道该怎么选。
他垂头笑了笑,脸上再无崔鸿雪那般神情:“我带着?他们去?一趟吧,这条路我走过一次。”
陶采薇满脸担忧地送走了一行?人:“你小?心些。”回头倒在了母亲怀里。
符秀兰抚摸着?倒在她肩膀上的脑袋:“好了好了,先回去?睡觉吧。”
陶采薇神色娇憨,朝母亲怀里拱了拱,“嗯”了一声。
符秀兰扫眼一过,从她脖子上看到了一个殷红的印记,她怔了怔,陶采薇衣领往外豁开了一些,衣带也是完好的,是安青打的结,她认得?。
她稍稍松了口气,神色复杂。
符秀兰将陶采薇放到陶富贵背上,一路将她背回了鸠无院,将她安顿在床上。
符秀兰将陶富贵赶出去?,坐回床头,抚着?女儿的面颊,轻声说道:“换了寝衣再睡吧,这样睡觉不舒服。”
陶采薇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坐起来,任由符秀兰给她脱衣服,又套上寝衣。
符秀兰见她身上的确除了脖子上以?外再无别的痕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告诉娘,那个崔波没有?欺负你吧。”
陶采薇微微睁开眼道:“娘,你说什么呢,他是我的男仆,他如何能欺负我。”
“再是男仆那也是个男人,薇薇,你千万不能做你自己不情愿的事情,半推半就的也不行?。”
多少女子半推半就的做了傻事,误以?为自己喜欢他,不过是自己被玷污了以?后为自己找的借口。
陶采薇迷蒙着?眼,嘿嘿笑了两声:“娘,我可没有?半推半就,明明是他半推半就。”她快活着?呢。
她倒在枕头上,侧头看着?床边的母亲:“不过娘,书上写的‘云雨之?事’到底是什么啊?为何祁姐姐的母亲从小?都?教过她了,你还不教教我。”
符秀兰给她盖上被子,“哼”了一声:“祁太太教祁小?姐那个,是为了让她提前知事,便懂得?该如何守礼,我要是教了你那些,你信不信我现在都?抱上外孙了!”
她女儿的德行?她还不知道?再加上陶家从未限制过她什么,那些女德女诫是从不要求她遵守的,她说这话还真不夸张。
“咳咳!娘!我才十?四岁,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来。”
符秀兰拍了拍她,挑眉笑了笑:“不过你也快及笄了,我现在也该教你那些事儿了,但你记住,我教你不代表你能那么做!你可要当心啊,做了可是会当娘的。”
还没成婚就当上娘了可还行?。
陶采薇眼睛亮晶晶的,牙齿咬着?下嘴唇:“娘,那你快教我。”
符秀兰卖了个关子:“现在还不行?,等你及笄之?后吧,我到时候给你一本册子,你看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省得?自家女儿啥也不懂,一天?天?的出门跟个傻子一样,她还不知道陶采薇已经因?为“云雨”二字闹过不少笑话了。
她也很苦恼自己对女儿的教育方式对不对,正?是因?为一直没给她太多限制,所以?有?些事情不愿意她知道得?太早,怕她惹出乱子,可她现在已经长大到该知道这些的年纪了,却丝毫没有?平常女儿家该有?的羞耻心,不知道有?些东西需要藏着?掖着?,不能到处说。
“你可记住了,这些事情是只能与夫君做的,说也只能与夫君说。”
陶采薇眨了眨眼:“那可以?跟妍妍和祁姐姐说吗?”
符秀兰沉思了一会儿,这好像是可以?说的:“嗯,但只能在无人的地方说。”
女儿这个样子,她也不后悔,毕竟她知道平常人家有?羞耻心的女儿是怎么教养出来的。
她们的母亲会用指甲戳着?她的头骂:“你害不害臊!”
以?及恐吓:“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怕嫁不出去?!”
以?及羞辱:“你这么浪正?好让你爹把你买到楼里去?,天?生?的表子。”
以?及责任推卸:“家里还有?姐姐妹妹待嫁,你一个人名声毁了不要紧,别连累了她们。”
陶采薇从小?到大从没因?为自己是女子的身份遭受过什么羞辱,家里的祠堂、山里的寺庙,从来没有?不让她进过,哪怕是她来了葵水,一应用物也是可以?光明正?大挂在院子里的,前院儿后院儿从没阻碍过她出入,家里来了外男,也是直接让她出去?招待。
她哥能做的,她全能做。
自然是养不出什么羞耻心来的。
恰好铅兴县不大,陶家正?好罩得?住她。
“好了,睡吧。”
符秀兰坐在床边一直拍着?她,就像小?时候一样,直到她开始打鼾才离开。
睡觉有?鼾声这件事,陶采薇自己一直不知道,也没有?人会当回事。
临近清晨的时候,崔鸿雪才带着?车队赶回来,他们一行?人连夜清理
了桥上的塌陷,好让马车刚好经过,在天?亮之?前,悄无声息地把祁凌雪和蒋青妍送回了各自的家。
他身上已经脏得?不能看了,浑身上下乱糟糟的,纵是崔波也有?些受不了。
当他路过正?堂时,却被一人叫住了。
“崔先生?,太太在正?堂等你。”
崔鸿雪止住回后院的脚步,转过身,将手拢进袖子里,绷紧了下颌,紧抿着?唇,往正?堂的方向走去?。
符秀兰一夜没睡,全靠一杯浓茶吊着?,女儿和这个崔波的事情,让她实在放心不下。
“太太,您找我。”
符秀兰放下茶盏抬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好射进来,打在崔先生?的背上,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这么打眼一看,崔先生?的身影真当得?上是丰神绰约。
“出于礼数,有?些事情我想先跟你打声招呼,听说你的祖籍在鹤山县,我准备派人去?鹤山县打听打听,若你身家清白,待薇薇及笄之?后,我们准备让你入赘我家。”
第05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三合一章)
谁也没听?到他心底那一声悠长的叹息, 包括他自己?,转过身朝向符秀兰时,身躯有?些无奈。
符秀兰看到他手动了动, 随后是风尘仆仆的衣物的摩擦声。
崔鸿雪拱手,深深作了一揖:“太太, 我并未打算入赘陶家。”
符秀兰本以为这就可以结束对话的时候,猛然听?到这么一句, 很是一惊,皱了皱眉, 随后又?笑了笑道:“左右你?父母都已经不在了,我听?说你?们男子都不愿意背上一个入赘的名头,咱们走?正常嫁娶流程也行,反正婚后你?们二人?是住在我陶家的, 若是想单独住出去也行,弯湖边有?我家一个别庄,你?们可以住到那儿去。”想不到这崔波还?有?些心气。
崔鸿雪后退一步,提起衣摆跪下,行了端端正正一个礼,把符秀兰吓了一跳,瞧瞧这身段, 在河首府她就没见过有?谁行得出这么标准的礼。
“太太, 还?请另外?为小?姐择婿,崔波不配。”
符秀兰起身连忙将他扶起来:“你?这孩子, 你?瞧你?说的什么话!你?们二人?心意相通, 薇薇也是愿意的, 你?说什么配不配的呢。”
“再说了,我们家对你?也挺满意的呀。”她眨了眨眼, 这一礼简直行到了丈母娘的心巴上。
符秀兰将崔鸿雪拉起来,瞅他容貌是越瞅越满意,昨晚的事情办得也漂亮,将祁小?姐送回去后,祈府还?专门派人?过来感谢。
“太太,可是她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符秀兰一愣,他还?能?比她了解自己?女儿?
只听?崔波说道:“她一直说着要去京城,要爬到那高处去,要成为权贵,她更应该嫁给?一个能?为陶家带来助力的人?,而不是我,难道要等她到了京城以后,和那些名门贵女交朋友的时候,大家谈论起自己?的丈夫,她只能?说自己?的丈夫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凡男人?吗?”
他永远也不想看到他的小?姑娘眼里有?因他而生的落寞,他永远也不要成为她的缺陷,他要让她样样都是拔尖的,到了京城去仍是人?人?羡慕的小?姑娘。
“啊这……”符秀兰还?真没想到这层。
崔鸿雪负手而立说道:“她曾说过自己?是一个重利轻义的人?,想必你?们也清楚,在权势面前,感情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太太确定要现在就将她与我捆绑在一起吗?”
就靠那么一点点的情,支撑得起多少未来。
符秀兰犹豫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是你?们现在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女儿吃亏,这崔波如今在她家,倒像是个男宠一般,等女儿玩儿腻了,就嫁别人?去了。
这话她倒不好意思说出来。
崔鸿雪摇了摇头:“她开心就好,太太,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符秀兰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那行。”
她觉得崔波说得有?道理,女儿会甘心嫁一个普通丈夫吗?就算现在愿意,老?了以后呢?大家都是有?权有?势的,就她守着个他,感情消磨完了,后半生又?靠什么呢。
好在家里还?是有?好消息的,陶金银乡试上榜了,如今已经被大家尊称为陶举人?。
在铅兴县这种地方?,那叫举人?老?爷,已经可以收束脩教学生了。
陶家准备大摆三日宴席为他庆祝,恰好又?与陶采薇的及笄礼撞了。
“那便?先给?你?妹妹办了及笄礼,再给?你?摆宴庆祝。”
陶金银挠了挠脑袋:“我看先不必办了,我还?得抓紧时间?准备明年的春闱,等考上贡生了再庆祝也不迟。”
陶富贵一脸笑意:“你?可以不参加,但这个席我陶府要办。”要办得热闹,办得喜庆。
陶采薇也附和道:“是啊,哥哥,有?时候我们是要信一些玄学的,你?不热热闹闹地办一场,神还?以为你?中举了不高兴呢,小?心祂下次不帮你?了。”
陶金银心里想起自己?当时考试前做的梦,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更觉得她言之?有?理:“那我们不仅要办席,还?要在天井设祭坛,好好拜一拜。”
说完他抵了抵陶采薇的肩:“嘿嘿,妹妹,你?哥我可要比你?先一步进京咯。”
陶采薇嗤嗤笑着:“你?先去给?我们全家探探路,说不定有?哪位公主看上你?了,你?下半辈子就不用?努力了。”
符秀兰摆摆手道:“得了吧,就他那德行。”
陶金银恼了:“娘,你?就这么看不上你?儿子!”
符秀兰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现在都是举人?老?爷了,可别跺一跺脚,把那一身书生气给剁没了,又?成了街溜子。”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打闹,陶采薇转身往后面走?去,想去端盘果子来吃,迎面碰上正端了一碟子糕点过来的崔波。
他伸手将她抵在屏风后面,一只手捧着新做的茉莉乳酪桃花酥,一颗一颗桃花形状的粉嫩嫩的糕点,像打上腮红一样。
陶采薇见到他满眼笑意,伸手搂住他脖子道:“好可爱,什么时候做的?”
他捻起一块儿喂到她嘴边:“刚做好的,尝尝。”
陶采薇张嘴咬了大大的一口,外?层的酥皮香脆可口,里面有?一层黏糊糊拉丝的夹心,最中间?的茉莉馅儿是流动的,顺着她嘴角流淌出来。
她着急伸出舌头去舔,崔鸿雪目光幽深,侧头帮她吃走?了嘴角的流心,当然也不只是吃走?了她嘴角的流心,两人?总要拉一会儿丝的。
“甜吗?”
陶采薇点了点头,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甜。”
她看向他手中拿着的还?剩一半的桃花酥,流心又?快要淌出来了,便?道:“你?也吃。”
崔鸿雪把手中的半块儿桃花酥塞进了嘴里,把手上端着的碟子递给?她:“拿去和家人?一起吃吧。”
他将她推出屏风,让她回到厅里。
厅里三人?正热火朝天的讨论这临近的两场宴席该如何办。
陶采薇本来已经写好了及笄礼的请帖,却实在不知祁姐姐的那一份该不该发出去。
她们二人?自上次回来后,还?没见过面。
她从匣子里翻出那把折扇,尽管心里不舍,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有?诚意的做法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将折扇放了回去,拿出去年这时收来的莲叶图。
她在外?打听?过,这幅图并无任何人?知道崔鸿雪曾经作过,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她摩挲着画上的痕迹,可这的确又?是崔鸿雪的印章啊,与折扇上的并无二致。
一年下来,这画的颜色多少有?些变化,此画并未油封,她也不懂这些,怕毁了画,便?一直没有?做多余的养护。
祁小?姐一定懂这些,若是崔鸿雪还?在世,她一定与崔鸿雪是知己?。
陶采薇将画抱在怀里待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便?把此画送给?祁小?姐赔罪吧。”
安青愁眉道:“小?姐,不可。”小?姐该多心疼啊。
陶采薇摇了摇头:“安青,崔鸿雪他已经死了,可祁姐姐是我真心想交的朋友,她值得这个。”更何况这画放在她手里也是浪费,她只能?看着这画一年一年
的变色,却毫无办法。
陶采薇将此画连同请帖一起,寄往了府衙。
眼下祁凌雪的闺房内的景象,正好与祁太太一向追求的体面相差甚远。
那些不堪入目的画册与话本,纷纷散落在地,不整洁也不雅观。
祁太太直直指着祁凌雪的鼻子,将那一整个装书的箱子掀翻在地:“我说你?最近怎么还?学会夜不归宿了,我早便?说了蒋家和陶家那两个丫头都是商户家的下贱胚子,你?还?非要和她们玩,要不是我心血来潮搜查库房,还?压根不知道她们还?教着你?看这些。”
祁凌雪倚在床头拧着手帕哭,她伸了伸手祈求母亲:“母亲,您别摔了,这些书我都未曾看过,夜不归宿也是事出有?因……”
祁太太却不听?她解释,一掌扇开自己?那哭哭啼啼的女儿,拿起一本带有?图画的书,指着凑到祁凌雪的鼻子前面给?她看,一边说一边戳着她的脑袋:“你?才多大年纪,你?就看这个,我教你?那些敦伦之?事,那是你?生而为女人?的本分,成了婚到了年纪就该去做的事情,却不是你?该向往着的事情,你?看这些书,难不成是想男人?了?身为女人?会做这些事是你?的本分,但若是自己?想做这些事那就是放荡!”
祁凌雪摇着头涕泗横流:“母亲我没有?,我没有?。”
她跪在地上抱住母亲的腿,试图制止她的动作。
祁太太还?在大肆翻看那些书上的内容,试图从中找出攻讦自己?女儿的证据。
她哼笑一声:“我与你?父亲成婚多年,生下了你?和你?的弟弟,如今你?父亲要我伺候时,我也是一分心思不敢多想的,只规规矩矩做自己?应当做的事情,你?看看这上面写的画的,教你?去亲一个男人?的嘴!这是何等淫邪!”
她伸出手指指着女儿,仿佛她是不可理喻的犯人?:“若是你?干得出来这种事,我便?不要你?这个女儿也罢!”
祁凌雪跪地磕头道:“女儿谨记母亲教诲,万不会做出此事,母亲怎么惩罚女儿都行,还?请母亲勿要将此事迁怒于旁人?。”
她的身姿谦卑到了极致,平日里清冷的一杆儿瘦削柳絮身姿,如今蜷缩在一块儿,是这世间?最为柔顺恭谨的女子。
祁太太却不以为然,她哼哼笑着,拿着那些画册耀武扬威:“我便?要去蒋家讨个理来,他们自己?家把女儿教养成那副德行,倒想把你?也给?教坏了。”
祁凌雪扯着母亲的衣摆,祈求道:“母亲不可。”
祁太太拽出自己?的衣摆,怒目而视:“那可由不得你?!”
也不怪她如此生气,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是照着世家女的模子教养的,从未出过半点偏差,现在猛然发现藏着这么些不堪入目的书册,简直颠覆了她的毕生心血。
祁凌雪感觉自己?如坠冰窟,浑身冒着寒气,她的人?生看似光鲜,她却早已是一块行尸走?肉,那些肮脏的腐肉可以埋在她自己?心里,却万万不能?展露到蒋小?姐和陶小?姐面前。
她知道她们甚至不会在意自己?母亲的质问,也毫不在意此事给?她们带来的在婚事上的影响,可她们会完完全全看到自己?——她那不堪入目的一切。
她看着母亲逐渐走?远,直到远处跑来门房的通报,那人?抱着一张卷轴和一封请帖。
“太太,这是铅兴县陶府送到小?姐手上的请帖。”
祁太太伸手收下:“交给?我就行。”
祁凌雪坐起身来,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她的目光没有?往母亲怀里看去一眼。
她始终盯着地面,用?余光观察着母亲的一举一动。
她感受到母亲沉着脸翻手打开了那张请帖,铁青着脸看完后又?合上,丢到一旁,随后又?打开了那张卷轴,尖利的红色指甲在上头摩挲着,刮出刺耳的声音。
祁凌雪微微瞪大了眼,她瞥见了那张展开画轴下方?的落款。
“母亲,此物贵重,女儿不能?收下,还?是请母亲送回陶府。”
祁太太猛地合拢画轴,哼笑一声道:“那陶家丫头既然把此物送来给?你?,你?收下便?是。”说完,她将卷轴扔过来。
祁凌雪小?心翼翼接住,又?不知那请贴上写了什么。
总归她与陶家小?姐已经不再交好,请帖也是不必应的,便?连同鸿雪公子的画一同送回便?是。
还?不待她问起,祁太太便?道:“陶家丫头是邀请你?去参加她三日后的及笄礼。”
祁凌雪屈了屈膝,顶着母亲的目光道:“母亲,女儿已经与陶家小?姐断交,还?请母亲帮女儿回绝了便?是。”
祁太太显然却不是这么个意思了:“陶小?姐手里居然有?鸿雪公子的画作,我没看错的话,此画应是鸿雪公子私物,未曾听?闻有?任何人?拥有?过。”
当着母亲面儿,祁凌雪还?未来得及打开画作查看。
闻此一言,祁凌雪不动声色道:“陶小?姐自然有?她自己?的办法获得此物,总归我们两家道不同,不宜再相交,此画应当还?回去。”
祁太太眼眸稍微转了转,沉思道:“不不不,女儿,政商向来是不分家的,陶家是河首府的首富,陶家那个小?丫头竟能?弄来这幅隐世之?作,这桩桩件件都不容小?觑,依我看,你?应当继续与陶小?姐保持交往才是。”
祁凌雪皱着眉头还?想反驳,却被祁太太狠厉一眼瞪了回来,母亲的语气稍微好了些,她不敢再顶撞。
“那便?听?母亲的。”
祁太太走?后,她失魂落魄倚在窗前,小?心翼翼展开那副画作。
此画果真世间?无人?知晓,乃陶府私藏。
陶小?姐必然仰慕鸿雪公子多年,那把折扇陶小?姐早就势在必得,唯独她被耍得团团转。
如今陶小?姐以此画相赠,她到底读懂了几分其中含义。
这幅画的价值,可是远远高于那把折扇。
还?能?否继续做朋友尚且不论,母亲安排她去做的事,她的友情,便?也再不是纯粹的了。
府上的女裁缝一大早过来给?陶采薇量体:“两个月没来,小?姐这上围又?大了两个码,果真是到了及笄的年纪了。”
安青笑嘻嘻道:“这回给?我们小?姐做两身喜庆点的衣裳,好在及笄礼上穿。”
陶采薇垂眸有?些害羞,崔鸿雪站在屏障后头,看着自己?的手低头沉思。
那些裁缝谈论的,正是昨晚陶采薇千方?百计要引导他手去的地方?。
他自然是不可能?去触碰的,她再尝试一百次也不可能?。
亲嘴是亲嘴,其它是其它。
陶采薇张开双臂等着裁缝给?她量手臂,安青往她嘴里塞葡萄吃。
她囫囵嚼着,一遍催促:“快些快些,我一会儿还?要和崔波一起去街上买首饰呢。”
“小?姐,您的首饰已经安排人?打好了,您还?要买什么?”
