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若说是谢清霖真的饿了, 倒也没觉得,但真的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端上桌的时候,碗里氤氲升起的热气, 隔着一张桌子看见了沈明珠眉宇之间的温柔关?切。
谢清霖突然觉得, 也许他只是累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路奔劳抑或是同?那些江南的官员们打?交道,劳累的只是他的身体,但沈明珠一再拒绝的姿态, 却叫他格外?的心累。
“快尝尝,兴许不算好吃, 但这里没什么可做的,委屈兄长了。”
见他没有动?筷子, 沈明珠有点尴尬,向来对方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自己却端出一碗这样简陋的面来,生怕对方难以下咽。
阳春面算不得什么精细食物, 一捧细面, 一碗热汤上点缀了些葱花,只是在这样的冷天?里,清浅的香气弥漫在鼻尖上,叫谢清霖只觉得胃口大开。
他没有再客气, 动?了筷子, 即使这样简陋的吃食,在谢清霖斯文的吃相下, 竟也有了几分盛宴的味道。
这件屋子算不得很大, 也只是点了一盏摇曳的油灯, 但这人坐在自己对面,和自己一同?吃着饭菜的景象, 却叫沈明珠呆愣住了。
她以前曾这样想过,两人如果真的能?够成婚,静静对坐,或是研读诗词,抑或是就像现在这般,一起同?吃一顿饭。
这样的念想被沈明珠自己打?破了,她无奈的笑了一下,同?样执起筷子吃了起来。兴许是这些日子,谢清霖对自己的关?照,又让她恍惚以为回?到了过去?罢了。
过去?就是过去?了,沈明珠暗了暗神色,等这人离开江南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以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念想浮现了。
谢清霖吃的快些,他取了手帕轻轻擦拭嘴角,默默看着还在吃面的沈明珠,神色安然又带了一丝甜蜜。
自己这碗阳春面是少些的,不多时沈明珠也吃完了,她正打?算去?收拾碗筷,眼前坐着的谢清霖却比她手脚更快些。先是递了一方帕子过去?,又利落的收拾好了朝着后面的厨房走去?。
“你坐着,水冷,我去?洗。”
沈明珠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坐在那里老老实实的,却又忍不住看了眼走向后厨的谢清霖,一种不真实感将她震惊到了。
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君子远庖厨,她绝对不会想到眼前正在洗碗的人是京城里头人人交口称赞的状元郎。
究竟发生什么了?
心里头胡思乱想着,沈明珠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那桌子上的帕子,指尖却觉察到了不对劲,她感觉上头绣了两个字。
沈明珠悄悄拿起这帕子,对着灯下左右看了几眼,却被惊到当场。
这手帕明明是以前她做过的旧帕子,这兰花是她亲手绣的,这谢字也是她亲手绣上的——但旁边那个沈字却像是初学?者拙劣的绣作?,歪歪扭扭,却仍能?够看出写这个字的人书法造诣极高。
而这字体还有用?笔习惯,沈明珠也是熟悉的可怕。
这分明就是谢清霖的字迹。
她震惊在那里,自然没有觉察到身后已经洗好碗筷的谢清霖,缓步走了过来,站在了她的身后。
见着沈明珠震惊的看着手中的丝帕,谢清霖轻咳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刺绣确实有些难了点,但能?够将心爱之人的姓氏一针一线绣在上面,仿佛又能?离得那人近了些。”
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但沈明珠却静静的背对着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开口。
其实她自己也有觉察,明明是清冷出尘的人,来到自己身边之后所做之事皆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听到此?时这人的话,沈明珠在问自己,欢喜吗,一点也不。
这种时候听谢清霖说出的话,只叫她格外?失望。
她还是没有说话,身后的谢清霖有些慌了,他攥紧了自己的掌心,再度出声说道:“我心悦你,明珠。”
低低地?笑声从沈明珠的口中传来,她气极反笑,从前她趋之若鹜想要追求的人,就站在咫尺的距离,诉说着她梦寐以求的爱意,她却没有半点欢喜。
甚至,她这一刻心中只觉得格外?无奈。
本来安静的出奇的沉默被笑声打?断,谢清霖心中一阵惊慌,他重新?坐回?对面,一双眸子盯着沈明珠的脸,不敢眨一下。
屋子里头是有些晦暗的,但那盏灯依旧能?够照清楚沈明珠的脸。
明明还是和以前别无二致的五官,以及莹白的肤色,却被她神色中的无奈击破了,谢清霖似乎有些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陌生的沈明珠。
许是又被接下来的沉默击碎了谢清霖的期待,他只觉得一阵呼吸困难,努力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明珠,等我替你退了婚,你同?我回?京城去?,你我成婚,然后······”
似乎是想到了在一起后的生活,谢清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他都没有料想到的祈求,还有他浓浓的期待。
还没等他说完,沈明珠闭上了双眼,再睁开之后就是不耐的神色,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打断了对方的构想:“兄长,我只当你是兄长。”
“至于旁的,绝无可能?。”
说出来的时候,沈明珠以为自己会很愤怒,但出奇的,她语气只是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无所谓的事。
谢清霖一贯的冷静在这瞬间被击碎,他的脸色难看的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却努力维持着表象,继续说道:“明珠,我知道以前是我做得不对,但你相信我,跟我一起回?去?,你想开铺子,京城里头什么地?方都可以······”
他努力想要找出自己可以拿出来的证据,来告诉沈明珠,跟自己回?去?,嫁给自己,会是对她最好的结果。
但他看到对面的人眸子里显露的,并不是以前看他的喜欢抑或是娇嗔,而是无奈还有嘲讽。
见他在自说自话,沈明珠又加了一句:“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京城不适合我,也不是我的归宿。”
她语气没有波澜,根本不是争论?,只是平静的诉说一个事实。
忽然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谢清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怀中拿出一盒子,取出了一只用?金丝镶嵌好修复的镯子。
这物沈明珠格外?熟悉,毕竟是她珍惜了五年的镯子。
只是她离开谢家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连这取不下来的镯子,也狠了心,敲碎了留在了那里。
她曾经将这镯子当成眼前这人偏爱自己证据,几乎以为只要日日带着,对方总有一日能?够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见沈明珠神色微微动?容,谢清霖心中和缓了许多,他小?心递过去?轻轻说道:“想来是你不小?心打?碎的,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师父,用?金线修复的尽善尽美,你看,现在是不是比以前还要好看。”
确实,本来稍显沉闷的碧色,在金线缠绕的纹路衬托下增添了一分富丽堂皇的贵气,反而成了点睛之笔。
见沈明珠伸手拿了过去?,谢清霖不由心生欢喜,只是下一刻,就见到眼前的姑娘毫不迟疑,朝着地?上掷了下去?。
玉镯再度碎裂的声音叫谢清霖脸上的笑意停顿在那里,他一直以为沈明珠是个乖巧懂事的姑娘,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回?头,对方一直就站在那里,端着他喜欢的东西?,朝着他笑。
就算和他闹得再不愉快,只要他愿意去?哄一哄,沈明珠仍旧会出现在他身侧,气呼呼娇嗔他一两句,又跟在了他身后面。
所以谢清霖理所当然的以为,只要他愿意回?头,一切都是来得及的。
只是这再度碎裂的镯子,逼得谢清霖眼眶瞬间红了,他死死盯着地?上的碎片,努力叫自己不要哽咽。
“不,不喜欢的话,我回?去?再给你买新?的。也是,确实是旧了······”
沈明珠没有接话,她漆黑的眸子透过昏暗的灯火直直看向这位她曾经喜欢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是不小?心打?碎的,是摘不下来,只能?敲碎了。”
“本就不是给我的东西?,我也不会再喜欢。”
谢清霖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不想要了,无论?是这个镯子,还是自己,她都不要了。
长久的沉默,桌子上的灯芯都有些燃尽了,火光摇曳的叫人心烦。
看对面的人没有说话,窗外?夜色也渐渐重了,沈明珠轻声开口:“兄长,夜深了。”
夜深了,该离开了。
红着眼眶,谢清霖看着对面沈明珠那张娴静却又冰冷的脸,从失神中恍然醒了过来。他以前一直都以为,自己讨厌沈明珠老跟在自己身后喊那一声表兄,足够叫他烦了。
只是这一声兄长,却直恨得他胸闷又无半分法子。
以前他送给沈明珠的东西?,对面视若珍宝,每日都带着。后来那碎了的镯子在桌上,他寻了半个京城,才找到能?够修复的工匠,耗时半载才修好。