安青笑着道:“今日镇上赶集,小?姐是想去凑热闹的,都要及笄了,小?姐这是不好意思再说自己?贪玩儿了。”
那裁缝点头称是:“正是呢,也不怪小?姐想出去,我也听?说今日外?头有?跳狮子舞的,还?有?表演喷火的,也想出去看看呢。”
陶采薇眼睛又?亮了亮,嚼着葡萄催促着:“快些,再快些。”原地踏着小?步子,仿佛一被两个架着她的裁缝松开,就要冲出去了一般。
“你?瞧你?,稳重些吧,还?是这副小?孩子样儿,到时候说亲的来了都要把人?吓走?。”人?家都要寻思自己?到底是娶媳妇来的还?是招调皮女儿来的。
陶采薇停住脚步,看着款步而来的符秀兰。
符秀兰瞥了眼屏风后头的衣摆,也懒得管他们,女儿再天真,在一些事情上还?是有?分寸的。
“娘,你?让她们快些,待会儿跳狮子舞的要结束了。”
符秀兰倒是不紧不慢:“你?催什么,你?要想看,把他们叫到家里来舞给?你?看也是一样的。”
“那还?有?什么趣味,就得人?挤人?的,脑袋挨着脑袋的才好看。”
话音刚落,两个裁缝终于量完最后
一个围度,将她放开。
陶采薇蹦蹦跳跳地窜了出去:“崔波!快走?呀。”
看着一下子蹿没影了的女儿,符秀兰一脸头疼的表情,随后又?从屏风后头走?出来一个崔波。
崔波倒是走?得平缓,还?到她面前来行了个礼:“太太。”
符秀兰挥了挥手,扶额道:“去吧去吧。”
崔波临出门前,又?被符秀兰叫住,符秀兰看了他两眼,最后说了句:“照顾好她。”
崔鸿雪拱了拱手,意为告辞。
今日街上果然热闹非凡,陶采薇扔了把银子买了根糖葫芦,崔鸿雪跟在身后帮她收回多余的银子,亏那卖糖葫芦的老?者?还?以为自己?发达了。
街上出现了很多她没见过的摊贩,走?进一看,竟然都是些卖香料的。
她捡起一些香料闻了闻:“这是何物。”
“客观,这是北方?来的香料,炖肉一绝,要不要买点回去尝尝?”
她侧目看向崔鸿雪:“这就是你?上次做鱼用?的那种香料吧。”
她拿起一根烟卷形状的赤褐色香料,闻起来芳香浓郁,光是闻着就觉得炖肉一定香。
崔鸿雪也有?些诧异,他挑了挑眉,接过香料看了看,没想到庄时的货这么快就销到铅兴县来了,他之?前做鱼的那些,是庄时递信给?他时捎给?他的。
中原大地,竟没有?一个容得下庄时的地方?,他便?去了北方?寻求机会起势,如今倒是把北方?的香料卖到铅兴县来了。
崔鸿雪如今已不可能?再管他的事,只收一收信罢了。
这商贩报了价以后,纵是陶采薇也有?些惊讶:“这么贵!”
这怕是只有?贵人?能?吃得起了。
那商贩从那烟卷状的香料上掰了一小?节下来:“只需这么一小?块,便?能?炖一锅的肉了,除了提供香味以外?,此物还?有?抗炎的疗效。”
此物恰好与白银同价,一两银子一两。
陶采薇眼睛转了转:“我可以把你?这一篮子香料都买下,你?告诉我你?这香料是从何得来的。”
这散得到处都是的小?商小?贩都在卖这个香料,证明此物利润极大,像他们这么不成规模的卖,她都能?感觉到好多银子哗啦啦白白流走?了。
若是能?找到源头,直接由陶家商号接手,不知能?省下多少中间?商的差价。
那小?贩本就指望靠这条渠道赚钱,自然是不愿意说的。
“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辛辛苦苦几个月也不一定卖得完这一筐,赚上个几两银子,我现在直接给?你?买下,你?拿了钱再去做别的营生不好吗?”
崔鸿雪肃立在她身后,一声不吭,若是陶采薇能?帮庄时销货,这是两方?大赚的好事,但他是一定不会帮忙搭这个线的,他可不想为庄时的大业做出任何贡献。
他咬了咬牙,自己?绝不会再帮庄时,他赚钱是图的什么,这是显而易见的,招兵买马、邀买人?心、重回京城。
陶采薇如今还?只能?抓住摊贩这一个零售的线头,要摸到庄时那儿去不知要多久,反正陶家也不缺钱,随她去吧。
那摊贩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动摇了,咬了咬牙道:“我是从府城里的上家那里拿的货,我可以告诉你?我上家的地址,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陶采薇皱了皱眉,府城?
崔鸿雪脱口而出道:“河首府内如今必有?不少人?正以卖此香料为生,你?确定要去抢了他们的营生?”
陶采薇奇怪地瞅了他两眼:“说什么抢不抢的,商人?不逐利,那还?能?叫商人?吗?”
崔鸿雪垂眸,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到民间?久了,骨子里竟多了一丝以往不曾有?的“仁”。
说来他这话也可笑,商人?想尽办法赚钱是天经地义的,各凭本事罢了,哪儿来什么抢不抢的。
陶采薇没在这儿待多久,很快又?被一旁的说书摊给?吸引了。
今日这位说书先生却不是讲的书里的故事了,这么多人?围在这儿,听?的竟然是京城里的八卦。
陶采薇作为京城的头号向往者?,必然是要坐在前排的。
不过这位说书先生是铅兴县的老?人?了,他如何得知京城里的八卦,怕不都是编的吧。
陶采薇以往常来听?他说书,这位先生是有?几分大才在身上的,平平无奇的一本江湖话本,也能?被他揣摩出作者?的另一番意思来,将故事讲得荡气回肠。
她倒要听?听?这次又?有?些什么趣事。
崔鸿雪站在她身后,给?她找了根小?板凳坐下,又?端了盘瓜子过来给?她剥。
“我小?儿子刚从京城游历回来,他混迹于江湖之?中,打听?到的东西绝对是你?们不知道的。”
这位先生卖了个关子,扫视了一圈众人?,抿着嘴,又?喝了口茶。
“要知道江湖里的消息,往往才是最真实的消息,我敢说你?们今天要是不听?这场八卦会,回去一定会后悔。”
说完这番话,他又?重复了一番刚刚的动作,喝了口茶扫视众人?。
底下声音逐渐嘈杂起来,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催他赶快开始。
他拍了拍身前的桌板:“你?们知道我今天打算说的事情涉及到哪些方?面吗?我敢说绝对是你?们想不到的,说出来要惊掉你?们的大牙!”
陶采薇眼睛又?亮了亮,跺了跺脚:“哎呀,幸好我今日来了,不然就听?不到了,老?先生,你?快说呀。”
看在她花了高价坐在最前排的份上,说书先生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又?喝了口茶,看了看聚集得越来越多的人?群,猛然叹了口气道:“说实话,这些事情我其实不太敢讲出来,今日本来也没打算跟这么多人?讲,毕竟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边说他的声音一边低沉下去。
底下人?又?开始嘈杂起来,多了些恐慌的情绪,一边害怕聚集过来更多人?,一边害怕自己?被排除出去。
陶采薇焦急地跺了跺脚,又?朝身后忘了眼,嘟囔道:“怎么人?越来越多了。”就怕等会儿先生不愿意讲了。
崔鸿雪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别急,他肯定会说的。”他倒要看看这位说书先生整这么多噱头,吸引来越来越多人?,到最后能?说出个什么东西来。
他的声音平缓柔和,陶采薇心一下静了下来,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着笑,指着一边儿的糕点道:“把那个也给?我端过来,我要吃。”
她挪了挪屁股,晃了晃小?腿,拿起糕点一边吃一边等起来。
台上的说书先生似乎是经过了漫长的沉思,拧着眉又?锤着胸。
“这些事情,我实在是太想和大家分享了。”他咬了咬牙,仿佛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这样吧,你?们须得答应我,此事绝不可外?传,今日咱们园子里的这些人?听?了就听?了,走?出这个门,你?们就赶紧忘掉,切勿到处宣扬。”
底下众人?纷纷答应:“快说吧先生,等会儿人?来的更多了,我们保证出去不乱说。”
说书先生抿了口茶,用?力往桌案上一磕,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抚着胡子说道:“那好吧,那我便?开始讲吧。”
台下终于安静下来,全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台上。
他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为了避免你?们一会儿听?得口干舌燥,先一人?交二钱银子,好领一杯茶水边饮边听?。”
崔鸿雪一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样的噱头一向是吸引不了他的,只是陶采薇爱听?,他便?陪着她听?。
陶采薇现在又?不耐烦起来,崔鸿雪给?她倒了杯凉茶:“喝点凉的,再吃点东西。”他也开始烦这无休无止的噱头了。
好在众人?交了钱领了茶以后,台上那位总算正式开始讲起来。
只听?他手掌往桌案上清脆一拍,开始说起那不为人?知的京城八卦来。
“众人
?皆知,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就是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云华公主,云华公主是何等尊贵的人?物,满朝文武那是无人?敢惹她,最近却传出个什么事来你?们知道吗?”
说书先生身子前倾,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众人?皆答:“不知道。”
“圣上竟然要把他最宠爱的小?女儿送到南越国去和亲了!”
此言一出,台下哗然一片。
南越国紧挨着舒西国,便?是之?前借兵给?舒西国的国家,比舒西国还?要偏远,那地方?蛇鼠横行,丛林茂密,怎么能?将公主嫁过去。
陶采薇的情绪也在跟着波动起伏,脸上露出气愤的表情,一张小?脸儿涨红了:“怎可让堂堂一国公主去那种地方?和亲。”
崔鸿雪垂眸,说书人?此话他倒不是不信,当今圣上昏庸,被党派之?争牵着鼻子走?,换句话说就是,谁在朝堂上吵架吵赢了,他就听?谁的。
以大皇子为首的主战派如今正失势,圣上突然要派一个无关紧要的公主出去和亲,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不知云华公主此次,成了哪一派的牺牲品。
却听?台上说书先生话锋一转:“和亲一事的原委我们这些百姓无从得知,此事的结果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言语间?满是叹息,说道:“只是可叹云华公主本来内定的驸马崔鸿雪,若是崔鸿雪还?活在世上,云华公主一早嫁了他,如今也不至于沦落到和亲的地步。”
崔鸿雪突然被点名,他莫名其妙地抬眼看了那说书人?一眼,好好的扯上他做什么,他可跟那位云华公主扯不上什么联系。
果然是江湖八卦,全是没头没尾的传言,信不得。
陶采薇坐在那儿,听?得愣愣的,崔鸿雪明明是她的未婚夫,何时成了内定的驸马了。
头顶忽然暗戳戳响起一道声音,只听?崔波在那儿吐槽道:“市井间?乱传的八卦,别信。”
陶采薇抬头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又?傻傻地转过头继续去听?台上说书先生讲。
尽管明知道不能?信,但她还?是目光灼灼地期待着与崔鸿雪相关的事情。
“这就要说到我们今天的主人?公——崔鸿雪了。”
绕了半天这才是正题,底下一片唏嘘,谁人?不知道崔鸿雪四?年前已经死了,崔家满门上下一个也没活下来,还?有?什么好讲的。
这位说书人?又?开始了漫长的铺垫环节,但他心底大定,料定了最后这个劲爆消息说出来会引起轩然大波。
“众所周知,京城那位鸿雪公子是世家大族崔家内定的继承人?,从小?就谋略过人?,得圣上亲赞……”
底下人?不免又?嘈杂起来:“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
“说来说去尽是些废话,还?不如多讲讲云华公主呢。”
陶采薇侧头看了两边一眼,有?些不满,她嘟囔着嘴道:“不爱听?就别听?。”崔鸿雪那些事迹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但她还?是爱听?。
崔鸿雪满脸淡漠,他穿着布衣布鞋,身姿并不挺拔,隐于市井之?间?,只是平凡一个男仆而已。
此时他正给?陶采薇倒了一盏新茶,这市井间?的茶也很普通,陶采薇出门在外?并不计较这些,经由他的手冲出来,竟格外?多了丝雅致的气韵。
“各位,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个消息,你?们可得把耳朵放大了听?,这是我小?儿子从江湖上打听?来的,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的消息。”
事关崔鸿雪,陶采薇此时不免也瞪大了眼睛,一刻不错地盯着台上。
崔鸿雪拎着茶壶,冷冷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就这么关心崔鸿雪?”
陶采薇愣了愣,回头看他,嘴角艰难地扯开了一些,拉住他的衣摆道:“你?不高兴了?”
他垂眸看她,她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些祈求的意味在里面,仿佛在说:“你?就让我听?吧,别生气了。”
崔鸿雪敛下神色,伸手扯出自己?的衣摆,再不看她:“没有?。”声音冷淡无味。
待她回过头去又?盯着台上时,他直直看着她后脑勺发呆。
他现在真的有?点好奇,在她心里,崔波比不比得上死去的崔鸿雪。
说书先生的声音响起,全场寂静下来。
“最近江湖上有?一道最新的传言,你?们一定想不到,崔鸿雪极有?可能?还?活着!”
书板一拍,全场哗然。
崔鸿雪看到陶采薇的眼睛里亮起了光芒,愈发专注地盯着台上。
尽管这个消息来得没头没尾,假比真多,但她还?是充满了期盼,盼望着消息成真。
“陶采薇啊陶采薇,崔鸿雪要是回来了,那崔波算什么。”
她自然是听?不见他说话的,她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
底下的声音里,不信的占了多数,说书人?却不是空口白牙乱讲的话。
“崔家当时可谓是血流成河,至于是哪一派下的黑手一直是众说纷纭,事后朝廷派人?去收尸的时候,有?件事情一直没能?爆出来,那便?是从未有?人?见过崔鸿雪的尸身!”
底下有?人?指出:“崔鸿雪要是还?活着,为何世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他崔家上下枉死,他不应该站出来鸣冤吗?”
陶采薇眸光暗了些,这个说法有?理,崔鸿雪此人?,走?到世间?任何地方?,无论是文官清流还?是民间?文人?士子,都会认他,他若想重新起势不难。
那说书人?不紧不慢说道:“这是正常人?的做法,但崔鸿雪是何人??他谋略堪称天下第一,崔家满门都被灭了,证明对方?的能?量不是他一个人?能?斗得过的,比起站在明面上宣战,不如先蛰伏起来,如今皆传,崔鸿雪已隐世蛰伏多年,暗中积蓄力量,总有?一日会重回京城报仇雪恨。”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开始议论起来,这话倒说得中肯,有?理有?据,倒让人?大多相信起崔鸿雪还?活着这样的话来。
不过终归崔鸿雪此人?也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的死活,还?影响不到铅兴县的人?。
不过是互相议论几句,也就散了。
陶采薇深重的睫羽压下来,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那些关于崔鸿雪的传言,初听?时还?真切,等人?群一散,说书人?也走?远,那些话语便?再也落不到实处。
如同水中月一般,捞不着的。
陶采薇还?没回过神来,手臂忽的被一人?猛然抓起,崔鸿雪将她拖起来,带着她走?出这个院子,来到弯湖边上。
街上还?是那么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刚才的那一场说书会像是虚幻的一般。
“你?要带我走?到哪儿去?”
崔鸿雪拉着她绕过了几个巷子,此处无人?。
他将她抵在墙角,浓烈的情绪扑鼻而来,笼罩着她。
他在吻她,青天白日地吻她。
陶采薇还?未能?从崔鸿雪的情绪里出来,她整个人?又?完完全全被崔波占据。
崔波在宣誓他的主权。
良久,他松开她的唇瓣,凑得极近地抵着她,头一歪倒向她的耳侧。
她还?呆愣着,刚刚她的唇舌在回应他,可她的脑子没有?。
“陶采薇,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那窝在她颈间?的话语透露着一丝哀怨,陶采薇伸出双臂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侧头在他颈侧咬了一口。
雪白的皮肤上忽然落下一枚牙印,红彤彤的,带着水盈盈的光。
他的皮肤很薄,她不敢用?力,都怕把他咬破了。
崔鸿雪闷哼一声,抬起身子,他一下就高出了她一个头,她平视着只能?看见他的胸膛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小?脑袋瓜里忽然问出来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说我没良心,三妻四?妾的男人?多了去了,怎么没人?说他们。”
第05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她不过是亲着嘴里的, 想着心里的罢了,那个心里头的还死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崔鸿雪道:“怎么没人?说他们了?负心汉不就是那些痴情女子骂那些男人?的词。”
陶采薇抬头看他, 忽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
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他的双眼?有些泛红,两缕发?丝直直垂下来, 飘来飘去,他伸手用拇指摩挲着她的嘴唇, 捧起她的脸,眼?神从她的眼?睛上?缓缓移到她的唇上?。
他吻住了她。
她的声音缓缓溢出?:“崔波, 现在是白天……并且外面还有人?……”
崔鸿雪置若罔闻,他突然好想亲她,她的唇软软的、香香的,像一颗甜美的樱桃。
如何吮吸也吮吸不够。
他一边亲着她, 一边轻轻哼出?声来,那样的声音挠着陶采薇的尾椎骨,使她浑身泛着麻。
崔鸿雪嘲讽着自己从前的短见,从来也瞧不上?女人?,可?他此时却深深的沦陷了。
那些礼教俗规,那些荒淫的难堪,他全?然不想顾了。
陶采薇趴在他胸膛上?喘着气, 他身上?穿着的棉布质感粗燥, 轻轻磨着她脸颊上?的肉,带着浅浅的皂角香气, 是他衣料上?独有的味道。
崔鸿雪抱着怀里的小人?儿, 目光逐渐幽深。
直到天色将暗, 两人?才拉拉扯扯地回了陶府。
陶采薇一会?儿拽着他的手十指相扣的牵着,一会?儿翻到他背上?让他背着自己走。
“驾!驾!”
她两只手抱着他的头, 将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崔鸿雪一边无奈笑着,一边驮着她指哪儿走哪儿。
“我想吃你之前做的那个茉莉乳酪桃花酥了。”
他便?挽起袖子,从厨房里取了食材出?来,从揉面开始做起。
她支手撑着脑袋在一旁看着,他穿着青衫,发?带也是青色的,一头绸缎般的长发?一半束在发?带里,一半垂散在肩头,他的手臂露出?来长长一节,手指曲起来揉案板上?的面团。
她抓起他的手,捏着他的指腹,上?面的茧其实不多,但他干起活来都?很?麻利,像是做过千遍万遍的一样。
晚上?厨房里的帮工都?已经收工回家?了,他便?要从劈柴做起。
把?炉子烧得火红,面皮放进去烤就能起酥。
做完这一切,他身上?一尘不染,解下袖子,站在月下还如同谪仙一般。
等到一炉子圆圆滚滚的小饼烤出?来,陶采薇眼?睛一亮,便?想多吃几个。
又突然想到安青说自己正是牛乳吃多了的缘故,身体发?育得有些过了,这糕点里头掺了不少牛乳。
见她手伸在盘子里,犹犹豫豫的,崔鸿雪把?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今晚可?以吃一个。”
陶采薇拿起一块儿,咬了一口,又摇摇头放了回去。
她拽了拽身前的衣襟,脸色难看,嘟着嘴一脸不舍地看着盘中糕点。
崔鸿雪伸手蹭了蹭她嘴角的碎屑,低头轻啄了她一下:“怎么了?这次做得不合你胃口?”
陶采薇摇了摇头,揉了揉胸脯,眼?神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懂,我可?不想过两个月又要重新做衣裳。”
现在她的身材都?快成?大家?调侃的对象了。
崔鸿雪哑着嗓子道:“我是不懂。”
陶采薇见他这样,心思动了动,拿起剩下的半块儿桃花酥吃进嘴里,搂住崔鸿雪的脖子开始亲起来。
那股浓郁的奶香混着茉莉香在他们的口中交织。
她撤出?唇,舔了舔嘴唇周围,道:“就是要长大些才好呢,她们要说就让她们说去吧。”
崔鸿雪转身背对她,手握成?拳拢在鼻尖,喉结滚动。
还没待他缓过来,陶采薇忽然贴在了他背上?,严丝合缝的。
以至于他的背上?能清楚地感知到她身上?的负担,他一下子慌了神。
她又抓起他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查看,他忽然抽出?手,落荒而逃。
陶采薇歪头看他逃去的步伐,弯嘴一笑,一些计谋浮现心头。
转眼?到了及笄的这日,一大早陶采薇就被符秀兰从床上?扒拉起来。
一早就做好的华贵衣裳,还有一早就打造好的首饰,无不在彰显着她的富贵。
“今日来的客人?多,都?是来参加你的及笄礼的,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陶采薇抱怨了一声:“娘!今日是我的生辰,你就不能惯着我点儿吗。”
“今日你生辰,说明你又长大了一岁,还耍小孩子脾气像什么样子。”
今天她的发?髻是符秀兰亲手梳的:“等你嫁了人,就有夫君替你梳头,替你描眉了。”
陶采薇听得愣愣的,崔波就替她梳过头,梳得还很?好。
“夫君?”
“是啊,及笄礼过后?,陆陆续续就会有媒人上门来提亲了,到时候你自己挑,自己选,我们不会阻挠你的决定。”
陶采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双眼?眨巴眨巴,道:“那我可?以嫁给崔波吗?”
符秀兰梳头的手一顿,接着说道:“你想嫁给他?”
陶采薇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应是想的。”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崔波家?里无权无势的,他只是个平凡百姓,到时候妍妍嫁了门当户对的人?家?,你看到了可?别觉得心里不平衡。”
陶采薇陷入了沉思,这倒是她从没想过的一点。
她嘟囔着嘴又争取了一句:“可?是我喜欢崔波。”
符秀兰道:“喜欢又不能当饭吃。”
多么朴素的真理啊,陶采薇彻底垂了头。
人?要是能有两个夫君就好了,一个有权有势的,一个貌美如花的。
符秀兰还不知道自己对女儿的教育出?了大问题。
众所周知,这是个男权社会?。
陶采薇的婚姻观还是一盘散沙,她也曾遭受过官权的压迫,但那丝毫没让她意识到自己身为女子的弱势,只是越发?让她感觉到权势的重要性。
只有权势才能当饭吃。
符秀兰特地在她的发?髻上?空出?一片,留着等会?儿在及笄礼上?簪。
“梳好了,玩儿去吧。”
陶采薇从凳子上?跳起来,往外跑去:“妍妍说她一早就会?过来,我先去迎一迎她。”
铅兴县靠近边境,民风淳朴,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没那么多规矩,大家?都?是日日在外头乱转乱走的。
蒋家?的马车一到,陶采薇就兴冲冲地跑了过去,先挨个给蒋家?长辈行了礼问了好,再拉上?蒋青妍一溜烟跑了。
“对了,祁小姐会?来吗?”
蒋青妍上?次在峡谷里睡得很?死,直到第二日清晨崔波带人?过来接她们时才被人?推醒。
她只记得当时祁小姐的脸色很?难看,似乎是一夜未睡,对她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起初她还摸不着头脑,以为祁小姐只是累了。
直到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崔波的事,这才发?现祁小姐原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恐怕是生了陶采薇的气,连她也不愿意理会?了。
蒋青妍一脸担忧:“一早我便?劝你干脆就与她真诚相交的好,如今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陶采薇也很?苦恼,她真心希望祁小姐今天能来。
“我本性便?是如此,除了你,还有谁能与我真诚相交。”
蒋青妍戳了戳她的脑门儿道:“你呀你,天生就是做商人?的料。”
陶采薇伸了伸舌头:“商人?想要跟一个人?做朋友,手段也是很?多的哟。”
祁小姐一日不原谅她,她便?用一日的金子砸,投其所好地砸。
“听说你为了赔礼,连你前未婚夫的画都?送她了,真的假的。”
蒋青妍一脸的难以置信。
陶采薇点了点头道:“是啊,我觉得祁小姐值得。”
门口又传来马车停稳的声音,二人?双双侧头望去。
“是祈家?的马车!”
“我认出?来了!”
陶采薇赶忙拉着蒋青妍到门口迎接。
帘子掀开,祁小姐的脸露出?来的刹那,陶采薇展开了有史以来最亲切的笑容。
“祁姐姐!”
祁凌雪率先下了马车,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并未多言,也无任何表情,只见她回过身去,从马车上?又扶下来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这位是我母亲。”
陶采薇和蒋青妍愣愣的,连忙问好:“祁太太好。”
祁太太将贺礼递给一旁的门房,见了陶采薇亲切笑着,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她几眼?:“生辰好啊,小姑娘。”
陶采薇看了看祁太太,又看了看扶着祁太太的祁小姐,她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陶采薇讪讪笑着,将
二人?迎进去。
祁凌雪扶着祁太太落座,她身姿僵硬,本是极不愿意来的。
母亲要她来的目的令她难堪,要么清清白白断交,要么真真诚诚相交,现在这般又算什?么呢?
陶采薇见祁小姐没有将她送去的画再还回来,倒是松了口气。
蒋青妍道:“可?也没见祁小姐原谅你了啊。”
依照她们对祁小姐的了解,她若还生着气,是绝不可?能留下那幅画的。
祁太太见了蒋青妍心生厌烦,便?是这个女孩子送自己女儿那么一箱子脏书的。
蒋青妍天生是不会?察言观色的简单性子,哪能感知到祁太太对她的不满,便?跟陶采薇两个围着祁小姐打转。
“祁姐姐,我院子里豢养了两只黑嘴天鹅,我带你去看。”
陶采薇挽着祁凌雪的手臂,小心看她脸色,祁凌雪垂眸,往她母亲那边瞥了一眼?。
祁太太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点头道:“去吧。”
祁凌雪松了口气,任由陶采薇挽着她的手,待走到众人?看不见她们的地方时,她轻轻抽出?了她的手。
“陶小姐,你我二人?已经不再是朋友了。”
蒋青妍忙道:“祁姐姐,之前的事情是我们做的不对,薇薇她已经知道错了,这次我们是真心与你相交的,你就原谅薇薇一次吧。”
风吹着一整扇形成?屏风的竹叶哗哗作响,祁凌雪伸手捻起一片竹叶,背对着她们二人?,眼?底透着悲伤和无奈。
陶采薇焦急看着她的背影,大家?其实都?是至真至诚之人?,只是她混迹商场多了,有时候不免对人?圆滑了些。
她们哪里知道,祁凌雪根本就不是在生陶采薇的气。
从她收到那幅画起,她便?知晓陶采薇的心意,早就原谅她了。
可?现在不真诚的是她,她父亲要在河首府推行国策,她母亲便?叫她来笼络首富家?的女儿。
相比起继续维持友谊,她宁愿就此与她们断交,反正她母亲也不喜欢她和她们玩儿。
祁凌雪的面容冷冷的,她甩开二人?的手:“如此便?将话一次性说清楚吧,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今日来赴宴是出?于礼数,但我们两家?道不同,今后?没有再交往的必要。”
说完,她便?直直地走远了,陶采薇拧着手帕,眉头皱得紧紧的。
蒋青妍愣愣道:“祁小姐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陶采薇摇了摇头,喃喃道:“许是在说,她是官家?小姐,我们是商户家?的小姐,两方人?本就玩儿不到一块去吧。”
蒋青妍一脸遗憾:“既如此,那我们的确也不好再去找她了。”没有上?赶着往人?家?身上?贴的道理。
“你说得对,友谊本就是随缘,至少咱们努力?过了。”
回到席上?,祁凌雪挨着自己母亲坐下。
祁太太耐心问她:“如何?陶小姐可?有漏出?什?么口风?”
祁凌雪垂眸道:“上?次我们闹了些矛盾,陶小姐和蒋小姐许是不愿意跟我玩儿了。”
她伸手拿起茶碗,看着茶碗中一根一根竖起的毛尖,浮在杯中如梦似幻,轻轻抿了一口。
祁太太皱眉:“那两个不过是商户家?的女子,你愿意跟她们玩儿已经是她们的荣幸了。”
祁凌雪眉眼?很?淡,不露痕迹地闪过了一丝厌恶,又恢复呈平静无波的样子。
“总不能要女儿去讨好她们吧。”
“那当然不必,你能笼络了陶家?最好,好能让你父亲把?那极难推行的国策分一部分出?去,若是不能,你父亲一声令下,陶家?也不敢不从。”
祁凌雪拧着眉头心想,陶家?能在河首府屹立多年,若有不情愿的事情从上?面压下来,应是有几分自保手段的,如此自己也不必再为她们操心。
那些事情陶家?愿意做就做,只要不是走的她这条线,她便?问心无愧。
她自顾自沉默了许久,终究做不到事不关己,还是将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母亲,压在父亲肩头的国策到底是什?么?”
祁太太寻思让自家?女儿知道也无妨,她一向懂事,便?压低声音道:“京里大皇子为首的主战派刚刚倒下,五皇子跳了出?来,给圣上?提了个‘以和止战’的国策。”
“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要将云华公?主送到南越国和亲之事,便?是此国策推行的结果。”
“那此事与商户又有什?么关系?”
祁太太眨了眨眼?,轻斥道:“女儿家?了解那么清楚做什?么,政治上?的事情自有男人?去管,你知道这些便?够了。”
祁凌雪垂眸,更多的便?是母亲也不懂的了,她还是回去问问父亲为好。
“母亲教训得是。”
陶采薇的及笄礼办得声势浩大,处处有灯笼彩带迎风招展,柳拂香风,众人?坐在沿着池边搭着的一张张桌椅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蒋青妍路过祈家?那一桌时,看了祁小姐一眼?,随后?垂头默默走远,祁太太见状冷哼了一声:“果然是见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祁凌雪满脸臊得通红,扯了扯母亲的衣袖,生恐此话被人?听见。
祁太太不以为然,拢了拢华贵的衣襟:“真要闹起来,要臊起来的怕是她,你瞧瞧她看的那些脏书。”
祁凌雪声音微弱,几近祈求:“还请母亲不要再提此事了,那些书都?已处理干净,就当她没送过行吗?”
也不知祁太太有没有将自己女儿的话听进去,只听她淡然说道:“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保护好你。”
“对了,近日你父亲已经在帮你物色夫婿了,依我们商量,还是将你嫁回京城去为宜。”
“女儿听母亲的。”
台上?,陶采薇已经在父母面前行过大礼,母亲为她簪发?。
符秀兰和陶富贵二人?皆是眼?眶含泪:“你是我们最疼爱的小女儿,如今也成?人?了,你是我们陶家?的骄傲。”
发?簪簪在发?间,陶采薇一下子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沉重了,直起身子时,她觉得自己长高了许多,身上?环佩叮当,她的容貌极致妍丽,她的眉眼?摄人?心魄。
今日的陶家?无疑是风光的,随着他们小女儿及笄礼的进行,众人?还得知了另一个陶金银中举的消息。
陶采薇扫视着一切,恭贺声、祝福声接连起伏。
“不止今日,我们陶家?今后?会?一直风光下去。”她的眸光坚定,野心呼之欲出?。
趁着她及笄这日,不少妇人?上?前找符秀兰打听起陶采薇婚事的消息来,各家?都?有适龄公?子。
“若是合适,我改日便?带我家?小子到府上?相看。”
符秀兰正有此意,现下更是来者不拒了,干脆叫他们都?来,反正到时候就让陶采薇躲在屏风后?头挑就是了。
他们家?也不讲究这些,索性让几个小孩儿一起玩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低娶高嫁本是常事,河首府内的寻常商户家?可?没有比得过陶家?的,好在那些派头不大的官家?夫人?此时也观望起来,若能娶陶家?女回家?,不比娶一位小官家?女子差。
陶采薇也经营了一段时间自己的名声,她的样貌派头、为人?处世?样样都?是冒尖的,大家?都?看在眼?里,更不用说陶家?女出?嫁时那必然铺满十条街道的嫁妆了。
当下还真是一女长成?百家?求的场面。
陶采薇心里却没她母亲那么多想法,要等着与人?慢慢相处,她便?只盯着上?门相看的人?里头最有权势的那一家?。
依符秀兰看,倒也不拘泥于河首府内的人?家?,陶家?女待嫁的名声一打出?去,少不得会?有外头的大族前来相看。
正待这满堂恭维之时,陶府门外又嘈杂起来。
众人?皆敛气屏声,此乃真正的大场面。
河首府的人?见得少,祁太太和祁凌雪却能认得出?来。
“这是宫里来的轿子!”
轿子上?下来两个秉笔太监,正是替皇上?宣读圣旨而来。
陶家?上?下一片惶恐,陶采薇率先反应过来,面露惊喜:“父亲,必是全?
大人?在信中说的那事!”
这道旨意她等了太久了。
陶府上?下便?立刻沐浴熏香,摆上?香案,迎了两位太监入府。
两个太监一胖一瘦,搭配得倒是刚好。
胖太监侧立着,用又尖又细的声音说道:“你们陶府可?真是偏远得很?呐,咱家?从京城出?发?,赶了半月的路才抵达。”说着他用眼?睛扫视了一圈:“哟,府上?这是正办着喜事呢。”
陶富贵笑呵呵上?前行礼,活脱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老爷,面容上?带了些佛性,不愧是河首府上?下百姓尊称的陶大善人?。
他捧了两袋金子出?来递给两位太监:“二位赶路辛苦,不妨在我家?留下住几天,喝喝茶,看看河首府的风貌。”
瘦太监瞄了他一眼?,接下了他的金袋子:“你便?是今日的主角了,王礼,宣旨吧。”
胖太监王礼拿出?一路被捧在黄花梨盒子内的圣旨,满堂人?当即跪下,黑压压一片。
黑牛角做卷轴,白绫做面,乃是封五品以下官员所用规制。
陶采薇眨了眨眼?,不知父亲能得个什?么官。
“诏曰,河首府铅兴县善人?陶富贵,贵而能俭、博施济众,乃社稷之幸……特册封为河首守备,钦此——”
陶富贵接了旨,整个人?尚不在实处,晕乎乎的。
“谢皇上?恩典。”
第一次做官,陶家?人?在礼仪方面多有不懂的,好在两个太监也没计较什?么。
“咱家?就不多留了,还得赶紧回京筹备云华公?主出?嫁的事儿呢。”那胖太监摇了摇头,一脸烦躁。
瘦太监朝陶富贵拱了拱手:“守备大人?,你既领了官,还请尽快到守备衙门赴任。”
陶富贵尚还摸不着头脑,只见他挠了挠脑袋,躬了躬身子:“敢问公?公?,守备一职究竟是做什?么的?”
瘦太监笑了笑:“守备乃掌管军队的五品武官,毕竟河首府地处两国接壤处,今后?此地的防御工作可?都?落在陶大人?手上?了。”
胖太监心里腹诽:全?大人?把?此人?推举上?去了,皇上?要在地方上?给他赐官,河首府向来富庶和平,根本没有空闲职位,皇上?只好给河首府安了个新的衙门,专管防御、军队事物,呵!这可?是头一遭。虽说在河首府这地方,这不过是个虚职,恐怕在任一辈子也干不了几件实事,但陶家?本是商户,现在实打实的成?了五品大员。
又往轿子上?堆了若干金银细软,送走了两位太监,陶府上?下那股凝滞的空气总算重新流动起来。
刚刚还是庆贺陶采薇及笄的声音,转眼?变成?了此起彼伏恭贺陶富贵升官的祝贺声。
陶家?一下子跃入了河首府官家?前列,算是仅次于知府。
守备又是不归知府管辖的官员,在河首府这片地,陶家?可?谓是真正成?了谁也压不着一头的土老大。
至于实权不实权的,陶家?人?根本也不在意,有了名头,还有钱,在河首府这片地上?,真叫一个潇洒快活了。
刚刚那些跃跃欲试想要与陶家?攀亲家?的妇人?,这会?儿却犹豫起来了,陶家?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哪儿还看得上?她们。
“只要河首府不打仗,爹,你就可?以永远领着朝廷的俸禄清闲养老了。”
陶富贵乐呵呵笑着回道:“那要是打起仗来了呢?”
陶金银拍了拍陶采薇的肩,道:“要是打起仗来了,爹就得披上?盔甲上?战场了。”
一句话把?陶富贵吓得抖了抖,陶采薇翻了她哥一眼?:“你别吓爹,河首府不可?能打仗的,爹,你又不是没到萍县去看过,舒西?国待我们一向友好,就算要打仗,也是我们打他们。”
陶金银道:“我们打他们,爹不还是要上?战场吗?”
陶采薇一脚踩上?去,横眉瞪他:“别贫!大皇子一派都?倒台了,还有谁脑子抽风会?去打舒西?国。”
“嘶——”
陶金银连连求饶:“我错了妹妹,你快看那边,好几家?夫人?在看你呢,你矜持些。”
陶采薇将两手揣在胸前,冷哼一声:“现在只有我挑她们儿子的份儿,没有她们挑我的份儿。”
初尝权势的滋味,真是美妙极了啊。
她忽然想起那天那个说书先生说起的事情,云华公?主要远嫁南越国和亲,今天那个胖太监也提了一嘴,看来此事是真的,那便?更不可?能打仗了呀。
要这样说的话,河首府要能打起仗来,除非云华公?主嫁到南越国后?暗杀了他们国王。
“哼哼,爹爹,你就安心享受生活玩弄权利吧,打仗是不可?能打仗的。”
今日的陶府,可?谓是烈火烹油,风光到了极致。
“明日起,府上?将为小子中举一事摆上?三日庆功宴,还请各位亲朋好友赏光。”
祁凌雪心中轻松了许多,如此一来,母亲的打算定然要落空了,她也不必再为陶家?忧心。
祁太太却突然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应该去与陶家?女打好关系。”
祁凌雪侧头:“娘,刚刚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祁太太道:“这次不为别的,你若要在河首府挑玩伴,陶家?女就是最合适的。”
说着不为别的,可?为何陶家?一封官,她就应当去找陶采薇玩,心里到底在盘算些什?么、计较些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朋友不应被分为三六九等,交友一事,最重要的便?是真诚。
因陶家?封官一事,她的心已经不诚了,如何能再去相交。
祁太太接着说道:“你反正都?要挑选玩伴,选谁不是一样的?”
祁凌雪淡淡道:“您和父亲不是商量着要把?我嫁回京城去吗?我迟早是要走的,便?不必再费心挑玩伴了。”
祁太太闻言便?也不再多说,只问了一句。
“明日还来吗?”
“不来了。”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陶家?四人?聚在望山堂里,对视了一阵之后?,忽然互相对着大笑起来。
“今日起,我们陶家?便?不再是商户了,我们是权贵!”