现在地?上被沈明珠亲手掷下的玉镯,碎片东零西?落,像极了他从前不曾珍惜的真心。
偏偏他自己是罪魁祸首。
是他自己亲口拒婚的。
“好,你且坐着,我这就走。”
谢清霖想要伸手去?拿一杯桌子上的茶,想要掩饰一下此?刻的心境,却不料端起来,杯子里头是空的。
沈明珠有些尴尬,她回?来的匆忙,自然是没有时间泡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想伸手去?接过杯子,倒上茶水——毕竟是自己的兄长,总不能?叫他一杯茶都吃不上。
只是一伸手却同?对方碰了个正着,那冰冷的触感叫沈明珠缩了下手。
谢清霖没有急着起身,被这温热的触碰惊到了一般,浑身僵硬的坐在那里,他紧紧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细微的打?颤声叫他自己听得清清楚楚。
他将刚刚的盒子搁在掌心,多年来养成的淡然和修养,终归叫他没有失态,只是那深邃的眸子里已是赤红一片。几乎是祈求一般的语气,谢清霖最后说道。
“别叫碎片割了你的手。”
他得亲自把这些碎片再捡回?去?,就算是她不要了。
第32章 第32章(加更)
这几日沈明珠忙着张罗店铺的事情, 一个铺面能?够卖出去的衣裳实?在是有限的,只能?够叫周围的主顾来采买。
但要是想将衣裳铺子多开一些地方,却又成本?实?在太高。她一面思量着这些事, 一面琢磨着快年节了, 不?若弄些新奇好看的首饰之类的,放到衣裳铺子里头。
毕竟还是年轻女郎采买衣裳的多些,到时候也能?顺带着看看这些首饰。
但梅娘不?这么觉得, 她同沈明珠在一起这半年的时间里,打理铺面也只学了个皮毛, 但沈姑娘开心?与否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自从那?位京城来的谢公子到过铺子一次之后,几乎是每日都来坐坐。
倒是也奇怪, 每次那?谢公子来了,沈姑娘也不?去理会?,只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那?位谢公子则是像个望妻石一样,就坐着不?远不?近的地方, 或是处理着手?里头的东西, 或是带了一册书,就在那?里坐着,也不?去打扰沈姑娘。
一来二?去的,梅娘也明白, 这些年轻男女之间的关系, 也不?是她能?插嘴的,但眼见着这位谢公子一表人才, 又听外头传闻是当朝皇上派来的钦差大臣, 以后回京可是一等?一的大员。
不?由得在几日后的清晨, 趁着那?位谢公子还没来,偷偷拉着沈姑娘说道:“现下沈姑娘可是要退了江家那?混不?啬的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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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是一定的, 沈明珠知道她关心?自己,倒也没多想,随即点了点头。
梅娘悄悄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姑娘得早做打算啊,这几日那?谢公子每每来了咱们这云想阁里头,那?些丫鬟小?姐们的,可都是挤破了脑袋同我打听着呢。”
她说着说着,倒是真心?实?意的开始替沈明珠着急了。且不?说这样的相貌,就说是这样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官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依着她梅娘来看,虽然这位谢公子同沈姑娘互称兄妹,但对方并非就对她无情。不?然这样超凡脱俗的清高官人,天天挤破了头钻到这样的衣裳铺子里头,守着沈姑娘啊。
要说是对方心?里头没有点什么,她梅娘可是半分都不?信。
沈明珠觉得有些好笑,她也确实?笑了起来,一边伸手?摸着今早预定好的绣娘们送来的花样,感受上头纹路的顺滑与否,一边笑着说道。
“你可知我那?位兄长?娶妻的标准是什么?”
这话倒是叫梅娘愣了愣,她有些疑惑的看着沈姑娘,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了衣裳铺子门口,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到沈姑娘戏谑的继续道。
“圣人有云,娶妻当娶贤。”
“我兄长?要娶一位风雅又得有主心?骨的女人。”
沈明珠随口说完,又继续看着手?里头的花样,半晌都没得到梅娘的回应,见她在朝着门口愣神,她转过身。
却看到谢清霖面色如常的站在门外。
在沈明珠开口的时候,谢清霖就站在那?里了,他?只觉得一阵风朝着他?肺腑都刮来了,冰冷冷的叫他?心?头像是塞进去了一把数九寒冬的雪花片子,激的他?只觉得头顶都一阵发木。
这时候他?亲耳听着沈明珠用这般随意的语气,说着当初自己出口的恶言,明明白白的将他?努力构设的安宁假象,彻底击了个粉碎。
这几日他?为了能?够守在她身边,又得暗里查找江家的把柄,才好能?将婚退了,又得安排好处理江南等?地安插过的探子。
只能?每日忙到深夜,又在清晨赶紧起身打点好一切,再度去见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身体上的劳累,远远不?及此?刻亲耳听到的话语叫他?难以抵抗得多,他?只恨不?得将时间倒回去,好狠狠的抽上自己两个巴掌。
难怪父亲当初说,你莫看明珠这姑娘乖顺听话,但她的性子绝不?是柔顺可欺的。她自己撞过南墙,就绝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但看着眼前的沈明珠不?带一丝期待地看向自己,似乎眼神中?已经?有了不?耐烦,依旧叫谢清霖喉间堵塞上了一阵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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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那?里慢慢等?自己心?头的酸楚平静下来,这才扯着自己的神情,勉力露了个笑容出来。
“今日江家家主说是有空闲了,邀我前去坐坐。”
他?正大光明地站在门口,心?里头阴暗的却像是一滩死水,眼前的姑娘本?来爱慕着他?谢清霖,却因为自己当初的眼瞎,才只能?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听她喊自己一声兄长?。
沈明珠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兴许今日忙起来,就不?得闲再来看你了。”谢清霖足足看了她半晌,强硬着逼迫自己挪开视线,不?再去看。
“兄长?去忙吧,我下午也要出去一趟,”听着是要去江家,沈明珠知道,也许是退婚快要成了,心?里头有点欢喜。
见她露出个笑脸来,虽知道不?是因为自己,但谢清霖却依旧觉得心?里头好受了些,他?为自己能?够替她做些事同样觉得开心?。
“明珠你放心?,晚上能?回的。”
“等?我消息。”
只是这江家的家主竟然将约见谢清霖的地方,选在了马场里头。
暗卫老?十有心?劝阻自家少爷不?要前去,毕竟他?们这些日子只是让江家宅院周围摸清了底细,如果是前去马场,那?样不?熟悉的地方,他?们就算是暗卫全体出动,都不?一定能?够保证少爷的安全。
况且少爷此次是身负皇命的,这般明面上去见江家的家主,只会?叫各路商贾官员以为他?这位钦差大臣有徇私舞弊的嫌疑。
谢清霖冷笑一声道:“来都来了,我便去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动静来。”
只是顿了顿,又朝着暗卫老十道:“派一队人马,去暗中?随身保护沈姑娘,我担忧江家的老?狐狸恐对她不?利。”
暗卫老?十有点不?理解,却也只能?听令行事。
既然对方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今天他?谢清霖就要去赌一赌,这个老?狐狸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
只是他?的命不?能?就这样轻易没了,拿出一物放到怀里,谢清霖骑上高头大马就来到了江家家主定下的马场之中?。
不?过是刚到,谢清霖就见到了那?位在江南几乎可是说得上只手?遮天的江家家主,江潮。
看着不?过四十多岁的人,身上的穿戴格外的气派,看着和江少安面向上有几分想象,却肥硕的多,笑起来就是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
见谢清霖只身前来,江家家主笑眯眯的说道:“不?愧是当朝状元郎谢家公子,此?等?气度胆魄,真是叫老?夫为之赞叹啊。”
谢清霖淡淡说道:“江世伯谬赞了,此?次晚辈前来,是有事商议。”
江家家主还没开口,身后站着的几位当地唯江家马首是瞻的官员倒是有些抹不?开脸面了,其中?一位脸上生了个大黑痣的上前说道:“谢状元郎刚到我们江南,恐还没有熟悉我们此?地的规矩。”
虽说是此?次谢清霖到江南来,奉的是钦差的旨意,即使是他?低调不?曾显露,但眼前的这位官员品阶绝对是足以知道这消息的。
钦差大臣无论?品阶如何,当地官员必须全令听配调遣,眼前这人,他?竟从未曾见过。此?事已经?说明,江家在江南是何等?的权势地位,就连攀附上的官员,都已胆敢不?尊钦差大臣了。
其问题根源所在,还是当地的私盐盛行,其中?利益往来足够暴利,能?够叫这些地方官员们纷纷被?江家收买,成为其中?的利益往来的一环。
如此?一环扣一环,无论?上头怎么查,都是紧密联系的一团和气,谁也别?想着动上他?们一下。
今个谢清霖被?圣人推出来当了这挡箭牌,明面上看似是个钦差大臣,其实?是用身家性命来替这背后高密的探子们,钓着这群硬骨头们。
“规矩?”因着要骑马,谢清霖身上没有穿斗篷,只着了一件常服锦袍,腰间却缠了一条金丝作的腰带,看上去颇为显眼。
“不?知是何规矩?”
见他?入了套,周围的一干人员窃窃私语起来,见谢清霖年轻俊逸又不?是格外的健壮,想着他?们这些文人墨客们即使有君子六艺拘束着,也定然不?是擅长?的。
江家家主此?时又站出来,沉吟道:“谢状元郎还如此?年轻,贸贸然舞刀弄枪的总归是不?好,只是既然都到了马场,不?若展示下箭术给我们看个热闹,也好再接着聊下去。”
谢清霖神色不?慌不?忙,看热闹,分明是想借此?羞辱于他?,只是不?答应又难免得罪这个老?狐狸——虽然已经?得罪了,但明面上总归是得留些面子的。
“晚辈不?好推辞,不?过没有噱头哪里又热闹呢。”
见他?同意,一边的仆人递上了一把看着就格外沉的弓箭来,这样的弓箭非臂力非常者不?能?拉开,而谢清霖随手?拿过,又随手?取了一枚铜钱,丢到了最开始的那?位面生大黑痣的官员怀中?。
“既然是热闹,不?若就有请这位去十丈开外站着,举着这枚铜钱,若是谢某有幸能?一击即中?,就让大家伙一起来看看热闹。”
那?人刚想反驳,却看到一边的江家家主脸色沉了下去,只得哭丧着脸,胆战心?惊的捏着那?枚铜钱朝着十丈开外站了过去。
竟是为了对方的命令,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顾了?难怪这江南等?地,会?被?这江家一手?把持,真是好一个只手?遮天。
见对方站了过去,谢清霖轻松写意的拉开了那?把足足有几石的弓箭,几乎没有停顿,忽而听到“咻”的一声,一支羽箭不?偏不?倚的查到了那?位官员的发髻之上。
直直的打落了那?人的束发,批头散发的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又见那?地上赫然有一摊湿润。
谢清霖笑道:“真是叫江世伯看了热闹,许久不?曾射箭,生疏了。”
江家家主沉默了许久,他?怎么会?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在威慑自己身后跟着的人,但不?过寥寥几句,他?就被?逼的落入了下风。
难怪自家儿子江少安斗不?过他?,这谢家竟然出了个这样的人物。
幸好,他?还有剩下的对策。
“想来谢状元郎此?番来江南,路途遥远,热闹咱们也看过了,家中?已备好薄酒,还请赏光。”
第33章 第 33 章
莫说是前面只是一场鸿门宴, 就算是龙潭虎穴,谢清霖也得去闯一闯。
不待周围的人惊疑如何,谢清霖早已款款来到了江家安排好的宴会?厅堂之中, 江家家主?略略使了个眼色, 等候好的人立刻退了下去。
谢清霖不动声色的巡视了周围一圈,刚刚马场上的官员们此时倒是退场了,反倒是多了些衣着?华丽的人, 应该是江南各地的富商。
这江家家主?真是派头极大,做东请客, 不单是能命令那官员性命相搏,更是能叫这些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们甘愿前来陪酒。
果然, 周围一群人恭恭敬敬的将江家家主?江潮坐上了主?位,见对方点了点头,这才?又簇拥着?谢清霖坐到了客座之上。
“谢状元郎,既然你我同?为世家出身, 这般称呼着?实有些疏远了, ”江家家主?捋了捋胡须,肥硕的如同?弥勒佛一样的脸上,仿佛满是对小?辈的照顾,“既然得你称呼一句江世伯, 以?后可否称你一声谢世侄?”
这话说的倒真像是爱护小?辈一般了, 却又在暗示谢清霖,你我两家同?为世家, 你要?是真的完全听从圣上的, 动了他们江家在江南的根基, 下一个会?被圣人开刀的,定然就是他们谢家了。
而谢清霖不过是明面上的挡箭牌, 他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展现出非要?动江家的私盐这等巨大利益,不如松了口,让对方以?为自己被吓到了,也好让暗处的探子更好的下手。
不过片刻,一坛并着?一坛的上等佳酿就被抬了上来,说是薄酒,果然重在那个酒字上。
刚刚的弓箭不过是试探他心虚如何,故作轻狂,再加上此时的酒水宴席已暗含收买之意了,谢清霖面带微笑?,尽数接下了各个商贾之人敬上的酒水。
看着?那状元郎带着?笑?容应承着?各路恭维,江潮端坐在主?位上捋了捋胡须,他设这一宴席,不过是想看看此人究竟是不是铁了心要?同?他作对。
不过看如今这样子,明面上竟是对他江家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只是自家儿子从京城里头传来的消息来看,这人对江家算不得友好啊。
这一场酒席从刚入午,一直到了黄昏时候,见谢清霖脸上的酒红已氤氲开来,周围劝酒的也没了什?么顾忌,放肆的在一起?笑?谈一些粗鄙之词。
谢清霖根本浑不在意的样子,却见到桌上有一菜肴,用极其鲜嫩的鱼肉做成?桃花花瓣的样子,清浅摆在盘子内,状弱落花飘散之状,看着?格外的喜人。
没再管这些人说的浑话,抬手扯了扯脖间的衣衫,谢清霖此时衬着?脸上的醉意,不经意的勾了下唇角,直接伸手取了一片,像是醉了般直接吃下,那一刻的风姿倒有了几分魏晋遗风。
那群人本想再说些什?么,看到这一幅景象不由得微微愣住了,同?时在心里赞叹,难怪会?险些成?了圣人的乘龙快婿,就这生的气派样貌也是人间少见。
等了许久总算等到这人一副醉态了,江家家主?脸色冷了冷,说明自己的情报说此人滴酒不沾,尽数都是写错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这人愿意坐在这里,足以?能够叫他知道,这个年轻后生虽然难缠了些,但也算的上是个担得起?抬举的人。
江家家主?心思?流转,他换了副笑?脸开口道:“谢世侄此次来江南,不过些许薄酒,着?实是难叫世伯尽显地主?之谊啊。”
“但倘若你在江南遇到什?么难事,尽管朝着?世伯开口,只要?世伯能做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谢清霖嗓音沙哑地笑?了一下,用手指着?那碟桃花脍,“江世伯,此物着?实是世侄从没见过的美食,可否能带一份回去。”
“我那表妹明珠向来喜欢这种精细的饭食,她定然会?喜欢。”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没敢出声,在心里惊疑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甚至有人疑心,难不成?是这个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想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意思??
江家家主?江潮却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人分明是在暗示赶快将自家老七的婚事给退了,这样的有求于自己反倒叫他心里安定了许多。
他伸出手捋了捋胡须,笑?眯眯的招呼道:“快去后厨替谢世侄做上一份,好叫他带回去。”
“哎呀,这也是忙得昏了头,我们家老七的婚事着?实委屈令表妹了,我早就 ? 想要?替他们退婚了,只是——”
这个老狐狸总算是开始说正事了,谢清霖但笑?不语的等着?他的下文,果见这人又状似糊涂了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继续说道。
“只是退婚这事江世伯是做得了主?的,就是这剩下的定亲信物嘛,我们江家左不过五百两银子留给沈姑娘压压惊就好,只是我那混不啬的七弟,手里头还攥着沈家送来的信物不肯撒手呢。”
这是想借此威胁了,谢清霖反而举起?了酒杯,作醉酒状道:“江世伯这是什?么话,着?实有些叫我有些糊涂了。”
他垂下自己的眼眸,敛下其中的精光,笑?的肆意:“只要江世伯愿意帮忙,世侄我就静候佳音了。”
江家家主见他似乎是真的醉了,眼珠转了转,试探说道:“那我先?将婚书还给谢世侄,至于信物,再过几日等世伯劝得那老七松口,再请世侄前来取了。”
“只是还备下了一些薄礼,还请世侄一并笑?纳,不过是些江南地方的粗鄙特产罢了。”
见谢清霖没有反对,江家家主?这才?将心放下来一半,拿了自家的钱财,又承了这点恩惠,足够叫这人腰杆子挺不直了。
若是他再想在自己的脑袋上作威作福,收受贿赂这一茬,足够这些官员参他一本了。
“好说,天色晚了,世侄就先?回去了。”
一个带着?深意的笑?容从江家家主?的脸上蔓延开来,他看着?谢清霖酒醉凌乱的步伐,带着?手中婚书离开的背影,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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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真当时什?么油盐不进的玩意,酒、财、色都沾的少年儿郎罢了,不过有点学?识,成?不了什?么气候。”
“给京城去信,叫少安放心,此人回京之后定然能够帮他。”
出来江家的地方,早就等好的小?厮在外头架着?马车,谢清霖酒醉了再骑马着?实不好。
只是刚进去马车,本来酒醉厉害的人,双目却清晰的可怕,谢清霖声音清晰又冷静,“去找沈明珠。”
马车趁着?渐渐昏暗的天色朝着?那个小?院行去,谢清霖冷静的打开手中提着?的那个食盒,果然上面一道桌上吃过的桃花脍,下面赫然是一个夹层。
用手轻轻抽开,厚厚的一沓银票并着?几处上等的房契,甚至还有几块位置优渥的盐田地契。
他用手撑着?额头低低笑?了起?来,这江家的老狐狸为了拉他谢清霖下水,可真是下足了功夫。
这些东西?莫说是封他谢清霖的口了,就是连同?几位京官一起?收买,都是足够的。
沈明珠租住的院子是在一条小?巷里头,马车进不去,谢清霖从车上下来,喊来跟了一路的暗卫,将手里头的银票等物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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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记造册,上禀给皇上。”
交代?完之后谢清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整了下衣袍问道:“什?么时辰了?”
“大人,已是酉时了。”
赶车的小?厮是暗卫老六假扮的,他向来是保护谢侯爷的,这次来江南将他也派了过来。
谢清霖点了点头,朝着?沈明珠院子所在的那条小?巷走去,虽然他不胜酒力,但胜在内力极高在这些酒水之中保持神智清明,也不算难事。
既然是要?去见沈明珠,他努力逼退身上的酒力,好能够更加精神一些去见她,免得叫她生了疑惑。
他步履轻快,怀里的婚书已经拿到,谢清霖满心觉得对方见到此物定然欢喜,他们以?后日子还长着?,总是能够再取得她的原谅。
毕竟她以?前对自己如何的好,总不是作伪。
只是谢清霖刚刚走到小?巷不远处,就见到一对犹如壁人一般的年轻男女相对而立,站在小?院门口。
“沈姑娘,赵某如今一十有九了,未曾婚配,我知道你以?前的为难,能否等你退婚之后给赵某一个求娶的机会?。”
“赵某心悦沈姑娘,只要?沈姑娘点个头,家母所寻的媒人即刻上门来提亲,只要?沈姑娘愿意!”