“哈哈哈,那我也不是商户女了,我是官家?小姐。”
符秀兰咳了两声,突然摆了一张严肃脸:“有些事我必须得事先声明。”
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以后?,不许做为祸百姓的事情,不可?以横行霸道,不可?以好逸恶劳,你们各人?该做什?么的继续做什?么,陶金银继续读书考科举,一日也不可?懈怠。”
“薇薇,你也是,须知登高必跌重的道理,之前我从不限制你什?么,可?今日你及笄了,又有了一个做官的父亲,为人?处世?上?反倒应该比以前更收敛些才是。”
正准备从小霸王进化成?大霸王的陶采薇一下子蔫了:“哦。”
符秀兰也不知道那些做官的人?家?是怎么教育子女的,是否应该强调不能为祸百姓、草菅人?命这一点,她挥了挥手:“我就说这么多吧。”
儿子一直是个老实的,吃喝嫖赌那些出?现在纨绔子弟身上?的词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身上?,强抢民女那是更不可?能。
更让她操心的反而是女儿,被娇养惯了,以前好歹还受制于商户女的身份,知道不敢乱惹祸,可?现在……说句实在话,她心里肯定知道自己现在就算惹祸也没人?敢找她麻烦。
县令肯定是不敢找她麻烦的,现在陶家?不仅不用给县令府上?送礼了,过年过节的县令反倒得给他们家?送。
一听到自己还得继续读书,陶金银虽然早有准备,但眼?里的光还是弱了些。
陶采薇倒是对他颐气指使:“哥哥,你得做比爹爹更大的官,你得带我去京城!所以你还不快回去读书。”
陶金银抱头鼠窜:“别拧我耳朵!我这就去。”
陶富贵摸了摸女儿的后?脑勺,陶采薇正叉腰指着陶金银逃窜的背影跺脚。
“乖女儿,难道爹这个官位让你不满意?”
“爹,你这个官是怎么来的你还不知道吗,那是全?大人?给你求来的,咱们还得赶紧筹备一份重礼送往京城全?大人?府上?。”
相比之下,陶金银更应该靠自己考取功名,陶家?才算真正立住了。
自古以来靠荫蔽得的官和靠正经科举仕途得的官,本质上?就是不同的,两者谁也看不起谁。
一家?人?没有高兴太久,很?快就各自投入各自的生活中去了,陶采薇到库房拟定要送去京城的礼,还有一堆生意上?的事情要办,官要做,钱也要挣嘛。
符秀兰还要操办接下来三天的宴席以及应对找上?门的媒人?,操心陶采薇的婚事,要想女儿嫁得越好,最好是一天相一百个亲。
陶富贵要筹备赴任的事情,还得继续把?大善人?这个身份做实,多在善堂、粥棚上?下功夫,除此之外,一个武官应当具备的常识和素质,他也不能落下。
陶采薇:“给我爹找几个武行师傅来,先把?他那圆滚滚的肚子练平,当心以后?打起仗来连盔甲都?套不进去。”
陶富贵是惜命的,打不打仗的另说,强身健体总没有坏处。
陶采薇累了一天,总算歇下来。
安青给她准备了满满一浴桶浸着玫瑰的水,这是陶采薇一大早上?就特地吩咐的。
浴室内烟雾缭绕,香气扑鼻,待热气打开毛孔后?,那些香气变回浸入皮肤、渗入骨髓。
陶采薇脱光衣服,嘱咐道:“安青,我自己沐浴就是了,你先出?去,不要再进来。”
安青现在什?么都?听她的,便?低头应是。
陶采薇哼了曲南方小调,倒在浴桶里闭上?眼?陶醉。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薇菜是一种什?么菜她也不知,好像是什?么豆苗。
她爹娘给她起的还真是个贱名儿。
她将身上?的肌肤洗得滑滑溜溜的,从浴桶中走出?来。
她取下一旁搭着的棉布擦干身体,南方最近织出?来一种新的丝绸布料,薄如蝉翼,编织出?来的蝴蝶和花朵的纹路由上?而下变化。
她将新做的丝绸寝衫披在肩头,肩头处的花瓣还是花苞的形状,蝴蝶隔得远远的,越往下走,到了腰间,花朵将开未开,蝴蝶凑得近了些,似乎是要去嗅花朵的香气,到了裙摆处,花朵已经完全?绽放,蝴蝶将头埋进去采蜜。
整幅纹样栩栩如生,状若天成?。
这是陶家?将要在市面上?铺开售卖的布料,不过此物必定只有少数人?能穿在身上?。
她穿在身上?的自然是最昂贵的布料,如今就连京城里也还没有呢。
她埋头查看裙摆,没注意地上?湿滑,忽然一个没踩稳,整个身子向前倒去。
“啊——”呜呜呜好疼。
她一摔倒,连带着浴桶也翻了,“咚”的一声巨响,将她刚擦干的身体浇了个透。
“哇——爹——娘——呜呜呜。”
率先冲进来的是崔鸿雪,安青得了她的吩咐早就溜得远远的。
崔鸿雪一闯进来,就看到一个大大的浴桶侧翻在地上?,底下压着白白嫩嫩藕节儿似的四肢,他紧张得动作都?粗笨起来,两只脚开始打着驾往那处奔去。
先是把?浴桶抬了起来,放在一旁,再把?目光转到……转到……她这跟没穿衣服有什?么两样。
好在人?是背着趴在地上?的,那薄如蝉翼的衣裳透透的,又被水给打湿了,此时真是不堪入目的一张背和一个屁股墩儿。
偏偏那人?一遍趴着还一边喊着疼。
“呜呜呜,起不来了,崔波,你快来救我。”
崔鸿雪无奈只能别着头上?前去拎她。
他两只手掐进她的胳肢窝,把?她背着身子往上?提。
陶采薇一边呼痛一边往他身上?倒:“呜呜呜,胸好疼。”
整个两块儿都?被压在地上?摔了一下好嘛。
她两只手捧着心口,负担太大了,站不住了,哎呀,又要摔倒了。
崔鸿雪黑着一张脸,将她扶正:“你给我好好站着。”
看她那两条腿,跟没有骨头似的,他瞧上?去明明一点伤也没受,至于这样嘛。
偏偏那两条腿就是没有骨头,不光站不住,还翻过身子缠到他身上?来了。
两只手还绕过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一身湿漉漉的连带着崔鸿雪的身子也湿了大半。
她把?头埋在他脖子里,还不停“嘤嘤嘤”哭诉道:“好疼好疼,我讨厌你!我不要站着要靠着,你得兜住我。”
那热腾腾的湿气铺在他脖颈处,崔鸿雪彻底绷不住了,他喉结动了动,无奈道:“你哪里疼?”
“那里。”
“那里是哪里?”
他的声音淡漠低沉,仿佛在与体内的某种力?量对抗。
“这里。”她两只脚踩在他的鞋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诉说着委屈。
一边说着,她还上?手揉了揉:“嘶~好疼。”
崔鸿雪视线循着看过去,空气凝滞了一瞬。
她的衣服穿得歪歪扭扭,湿漉漉的紧紧沾在身上?,这一看,还真是无死角的一片呐。
陶采薇的身姿出?落得越发?窈窕柔美,小腰盈盈一握,身上?还揣着巨大的负担,真是我见犹怜。
她用一只手拢住,一只手去牵崔鸿雪的手,眼?眶红红的,泪珠儿似掉非掉。
“疼死啦,帮我揉一揉嘛。”
第056章 晋江文学城晋江文学城独发独发
“……”
那人一边说着话, 衣裳扯得更开了,他要是再不阻止,只怕那一对儿负担就不仅仅拢在衣服里是要双双跳出?来了。
他绷紧牙关, 眼神变得越来越危险,那股曾经身居高位的?摄人气势占据了大半, 他忽然松开她,审视她。
陶采薇抵靠在浴桶上, 整个人柔软无骨般瘫在那儿,双手?拢着自己, 看似在遮挡,实际在勾人。
媚眼如丝,直勾勾盯着他,接受他的?审视。
她跪坐在地上拽他的?衣摆:“你看我做什么?我美?吗。”
她双唇绽开, 如同世间开得最艳的?牡丹,这朵牡丹上还沾着露珠,诉说着任君采撷。
崔鸿雪仍旧是那副气势压人的?模样,他缓缓蹲下身子,用最冷淡的?表情和?最温柔的?动作去亲她。
如何能?不亲呢,她这般模样。
他起初还温柔小心地亲着,她回应得热情, 还故意伸出?去勾他, 舔他的?唇瓣。
她往前往上探着脖子去够他,似乎是有些累, 她唇边溢出?“嗯~”的?声音。
崔鸿雪眸光变暗, 嘴上动作急切狠厉起来。
“你就喜欢这样亲是不是。”亲的?不带劲儿了她还不得劲儿, 浑身痒痒似的?。
在这个湿漉漉的?浴室里,雾气蒸腾, 四只手?臂互相交织搂着,一个跪着,一个蹲着,发出?黏腻腻的?口?水声,她还是矮了他半个头,她的?头仰得高高的?,而他俯着身子,一个衣衫不整东倒西歪,一个衣冠严整,除了有些湿以外,衣襟还是一如既往地扣在了脖子上,严丝合缝。
若是放在四年前,崔鸿雪绝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蹲在浴室里亲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衣衫不整、矫揉造作的?女人。
可他现在不仅亲了,他还喜欢得要死。
这女人哼哼唧唧的?,叫人抓心挠肝儿,还直往他身上拱,生怕他不知道她有多想?要他亲一样。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在无人的?浴室里。
陶采薇整个感?官被他带动,闻他身上的?气味儿,摸他皮肤上炙热的?触感?,还有两?人交织在一起砰砰作响的?心跳。
崔鸿雪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这股软绵绵的?触感?了,那圆咚咚、胖滚滚的?,他一直排斥自己去关注。
可此时,那一直往他手?上送的?……他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
柔嫩的?唇在他唇上描摹,勾得他神魂俱颤,惹得人再三犹豫终是忍不住。
崔鸿雪深吸一口?气,去嗅她身上的?芳泽,她太香了,整个人像是在玫瑰花蜜里浸泡过一样。
浑身的?肌肤白莹莹的?,蹭过的?地方又会绽起樱花一样的?粉红,令人迷醉其中。
“陶采薇,你就这么喜欢这样?刚一及笄就等不及了是吗?”
陶采薇仰着脑袋,唇
瓣微张,引他不断采撷。
院外全府的?下人正在热火朝天?的?收拾今日?残局,收拾好了明天?还有新?的?宴席要办。
陶家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安青也帮着底下几?个小丫鬟洒扫去了,陶采薇穿好衣服,跟在崔鸿雪身后出?来时,正好碰到几?个挑着水桶准备去前院儿擦地的?小丫头。
崔鸿雪走在前头,陶采薇快步上前,把手?往他手?里塞。
崔鸿雪不接。
说是现在府里人多杂乱,不好做出?这样的?行为,毕竟他名义上是老爷身边的?人,而她还要等着媒婆上门说亲。
待身前身后都?没人了,陶采薇把手?往他手?心里塞,伸出?手?指挠他的?手?心,闹得他心里痒痒的?。
“有些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他一下变得一本正经的?模样,她还怪不习惯的?,刚刚明明还埋在她脖子上乱啃。
他拉着陶采薇在一处亭子里坐下,看到他正襟危坐的?模样,陶采薇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正要伸手?去抓他的?喉结,只听他“咳”的?一声,便止住手?,也好好坐在座椅上,问他:“你要说什么?”
崔鸿雪扫视了她两?眼,说道:“你如今已经及笄了,许多事情便不可像小孩子那么随意。”
陶采薇歪头问他:“比如呢?”
崔鸿雪深吸一口?气,说道:“比如,不可以在大街上随便牵男人的?手?。”
“你的?也不行?”
“我的?也不行,别人的?更不行。”
陶采薇点头答应,身体又要往他身上倒去,她无时无刻不想?与他贴贴。
“还有,像这样的?亲密举动,只能在闺房里做。”
陶采薇歪歪倒着的身子一下子僵住,见他扶也不扶自己一下,嘟着嘴坐端正了:“还有呢!”
崔鸿雪拿她没有办法,哽着一口?气,不知该如何教她。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不让你做这些是为什么?”
“为什么啊?”
她的?模样看起来傻傻的?。
崔鸿雪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桌子底下,那姑娘的?手?又缠上来了,拉着他的?,丝丝麻麻地乱挠着,挠得他心烦意乱。
“你母亲为何什么也不教你,陶采薇,做女子,至少应当端庄一点。”
“端庄?像祁小姐那样吗?”
崔鸿雪在脑子里搜寻起祁小姐的?样子,倒是符合他说的?那样,便点了点头:“你跟着祁小姐学便没错。”在外头的?时候学,在床上就别学了,他还是喜欢她那样的?。
陶采薇闻言却“嘿嘿”笑了两?声,崔鸿雪看她表情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她说道:“祁小姐仰慕崔鸿雪,你说崔鸿雪会不会也喜欢祁小姐那样的?。”
崔鸿雪不答,又听陶采薇继续说道:“只可惜崔鸿雪要是还活在这个世上,他一定是我陶采薇的?。”
她两?手?揣在胸前,似乎是在为自己这唯一一点胜过祁小姐而感?到骄傲。
崔鸿雪无言了很?久,直到安青见他们在这儿聊得口?干舌燥,放了一个果盘上来。
“小姐,灶房里的?碳不够了,奴婢现在得去取一点回来,你晚上自己睡觉可以吗?”
陶采薇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我可以。”
府里的?下人全都?忙得脚不沾地,连安青也不例外。
安青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对着崔鸿雪嘱咐道:“崔先生,晚上劳烦你看着点小姐,让她按时入睡,别让她看话本。”
陶采薇“嘶”了一声,捏着拳头看向安青,一脸不满。
安青挡住她的?小眼神,一溜烟儿地跑了。
陶采薇回头时,崔鸿雪正在憋笑。
“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多事儿,原来是话本搞的?。”
“什么这么多事儿?”
崔鸿雪瞅了她的?胸脯一眼,眼神转向别处,心思不言而喻。
忽然一下,气氛又黏腻起来,崔鸿雪的?喉结动了动,试图找回刚才的?话题。
“我刚刚说的?,你到底记住没有。”
陶采薇却不听他说话,嘟着嘴拧着眉气愤道:“你说我是被话本搞的?,那你的?力气还那么大,都?把我掐疼了!”
崔鸿雪神色立马紧张起来,他情到浓时,一下子手?劲儿没收住也是有的?,连忙关心问道:“真的?疼?”
陶采薇哼哼两?声:“假的?。”
说完她又凑到他身前去,眨着眼问他:“不过说真的?,你真的?要我端庄一点?”
崔鸿雪点点头,女孩子当然是端庄的?好。
“那好。”陶采薇瞬间变乖,两?只手?放在腿上,坐得端正。
“今日?之事便多谢崔先生。”声音婉转温柔,是大家闺秀端庄有礼的?模样。
崔鸿雪下意识点了点头:“不客气。”随后又反应过来,“你谢我什么?”
陶采薇笑得大方又得体,一双眼直视着他:“多谢崔先生今日?劳手?劳嘴了,让我很?舒服。”
……
祁凌雪回到家中,先是把母亲送回了正院儿,回了自己院子后,第一时间把陶采薇送的?那幅画捧了出?来。
她将画捧在心口?,心里不住地悲伤,以她的?礼数,此画必定是要送回去才对的?。
她难得的?想?卑劣一次,把此画贪下来。
不是为的?此画作者崔鸿雪,只是为了那段转瞬即逝的?友谊。
她想?留下些东西,哪怕在陶采薇的?心里,她是故意贪下此画的?,她也不在意。
将画封存起来后,祁凌雪来到了祁知府的?书房。
祁明辉从来没有阻挡过女儿来书房,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把女儿当男子养,书房里的?书任她看,平常父女二人也喜欢坐在一起议事论道。
“父亲近日?眉头始终蹙着,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祁明辉见她来了,放下手?中案卷,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抬眼看她:“最近上有国策要施行,又有云华公主要经由河首府出?嫁一事,全都?压在我头上,可不烦心嘛。”
祁凌雪给父亲敬了杯茶:“父亲,那道‘以和?止战’的?国策,究竟要如何施行。”
祁明辉放下茶杯,认真向她解释起来:
“这道国策的?重?点在于‘止战’二字,派出?公主和?亲只是其一,后面还有‘以商止战’。”
“以商止战?”
“对,我们金朝地大物博,若是将我们这儿的?茶叶、瓷器、布料等物销售到国外,也是一种止战的?方法,咱们河首府正好处在两?国接壤之地,许多事情都?要从为父这里着手?去办。”
如此一来,陶家作为河首府首富,又与舒西国通商已久,是必然要被盯上的?。
不过此事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些事情父亲办便是了,都?是利国利民的?国策,想?必底下那些商户会支持的?,又有什么好苦恼的?呢?”
祁明辉叹了口?气,决定耐心向女儿解释,哪怕这些政治上的?事情并不需要让一介女流知道。
只听祁明辉的?声音瞬间沧桑了许多,一句话像是叹出?来的?一般消散空中:“圣上老了。”
“许多事情皇上想?做,却只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少了一个三皇子,起来一个大皇子,少了一个大皇子,又起来一个五皇子,大家各有各的?治国方针,各有一套笼络人心的?办法,可最终的?目的?,还不是为了那尊明黄色的?座椅。”
祁凌雪从小读过很?多父亲书房里的?书,很?多事情一点就通。
“父亲的?意思是,这道国策是经五皇子口?提出?圣上准许施行的?,但五皇子提出?这道国策只是为了笼络人心,至于最终效果如何,并无人在意。”
朝中有三皇子倡导的?仁义派,也有大皇子倡导的?主战派,如今跳出?来的?五皇子又提了个“以和?止战”,却不管边境到底有没有需要止的?战。
“国策一经提出?,皇上高高在上,只要看到结果,
从五皇子到河首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光是和?平二字如何满足得了他们。云华公主乃大皇子胞妹,这‘以和?止战’的?方针便是针对大皇子提出?的?。‘以商止战’明面上是为了求和?,实际上是为了给五皇子一派谋取一条长远的?利益。”可谓是一石二鸟。
世人皆道,云华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殊不知大皇子一倒台,这份宠爱便烟消云散了。
祁凌雪便全然懂了:“五皇子一派,不过是打算借着‘以商止战’的?国策名义,要抢走这些商户的?商路,谁若是不愿,便就是扰乱国策的?施行。”扣个高帽子上去,不从也得从。
祁明辉捏了捏眉心:“如今你可明白为父的?苦恼了。”
他是河首府实权最大的?官儿,这些事情都?得由他来干。
“边境一直好好的?,现在朝中非要送个公主过去,这不是有损我朝威严吗?”
祁明辉目光扫过去,祁凌雪便自知失言。
祁明辉冷笑一声:“边境现在是好好的?,难保五皇子为了多邀功,会不会故意挑起些什么来。”
祁凌雪拧紧了眉头,一脸痛恨:“这些人为了争权夺势,真是毫不把底层生民放在眼里,他们只顾着夺皇位,却不管自己坐上皇位后接手?的?是个千疮百孔的?国家。”
祁明辉摆了摆手?道:“那倒不会,他们有分寸的?,最多只是牺牲萍县一个县而已,外加河首府所有商户手?里的?银子,伤不到国本。”
“那照理说,皇上应当明白河首府陶家才是‘以商止战’的?重?点所在,为何在这节骨眼给他们赐了官。”如此一来,五皇子一派岂不是轻易奈何不了陶家了。
祁明辉脸色困顿,抚着胡子道:“此事为父也没能?想?通,但仔细一琢磨,皇上给陶家赐的?守备一职,也另有一番玄机。陶老爷以善闻名,皇上竟然让他当武官,这样一来,陶家便是最不希望边疆起战事的?了,如此,他们便会更热衷于‘以商止战’的?方针。但是皇上的?心思不是那么容易揣摩透的?,多少臣子终其一生也未能?猜透皇上的?意思。”
为官之道,就在一个“猜”字,谁猜皇上心思猜得更准,谁便能?官路畅通。
祁凌雪道:“如此说来,事情的?逻辑便已明了,父亲为何困顿。”
祁明辉:“嘿嘿,你凭什么认为皇上接纳了五皇子提出?的?方针,就愿意帮他呢?”