这话说的有些磕磕绊绊,赵温已经在心里头思?量许久了,却依旧紧张的不行,借着?月光看着?对面沈明珠的眸子清澈似水,他只觉得心跳快的不行。
但动作却麻利的很,他微微退了一步,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郑重的给沈明珠行了个礼。
“这是我们赵家给每位掌家儿媳的玉佩,只要?沈姑娘愿意,赵某愿意用自己的全部身价作聘,求娶沈姑娘。”
赵温紧张的将该说的全部说完,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沈明珠,期待着?她的回应,这话里话外的真诚足以?叫人动容。
而谢清霖就站在不远处,耳力过人的他,将赵温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无论是哪个字,拆开来听他都能弄懂。
只是凑在一起?,却叫他只觉得头晕目眩一般惶恐,刚刚退却的酒意竟瞬间涌了上来,谢清霖几乎站立不稳。
然而还不待他回过神,就听到了沈明珠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又美好,几乎是陪伴谢清霖每个思?念的日日夜夜,叫他绝不会?听错。
他亲耳听到那声音说道。
“赵公子可是真心的?”
第34章 第 34 章(加更)
被人求娶这种事情, 沈明珠也是第一回遇到。
她?只觉得心?跳极快,却又被对方话?里的珍而重之?的许诺激的心?头?热络了起来,而因着这样的激动, 一抹粉霞在她?腮边弥漫开?来。
看着赵温手中拿着的那枚玉佩, 沈明珠怔怔抬眼看着他?,问道:“赵公子可是真心?的?”
却见那人郑重点了点头?。
“自然是真心?,自从见到沈姑娘第一眼开?始, 赵某便?喜欢上了。再?加上你果?断又利落的处理商铺,半分不输任何男子, 更是叫赵某心?中钦佩。倘若不是因为江家的婚约······”
赵温说话?的语气中全是期待以及坚定,他?继续道:“只要沈姑娘愿意, 我愿意三媒六聘求娶沈姑娘。”
这人说话?有些?混乱,拿着玉佩的手都?已经?紧张的抖了起来,沈明珠眼看着,不由得没有忍住笑意, 轻声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 赵温更是觉得自己这次求娶虽然有些?仓促,但?足够打动对方了,他?刚想上前将玉佩递过去,却听到沈明珠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我那婚书都?还没有退回来呢, 怎得好?拿你们赵家的信物。”
“此事日后再?谈。”
就算沈明珠没有收, 但?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只是还在顾忌江家, 赵温只觉得喜不自胜, 恨不得立刻守在这里等到婚书回来。
但?瞧见天色已晚, 他?决定先回家去。
“那,那, 那我先回去家去,沈姑娘,你记得,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赵温的话?已经?开?始颠三倒四,磕磕巴巴了,能够求娶沈姑娘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顺利,一边傻笑着一边一步三回头?的朝着家中走去。
从听到沈明珠的话?开?始,谢清霖就站在那里几乎僵住了,只是后来她?应承的话?太快,直直叫他?反应不及。
她?竟是愿意的吗?
谢清霖只觉得自己怀里揣着的婚书,滚烫的吓人,他?只觉得理智在此刻轰然崩塌,原来她?着急要自己去江家退婚,就是为了早日能够嫁给这个赵温吗?
明明,已经?心?痛的不行,但?在听到赵温走过来的脚步声的时候,谢清霖依旧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躲进了不远处的马车里。
他?不能叫沈明珠发现这样狼狈的自己。
听着外头?欢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小院的门关上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谢清霖倚靠在马车车厢里,目光呆滞的半晌没有说话?。
沈明珠不单是不喜欢他?了。
她?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那人只是个江南的商户之?子,姿容、学识、家室,没有一样是比他?谢清霖好?的。
但?沈明珠喜欢他?。
沈明珠要嫁给他?。
所以,他?谢清霖彻彻底底地败给了那人。
他?死死用手按住自己的心?口,以免痛楚太过,叫他?难以承受,满脑子里竟然是一片混沌,他?不明白。
沈明珠为什么会喜欢那人?
她?会对着他?笑出声来,神色是那样的温柔,像极了以前——
——以前对喜欢他?时,那样的神色。
谢清霖一直这样靠在马车里,半晌没有讲话?,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木讷又冷硬。
直到一阵夜晚里的风,掀起了车帘,将他?从心?碎中吹醒。
“查的结果?出来了吗?”
谢清霖声音低哑,几乎带了一分难以控制的愤怒。
他?之?前就派人去查过这位赵温赵公子,这几日没有注意,想来应该是有消息了。
“这赵家做生意清清白白,而赵温也恪守礼法,查不出半分出格之?事。”
“再?去查,”谢清霖声音颓然,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不在下属面前露了异样出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赵温的把柄出来。”
谢家家训,不可仗势欺人。
他?不能去威胁那赵温,叫他?离沈明珠远点。
但?要叫他?谢清霖放手,让沈明珠嫁给旁人,门都?没有!
久久的沉默,谢清霖目光中的颓然渐渐散去,既然选择了不放手,他?就得好?好?想想办法,得先叫沈明珠那颗心?软下来。
只要她?心?软了,无论怎样,都?比现在要好?过的多。
思忖如此,看了看手边取出施贿财物的食盒,里头?正有一小坛酒水,谢清霖摸了摸怀里的婚书,端起那坛酒水朝着自己嘴里灌了进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冬日夜晚的江南依旧是冷的,这酒水更是冰冷刺骨,一口又一口,冰的谢清霖只觉得口中都?麻木了。
直到这大半坛子都?灌了进去,他?才露出一个神色清明的笑容来,又将余下的洒到了衣袍之?上。
这下就是酒气冲天了。
谢清霖想了想,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让那绯色蔓延开?来,像是酒醉之?人。
打开?车门,见一侧扮作小厮的暗卫老六还在,谢清霖开口道:“扶我过去敲门。”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就说你是江家派来送我回来的。”
暗卫老十在暗中朝着老六翻了个白眼,自家公子这不是装醉骗人吗?而老六却给他?回了个都?是过来人的眼神,扶着任由酒气上涌,醉意盎然的自家公子朝着那小院走去。
“谁呀?”
敲门之?后,里头响起了沈明珠的声音,她?刚收拾好?了发饰,拿了本书在灯下看着取乐,却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是江家家主派小的来,送谢钦差大人回来的。”
这个时辰?谢钦差?江家?沈明珠愣了愣,才想起来早晨谢清霖临行前说的话?,左右还是信得过那人的,她?起身开?了门。
月光分外皎洁,在沈明珠开?门之?后,谢清霖就见到了一个身上穿着杏色衣裙的她?,身上明明没有什么装饰,却美?得如玉如烟,叫他?挪不开?眼来。
兴许,他?真的醉了。
“明珠,我带婚书回来了。”
谢清霖面色绯红,手中拎着一个食盒,走路似乎都?不太稳当一般要那小厮搀扶着,从没见他?喝过酒的沈明珠倒是被吓了一跳。
这是叫人灌醉了吗?
她?有点紧张,刚想说什么,却见那小厮看到她?出来接人,行了个礼,将那谢清霖如同一件物品一样,毫不留情的丢到了她?这边,转身就走了。
暗卫老六头?也不回的离去,却在同暗中保护的老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
他?这会子的表现,明个自家少爷指定得夸上一夸。
从没照顾过醉鬼的沈明珠一时间被这冲天的酒气给熏傻了,等她?反应过来,谢清霖已经?在她?身侧扶着她?的臂膀,慢悠悠地在怀里摸那封婚书了。
沈明珠有些?傻了,见这人似乎因着摸不着婚书,着急地开?始扯自己身上那件官袍了,腰间挂着的金丝腰带都?摇摇欲坠了,不由得慌了。
“先,先回屋里去,外头?天冷。”
跟醉汉是讲不通道理的,沈明珠努力柔声哄着眼前同以前没有半分相似的谢清霖。
这样一位冷峻且自制力惊人的君子,侧目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带着酒气字来:“明珠,好?看。”
沈明珠:“······”
算了,她?跟一个喝醉了的人讲什么话?,先扶到屋里吧,不然这黑灯瞎火的,她?去哪里找人把这家伙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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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就算送走,她?也不知道这家伙平日里住在哪里,还能送到哪里去?
无论如何,先别叫这家伙在自家门前耍酒疯了。
只是她?扶着这人进院子,又转身关上院门的时候,却没见到那位明明酒醉的不行的“君子”,混沌不清的神色里头?闪过一丝精光,嘴角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沈明珠本来以为这家伙足够沉,扶到屋里很困难,却没料想这人喝醉了倒是乖顺的很,叫他?抬腿就抬腿,叫他?跨台阶就跨台阶,把他?放到屋里头?的美?人榻上,他?就乖乖的躺下来了。
只是就算是躺下来了,这人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眼珠子都?没有眨一下。
沈明珠好?一阵无语。
也不能不管,这人可是为了她?的婚书,才去了江家叫人灌的这样醉醺醺的,她?沈明珠要是不管不顾,岂不是寒了人家心?。
更何况,谢清霖要是在她?这里冻病了没人管,她?沈明珠可真是对不起自己的表姨母了,那多叫她?伤心?啊!
这时候得先怎么照顾来着?沈明珠绞尽脑汁,看了半天,见谢清霖蜷缩在那美?人榻上,似乎有些?冷,这才想起来,得先去给他?拿被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然到了夜里,还不得冻病了。
只是她?刚抬脚去里间卧房里头?取被褥,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死死拽住,沈明珠低头?一看,那人像是担心?她?一去不复返一般,死死扯着那袖子,眼圈都?红了。
“别走,明珠,别走。”
人喝多了都?会变成这个蠢样子吗?
这时候足够的冷静和胆魄就体现出来了,沈明珠上前一步,照着这人的手上拍了一巴掌,把自己的衣袖扯了出来。
“老实?点。”
反正他?喝醉了,不会知道的。
拿来了自己囤着的被褥,沈明珠来到外间,却看到那人不再?老实?躺着,反倒是坐了起来,目露委屈,几乎要泫然而泣了。
见到沈明珠朝他?走了过来,这位京城里头?人人称赞的端方君子,委屈地高高举起自己的刚刚被拍了一巴掌的手,声音混混沌沌的告状一般说道。
“痛。”
“告诉母亲。”
沈明珠:“······”
他?应该不会回京城告诉表姨母吧?
第35章 第 35 章
沈明珠实在?是无奈, 索性将拿来的?被褥朝着那美人榻上一丢,又伸出手去按那坐的?板板正正的?醉鬼。
要说刚刚扶着进屋的?谢清霖乖顺的?很,现在?的?这人就像是闹了脾气一般, 硬是坐的?直愣愣的?不躺下。
换做是别的?人, 沈明珠早就给喊人来丢到外头去了,只是这人到底是自己的?义兄,再想想京城里头的?表姨母待自己那样好, 咬了咬牙,她?忍了。
“先躺好, 一会着凉了。”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的?气急败坏,沈明珠尽量柔声劝着这醉鬼。
“渴了。”
谢清霖就坐在?那里, 一动不动,本来举着手要叫她?看看上头拍的?那红印子,被推了几下,索性放下来, 忽而开口说自己渴了。
算了, 帮人帮到底,沈明珠无奈的?去桌上倒了一杯清水,也不拘泥什么?茶叶了,就一杯白水, 给这人端了过去。
“兄长, 水来了。”
只是一开口,那人本就赤红的?眼睛瞬间更是红的?吓人, 屋里头的?灯火一照耀, 沈明珠甚至隐隐看到了泪光, 不由得吓了一跳。
“明珠你讨厌我,”醉糊涂了的?人, 在?听?到熟悉的?称呼之后,像是彻底绷不住脆弱,忽的?开始说起了胡话?。
这人是怎么?从?渴了又讲到自己讨厌他了?
沈明珠满脸狐疑地?盯着坐在?那里的?人,却见他脸上的?潮红之色蔓延的?到处都是,就连耳后脖颈之处都是一片通红,不由得有点好笑。
还真是不胜酒力?,难怪从?没见过他饮酒。
她?无奈,只得附身去将手中的?杯子递到谢清霖的?唇边,又柔声哄道?:“没有讨厌你,先喝些水。”
似乎是被她?的?话?语哄到了,又像是真的?渴了,那水杯一碰到谢清霖的?唇边,就被他乖乖的?全都喝了下去。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红红的?,盯着沈明珠的?脸颊,怎么?都不挪开视线。
“明珠就是讨厌我,”他喝完水,嘴角处有微微的?水渍,像是在?闹脾气一般,死死盯着眼前的?姑娘,忽而伸出手去,攥紧了沈明珠来不及拿走杯子的?手。
还不待沈明珠惊呼,那人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物什,伸出手在?自己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张带着酒气的?婚书来。
“给明珠的?,”他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眼前的?姑娘,把?那婚书放到她?手心里,而后依旧没有松手,就那样紧紧攥着她?的?手,半晌,酒气上涌,他似乎觉得有些热了。
看着自己手心里头的?婚书,沈明珠本来硬起来的?心又不自觉的?软了,算了,到底是为了自己退婚才叫他醉成这个鬼样子,怎能再同他一般见识。
只是下一刻,这人的?所为又叫沈明珠吓了一跳。
她?一直在?有炭盆的?屋里头坐着,来来回回地?走路却也身上是比从?外头冷了半晌的?谢清霖暖和许多?的?,这人像是被冷到了一般,将她?的?手紧紧攥着拉到了自己脸上。
甚至盯着沈明珠的?眼睛,就在?她?震惊的?眼神?中朝着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蹭了几下。
“冷。”
“明珠欺负我,告诉母亲。”
沈明珠:“······”
这是喝多?了就会这一句了吗?她?觉得有些好笑,一边将手收回一边问道?:“谢公子是没长大的?孩童吗?只会同母亲告状吗?”
因着她?附身替他整理被褥,清脆的?声音划过谢清霖的?耳边,他努力?睁开自己迷糊的?双眼,浑浑噩噩地?再度开了口。
“跟明珠学的?,什么?都要告状,就知?道?欺负我。”
这话?叫沈明珠愣在?了哪里,思绪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时候她?刚到京城谢府,对一切都很害怕,最怕的?就是担心再度被抛下。
那时候眼前这人也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就算再努力?板着脸也依旧行事不如现在?妥帖,会因为她?不喜欢吃鱼而不得不在?餐桌上吃不到,觉得生?气。
生?完气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一般,拿自己的?银子去外头最好的?酒楼里头买了最好吃的?鱼,非要她?尝尝。
她?吃了一口,觉得也就那样,给他气的?雪白的?脸色都绯红了,憋了半天憋出来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气的?沈明珠告诉了表姨母,害的?他挨了一顿揍,从?没挨过板子的?小少?年憋着一股气,打肿了的?屁股趴在?床上。
她?还记得那时候觉得很愧疚,偷偷到了入夜的?时候去看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时候少年委屈的趴在床上,微微垂着眸子,月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却在?看到她?愧疚的?神?色之后,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鱼好吃吗?”
铺好被褥之后,沈明珠收回思绪,刚想去将自己手中的杯子放回到桌上去,却听?到依旧不肯好好躺下的?醉鬼,刚刚安静了短短一会,又开了口。
“明珠,鱼。”
沈明珠回头,却看到那人眉梢紧紧拧着,白皙的?脸上绯色冷然,明明脸上已有了成年男子的?棱角分明,但这一刻烛火摇曳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之间,她?仿佛看到了十五岁的?少?年,委屈之余却又不忍心叫她?愧疚。
她?愣了好一会,却又反应过来,转身将杯子放回去,随口说道:“哪里来的鱼。”
却听到一阵细碎的声音,她?刚想着这醉鬼喝多?了,莫不是摔下塌了,一扭头,却看到谢清霖打开了他进来之时就攥在手里头的食盒。
那是一盘做成桃花花瓣一样的?鱼肉脍。
而后眼前这人竟然同当年一样,用手举着,侧了侧头,对着她?笑了起来。
“叫我一声表兄,就给你吃。”
沈明珠被噎住,不想理这个醉鬼了,她?伸出手想要按住这家伙,叫他老老实实的?躺下去睡觉,等明个醒酒了再理他。
结果那人却格外的?力?大无穷一般,根本不给她?机会按倒,非要坐着,就在?那里举着那个食盒,绯红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要沈明珠尝尝那碟桃花鱼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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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珠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侧眸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真是蹬鼻子上脸,早知?道?她?就让他在?外头冻着醒醒酒算了。
“你躺好,我就叫。”
谢清霖不管,身上的?衣服也被他在?反抗的?时候弄得七零八乱,雪白色的?中衣已经被扯了出来,他倒像是一无所知?一般,俊脸抬起倔强的?盯着沈明珠。
“要叫我表兄。”
最终妥协的?人还是沈明珠,她?看了看外头夜已经深了,这人再不睡,折腾的?人还是她?自个,索性不再搭理他。
“谢清霖,你到底躺不躺好!”
“不然等我回去,告诉表姨母,看她?收不收拾你。”
这句话?是跟他学的?,就兴他谢清霖喝醉了在?这里耍酒疯,不兴她?沈明珠故技重施去告状?