皇上还有很?多皇子,他更多的?是想?冷眼旁观看谁能?斗到最后,却不是谁舞到了他面前,他就帮谁的?。
“为父更倾向于,陶家的?官职,是举荐陶家的?那位全御史,哦不,现在是已入内阁议政的?三品大学士全修杰向圣上争取来的?。”
祁凌雪静静揣摩着,却感?受到父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是审视,也像是在思谋些什么。
“全大人之前到河首府巡查时,正是借住在陶家,当时他便对陶家老爷的?做派赞不绝口?,如今替他们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祁凌雪听完一席话,对全大人的?印象倒是不深,只是父亲为何一直盯着她看。
“为父最近心里在想?,可否将你嫁给全大人。”
祁凌雪乍然抬头,眼眶里尽是惊慌失措的?神情,这不是她的?心性不够好,这是女儿家猛然听到自己婚事时应有的?表现。
她心里惊疑不定,不知该说些什么,可婚姻之事,终归是父母之命,她做不得主,哪怕那位全大人她几?乎见也没见过。
祁明辉耐心向女儿解释道:“崔鸿雪的?老师全夷就是全修杰的?父亲,全修杰可不是什么依靠家族荫庇得的?官,他是正儿八经科举出?身,入了翰林院的?,如今年纪不过三十?,还未曾娶妻,已是天?子进臣,他头顶上的?内阁首辅和?次辅都?已年迈,陪不了皇上多久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迟早能?坐上那个位置!无论下一任是哪位皇子登基,想?要坐稳这个皇位,都?得靠首辅助力。
祁凌雪心底微动,父亲替她找的?夫婿,自然是最好的?。
“女儿都?听父亲的?,只是那位全大人能?否看得上女儿还不好说。”
祁明辉笑了笑:“谁说女儿家便不能?有远大志向了,我知道你母亲平常教导你的?那些话,我也不是全不赞同,比如现在你在京城的?名声,就被你母亲照料得顶好,你可以去肖想?你的?未来夫君,不过不能?表现出?来,为父记得你以前不是还心悦过崔鸿雪吗?可惜崔鸿雪死了,否则为父替你去争一争也是可以的?。”
祁凌雪红了脸,急忙道:“父亲,女儿只是仰慕鸿雪公子,谈不上心悦。”
祁明辉露出?一脸他都?懂的?表情,挥了挥手?:“罢了,你若没什么意见,我便让你母亲去探探全家的?口?风。”
祁凌雪屈膝道:“女儿不敢有意见,都?听父亲母亲安排。”
陶采薇拉拉扯扯到深夜才慢悠悠踱步回了鸠无院,言语间还多有抱怨。
“崔波,今日?是我的?生辰,你怎么没有送我生辰礼啊。”
崔鸿雪摸了摸兜,他没钱。
他挖空了脑子去想?,也想?不到该送女子什么样的?生辰礼。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我改日?一定补给你……”他抬眸时,瞳孔微颤,整个人如同坠入了烟花场。
陶采薇倚在他的?琴台上,横卧着,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乱拨着琴弦,媚眼如丝地看他。
“不如你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如何,这把琴见你扛回来,还从未弹过呢。”
是吗,他记得他弹过一回。
他声音滞涩,道:“那便弹一首曲子,今晚最后一件事,弹完你就该回去睡觉了。”
“好啊。”她仍旧横卧在那儿,一副要近距离看着他弹的?样子。
崔鸿雪淡定坐在琴台前,不去看她,双眼直视琴弦,两?只手?放在琴弦上,揉弦,拨弹。
陶采薇闭上眼,小腿一翘一翘地打着节拍。
一首《山居吟》,全然吟出?他这四年以来逐渐平和?下来的?心境。
与世两?忘,不牵尘网;天?地为庐,草木为衣;枕流漱石,徜徉其间。
此为超尘脱俗、淡然无争、苍古恬静之音。
从琴境里出?来时,他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眼,听她说道:“你心乱了。”
不知何时她的?小腿伸出?了裙摆,未着鞋袜,沿着他的?手?臂上下滑动。
崔鸿雪抬手?掌住她的?脚,堪堪握在手?心。
她一个压根听不懂琴音的?人都?知道他的?心乱了,可见他乱得有多离谱。
自以为的?与世两?忘,实际上凡俗中简简单单一个她,就能?让他瞬间变得俗不可耐。
他起身将她压在琴案上,琴弦被压出?闷闷雄浑的?粗狂声音,乱糟糟的?。
他全然顾不得了,雅俗之间,就当他是最庸俗的?俗人。
艳丽张扬的?裙裾铺散开来,散在琴弦上,沐浴过后未着里衣,两?条白花花的?腿就那么伸着,脚趾时不时地拨动着琴弦。
他崔鸿雪从今以后便只知美?人赋,不知山居吟。
(只是亲嘴)
陶采薇的?双腿生得并不细长,她有着肉圆圆的?膝盖,白胖胖的?小腿,还有敦厚粉弹的?大腿,两?只脚也是肉肉的?,十?根脚趾像十?个挺翘的?圆球球。
她哼哼唧唧了两?声,头发乱糟糟的?顶在头上,被崔鸿雪摧残得全无形状,每一根发丝都?蓬松暴躁,她嘟着嘴从琴案上支撑起身子,一边锤他胸口?一边抱怨道:“你把我嘴都?啃肿了。”
崔鸿雪讪讪直起身子,有些不敢直视她:“抱……抱歉。”
一把她惹恼了,她就要踢着腿回房睡觉了,若是继续讨她欢心,还不知要折腾到多晚。
崔鸿雪一时间不知自己该庆幸还是遗憾。
陶采薇理也不理他,嘟着嘴拎着裙裾背过身就回房去躺着了。
崔鸿雪忽然记起安青的?嘱咐,从她的?衣橱里绕开成堆的?肚兜和?裤衩子,翻出?一件棉质寝衣。
“换上衣服再睡。”
陶采薇一把夺过他手?上的?衣服,叉腰“哼”了一声,坐在床上就开始脱衣服,吓得崔鸿雪连忙奔逃。
躲在门
外时还不忘嘱咐:“换好衣服就赶紧睡觉。”
他一走,陶采薇默默爬下床,站到镜子前一件一件脱下自己的?衣裳。
她抱起双手?往上拢了拢,满脸自豪,对于那些指印,她朝门外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还抵在墙上。
浴室里潮湿黏腻,一切都?是滑溜溜的?,她还记得他手?掌的?粗粝温热,一直磨着她。
圆啾啾,艮啾啾,她挠了挠乱糟糟的?膨胀发丝,被子一拉,整个人蒙头睡去。
第05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晋江
直到里面轻微的鼾声传出?来, 崔鸿雪才从她的门前离开?。
他抬头望了会儿天?上?月亮,每一次抬头望月,总有不同的心境。
庄时说, 今时明月,已远不如当年。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 他也不愿再抬头望月。
他深深呼吸着,将?气息调匀, 身体终于平静下来,那股异样塌下去。
今时明月, 明明远胜当年。
明月明年仍佼佼,他却不知他的漫漫长夜……漫漫人生,该如何熬过。
又是在一片欢天?喜地的氛围里醒来的,今天?倒是没人来催陶采薇了, 今天?的主角是陶金银。
她从床上?爬起来,伸出?双臂舒展了一下浑身筋骨,看?向窗外,她迎风招展的裤衩子旁边又多了一条崔波的。
怎么总是这么赶巧,每次她的裤衩子晾在外面时,崔波的总要跟着。
安青一大早上?起来给她洗的裤子,贴身衣物都是她给陶采薇洗, 旁人洗的陶采薇不习惯。
给她拿出?一套新衣服:“小姐, 穿件喜庆点儿的衣服,咱们出?去吃席了, 外头可热闹了, 老?爷请了舞狮子的来。”
陶采薇看?着眼前的桃红色牡丹彩蝶裙, 心道自己每天?都被要求穿喜庆的。
她的脸蛋儿垮下来了:“凭什么给陶金银办的席上?就有舞狮的,我的席上?就没有。”
安青把她的手拽出?袖子, 安抚道:“你的席上?你是焦点呀,大家都看?你去了,谁还看?舞狮子啊,今日可不同,大少爷要闭关读书,老?爷主打的就是一个场子热闹。”
“闭关读书?”陶采薇疑惑,陶金银何时能有这般心性了。
安青道:“正是呢,说是效仿的鸿雪公子的言论?,大抵意思是说,越能在鼓乐喧天?时静心做自己的事,越能成大事,古往今来的高人都是如此的。”
“崔鸿雪还说过这话?”
陶采薇摇了摇脑袋,看?来自己对崔鸿雪的了解还不如陶金银。
没有愁闷多久,一把衣服穿好,她就急忙推着安青,眼睛发亮:“舞狮子的在哪儿,快带我去看?!”
安青拿她没办法,只好带着人到前院儿去凑热闹。
“对了妍妍来了吗?”
安青愣了愣:“还没有,若是来了,蒋小姐会第一时间来找小姐的。”
陶采薇手上?揣了几?块酥饼,边走边吃:“没事,她肯定?过一会儿就来了。”
陶府大门口聚集着一群看?热闹的群众,全都在拱着手说一些?道贺的话。
“陶老?爷,恭喜恭喜,你们家出?了个举人老?爷。”
陶富贵倒也大方,直接摆了一摞山的银钱当喜钱发。
“陶老?爷如今已经是陶大人了,恭喜陶大人,贺喜陶大人。”
陶富贵笑眯眯地又撒了一把银子出?去。
陶采薇挤到门口观望了好久也没见到蒋家的马车,她回头往里一看?,大多数宾客都已经到齐了。
“妍妍怎么回事,怎么现在还不到?”
那舞狮的伴着锣鼓声蹦来蹦去,都快蹦到陶采薇脸上?来了,她也毫无知觉。
“安青,你派人去蒋家看?看?情?况,妍妍不可能不来的,看?看?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安青点点头正要下去安排,小夏突然回来拦住她:“不必去了,小姐,我知道是什么事。”
陶采薇见小夏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声,忙问道:“妍妍怎么了?”
“小姐,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说蒋家小姐为?人不检点,寡廉鲜耻,偷偷宣扬□□书本?,带坏了全省的小姐。”
陶采薇愣了愣,那些?书本?,妍妍应当是只与她一个人分享过。
“安青,我的那些?书呢?还在吗?是不是被什么人拿走了。”
安青知道轻重,便道:“小姐,你的那些?书我都收得很?好,保证没被任何人看?见过。”
“不管怎么说,现在咱们赶紧去蒋家,看?看?妍妍的情?况,外头闹得再凶,也不过是名声上?的事,伤不了身。”
安青拦住她:“小姐,外头正传蒋小姐宣扬的书带坏了全城小姐,你若是现在过去,必会被当成被带坏的小姐之一,于你名声不利。”
陶采薇才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对她来说,什么名声也没有友谊重要。
安青一时情?急,连忙向小夏使眼色,如今这般是万万不可让小姐前去的。
小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转眼一看?崔先生走了过来,便将?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了。
崔鸿雪拦在陶采薇身前,背过众人,揉了揉她的脸蛋儿:“怎么了?表情?这么难看?。”
陶采薇急得跺脚:“我得去看看妍妍,外头那些?人凭什么那么说她!”
崔鸿雪皱眉:“你现在到底是想去安慰她,还是先帮她。”
“帮?我怎么帮?我现在又不能去一个个撕烂那些?人的嘴。”她的眼神狠厉,嘴角咧出?一个凶狠的弧度,又是那个敢射杀知府的小霸王。
崔鸿雪唇角微勾,他倒想知道,这次又是谁犯到她手上?了,必定?没好下场。
他揽住她的肩:“我先带你去看?她。”走后门。
他知道这小姑娘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到朋友身边去。
他带她翻墙进了蒋家,一个人也没惊动。
陶采薇对蒋府一直是熟门熟路,一落地就往蒋青妍的房间跑去。
刚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啜泣声,陶采薇的心都跟着揪疼。
院子里摆着几?箱笼的话本?,全部?摊开?放在那儿,似乎是被人搜出?来的。
陶采薇愣愣看?向里侧,蒋家伯母正严肃地站在蒋青妍房门口,看?着那些?话本?沉默,似乎是在自责,蒋青妍趴在窗台上?哭。
“你说说你,若不是外头都在传,我还不知道你如今嗜好这些?话本?竟到了如此程度。”
其中还不乏一些?禁书,她倒知道分寸,那些?禁书都只自己藏着看?,连陶采薇也不知道。
“说你有分寸吧,你偏偏又什么都不懂,还往那祁小姐府上?送,你知不知道你作为?一个女孩子,这些?书是不被世俗允许你看?的!”你便不知道偷偷藏着看?吗?
蒋太太真?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陶采薇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出?声问道:“伯母,跟祁小姐有什么关系?”
蒋太太见是她来了,无声无息的,还吓了一跳,不过脸色终归是好了点:“还能有什么关系,这骂我女儿的消息便是从府衙传出?来的!”
陶采薇愣了愣,怎么会是祁小姐?
“她拢共就给你和祁小姐送了书,消息最先开?始又是在府城传开?的,那必然是府衙说出?来的。”
蒋青妍仍然趴在桌上?哭泣着,一言不发。
陶采薇连忙上?前抱住她:“妍妍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报仇。”
蒋青妍抬起头,糊了一脸的鼻涕眼泪:“报什么仇啊,是我做错了。”
陶采薇表情?僵了一瞬,没搞懂她话里的意思:“你错就错在不该把那些?书到处送人看?,以后就藏着自己看?就行了。”
蒋太太高喊了一句:“以后?薇薇啊,咱可没有以后了,以后她不许再看?这些?书。”
陶采薇拍着蒋青妍的背,若妍妍这样便算错了,那她昨晚和崔波做的事,简直叫万劫不复了。
“书不书的
先不说,咱们现在先将?这件事情?搞清楚,抓到背后传谣言的人,然后再当众澄清便是。”
祁太太当然也想这样:“先不说背后那人找不找得到,想要澄清可是没那么容易的。”
散播流言容易,澄清流言可不容易。
“再说了,那要是传谣言的就是府衙的人怎么办呢?我们小老?百姓可奈何不了他们。”
陶采薇摇摇头:“不会的,我相信祁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妍妍,你觉得呢。”
蒋青妍擦了擦眼泪:“我也觉得,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们虽然现在已经不是朋友了,但她们曾经在一起度过了一晚,说了无数的话题,那些?话题在彼此的心里交融。
祁太太叹了口气,女孩儿们的事情?,就让女孩儿们自己解决去吧。
陶采薇掏出?手帕给蒋青妍擦干眼泪,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妍妍,和我一起走出?这道大门,到我家去赴宴,好吗?”
她朝她伸出?了五指,蒋青妍犹豫了很?久,突然破涕为?笑,伸出?手与她五指相扣,点头道:“好。”
祁太太调头准备往外走,一下子撞上?一个美?貌男子,把她吓了一跳:“你是何人!”
陶采薇“呵呵”笑了两?声:“那个,伯母,这是我家男仆。”
蒋青妍奇怪地瞥了她一眼:“这么久了,你还没给他名分。”
“给,给啊,呵呵。”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她嘛,搞得她像个负心女,明明是崔波不愿意的。
两?个女孩儿手拉着手,走到蒋府门口,上?了马车,又到陶府门口,当着人群的面儿,手拉着手下了马车。
或多或少收到了些?异样的眼光,还听到了些?议论?。
蒋青妍有些?害怕,要松开?她的手,又被陶采薇强硬地拧回来了。
“妍妍,坐到最前排我给你留的位置上?去吃席,别的不用管。”
蒋青妍仍然有些?胆怯,她如今都不敢抬头看?人。
陶采薇将?她按在座位上?,凌厉地目光扫视了一周,把那些?不友善的目光都瞪了回去。
陶金银读完一轮书出?来的时候,还是那副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看?到妹妹和蒋家小姐在一块儿,自然而然地来了这桌。
陶采薇刚把一整只卤鸡转到蒋青妍面前:“妍妍,你吃。”
忽然伸出?来一只手,从那只鸡上?扯下来一只鸡腿,就那样站着把它啃了。
陶采薇沉默着回头,眼神凶狠,蒋青妍也还没反应过来,回头看?去,陶金银吃得正香。
她捏紧了拳头,往桌子上?一砸,桌上?餐盘都为?之一振,好在这一桌就她们两?人,无人因此受伤。
“陶金银!你干嘛抢妍妍的东西!”
陶金银用啃干净的光骨头指了指那只鸡:“那不还有个腿儿嘛,妍妍才没那么小气,是吧妍妍。”
陶金银将?目光挪到蒋青妍身上?,忽然愣了愣,开?始慌张起来:“你你你,你眼睛怎么红红的。”不会是刚哭过吧,那他可闯大祸了,他妹会让他付出?代价。
蒋青妍忽然被他逗笑了:“你吃便吃了,至于怕成那样。”
陶采薇见她笑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妍妍,咱们找机会去见祁小姐一面,将?此事问清楚,或许是她们家的下人传出?来的,到时候将?那下人发落了便没事了。”
蒋青妍淡淡点了点头。
陶金银在席上?随便捡了点儿东西吃,便又回去读书了。
小夏急慌慌又跑了过来,看?了眼自家小姐,又看?了眼蒋青妍,一张脸说不上?来是个什么表情?。
陶采薇耐心问道:“又有何事?”
“小姐,府城刚传来的消息,祁小姐当众宣告,她喜欢看?杂书,尤其是《牡丹亭》,还当众念了一句……”
“念了句什么?”
小夏看?了看?周围,支支吾吾地,小声复述:“良辰美?景奈何天?……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陶采薇愣愣的,没听懂,她侧头望向蒋青妍。
蒋青妍喃喃道:“世俗公认的淫词艳曲,她就这样念出?来了?”
陶采薇侧头,细细琢磨这其中滋味。
小夏脸色复杂:“如今外头倒是不说蒋小姐坏话了,都议论?起祁小姐来了,不过祁小姐是知府家的千金,那些?人便是想议论?声音也不敢说大了。”
陶采薇道:“我越来越猜不透祁小姐了,此事比她宣扬妍妍之事还要让人匪夷所思。”她宁愿相信妍妍的事情?是祁小姐闹出?来的,也不愿意相信祁小姐当众念了一番淫词艳曲。
蒋青妍痴痴地望着席上?餐盘,情?绪比刚刚还不如。
小夏道:“此事千真?万确,祁小姐的母亲当场晕倒了,如今府上?正叫了大夫医治呢。”
陶采薇伸手护住蒋青妍,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若说朋友,大家都能当朋友,若说知己,陶采薇是真?的觉得,妍妍与祁小姐更能成为?知己。
蒋青妍把住陶采薇的手,只听她喃喃道:“薇薇,我觉得祁小姐此举,是为?了解我之困。”她言语坚定?,已是认定?了此事。
陶采薇怔怔望着前方的空气:“可是,为?什么呢?”什么样的友谊能让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
祁小姐名声的贵重程度,可比她们俩加起来都要高,她本?身就是一个极爱惜自己羽毛的女子。
蒋青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祁凌雪在母亲的房前跪了一夜,跪得满头落叶,夏日轻薄的衣物下膝盖黑青,远远看?去,那道昏黄院子里的身姿摇摇欲坠,与树上?将?落未落的树叶没什么两?样。
她再也不是谪仙一般的人物,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别人口中的她。
自祁太太被她气得晕过去到现在,祁太太已经醒来很?久了,而她一直跪着。
可祁太太心口的气啊,那是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
旁边嬷嬷提醒道:“太太,再让小姐这么跪下去,恐怕会伤了腿,要是以后走路不好看?就不好了。”
这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她这才起身,踱步到女儿身前,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声是我费了多少心血经营出?来的,你三言两?语便能毁了!”