好像真的?吓到他了。
谢清霖似乎真的?开始听?话?了,老老实实的?躺了下去,甚至还乖顺的?自己把?被子拉平整,只是这美人榻不算宽敞,他这样高大的?个子,躺下之后显得有点局促。
见这人总算不再闹腾了,沈明珠叹了口气,举着灯盏打算回里间卧房里休息,却又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我躺好了,明珠,你怎么?还不吃鱼。”
她?转过身,借着手中的?灯光,看到那张足以叫京城里头无数贵女倾心不已的?脸,迷茫愣神?的?盯着她?瞧着,带了水雾的?眸子眨呀眨,像是在?思考她?怎么?不守信用。
真该给这家伙此时的?样画下来,等他明个醒过来,看羞不羞死他。
沈明珠忍无可忍,却又被这人弄得没有脾气了,伸出手拿起食盒里头的?筷子,夹了一片桃花状的?鱼脍,吃了下去。
只是入口之后却微微一愣,竟然真的?很好吃,是她?生?平吃过的?最好吃的?鱼肉了。
见她?吃下,那人像是总算放心了,一下子倒在?备好的?枕头上,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
“很好吃吧。”
好像以前他就说过这句话?,沈明珠呆在?那里,低头看了眼躺在?身边美人榻上的?人。
他闭着眼,浓密的?长长羽睫压覆在?眼下,依旧带着绯色红晕的?脸颊,在?她?手中那盏摇曳的?灯火映照之下,度上了一层柔美的?昏黄色,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
“好吃。”
沈明珠轻声说道?,像是被他微微颤抖的?长睫挠到了心尖上,她?只觉得方才那些不情愿照顾这个家伙的?恼怒,尽数褪去了。
以前照顾过她?的?那些时光,足以叫她?此生?都欠这人的?。
即使她?已不再喜欢这个人。
即使等他离开江南之后,此生?不会再见。
她?依旧会记得,在?她?最担心被抛弃的?年岁里,这个人真心实意的?想要照顾她?,真心实意的?告诉她?,这里就是她?的?家。
拿到了婚书,以后的?日子渐渐清晰明了起来,沈明珠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得有些困顿,她?叹了口气,掩好门窗回了卧房里去睡觉。
闭上眼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耳边一直回荡着谢清霖那家伙说过的?话?,“叫我一声表兄,就给你吃。”
幼稚不幼稚。
只是这话?却足够叫她?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开心,所谓的?亲人父亲,嫌她?碍事的?时候一脚踢开,见她?能折算成银子了,又拿去随便嫁人,就为了那些银两。
生?身母亲对她?好,已经在?记忆里陈旧成了老宅里头多?年未曾更换的?桃木符,这人却能够喝醉了,依旧带来了他觉得好吃的?菜。
只为了叫她?尝尝。
算了,左不过几日他就要离开了,叫什么?都无所谓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左思右想着,沈明珠并不算踏实的?慢慢睡着了。
第36章 第 36 章(加更)
得益于每日最?多?睡上三个时辰的习惯, 沈明珠就?算昨个没有睡好,天刚刚亮起来,就?早早的起了。
她穿戴好, 推开内室的门却被外头美人榻上躺着的人, 吓了一跳。
只是一瞧竟是谢清霖,还不待昨晚的记忆回笼,她依旧觉得不慌。
别的不敢说, 谢清霖这人绝对是个一等一的君子,根本不担心他出现在这里。
少?顷昨个的记忆回笼, 沈明珠没有忍住,想到昨个这个人的醉酒模样, 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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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委委屈屈躺在那美人榻上的人似乎被吵醒了一般,有了点动静。
想了想,沈明珠去将桌子上茶壶端起, 打算去外头沏壶茶来。
谢清霖睁开因着醉宿而?有些沉重的眸子, 即使他用内力逼退了一些,仍旧还留了三分醉意,迷迷糊糊的看了一圈周围,这陌生的环境叫他有些呆愣。
沏好茶进屋的沈明珠, 刚好撞上了这人迷茫的眸子, 他那精致的眉目中间再无半分以前惯常的从?容,更多?的是叫她想笑?的怔忪。
昨个的事太过好笑?, 她实在是板不起来脸对着这人。
谢清霖看到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虚弱的咳嗦了一声, 有点苍白?的脸上带了点晨起的潮红,这才开口道:“明珠?我怎么在这里?”
似乎是在努力回想, 他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长长的乌发?垂在身前雪白?的中衣上,明明凌乱不堪,却像是话本里头写的吸人阳气的狐狸精一般。
“昨个我不是在江家,去拿婚书······”
沈明珠斥了他一声:“你还记得那婚书呢,还记得自己叫什么不?喝的醉醉醺醺的,门都找不到,小厮没给你丢到野外林子里头去,叫狼给你吃了才好呢。”
她似乎真的生气了,皱着眉毛又将手中的茶壶重重的放在桌上,根本没有注意,此时她已?经?没有再和以前一样,对这位名义上的兄长毕恭毕敬了。
谢清霖像是被训斥到了,慢吞吞的低下了头,只是垂下的眸子里头,一道精光一闪而?过。
“婚书拿到了吗?”
他神色顿了顿,像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薄薄的眼睑偷偷地掀起来,做贼心虚一般的瞅了一眼沈明珠,又赶紧低下了眸子。
搞得沈明珠有些哭笑?不得,这酒醒了,人怎么像是傻了似得。
“昨个确实是喝的有点多?了,我没有做什么叫明珠生气吧?”
这话一说完,沈明珠只觉得一肚子的火气可算是找到了源头,她气呼呼的端起一杯茶水递过去。
“你还好意思提,非要闹着回京城去给表姨母告状呢。”
“啊?”似乎是有点难以置信,又像是被那话中的意思给羞恼到了,红色从?谢清霖的脸上迅速蔓延到了整个耳后,本来好好一个清高孤傲的状元郎,此时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是好。
被他这幅反应再度逗笑?了,沈明珠决定再笑?话笑?话他,毕竟这样难得可以正大光明嘲笑?这家伙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
“嗯,你还拿着那盘桃花鱼脍,非得叫我尝尝,不然?根本不躺下。”
谢清霖:“······”
他似乎是羞恼到了极点,借着端过那杯茶水,将整张脸恨不得都埋进水里。却不料喝的太着急,一下子被水烫到了。
又是一阵咳嗦,强撑着侧过脸去,像是恼了,谢清霖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般,说道:“你先?出去,我收拾一会。”
真是,他早知道就?多?用内力逼退一些酒力了,谁能想到这酒水竟如此之烈性,叫他真真在沈明珠面前丢了脸。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叫她心软就?足够,没想到······真是羞煞他了!
沈明珠看到他这幅样子,再也撑不住,扶着桌子笑?的不可开交:“哎吆,这就?是京城里头人人传颂的君子啊,喝多?了酒水,要同母亲告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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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怎么真羞恼了?”
她在一边左右瞧了瞧榻上的人,见谢清霖生气一般,将头扭过去不给她看,只是耳后还有脖颈上绯红了一大片,叫她再度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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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充满了鲜活,再也不 ? 是那样的冷冰冰了。
谢清霖这般想着,一边记恨那江家给的酒水太烈,叫他如此羞恼,一边又为?此时沈明珠的笑?声感到喜悦。
算了,她好久都不曾这样笑?过了,能逗她开心也算是不错了。
见他半晌没说话,沈明珠掩着嘴不再笑出声来,扔下一句:“你先?换衣裳,”就?先?到厨房里头去了。
看着她欢快离开的背影,谢清霖深深的看了一眼,酒水太烈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确实想要用过去的事勾的这人心软。
果然?,他的计划对的。
等到他换好了昨个的衣服,只觉得身上依旧酒气熏天的,叫谢清霖觉得浑身不舒服,决定先?回驿站里头把衣裳换了。
毕竟昨个去了一趟江家,他也得回去给那些暗探们吃个定心丸,免得别人真当他谢清霖叫江家给不声不响的弄死了。
沈明珠正在厨房里头弄上一碗鸡蛋汤,刚想端到屋里头,一扭头就?看到谢清霖站在小院中间看着她,修长的身影衬得她本来放的秋千都带了些清贵一般。
“怎得在外头受寒,先?进屋去把早饭吃了。”
此时的谢清霖明明是清醒的,却在看到沈明珠端着早饭喊他的时候,几?乎觉得自己再度醉了。
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日子,这个人会陪着他,从?一睁眼再到闭上眼睛,这人都在自己的身边。
“还没有回禀上报昨个去江家的事,”从?没有跟沈明珠谈论过朝堂之事的谢清霖,却觉得不能瞒着她,“免得同行的官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
他话中的意思叫沈明珠觉察到了不对劲。
去江家竟这般危险吗?难怪他这样冷静自持的人,都被灌了个烂醉,想来是要套他话的?