祁凌雪不答话,只弯下身子去磕头。
“你知不知道我已打算启程去京城给你商量婚事了。”
祁凌雪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表情?,她只是不住地磕头。
祁太太望着天?长恨:“那可是全家!全修杰年未至三十已入内阁,必能成为?将?来的首辅。”她又垂头看?向女儿:“全家满门清流,家规森严,如今你叫我还有何脸面去帮你说婚事。”
良久,她才从女儿口中听到一句话。
“母亲若是不在外散播蒋小姐的谣言,女儿何至于此。”
祁太太气急之下一巴掌挥了过去,怕毁了她的面容,又在脸颊处堪堪停住。
“你现在还学会顶嘴了?看?来我就没冤枉蒋家那女子,你来了河首府,不与官家小姐玩,倒与那些?商户家的粗鄙女子相交,便早晚有学坏的一日,看?看?,如今报应到了吧。”
祁凌雪彻底闭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祁太太出?来本?是想叫她起来的,可看?她这副样子越看?越气。
“若是那蒋家丫头不给你送来这些?书,我也找不到攻讦她的理由,说到底我也没冤枉了她。”
祁凌雪侧头直视母亲:“那女儿也没有被众人冤枉,女儿的确爱读《牡丹亭》,第一次读到时便手不释卷。”
祁太太冷哼一声:“你便就在这里跟我顶嘴吧,你自己的婚事你自己不上?心,我们祁家可不会把你养成老?姑娘,到时候你弟弟娶了妻,家中就要换主人了,我看?你嫁不出?去到时候怎么在弟媳手底下讨生活!”
祁太太背身走远,祁凌雪的身姿晃了晃,她捏紧了拳。
自己经营半生名声,为?的是嫁个好夫婿,如今名声尽毁,毁的也是婚事,身为?女子,这辈子真?就逃不脱婚姻二字吗?
除了名声,还有她的容貌,她的才气,她的礼仪,皆是为?了嫁个好夫婿而培养的,可那个让她努力了
半生的夫婿,怎的不来救她呢,那她做了这么多,值得吗?
祁太太走后,她身边的嬷嬷过来将?祁凌雪扶起来:“小姐,太太还是心疼你的,怕你跪久了伤身,尽管太太现在还在气头上?,还是让老?奴来把你扶起来。”
祁凌雪颤颤巍巍站起身,两?条膝盖上?已是黑乌得不能看?了,她面容冷肃,无人会觉得她在疼。
“母亲不过是怕她未来女婿的妻子受伤,而不是在心疼我。”
嬷嬷被这么一句话呛了回来,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好在现在天?还热着,若是到了冬天?,这腿伤就不容易好了。”
祁凌雪淡淡抽出?嬷嬷殷勤扶她的手,强撑着两?条腿走回了房。
关上?门的瞬间,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两?腿一软,瘫了下来。
蒋青妍的事情?虽然暂时解决了,但两?人没有一人的心情?是好的。
陶采薇想了一天?,她忽然念叨起:“妍妍,我觉得祁小姐出?事了。”
蒋青妍疑惑:“她脑子有可能出?问题了倒是真?的,但她能出?什么事?”
“我们还是得找机会去看?看?她。”
“嗯嗯。”
一日,蒋青妍路过一间挂着“陶”氏木牌的书肆,门口正大剌剌摆放着《牡丹亭》售卖,旁边的木板上?写着宣传语“守备家千金陶小姐倾情?推荐”。
蒋青妍张大了嘴,一脸错愕,看?上?去销量竟然还不错。
她看?到不少小姐都偷偷摸摸走进去买了一本?。
那掌柜看?见她,热情?招呼起来:“小姐,来一本?吗?这本?书我们店里现在卖得最好,并且告诉你个悄悄话,不光是我们东家守备家千金爱看?,就连知府家的千金也爱看?。”
蒋青妍不知不觉掏出?银子来:“那给我也来一本?吧。”
她抱着书遮遮掩掩地回到家,又急急忙忙出?门到了陶府。
“薇薇,你怎么回事!”
陶采薇淡定?喝了杯崔波递过来的茶:“你们俩都被这件事情?闹上?了,不能把我孤立在外。”
蒋青妍“噗嗤”笑出?声来,这么多天?以来,她难得笑得这么开?心:“现在好了,全城的小姐都开?始偷偷摸摸看?《牡丹亭》了,还是打着你的旗号在看?。”
陶采薇放下茶杯,依旧是一脸淡定?,丝毫没有即将?要抛出?一个重磅消息的觉悟。
“不光如此,我在城东搭了戏台子,从明日起,每天?都有戏班子在上?头唱《牡丹亭》。”
蒋青妍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被她惊得合不拢嘴。
“你还把那排成了戏!”
“是啊,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如此一来,危机全解了,祁小姐的风波总算能过去了,真?好啊,薇薇。”
蒋青妍俯身躺在陶采薇的膝上?,环抱住她的腰,激动得眼泪哗哗的流:“真?好啊,薇薇。”
陶采薇轻轻笑着:“几?天?前你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在家哭得稀里哗啦的,现在还不是全都解决了。”
蒋青妍将?头埋在她肚子里,喃喃道:“只是不知,何时我们三个能再去踏青一次,若能再遇到个什么塌路,将?咱们三个困住一晚,咱们三个一边赏月,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谁也别睡觉,就那么聊到天?亮,就好了。”
陶采薇咯咯笑着:“我可以不睡觉,祁姐姐也可以不睡觉,你恐怕不行,那天?鼾声打得最大的就是你了。”
蒋青妍不服气,梗着脖子道:“若能再来一次,我绝不会睡着!”
说完,她的神情?落寞下来:“只是不知何时才有这个机会,祁姐姐现在已经不愿意跟我们玩儿了,这次的事情?,再怎么也算是我害的她。”
若不是她不以为?意地将?话本?一股脑的送过去,也不会出?这些?事了。
陶采薇心里也没底:“这几?天?我往府衙递过不少帖子,统统都没有回应,我也不知该如何联系上?她,更不知她现在对我们是什么态度。”
蒋青妍拧着眉,斟酌着开?口道:“我总感觉祁太太对我有些?恶意,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陶采薇忽然想到了什么:“会不会那件事就是祁太太搞出?来的?”
“她有那样的能力和影响力,并且,只有她能逼得祁姐姐做出?那样疯的事情?,越是祁姐姐母亲对你干的事情?,祁姐姐越会感到愧疚而不知该如何补救,宁愿拿自己名声去换你的名声,更是对她母亲的一种抗议与报复。”
崔鸿雪眼见着她的眼睛越来越亮,直视着前方,是那种不惧任何困难的目光,一边说,她的脑袋还一边摇晃着,越说越笃定?,头顶上?珠钗碰撞,叮当作响。
陶采薇脑袋正在快速运转着,越思考便越觉得那就是真?相,忽然脸上?盖上?来一个头,崔波亲了她一口,亲完还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欣慰的表情?。
她如今对人性的洞察力越来越强了,称得上?是八面莹澈。
他自认为?自己是在奖励她推理出?真?相,实际上?是被她那一股子摇头晃脑机灵劲儿给吸引的,忍不住就亲了她一口。
太聪明了我的宝儿。
蒋青妍惊诧得又合不拢嘴了,她指着他俩结巴起来:“你你你,你俩现在都不避人的!”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捂住眼睛。
第058章 晋江文学城晋江独发
救命!她还是个好宝宝, 只爱看点话本?子,不爱看当面?表演的!
目瞪口呆的不止她一个人,陶采薇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生硬地转头望向崔波,那人状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淡定朝两边看了看,都没人, 那好,他捡了根亭子前的树枝, 开始戳土。
陶采薇瘪了瘪嘴,回?头瞥了眼蒋青妍:“瞧你那大惊小怪的样子,又没人看见。”
蒋青妍怒吼:“我不是人吗?”
陶采薇“哎呀”了一声,伸手抱住蒋青妍, 撒娇道:“你又不是外?人。”
蒋青妍拧着眉说服了一会儿让自己?接受,深呼吸了几?下:“好的,那咱们回?到刚刚的话题,你的意思?是,是祁太太故意害的我?”
陶采薇正?色起来:“对,咱们先不去想祁太太为什么要害你,先想祁姐姐为什么宁愿断自己?一臂也?要护你, 要知道, 名?声对于咱们俩来说,一直都不太在意的, 我相信你也?最多是当时哭一会儿, 过后也?就不在意了, 祁姐姐何苦这么帮你呢。”
蒋青妍点了点头:“你说得正?是,从?我送书过去的时候, 我就说过了,她就算把这件事捅出来我也?不怕什么。”
“你我都相信祁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做出这件事的只能是与她脱不开干系的身边人。如果是这样的话,祁姐姐现在心?里指不定该有多难受。”
两人顿时垂头丧气起来:“祁姐姐帮我摆平了此事,那咱们便不能再去追究她母亲了。”
陶采薇心?里虽气,但也?明白这道理,若不是牵扯到祁姐姐,她非得报复回?去才?行。
“难怪我递了几?次帖子全无回?音,经此一事,祁太太肯定不让祁姐姐跟我们玩儿了,我们要想见她,只能偷偷见。”
崔鸿雪戳了一会儿土,一回?头发现两双眼睛都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我做什么?”
“只有你能翻墙,带我们进府衙,去见祁姐姐。”
崔鸿雪扯着嘴角笑了笑:“呵呵,那是府衙,不是民宅,你们是嫌我脑袋长得太牢固了?不对,要是被发现了,我还能再翻回?来,你们俩只能束手就擒。”
他亲眼看着陶采薇的眼珠子逐渐黯淡下来,心?里还怪不舒服的。
蒋青妍扯了扯陶采薇:“他说得有道理,祁姐姐在自己?府上想必不会出什么事,咱们就再找机会吧。”
送走了蒋青妍,陶采薇的日子还照常过着。
朝廷送来了陶富贵的五品冠带,四个太监一人端着一个托盘,分别是带飞翅的官帽、武官专属的黑熊纹青色官袍、腰间玉带一条、昂挺挺的官靴一双。
这一日,府上大大小小的拖家?带口的全部到了前厅,就等着看老爷穿上官服的模样。
顶着一只只灼热的眼睛,陶富贵硬着头皮进了更衣室。
陶采薇也?是一脸看热闹的心?态,也?不知她爹穿上官袍有没有官相。
过了一会儿,陶富贵正
?了正?官帽,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只见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嘴方唇红,官相没看出来多少,一脸的弥勒佛相,笑眯眯就快要普度众生了一般。
“爹,你就别笑了,你现在可是个武官!”
陶富贵瞬间重整了表情,威风凛凛目视前方。
陶采薇连忙吩咐:“快把刀给我爹佩上!”
陶富贵将刀垮在腰间,气势昂扬地出了门:“本?官这就去衙门赴任了。”
陶家?猛然?从?商户变成了官家?,府内大大小小的人都还没有适应过来,符秀兰脸色紧绷,有些担忧。
“府里的规矩也?该重新?整治一番了,官家?该有的规矩咱们家?都得有。”
陶采薇头皮发麻:“娘,这件事情还是你来搞吧,我可跟府里那些老人讲不清规矩,我还有生意要谈,我先出去了。”
“唉你!”
符秀兰一下子没叫住她,默默准备在家?规上再添上一条。
陶采薇现下还真有一桩生意要谈,她之前本?来是吩咐小夏到府城去联络联络那位香料商,结果一直没有消息,直到昨天,小夏突然?过来跟她说:“小姐,联络到了,对方说他们大老板亲自从?北方来了,要跟你面?对面?详谈。”
陶采薇眉毛一挑:“嚯!大老板竟然?亲自来了,还要跟我面?谈?”她好像没说过自己?要做多大的生意吧,那位老板有必要这样吗?
小夏道:“小姐的名头毕竟摆在那儿,对方引起重视也?是应该的。”
陶采薇心?里一想也?是,叉腰神气起来:“可不就是嘛,我可是堂堂五品官之女,河首府首富之女,陶采薇!”
“小姐,对方说了,今日午时在会仙楼相聚,咱快出发吧,别迟到了。”
陶采薇被安青提溜着换上了一套端庄大气的青色襦裙,看上去就像古画里的女夫子,发簪也?被摘下来不少。
陶采薇叉腰道:“你把我首富之女的威风都弄到哪儿去了!”
她晃了晃脑袋,叮叮当当的声音都没有了,安青哄着她道:“小姐,你都及笄了,格局得大些,什么首富之女,你自己?就是首富,陶家?上下产业哪个不是靠你打理,你得拿出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气质来。”
陶采薇眨了眨眼:“首富的气质便是这么简单低调的吗?”
安青道:“那当然?了,你想想,话本?里是不是说,越是平平无奇的蓑衣扫地翁,一出手便是天下第一高手,这样的人物?是不是有魅力多了。”
“好像有些道理。”
偏偏院子里还真有一个扫地翁,崔波穿着丝麻做的白衣,头发松松的用丝麻发带拢着,拎着个扫帚打扫落叶。
最近风大,秋天要到了,满院都是落叶落花。
陶采薇一下子看呆了,要是什么时候崔波也?能突然?出手,摆出天下第一的架势,那她可真就……幸福麻了。
唉——可惜她陶采薇,今生注定只能遇到崔波,遇不到天下第一。
崔鸿雪扶着扫帚一下又一下地拂过地面?,面?容淡然?、恬静~身旁突然?飘过一个女人,那女人路过他时还拍了拍他的肩,嘴上不停叹气。
“唉~”又飘走了。
崔鸿雪茫然?抬头,那人已然?走远,头顶罕见的呈现哑光。
继续埋头扫地,他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直到把院子里的落叶扫得一片不剩方可罢休。
陶采薇已经来到会仙楼,对方订的楼上雅间,看来那位老板是个讲究人。
一进房间,她脸上的标准笑容就以最完美的弧度呈现出来:“时老板,你好你好,久仰大名?。”
从?一进门开始,陶采薇打量对方的余光就没停过,衣服布料上等,头冠材质上等,气质不俗,一眼就知道,是当惯了贵人的,还有些俯视众生的气质总在不经意间露出来,陶采薇顿时正?色起来。
“陶老板,不敢当不敢当,我才?是久仰你的大名?。”
满嘴恭维,却不见一个敬词,陶采薇挑了挑眉坐下。
庄时也?早已将她打量了八百个来回?,这便是崔鸿雪急急忙忙从?姚庄赶回?来要见的女人?他眉毛一挑,大手一挥:“店家?,上菜!”
陶采薇总感觉这个时老板看自己?的目光有点怪怪的。
“时老板,先说说吧,你想做多大的生意,竟然?亲自来找我,我可事先给你说清楚了,我陶家?只做省内的生意,就算能把你的香料在全省铺开,也?不值得你跑这么一趟吧。”
庄时拿了坛酒出来,倒在两个碗中:“不急,咱们边喝边说。”
谈生意哪有不喝酒的,陶采薇向来是来者不拒,刚将碗端起来,安青就在一旁按住了她:“小姐,崔先生不让你在外?面?喝酒。”
陶采薇愣了愣,对面?的时老板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陶采薇自觉丢了面?子,皱眉瞪了安青一眼:“他是下人,我是主子,哪有主子还要听下人话的道理。”
此话一出,非但没有挽回?自己?的面?子,只听对面?那位时老板笑得更大声了,陶采薇脸都黑透了。
“时老板要不是诚心?来谈生意的,那今日就算了,我陶家?产业很多,也?不是非要卖香料不可的。”
庄时绷住笑,连忙伸手将她拉住:“没有没有没有,对不起,咱们现在说正?事。”
陶采薇这才?又在桌上坐下,庄时端起酒碗和她碰了一杯:“我先干了,陶老板随意。”
陶采薇不服输地端起酒碗也?一口干了。
“陶老板,你说你们陶家?只做省内的生意,我怎么听说,你们陶家?还有一条通往舒西国的商路。”
“时老板,我想你是搞错了,那条商路是舒西国通往我陶家?的,不是我陶家?通往舒西国的,舒西国的象牙、玳瑁、鱼胶等物?便是通过我们陶家?销往金朝各地的。”
庄时点点头表示了解,又干了一碗酒,陶采薇随之接上。
“那依陶老板看,我的香料能否通过你们的商路销到舒西国去?”
陶采薇沉默了一会儿道:“无此先例。”
庄时开怀大笑:“哈哈,那之后这样的例子可就多了,不知陶老板听没听说朝廷新?颁布下来的‘以商止战’政策。”
见陶采薇愣神,庄时接着道:“我可以先给你提个醒,你们陶家?与舒西国这条商路,可就是‘以商止战’政策中的大肥肉,朝廷那些人就快到了,陶老板可想好了自保之法?”
陶采薇张了张嘴,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庄时再接再厉说道:“当然?了,河首府陶守备之威我也?有所耳闻了,不过你确定你们斗得过五皇子吗?”
又是皇子又是国策的,陶采薇的小脑袋瓜还在使劲运转,背后突然?多了一只令她熟悉的安抚她的手。
她仰头一看,崔波就站在她身后。
庄时收到了一个警告的眼神,顿时住嘴。
陶采薇回?过神来,身后多了个人,自己?突然?有底气多了。
“时老板,你说了这么一堆,到底有什么目的。”
“咳,帮我把香料销到舒西国去。”
“就这?”
“就这。”
陶采薇想发怒了:“你刚刚说了那么大一堆,结果就是为了这?”
她锤了锤桌子:“你到底会不会讲重点!”
桌上的杯盘酒叠框框作响,崔鸿雪咳了两声,倒也?不敢对皇子这么暴躁。
在崔鸿雪的见证下,两人飞速签订了一个不平等条约,陶采薇负责帮庄时销货,庄时要分出三成的利润给她。
“你先走,我还有事要办。”
陶采薇停住上马车的步伐,回?头问他:“什么事?”
崔鸿雪站在会仙楼门口淡淡道:“哦,我菜地里的肥快用光了,我去城外?买两袋肥料。”
“那好吧。”陶采薇伸出腿迈上马车:“那你早点回?来。”
崔鸿雪目送着她走远,庄时出现在他身旁,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崔鸿雪的脸色瞬间冷肃下来,揣着手问道:“吓唬小朋友有意思?吗?”
庄时连忙摆手:“我讲的实话而已,哪有在吓唬她,再说了,反正?有你在,五皇子还能欺压到她头上不成?我若不给她讲清楚厉害,她还不知道你在她
背后化解了多大的危机呢,不过也?是,她那样子看起来就傻傻的,估计我刚刚说的话她都没听懂。”
说完,他还上下扫视了崔鸿雪几?眼:“真想不到你喜欢傻的。”
崔鸿雪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嘴角噙着笑:“她可不傻。”
他拍了拍庄时的肩:“别忘了你刚刚让给她的利。”
庄时的脸色难看下来,崔鸿雪靠近他身上嗅了嗅,脸色一下又变得冷肃起来,声音低沉问罪:“你灌她酒了?”