沈明珠沉默了一下,又觉得眼前这人为?了自己确实辛苦,心软的说道:“屋里有个新的斗篷,我去拿了你先?披上,免得受寒。”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谢清霖喜不自胜,却又得强撑着不叫她看出来,只是嘴角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喜滋滋的穿着新的斗篷,迈着步子朝着等候在外头的暗卫准备好的马车走去。
沈明珠看着这人欢喜离开的背影,觉得有些懵圈,这人喝醉了竟然?是换了性子的吗?真是叫她觉得哭笑?不得。
刚到驿站,换好衣衫之后的谢清霖用冷水洗了把脸,他得赶紧清醒起来,昨日在江家所见之人,已?占了大半个江南的大小官员,甚至那些富商也足以叫整个江南动荡起来。
士农工商,士族弄权,商人重利,而?那些农户连同手艺工人都是为?了安稳的生活在辛苦劳作。
倘若动了江家,这一连串的事情,足以叫人头昏脑涨。
但不得不动,谢清霖沉了沉眼神,再不动这江家,兴许以后真有什么事,这江南还真就?成了他们江家的了。
处理完探子们的情报,谢清霖又将根据自己昨夜所见所感尽数写在密信之中,江南此时的危机已?刻不容缓。
他希望圣人能够将江少?安压在手中,适当的给他一点甜头,绝对不要叫他觉察到不对,逃回江南来。
覆巢之下无完卵,只要江少?安还老老实实呆在京城里头,江家家主江潮这个老狐狸就?以为?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一切事情处理完,暗卫又前来上禀,说是查到了一些关于赵温的事情。
谢清霖不由得起了兴趣,他仔仔细细看了两遍这情报,而?后微微一笑?,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那赵温虽然?是个良善的商人,但他父亲却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只要牵扯到了利益,就?算的格外清楚。
想来这次同意儿子求娶沈明珠,也是因为?她身后的云想阁那个铺面,再加上她已?是孤身一人,沈家的家产虽说不多?,但尽数都归她所有。
虽比不得豪门大户家中的女郎们嫁妆丰厚,但她有着叫人惊诧的经?商手段,再加上一介孤女好拿捏。
所以在前几?日,赵老爷子喝多?了酒水,同人吹嘘,说自家儿子以后娶得媳妇足够叫他们家拿捏的牢牢的。手里头赚的银子都是归他们的,以后要是敢不听话,随便?他们动家法。
巷子里头的事,怎么都是藏不住的,看着手头暗卫查到的消息,谢清霖冷笑?了一声。
他谢清霖还没死呢,怎么沈明珠就?没有亲眷了?
只是要是贸然?叫明珠知道这事,兴许她又会难过,他得想个法子,叫这赵温乖乖的滚远点,又不能伤了明珠的心。
谢清霖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一法子,提笔给京城里头的自家父亲谢侯爷写了一封家信。
在自家侯府里头溜达着消食的谢侯爷,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喷嚏,他抬头看了看正当午冬日里头的太阳,不由得有点子疑惑。
难不成真是年纪大了,他怎么觉得背后一阵寒凉呢?
看着手中将要送走的家书,谢清霖弯了弯唇,自顾自的笑?了一声。
山不过来,他就?过去。
第37章 第 37 章
拿到婚书之后的沈明珠, 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将那?婚书小心谨慎的连同从生父手里的那?份,一同撞到匣子里谨慎的放好。虽然嘴上没说,但她?心里还是希望能够将那?定?亲信物拿回来的。
只是沈明珠也晓得, 此事着实有点为难谢清霖了。
这几日她?一直在码头这里忙得不?行, 选定?了新的铺面位置,她?要忙着理?货,送货过?去。
幸好一直有赵温在一边帮衬着, 他以前虽没有接手过?首饰铺子,但却和这些水陆码头订过?货, 人?情往来之间也颇叫沈明珠学到了不?少?。
一来二去的,这两人?几乎是每日都?能在一起聊上一会了。
就连有时候沈明珠去照看自己的铺面, 赵温也殷勤备至的相伴在左右。
周围的人?也不?是眼瞎的,赵家的少?掌柜博取到美人?沈姑娘的芳心这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躲躲闪闪也不?是沈明珠的性格,她?该做什?么照常做什?么, 大大方方的继续经?营她?的铺子。
只是她?到底还是没有将已?经?退婚之事说给赵温听, 即使对方言辞恳切,但这般主动的说出到底是有些叫她?骨子里觉得不?对劲。
沈明珠也说不?出来是哪里觉得不?对,只是照常打?理?着铺面,新开的几个?分店已?经?准备妥当了, 她?这几日忙着的就是在选掌柜。
只是她?看了被推荐的好几位, 总是觉得有些不?符合自己心里头的想法,直到下午去码头敲定?货款的时候, 沈明珠才总算明白, 究竟是哪里不?妥当了。
那?位先前被赵温引荐给她?的船老大, 见她?竟是一人?独自前来,不?由得朝她?身后张望了好几次, 迟迟不?肯将货物交付给她?。
跟在沈明珠身后的梅娘看出了其中的人?情关?系,终是面露忧色。现还不?过?是那?赵家公子同自家沈姑娘有了点眉目,这沈姑娘一手经?营下来的铺面生意?,已?然有人?觉得以后都?是要依靠赵家了。
这船老大的所作所为已?经?叫梅娘琢磨到了端倪,她?更担心的是,倘若沈姑娘真的同那?赵公子成婚了,那?这云想阁究竟还能不?能叫她?再经?手下去?
还是会直接替换了那?赵家的掌柜人?手?
抑或是以后沈姑娘就要跻身在后宅之中,将这通身的本事尽数弃了,去作一位贤妻良母?
到底是曾经?嫁过?人?,梅娘知道这女子出嫁之后的身不?由己,左右琢磨着,想找个?机会同沈明珠讲。
只是梅娘能够看出来,难不?成沈明珠就看不?出来?
她?瞥见那?船老大的疑惑的神色,便从自己身上取出了当初立下的契约来,递到梅娘手里,叫她?送过?去。
“当初同你们定?下契约的,是我沈明珠,今个?来收货验货的自然也是我。”
那?船老大见沈明珠这般做派,虽还有些探头探脑的心里不?服气,却也只能陪着笑同她?去验货。
沈明珠一一将货物验过?,见到其中有几批预定?的不?了上头似乎是沾了水,她?指着那?处问道:“这里是怎得了?”
这老油条子船老大本想糊弄过?去,却没想到这主顾眼尖的很,他陪着笑,嘴上却没有说什?么好听的出来:“先前同赵东家来往的时候,这些都?是算在折损里头的,毕竟咱们走水路的,难免是有些看顾不?周的。”
听到这话,沈明珠眼色猛地一凝,她?不?急不?慢,用手轻轻抚摸了几下那?布料,忽然扬唇开口笑了起来。
“赵东家?你也知道我姓什?么吧?”
“我们签订的契约里头,明明白白写着,布料不?得泡水,怎么,不?若我们去找些可以说理?的地方去看看,到底算不?算我沈明珠在挑刺?”
见自家姑娘完全没有顾忌那?赵家公子,梅娘心里头又是欣喜又是担忧,她?知道这样更利于以后的生意?,又难免觉得,那?赵家的公子是个?不?错的郎君,姑娘这样抹了他的面子,以后见面可有该如何是好。
这事之后,沈明珠做什?么事都?又开始了亲力亲为,叫那?赵温有点摸不?着头脑,前几日还是好好的,怎么最近好似突然就疏远了一般。
恰巧这几日他那?出嫁的姐姐赵连娟回门子,见到自家弟弟一脑门子官司似得苦着个?脸,不?由得同赵母问起究竟是何事来。
那?赵母却被先前赵父喝醉了酒之后讲的话,先入为主的以为沈明珠的家产商铺已?经?是他们赵家的囊中之物了,自然也觉得高人?一等?。
她?虽懂些礼数,但依旧骨子里是个捧高踩低的性子,不?屑的开口道:“别管你弟弟了,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又同赵连娟讲了下沈明珠家里头的事,聊来聊去最后还是落到了那?云想阁上头,毕竟那?铺子里头的衣裳,到底还是叫人?觉得眼馋,她?们两个?妇人?还是喜欢的。
要说赵家其实也算得上勉强叫赵温连着他父亲经?营的不?赖了,只是发家的比较晚,到底有些市侩抠门的习惯在赵母身上。而这赵连娟虽嫁给了一户秀才家里头,手头上到底也是亏着点,老爱回娘家拿些东西补贴家用。
左右一琢磨,两人?合计,既已?敲定?快成了自己赵家媳妇,那?这云想阁里头的衣裳还不任由她们两个?去挑选了。赶巧这几天她们左右无事,打?算去瞧一瞧。
反正她?们两个?要是真去挑了衣裳,那?沈明珠还敢真收她?们两个未来小姑子和婆母的银钱?