庄时皱眉:“你话别说得那么难听,生意场上哪有不喝酒的。”
崔鸿雪冷哼一声:“三皇子殿下不好好思?量你的夺位大计,倒是混上生意场了。”
两人站在街边,一个身着玉冠绸缎,一个身着粗布麻衣,谈得倒是投机。
“世人皆道,我庄时少了你崔鸿雪,就什么都不是,你不回?来帮我,我拿什么夺位。”
崔鸿雪冷冷瞥了他一眼,道:“我不帮你,你不还是算计上我了。”
庄时无辜举手道:“你要是不默认,我怎么可能能顺利联系上她,我的香料又怎么可能搭得上她这条线。”
接着庄时又摊了摊手:“你也?可以继续不管这件事啊。”他说得理直气壮,又凑近崔鸿雪贴脸说道:“可你做得到不管吗?”
崔鸿雪甩了甩衣袖,扔下一句话给他:“五皇子的国策必定无法施行,但你也?别想从?这里头讨到好。”
庄时满心?等着到时候时局乱起来了,好偷偷摸摸捡利,若是崔鸿雪不掺上一脚,这国策说不定还真让五弟给搞成了。
“至少我也?能托陶老板帮我卖点货,赚点钱不是。倒是你,可得把你那女人看好了,她兼并了河首府大部分的田地,用来种桑养蚕,要大量生产丝绸的事情,你以为上头没人知道吗。一匹丝绸价值十两白银,等她的田全都营运起来,陶家?一年可产二十万匹丝绸,二百万两白银,占朝廷去岁税收的百分之三,而她现在还在不断兼并土地。”
如今丝绸这东西,在京城都不多见,只有南方时不时地传出来几?匹,贵人家?都不够分的。
陶采薇的地,并不是全部拿来种桑苗的,她首先得保证整个河首府的百姓能吃饱饭,大家?给她种田,她便按照每家?每户人口数量分粮食,还给银子,依她看,河首府在她的治理下,实现大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一说到这,崔鸿雪捏起眉心?来,一脸的苦恼:“这事我暂时管不了她。”还有庄时不知道的,除了买地产丝绸以外?,陶采薇还在各地开办学堂,这件事情办得倒不显眼,她很机灵,选择在各地的乡村里办,她说那些孩子是真正?读不起书的,从?学堂里读出来感恩心?更重一些,对陶家?更忠诚,农村娃总是比城里娃更好支配。
忠不忠诚的崔鸿雪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做法导致现在还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学堂,毕竟没有人会在意乡村里种地的人,只要他们不造反。
现在换成庄时一边叹气一边去拍崔鸿雪的肩了:“你就等着给她擦屁股吧。”上头可都盯着陶家?。
庄时比较迟钝,他甚至不知道崔鸿雪的脸突然?红了。
“五皇子明摆着要得罪河首府的所有商户,也?不怕这些商人突然?联合起来造他的反吗?”
崔鸿雪沉默了片刻:“自古以来只有种地的农民造反的,没听说过商人造反的。”
“哦!”庄时恍然?大悟,又贴着他的脸道:“要这么说的话,陶小姐干的事,可比五皇子干的事还要危险,一旦哪天她那些土地盘不动了,遇到了灾年荒年的,那些吃不饱饭的农民可就要红着眼声讨她了。”
自己?种地养不活自己?,怪天怪地怪不到别人,若是陶采薇的地养不活那些人了,管它是天灾还是人祸,那都是陶家?的错。
陶家?想当河首府的土皇帝,可没那么容易。
崔鸿雪冷眼看过去:“那就不劳你费心?了,河首府就算粮不够,陶家?也?有的是钱到外?省去调粮。”
种一亩田的收益远低于种一亩桑的收益。
庄时啧了几?声,一脸酸意:“怪道人人都喜欢钱呢,有钱真是没有解不了的局。”
换个角度想,若有人欺到陶家?头上来,那些种地的无产阶级农民也?能一窝蜂的扑上来替她声讨别人。
庄时眼馋地看着崔鸿雪:“陶家?得了你,便是真的要当土皇帝,又有何不可?”
崔鸿雪垂眸:“陶家?无此意,他们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保,而我也?不会在陶家?待一辈子。”
庄时脸色复杂地看着他:“是啊,你此生只愿做闲云野鹤,一个女人,还不足以让你改变心?意。”
崔鸿雪无言:“我要去买肥料了,告辞。”
他们一开始说好了的,她永远不会为了感情放弃自己?的利益,他才?愿意留下来。
庄时伸了伸手,一脸无奈,但又明知自己?拦不住他,只有长街上望着他背影兴叹,久久不散。
崔鸿雪拎着两袋肥料回?到家?,陶采薇正?蹲在他的菜地面?前发呆。
刚刚还是要当土皇帝的女子,现在就像个傻子。
“好神奇啊,一颗种子撒下去,竟然?能长出这么大一颗白菜。嗝~”
崔鸿雪放下手中的东西,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喝了酒肠胃不舒服?我给你煮点汤喝。”
陶采薇摸了摸胸口,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这里闷闷的,你给揉一下呗。”
一日之内,这是继“给她擦屁股”之后,崔鸿雪迎来的第二句炸裂之言。
他们从?菜地里拔了颗白菜出来,晚上饭桌上多了一道醋溜白菜。
“原来白菜还可以这样做,吃起来香香爽爽的,真不错。”
小夏日日在外?面?跑,听得多也?见得多,便道:“这应当是北方的做法,咱们这儿并不流行这样做。”
陶采薇看向崔鸿雪:“你不是鹤山县人吗,怎么会做北方菜。”
河首府的人把比他们北的地方统称为北方,并不单指边境外?的北方。
崔鸿雪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年轻的时候到北方游历过。”
陶采薇眼睛里闪起光来:“我从?未出过省。”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崔波说起自己?从?前的事情,她眸光一闪,又问道:“那你去过京城吗?见过崔鸿雪吗?”
崔鸿雪:……所以崔鸿雪的画你都送人了现在还要每天念叨他是吗。
“没去过,没见过。”吃口醋溜白菜。
陶采薇瘪瘪嘴:“没劲。”
晚上,茶已凉酒已寒,饭桌已撤,安青剪了灯烛,从?外?面?关?上门窗:“小姐,睡觉吧。”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从?外?面?打开门,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人影闪过白墙,又闪过橱柜,又闪过插满桂枝的汝窑美人瓶,映在陶采薇的床头。
他渐渐蹲下,抱着她开始亲吻起来。
“还没劲吗?”
陶采薇抱住他的头,凑在他耳边吐气说道:“我有劲,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劲。”话音落下,她的手往他腰上掐去。
崔鸿雪瞬间绷直了全身,陶采薇在他腰上摸了摸、捏了捏。
“嘿嘿,小腰还挺硬,就不知道有劲没劲。”
陶采薇被黑脸怪摁在床上亲了一晚上,那人一直弓着腰,这不知道是在干嘛,她感觉他还怪累的。
“啵唧啵唧。”
嘿嘿,香香。
唇瓣子甩来拨去的,口水扫了对方半张脸。
半夜,安青还过来敲过一次门:“小姐,你怎么还没睡,我都听到你偷吃东西的声音了,咦,不是嘱咐过崔先生把糕点都端走了吗?”
唇瓣子消停了一阵,直到安青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走了之后,才?又继续交织在一起。
两人从?床头滚到床尾,扯得床上挂着的帐幔“咔嚓”一声掉了一半,罩下来将两人双双盖住,再一滚,彻底被捆死了。
拢在纱幔
里,两人呼吸对撞着,越急切越汹涌,耳边除了对方的呼吸就是自己?的心?跳。
一脸茫然?,该怎么办。
崔鸿雪伸手打算撕碎这些纱幔,陶采薇连忙阻止他,抿着嘴摇头:“必须保证它的完好,再给它挂回?去,否则明早安青看到了我就完了!”
空气沉寂了一瞬,崔鸿雪手指往上指了指:“它已经恢复不了完好了。”
它是从?根儿上开始烂的。
陶采薇头感觉麻麻的,要炸了。
“所以,明天我要怎么跟安青解释?”
崔鸿雪轻啄了她一下,严格来说,他是在任何时候见缝插针地亲她。
“敢作敢当一点,陶采薇。”
第059章 晋江独发文学城晋江
“真的?只是亲嘴!”
安青把那四分五裂到处破着洞洞的?帐幔一下子扯下来, 带着一丝暴躁。
这已经是陶采薇发的?第三遍誓了,安青还是不信。
她冷着脸摊开那一摊子破布:“你告诉我你们只是亲嘴?小姐,奴婢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平常奴婢可以让着你,原则性问题绝对不行!”
她简直不敢想, 小姐要是在?闺中?闹大了肚子,她该如?何向太太请罪。
安青风风火火地又走到卧房里去, 陶采薇跟在?她身后发第四遍誓。
安青在?床榻上摸了又摸,见床单还是干干净净的?, 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好安青,你不能让着我,那你要如?何。”
安青回过身来看她:“还好我没在?你床上发现血迹,不然你现在?非得被我灌上一碗汤药才行。”
陶采薇倒吸一口?凉气:“血迹!汤药!”
她连忙摆手:“我只是亲个嘴而?已, 没有?受伤,真的?,连嘴皮子都没扯破。”
倒是崔波嘴上可能被她嘬出点伤。
安青突然止住了手上的?动作,呆愣了片刻,又歪头转身看了那眨巴着清澈大眼睛的?小姑娘两眼,所以,这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姐没错!
她突然腰杆儿?挺直了, 一站直身子, 竟比陶采薇还高出一点,安青俯视着小姐, 微笑着嘱咐道:“小姐, 你们只要别在?床上搞出血迹, 其他随意。”
安青走后,陶采薇总算舒了口?气, 又跑去挂在?崔波身上,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床上会出现血迹啊?”
“难不成安青以为?我俩在?打架!”
“要怎么样才能搞出血迹嘛!”
“到底为?什么嘛为?什么嘛崔波!”
崔鸿雪被她挂在?身上,手臂勒着脖子,艰难行走:“你去问,问太太。”
对吼,陶采薇突然想起来,她娘答应她要在?她及笄之后给她一本?册子的?。
安青看着那俩连体人,撇嘴摇头,这崔波也太惯着小姐了,要不是他,小姐现在?起码有?了点大姑娘的?样子了,哪像现在?,走个路还要靠人背。
铅兴县街道上如?今已经唱起了牡丹亭,不光是铅兴县,府城也不例外。
祁凌雪已在?家?连续抄了半月的?佛经,清心寡欲,生死无念。
又抄了一页纸,她拿起来细细风干,全部拢在?一处,至今,墙角已经堆了厚厚一沓手抄佛经了。
她的?面容比之前更加清瘦冷白,如?今眉眼间已无任何生趣,一张西子脸比观音像还淡。
她冷清清的?手执起笔,又覆了一张新纸上去。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旦角儿?的?戏腔悠长婉转,绕过层层房梁,进到了她的?闺房。
她执笔的?手一顿,墨点在?纸上晕开。
“……在?幽闺自怜……”
小生唱到:“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
“杜小姐游春感伤,致使柳秀才入梦。咱花神专掌惜玉怜香,竟来保护他,要他云雨十分欢幸也。”
门外忽然叫嚷起来,她从那戏文?里回过神来,听见外头是母亲在?叫喊。
“外面是怎么回事?谁家?在?唱戏,唱的?还是这等淫词艳曲!”
“回太太,外头是陶家?搭的?戏台子,不光咱们这处在?唱,西街上也在?唱,不光咱们府城在?唱,底下的?县城也在?唱。”
外头忽然熙熙攘攘乱成一团,她听见母亲嚷嚷着要去找父亲出面镇压。
祁凌雪跟着戏文?哼唱起来,手里的?毛笔也不写字了,敲在?书案上一下一下打着节拍。
“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小姐休忘了啊,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哼着唱着,祁凌雪忽然一边笑一边落下泪来。
那些不堪入目的?词句不光是从她嘴里哼唱出来,还传遍了大街小巷。
祁太太把这事闹到了祁知府的?书房:“你还不快让你衙门里的?那些兵去捉人!怎可当街唱这种污言秽语,还不快去把那些戏子都捉进牢里,再把那戏台子砸了!”
祁明辉捏了捏眉心,摊了摊手,无奈地表示:“我是知府,不是土匪,还捉人呢,还砸人戏台子呢。那戏台子都是陶家?的?戏台子,那戏班子也是陶家?的?戏班子,哪条大金律也不允许我侵犯他人财产!”
祁太太气得喘不上气:“那就让他们这么唱着不成?”
“不然呢?不让他们唱要不让你上去唱?”
祁太太被呛了一下,愣在?当场。
祁明辉翻出案卷继续看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管好你该管的事情,闺女的婚事还等着你去商量,就算嫁不成全家?也还有?别家?,去吧,别烦我。”
至于全家?到底嫁不嫁得成,谁也不知道,毕竟从始至终只有祁太太一个人在那儿说。
祁太太还没从书房里出去,祁凌雪已经迎面走了进来。
祁明辉见到她,立马放下手中?案卷,朝她温和?笑着:“凌雪来了,有?什么事吗?”
祁凌雪看了母亲一眼,到父亲跟前屈膝行了一礼:“父亲,女儿?想和?陶小姐和?蒋小姐交朋友,可以吗?”
祁明辉愣了愣,笑道:“当然可以。”
祁太太在?一旁脸都绿了。
祁凌雪没看她,只继续看着父亲:“那能不能劳烦父亲帮我给她们下一道帖子,就约在?下月初三出来游玩。”
祁明辉当即拿出纸笔:“你说,我写,最后盖我的?印章。”
陶采薇这一回在?符秀兰这里并?没有?要到她想要的?册子,反而?迎来了一系列新发行的?家?规。
她灰着脸质问:“明明说好了的?为?什么不给我。”锤桌。
符秀兰淡定喝了一盏茶,朝她微笑:“你说呢?床帐子都能被你们撕烂了,你还想怎么样。”
陶采薇咬牙:……她就知道那帐子烂了肯定有?麻烦。
符秀兰扑头盖脸给她扔了一单子家?规:“从今天起,全府上下,都得给我按照这个家?规执行。”
陶采薇翻出一张单子查看,脸色越来越难看:“每天辰时到父母面前请安?每天出门前到父母面前请安?每天回到家?到父母面前请安?每天睡觉前到父母面前请安?”
她拿着单子的?手都在?颤抖:“母亲!这是否有?点太苛刻了。”
符秀兰抽出她手里那张单子:“这张是给陶金银的?,你的?是这一张。”
陶采薇捧过属于自己的?那张家?规:“不许张开腿坐椅子,不许翘着腿吃饭,不许叉腰骂人,不许当众亲嘴?不许当街搂抱?”
她看向自己的?母亲,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符秀兰咳了一声,道:“女孩子,还是应当端庄一点好。”
她娘这话?怎么跟崔波说的?一模一样。
“不瞒你说,府里已经有?不少下人看到过你们俩的?行为?了,单就这一点,我就还得在?她们的?规定里加上一条不许议论主子。”
陶采薇抗议无效,她瘪着嘴再次申请了一遍:“我保证不再扯烂床帐子了,能不能把那本?册子给我。”
“不能。”
“那要何时才能给我!”叉腰质问。
“就按照平常人家?那样,到你新婚前夜给你。”
新婚前夜?陶采薇歪头思忖,那岂不是都不能和?崔波一起做了。
符秀兰耳朵尖,听到了她的?嘟囔声,脸都气绿了:“谁是你夫君,你就得
跟谁做,旁人你想都不要想!”
陶采薇瞪着眼嘟起嘴,瞬间变成祈求的?表情:“娘,那就让我嫁给崔波吧。”
符秀兰侧目:“你就那么想?想到要把一生都搭进去?你可想清楚了,你要是嫁了他,你这辈子要想去京城,可就只能指望你哥了。”
现在?直接嫁个京城本?地人,一步到位不好吗。
再说她对他现在?到底是爱情还是单纯的?欲望,谁也说不清楚,再说了,无论是爱情,还是欲望,都不足以让她放弃人生本?来的?道路。
“要我说,你就跟他玩儿?玩儿?就得了,我看那崔波也不是非你不可的?。”
“娘,你这话?说得可叫人伤心。”
“那我说错了,崔波不娶你,是不想耽误你,是大爱!”
“这话?听起来也怪怪的?。”
符秀兰叹气挥手赶人:“去吧,继续谈情说爱去吧,年?轻时候的?感情是最珍贵的?,趁你成亲前,好好体会。”感情跟婚姻是两回事,谁成亲前还没几段感情了。
陶采薇走后,陶富贵挺着大肚皮进来,符秀兰大大翻了个白眼,这就是她爹给她挑的?经济适用型丈夫,如?今也是官身了,和?他生的?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虽说陶富贵本?身长得不俊,但娇养长大的?女儿?既继承了她的?美貌,又继承了陶富贵的?富贵相,如?今出落得花容月貌,要说国色天香也是称得上的?。
回头来看,自己年?轻时候相交过的?那几个书生,那会儿?倒是天天给她写情诗,外貌也比陶富贵看起来风流倜傥多了,可现在?呢,她儿?子都中?举了,他们还在?秀才的?身份上挣扎,平时就靠替人写写帖子过活。
符秀兰对着铜镜照了照,一身的?肌肤保养得宜,头上珠翠辉辉,这辈子也没为?银钱操过心,陶富贵更是自知自己卖相不好,从没惹过她生气。
说起来,好久没回溪川老家?了,也是时候回去看看老父了。
陶富贵升了官,陶金银中?了举,她一想想就等不及回去炫耀一波,当年?的?那些小姐妹,还有?那几位前……不重?要。
越这么想着,她越觉得不能让陶采薇嫁崔波,别的?不提,要是等女儿?到她这年?纪了,在?姐妹面前多丢脸。
该死的?,这世道怎么就不能让女人有?两个丈夫了。
……
及笄之后,家?中?这位二小姐非但没有?变得成熟一点,越发像朵霸王花了。
至于是谁造成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桌上的?糕点不好吃了,捶桌。
崔波立即哄道:“我给你做新的?。”
路走着走着不想走了,锤空气。
崔波立即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府里总有?下人想替崔波鸣不平。
“小姐怎么越来越喜欢折磨人了。”
安青在?背后冷冷道:“又没折磨你。”
众所周知,谈情说爱的?两个人,做什么都不关旁人的?事,若有?人替其中?一位鸣不平了,恐怕另外那位还会掉过头来骂你。
有?时候陶采薇也会锤人,锤着锤着,再绕过一个墙角,两人又抱在?一起互啃了。
“打你打你打你,唉你的?嘴真香。”
河首府地处偏远,这里的?人还不知道,崔鸿雪还活着的?消息已经在?京城里发酵开来了。
尤其以大皇子一派为?首:“若谣言不是真的?,为?何这几次计谋我们频频失利!去挖崔家?的?坟!直到找出崔鸿雪的?尸体为?止!”能让他失态成这样的?,唯有?宿敌尔!
“大皇子,崔家?上下的?尸首是圣上下旨埋的?,就这么去挖怕是不太好。”
那个说书先?生的?话?,全都不是空穴来风。
河首府的?人现下正忙着一件事情,云华公主的?銮驾,即将要驾到河首府来了,在?河首府经由整顿过后,再正式发嫁到南越国。
这件事情就连陶富贵都忙起来了,守备衙门要出兵护送云华公主出嫁。
知府衙门特地为?此事举行了会议商讨,陶富贵一大早穿上官服到府衙赴会。
陶富贵进了正堂,却见主位上并?未坐人,他扫视了一圈,祁知府竟然坐在?左侧之首。
左右后侧分别坐着几个云华公主出嫁沿途县城的?知县。
见他来了,祁明辉起身,对着他对面的?首位伸出手:“陶守备来了,请坐吧。”
陶富贵也算是此次会议的?重?磅人物,位置位于右侧之首。
“不敢不敢。”
陶富贵战战兢兢坐下,台下人皆眼观鼻鼻观心,唯他一人东张西望。
祁明辉见状便知,官场的?规矩陶富贵还不太懂,改日教教他也不妨。
祁明辉在?官场里走的?是老好人路线,送银子来的?他来者不拒,托他帮忙的?只要不是什么麻烦事他都愿意帮,遇到官场同僚,只要没有?太大冲突,他也是释放善意为?主。
再加上他容貌生得英俊,在?官场里名声极好。
大金朝建朝已过三百年?,自然不是刚开国时乱糟糟的?官场缺人局面,现在?选举官员,首先?就得挑长相,长得歪瓜裂枣的?在?上考场那一步就会被淘汰下去,光是长得好看也没用,还得有?官相,坐在?那儿?官帽一带就能服众。
脆生生的?小白脸长得再好看也没用,没有?气势,没有?威严。
像陶富贵这样长相的?官员,圣上见了肯定喜欢,虽说长得不俊吧,但他有?福相,有?福相的?官员就能给朝廷带来福气。
陶富贵坐了半晌,庭上无一人讲话?,他便开始忐忑起来,这些人莫不是在?等他先?讲?
什么意思,要让他当此次护驾行动的?总指挥?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河首府唯一掌管兵权的?就是他了。
“咳,咳。既如?此,那本?官就讲两句吧。”
他刚刚从座位上站起身,就听到前头响起极威严的?声音,两排衙役齐声通报:“巡抚大人到——”
陶富贵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坐下,满堂的?人已经站起来了,震耳欲聋的?声音环绕他响起:“恭迎巡抚大人——”
他又赶忙跟着众人一起行礼,只见那人风尘仆仆,步幅带风,官袍都还没来得及换上,靴子上满是尘土,大步迈过众人,到主位上坐下。
陶富贵只觉自己面前拂过了一阵呼啸的?风,待声音落下,他抬起头,高台上那人未着官服但官相威严,眼底疲惫但身姿仍挺拔凌厉。
“本?官从京城赶来,让各位久等了。”
一日一百二十里的?速度,从京城到河首府要走十七日。
当他看向陶富贵时,凌厉的?目光瞬间变成了春风,拂在?这位刚刚才闯了祸的?陶守备身上。
陶富贵本?来快要挖个地洞自己钻进去了,就听上头那人慰问道:“陶老近日身体可还好?”
这一声陶老喊出来,堂上众人皆是脸色大变,纷纷要用新的?眼光看待陶富贵了。
巡抚是二品封疆大吏,挂督察院御史衔,掌三省管理事务,虽说河首府的?实?权在?祁知府手上,但巡抚对祁知府起监督和?领导作用。
虽说官场的?事情谁也说不清,巡抚大人可以对知府进行一些指导,但知府具体要怎么做他也管不着,相应的?,知府吩咐下去的?事情,知县具体要怎么做知府也管不着。
官场的?行事准则,我不管你怎么干,反正我只要对朝廷有?交代就行。
陶富贵哆嗦着拱了拱手:“劳全大人关心了,我身体好着呢。”
祁明辉连忙向他使眼色:“对上司应称下官!”
全修杰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与陶老之间,无需计较这些。”
再次见面,全修杰已从五品御史摇身一变成了二品巡抚,还成了内阁的?阁员!
陶富贵囧着一张脸,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他,目光复杂,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一落座,众人纷纷落座。
祁明辉主持道:“开始议事吧,今天的?会议章程主要针对云华公主和?亲一事,一是銮驾进入河首府时的?迎接工作,二是云华公主住在?省里驿站的?一应安排工作,三是公主出嫁时的?仪仗准备工作,四是公主从进入我省到嫁到南越国的?全程护卫工作,具体细分事宜要落实?到专人头上。”
全修杰抬手止住祁明辉的?话?,说道:“朝廷派我到河首府来,不光是为?了云华公主出嫁一事,最重?要的?是推进‘以和?止战’的?国策,祁知府,这国策你推行得怎么样了?”
一个公主出嫁而?已,皇上都不在?意的?女儿?,还有?什么好商讨的?,保证人活着到达南越国就行了。
祁明辉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这国策他想起来就头疼,若只是单纯的?要打通一条商路还不是多大的?问题,问题在?于这个过程中?,上上下下都红着眼睛指望从里头分利,就是祁知府自己也看着眼馋,这么一分下来,这事搞得成就怪了。
“回巡抚大人,我省与舒西国的?商路有?倒是有?,不过这商路都在?陶家?手上,陶大人又刚刚升了官……”
全修杰再次打断他:“陶大人升官就升官,与国策有?什么关系,‘以和?止战’的?国策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办好了你河首府一年?的?税收都能增加不少,百姓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好,你还有?什么顾虑。”
祁明辉拧着眉,不知这全大人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狗屁利国利民的?好事,国策的?提出者五皇子,现在?正眼巴巴等着赚银子呢,这钱能落到百姓手里才怪了。
全修杰是自有?一套为?官风格的?,他挥了挥手:“圣上给我下的?任务是来督促你们完成‘以和?止战’国策,除了云华公主出嫁以外,通商更是重?中?之重?,而?我也要对你祁明辉下达任务,尽快把商路给朝廷打通了,不要光是指望陶家?,你自己不会搞吗?南方最近在?产丝绸,除了丝绸,还有?茶叶和?瓷器,尽快给朝廷卖到舒西国和?南越国去换些银子回来。”
南越国外面就是海,海的?另一边就是西洋,那边才是大商机。
全修杰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秋风裹挟着桂花的?味道满堂吹着,祁明辉额头上渗出了汗。
“属下遵命。”
朝廷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这便是硬搞也要搞一条商路出来,再生出钱来把钱送到朝廷去。
大家?认为?陶富贵始终眼在?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垂着头一动不动,实?际上他已经睡着了。
全修杰见状,用力咳了一声,果然把他给镇醒了。
陶富贵抬头望去,全修杰朝他温和?一笑:“既然陶老已经累了,那咱们就先?散会吧。”
祁明辉抬手阻止,惊诧道:“巡抚大人,事情还未商议完,这便要散会了吗?”
全修杰皱眉道:“具体事宜你分配下去便是了,还有?什么好商议的?。”
祁明辉愣了愣,这倒也是。
他起先?只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而?已,但全大人已经给他暗示过了,朝廷发任务下来,底下人怎么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答卷交上去。
而?他祁明辉只需要给巡抚大人交答卷,巡抚大人才需要向圣上交答卷。
有?钱他祁明辉先?赚,至于五皇子,捡剩的?去吧。
大皇子上次来了他这儿?,闹得府衙天翻地覆的?,现在?五皇子也要打河首府的?主意,他早就看不爽这些皇子了。
陶富贵起身正准备走,手臂忽然被一个人扯住。
“祁知府,你还有?什么事?”
祁明辉从胸里掏出两本?帖子:“这是小女要托我带给你家?千金和?蒋家?千金的?,劳烦你顺便带到县里去。”
铅兴县距离府城还是有?点距离的?,今日有?会议能见到陶富贵,他也不必再派人跑一趟了。
听到不是工作上的?事,陶富贵圆滚滚的?脸上绽起笑容来,嘴角咧到了两边的?大耳垂上,伸手接过祁知府手上的?帖子揣进兜里:“一定带到。”
祁知府也不多话?,下了官场,他还得去找全修杰套近乎,尽力为?自己女儿?争取争取。
全修杰有?自己的?巡抚衙门,只是今日会议借用了祁知府的?场地而?已,巡抚衙门掌管三省,这样的?小会议还用不上。
祁明辉一手提着官袍追了上去:“全大人,咱们在?京城见过的?。”
祁明辉虽说名义上比全修杰矮一级,但他毕竟长全修杰一辈,下了官场,两人都是平礼相待。
全修杰回身看他,也拱了拱手:“祁大人有?何指教。”
祁明辉:“大人风尘仆仆来了河首府,不如?赏光让下官为?大人接风洗尘吧,贱内备了酒菜,家?中?小女也仰慕大人风姿已久,还请全大人到府上一叙。”
按照全修杰的?为?官风格,若无要事,一般不会拒绝这样的?邀请。
“那便有?劳了。”
陶采薇跟崔鸿雪并?肩走着,倒也不算并?肩,两人总要错开点距离,要么是她要去拉他的?手,他往前一躲,要么是她在?后面气得跺脚,他停下来让她走前面。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陶采薇:“我娘只说了不许当街搂抱和?不许当众亲嘴,可没说不让牵手的?。”理直气壮。
路过一个无人的?拐角,崔鸿雪停下步子,将她的?手握进手心里,陶采薇的?手指尖也不是顺从的?,全部张牙舞爪地在?他手心上乱挠,直挠到他心里去。
他们是特地来府衙接陶富贵散衙的?。
崔鸿雪将她抵在?墙角,两人亲了一会儿?,忽听府衙门口?熙熙攘攘起来,便侧头去看。
陶富贵已经率先?出来了,一点没有?让上司先?行的?意思,祁明辉和?全修杰随后并?肩走出来,这两位早已习惯他的?作风,就算不习惯,也惹不起这位万岁爷亲封的?“将军”。
陶采薇眼睛发亮,正准备大喊:“全大人!”全大人回河首府了!
崔鸿雪连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回墙角。
陶采薇瞪眼:“你干嘛!”
崔鸿雪:“那么多官员在?那儿?站着,你直接大喊全修杰,他的?威严何在?。”到时候全修杰理她也不是,不理她也不是。
陶采薇嘟嘴道:“那我喊我爹总行了吧。”
还不待崔鸿雪拉住她,她已经奔了出去。
“爹爹!”
陶富贵满眼宠溺笑意,张开双臂接住了扑进他怀里的?女儿?。
全大人是老熟人了,祁大人又是祁姐姐的?父亲,到任这么久也没在?河首府作过妖,当前的?河首府官场称得上是一片清明,陶采薇不自觉地都放松了许多。
陶采薇这才看向一旁的?全修杰:“全大人,之前的?事还要多谢你,你去我们家?吃饭吧。”
全修杰一看见她,眼底不自觉地闪出光来,一脸严肃的?脸也浮现出笑意:“好啊,一年?不见,你长高了不少。”
祁明辉一下子不干了:“全大人,你可是先?答应了到下官府上去的?。”
全修杰笑道:“急什么,我今日去你家?,明日再到陶家?不就是了。”
祁明辉这才放下心来,殊不知全修杰到他家?吃了一顿饭,转头就到陶家?吃了三顿。
全修杰抬头望向跟在?陶采薇身后的?男子,他记得,此人叫崔波。
两人目光对上了。
第060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独发晋江
每次见到?此?人, 给他的印象都大不相同。
上次见他还是一个?卑躬屈膝伺候人的仆从,这次见他,他眉眼间还是那般淡泊无波, 仿佛世事都与他无关,除了……
可无一例外的, 此?人的面容总让他想起一位故人。
三位官员在此?地浅浅争执了一下,满堂剩下的那些官员里, 也不是人人都看?得?上陶富贵的。
就算他是圣上亲封的官又如何,就算全大人赏识他又如何, 不上台面就是不上台面。
一点官场礼节都不懂。
有人路过陶富贵时,狠狠甩袖子冷哼了一声,鼻毛都哼出?来不少。
陶富贵表示,有对他不满的很正常,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钱不能解决的问题,那就去抢对方的钱,正反高低
总有人屈服买账。
刚刚那位朝他冷哼的官员他记住了,今年陶家要送的年礼他家没有了!
陶采薇拉着陶富贵:“爹,咱快回家去吧,你猜猜今天府里做了什么?吃?保准你回去看?了口?水直流。”
两父女相携走了, 崔鸿雪跟在后面。
走之前陶采薇还挥了挥手?:“全大人再见, 祁大人再见。”
至于别的官员,陶采薇可不管, 陶家得?势前, 见了谁都是谄媚讨好的, 陶家得?势后,见了谁都是拜高踩低的。
简直把趋炎附势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全修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自己那口?水倒是要流出?来了,别的不说,陶家那饭菜做得?是真好吃。
待他回过神来,祁大人已经扯了他的衣袖有一会?儿了:“走吧,别看?了。”
陶家三人回到?家,陶富贵从胸口?处掏出?两本帖子,笑眯眯道:“乖女儿,看?看?这是什么??”
陶采薇接过看?了一眼,惊喜的小眼神都快从眼睛里蹦出?来了:“祁姐姐约我?们了!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妍妍。”
她在屋子里来回绕了几?个?圈:“这次我?非得?想一个?绝妙的好地方才行。”
离下月初三还有一段时日,偏巧符秀兰又提出?了想一家人回溪川老?家看?看?的提议。
陶富贵摆手?道:“我?暂时去不成,起码得?等到?云华公主到?了南越国,我?才能走。”
符秀兰瞪了他一眼,拉着陶采薇:“你不去,那我?俩去。”
陶采薇也摇头:“不行,我?下月初三有约了,并且生意上的事我?也走不开。”
陶金银自然也是走不开的。
说着说着,符秀兰掉起眼泪来:“全家人都不去,干脆我?一个?人回去算了。”
陶采薇和陶富贵面面相觑,不是她们不想走,是真的走不掉。
“云华公主嫁不成的,老?爷要是想走随时都可以?出?发。”
众人齐刷刷看?向崔波:“你说什么??”
崔鸿雪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五皇子提出?了‘以?和止战’的国策,至今上头却只派了一个?全修杰下来推行,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要么?全修杰是五皇子的人,要么?圣上根本就不打算让五皇子参与此?事。”
“那全修杰到?底是不是五皇子的人呢?”
崔鸿雪捏了捏眉心,决定拿出?教小朋友的心态来:“首先,全修杰不可能是五皇子的人。”他刚刚只是为?了引出?后半句话的必然性才事先假设了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呢?”
冷脸答:“没有为?什么?。”因为?他了解全修杰和全夷的做官态度。
“好吧,你继续。”陶家人不会?强迫自己搞懂搞不懂的事。
陶富贵和符秀兰是知道这位崔先生是有点才艺在身上的,堪称陶府最有文化的一个?人,现在也愿意听他讲。
“那么?众所周知,圣上就一定是不打算让五皇子参与此?事,皇上登基多年,底下十几?个?皇子全都不分尊卑,反正都不是皇后生的,至今没有一个?捞到?过王位太子位的,就这么?一个?皇子大乱斗的局面,朝局却稳稳当当维持了多年,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的制衡术玩得?极好!现在他有意削减五皇子的势,身为?云华公主胞兄的大皇子怎么?可能不趁机起势?”
大皇子跟五皇子要在河首府这片土地上斗,都不知道背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三皇子等着渔翁得?利。
崔鸿雪可不管两位皇子为?了斗,会?不会?又在河首府掀起战争来,在战争真正起来前,陶富贵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先躲出?去再说。
难不成真让陶将?军上战场帮大皇子打仗再帮五皇子反向搞“以?和止战”吗。
陶家三人呆滞了一会?儿,看?得?出来他们的脑子正在转。
“所以?,你的意思是?大皇子会?阻止云华公主出?嫁?”
崔鸿雪拍了下掌,真棒,思考这么久终于思考出了重点。
陶采薇看?向父母亲:“爹能走了,那我?能不能等下月初三过后再走啊。”
“不行。”
陶采薇诧异回头,这句“不行”竟然是崔波说的。
他担心到时候五皇子已经在边境煽风点火搞事情了,一纸迎战调令发过来,陶富贵是接还是不接。
躲出?去好,躲出?去大家都清净。
反正五皇子只是想搞点战乱好把云华公主嫁过去装模做样止战,陶家现在又是几?方都想拉拢的局面,没人会?多此?一举参他擅离职守。
大皇子指望着直接派兵把舒西?国和南越国都攻打下来,好实现他的大一统,他自然也知道陶富贵有几?斤几?两,只要他人不在,没人会?逼着他上战场。
就是皇上赐官下来的时候,也没指望过陶富贵能上战场。
总之就是,只要陶富贵人不在,就能避开一切危险。
要让他说,陶家都搬到?溪川去避一阵子是最好的。
可一对上那双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崔鸿雪心软了一地。
“我?陪你留在这儿,等下月初三过了再去。”
陶采薇笑容绽开,坐姿一下软了下去,眼睛滴溜溜转着,父亲母亲走了,陶金银不算,她和崔波两个?人在家,酿酿酱酱也没人管,当众亲嘴也没人管,夜不归宿也没人管,喝酒到?天亮也没人管……嘻嘻嘻嘻嘻,搓手?手?,等不及了都。
陶富贵侧头看?向自家夫人:“这……这这这样不好吧。”
符秀兰一心想着回家看?老?父,别的都顾不得?了,哪能想到?陶采薇现在的心思,要让她知道了,她都怕回来的时候家里多了个?人——陶采薇和崔波的娃。
陶富贵的意思是:“我?就这么?走了,真的能行吗?”
他眼睛看?向崔波,谁也不知道崔波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崔鸿雪道:“等全修杰来了,你问他便是。”
全修杰只会?是和他一样的说法。
陶富贵和符秀兰对视起来,嘴越咧越开,他其实早就想去溪川了,溪川人杰地灵,山清水秀,符家庄园又修建在山光水色之中,他永远记得?当初迎娶符秀兰时在符家庄园住的那几?日。
每日晨起眼前便是雾蒙蒙的高山,卧房前宽宽长长的露台下就是悬崖峭壁,他与妻子在那露台上可是亲热了好一番呢,对着高山云雾、时不时飞过的大雁白鸟,一望无际的空旷天地间,两人赤条条在天地之间,那等情趣寻常人可体会?不到?。
怪道符家家大业大子嗣旺呢,都是这么?搞出?来的。
那会?儿陶富贵身材也还行,肚子不大,还长着呢,还没被掩进去,新?婚燕尔的,符秀兰也曾沉溺于云雨间好长时间。
陶富贵不禁搓了搓手?,这次回去,高低要跟妻子再重温重温。
符秀兰自动忽略了陶富贵那小眼神,一心想着回去见到?那几?位前任。
嘿嘿,狠狠踩他们。
就是自己这丈夫吧,看?上去也不咋地。
她冷眼道:“陶富贵,把你那套官服也带上。”
陶富贵搓搓手?:“嘿嘿好。”妻子要想玩那种的也行。
符秀兰跟他乐了一阵,又开始发起愁来,这么?长时间没回去见老?父了,也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
陶富贵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背:“每月的家书不是还寄着呢嘛,老?爷子身体健壮得?很,别发愁,咱赶紧收拾东西?,早一天出?发就能早一天到?。”
陶采薇赞同道:“是啊是啊,娘,我?帮你们收拾。”
她抄起一张大包袱就开始往里面塞东西?,乖巧道:“娘,你看?我?乖不乖,我?帮你放几?件厚衣裳,天气马上就要凉下来了。”
符秀兰淡淡道:“急什么?,还没等全大人过来呢,全大人不发话,咱也不敢走。”
陶采薇锤了锤手?心,早知道刚刚死也要先把全大人拖到?自己家来。
陶金银得?知此?事的时候,感觉天都
塌了。
“所以?你们全都要回外爷家去享福,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陶采薇道:“事情还没说定呢,你着什么?急,开了年你就要赴京赶考了,天大地大考生最大,把你一个?人留在家这么?天大的好事不还不知足。”
陶金银冷笑道:“哼,什么?天大的好事,指望家里人全走了只留下你一个?的怕是你吧。”
被猜中了心思陶采薇也不恼,摇头晃脑道:“我?又不是不去,是吧崔波儿。”
乍然被点名的崔鸿雪,一脸茫然,点他做什么??
要说在溪川他跟她的回忆,那还真不少,他那会?儿已经十多岁了,很多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别说,他还真给她擦过屁股,真实含义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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