天底下哪里是有这样道理?的。
到时候大家戳脊梁骨也能给她?的小气劲笑话死。
却说谢清霖这边,他前几日收到故人?的信笺,本来有些苦恼之事竟迎刃而解,难得解了他这几日对江家之事的烦忧。
这信笺是当初的彗寂大师,如今该称作王昌平送来的,信上写了的是长乐公主想要光明正大地出嫁,要谢清霖替他这个?师兄想想办法。
确实,当初的九王爷能够改名换姓成了王国公家中的嫡次子王昌平,已?是圣人?在盛怒之下替自己的爱女留有的余地。
如今长乐公主提出这个?要求,可以说的上是难上加难,其中的关?窍问题,应当是皇后娘娘松口了。
不?然按照曾经?的九王爷那?稳妥的不?能再稳妥的性子,定?不?会贸贸然开口要他帮忙的。
只是要帮忙倒也不?算很难,他这几日也有一件烦心事要长乐公主帮忙,之前他谢清霖替这两人?背下黑锅派到蜀地中去的人?情就算了,但这次的人?情他已?经?想好办法叫他们夫妻俩怎么还了。
谢清霖想着自己的谋划,又听到外头传递消息的暗探递了新的进来,他叹息了一口,只得继续伏案忙碌起来。
毕竟能够求娶长乐公主的话,待自己那?九王爷师兄前来江南,将私盐处理?之功劳拿出来一部分,叫他也掺和上一手。
正好借他改换门庭的王家,乃是皇亲国戚,分上这么一份功劳,也好替他谢清霖所在的谢家抗上一部分来自世家贵族的声讨。
想到圣人?那?张对士族颇为忌惮的神色,谢清霖晦涩莫深地摇了摇头,明面上削的是江家,其实已?经?在敲山震虎般叫他们几大世家都?打?起十万分的小心来,生怕再生出事端来。
只是这事必须得自己那?师兄亲自来一趟江南,但按照长乐公主的性子,定?然是这两人?绝不?可能分开,所以谢清霖谋划的事也正好由此来。
他想叫长乐公主认下沈明珠作义妹,请求封她?作个?县主,并且要拿着皇后娘娘亲自封赏的旨意?来江南,权当是来江南的由头。
贸然请封一个?县主,除非那?女子的父兄又什?么大功绩,但这一条,当初谢清霖在蜀地所为足够了,倘若他开口要入内阁圣人?都?是应允的。
况且其中还有更多的考量,那?就是沈明珠如果成了长乐公主的义妹,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皇亲国戚,日后就算她?再开铺面,抑或是在外头行事。
便再也不?会有人?说她?沈明珠,背后无人?,随意?可欺凌了。
而那?长乐公主赶巧带着王昌平赶在年?节之前回宫看望母后,她?伸出手看完谢清霖递过?来的信笺不?由得冲身边人?嗔怒,戳了下那?人?含笑的眉目道。
“喏喏喏,你这谢师弟可真是个?人?精,刚求到他头上点事,这就有事情安排到我们头上来了。”
此时名换做王昌平的九王爷宠溺的拉住那?纤细的手,放到怀里暖了暖,这才道:“他这事,其实倒是好办。”
“你到时候这般同皇兄,”他一时说顺口了,不?由得低声笑了一下,“同皇上说,定?然可行。”
到底是当初惊才绝艳的九王爷,他看出了自家师弟对未来政局的担忧,将名义上是王家嫡次子的自己拉到这私盐案子里头。其中的功绩虽能够叫他求娶长乐,只是却将王家也拉下了水。
况且,只要这沈明珠真成了长乐公主的义妹,名义上也算是皇亲国戚,日后这谢清霖再求娶,也算得上弥补当初拒婚皇家的事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真是一箭三?雕,不?愧是谢清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这个?时候,在京城里头的谢侯府里,谢夫人?也在焦急的踱步。
她?听闻自家那?混小子递过?来的家信里头写了,说是沈明珠不?愿意?回来,又听自家夫君说,沈明珠的父亲被判了十年?劳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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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自己养大的心肝女儿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江南,真是急的她?坐立不?安。
“你说说,明珠从小就听话,也鲜少?出门的,要是在江南那?里头有什?么人?欺负她?,那?可该如何是好啊!”
“哎吆,我生的这混小子有什?么用啊,连我的女儿都?哄不?回来,早知道就丢野地外头叫狼吃了算了!”
谢夫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一扭头,看见自家夫君偷偷摸摸地给笼子里头养的那?对画眉鸟喂了把小米,不?由得嗔怒起来。
“谢侯爷!你赶紧替我想法子啊,不?然······”
见自己夫君还有点不?紧不?慢的,谢夫人?跺了跺脚,说道:“不?然我就去江南同明珠一起过?去,你们爷俩在这京城里头的大宅子里享清福吧!”
谢侯爷一听这话登时画眉也不?喂了,本来还想着看自家儿子的热闹来着,这下好了,自己老婆也要跑了,他得赶紧想想法子。
忽而,他一拍自己的额头,还像当年?求娶到谢夫人?一般,傻乐了起来。
“哎吆,夫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身子有些不?适啊。”
“夫君你这是怎得了?莫不?是生了癔症?”谢夫人?被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他坐下来。
却不?料被谢侯爷像年?轻的时候一般,一把搂过?去,凑到她?耳边笑呵呵地说道:“夫人?,我这是要你装身子不?适。”
“你说,就明珠那?孝顺孩子,听到这事,还不?得连夜赶回来。”
耳边是听惯了几十年?的声音,搂着自己的是陪了自己几十年?的人?,谢夫人?也不?觉得着急了,只是觉得颊上赫然红了一下,推了谢侯爷一把,才说道。
“也得注意?些分寸,莫说的严重了,我怕明珠太过?忧心。”
“但也不?能不?说太轻,免得真被咱们俩那?混小子气的,不?愿意?回来了。”
第38章 第38章(加更)
这日难得?叫谢清霖总算闲了下来, 他等候了几?日的故人紧赶慢赶的,也?从?京城里头?来了。
近半个月的时间?,他都用在处理江南的事务上, 生?怕遗漏了些什么, 耽误此间?私盐事情的进度。
幸好长乐公主带着自家师兄、如?今的王昌平来了,也?好将他肩上的担子丢给那人。再说他这几?日都只能在晚上忙碌完之后,悄悄的到沈明珠的小院门口?去瞧瞧。
即使不能见面, 但谢清霖知道,她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安然的睡着, 也?能了却他那日益汹涌的相?思。
迎来长乐公主的这天,谢清霖难得?穿戴好了自己通身的官袍, 御赐的尚方宝剑也?佩在了腰间?,更是衬得?他长眉俊目,姿容清贵的同时又?有了些许身居高位养出的凌厉气魄来。
整个中午他都在忙碌着将事务通自家师兄一一讲完,顶着那人调侃的眼神, 谢清霖只能强耐着心猿意?马等待着他们收拾好所居的姑且称作?行宫的驿站。
他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带着封赏县主的旨意?, 去见沈明珠。
好容易等到下午时候,长乐公主同王昌平相?视一笑,从?随身的行囊里头?取出了皇上的圣旨。
“师弟,也?不是师兄故意?调侃于你, 唉, 还真是怀念当初在兴国寺桃树下听你讲的话呢。”
王昌平见谢清霖大喜过望,不由得?调侃起来。
而那长乐公主在来江南的路上, 也?是听过这个故事的, 不由得?接话笑道:“哎?我听说当时谢大状元郎说的可是什么来着?”
而那王昌平更是同她对视, 而后笑着装作?谢清霖的语气说道。
“那是我妹妹——”
“——自然要忧心的。”
这俩人说笑起来,实在闹得?谢清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只是他说起损人的话,自然是不输阵的,不假思索冲着长乐公主行了个大礼,说道。
“既然是师兄,那也?该称呼公主您一声嫂嫂了,”
谢清霖冲着王昌平露出个叫他琢磨不透的笑来,接着说道,“嫂嫂您可知道,当时我师兄说了什么?”
坏了,自己的把柄还在这人手里头?呢。王昌平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清了清嗓子,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好了好了,这个时辰了,可清楚你那——心上人,如?今在何处?”
见自家师兄示弱了,谢清霖到底着急去见沈明珠,适时退让了一步,说道:“我派了一队暗卫在那里,此时应该在云想阁里头?。”
这边一行人正要走,忽而被派去保护沈明珠的暗卫老六急忙赶来,禀报道:“大人,沈姑娘那边出事了!”
这一日沈明珠正好将云想阁周围的两个铺面一并?买了下来,装饰好了,打算一间?出售首饰等物,一间?就出售胭脂水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一来,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来到云想阁采买衣裳,总归是忍不住去逛逛首饰连并?着水粉。
而这些首饰沈明珠也?是故意?选出了几?件成套的,同店里头?的衣裳搭配着,买了这边的衣裳再去买首饰,能便宜两成呢!
这样热闹的开业,到底是叫赵母听到了,刚巧她女儿赵连娟也?想着叫家里再贴补点衣裳,耍了个心眼,两人带着些拿东西的丫鬟婆子,浑身都打扮好了朝着云想阁那边就去了。
一上午,沈明珠忙得?几?乎是脚不沾地,这样的连起来铺面想法还曾是谢清霖指点过得?。
那人难得?得?闲,在她铺子里看着她皱眉选位置,细细打听了她的需求,而后慢慢眯起眸子,似乎看着她笑了起来。
搞得?她本?来就有些恼,伸手摸了桌子上不用的废纸,像小时候一般团了个团子,丢他的脑壳。
谢清霖却敏锐的接住了,连连讨饶,那副从?没见过的求饶样子,逗得?沈明珠笑出声来。
而后那人就告诉她,不必去选其他的地方,她开衣裳铺子的周围,就是最好的位置。
是了,云想阁来的大多都是女客,采买了衣裳,难免不会看到可以搭配的首饰胭脂会心动,到底是这个主意?好。
看着外?头?热热闹闹的样子,沈明珠倚靠在二楼椅子上,看着手里头?的账簿,觉得?照这个利润下去,不出两年,她兴许能够将生?意?做到京城里头?去。
只是到底她身份有些·····想着前几?日在船老大那里吃的瘪,沈明珠皱了皱眉,将赵温求娶的事到底是先放了下来。
出嫁从?夫,到底会影响她日后的经商的,她想要被叫做沈姑娘,而不是成为某人的夫人,就连进账单子都得先那那人签字。
沈明珠正想着,这时候梅娘忽然从外头的一楼朝着里头奔了进来,朝着她说道。
“沈姑娘,有件事着实难办,我拿不定主意?,还得?你去看看······”
梅娘已经是云想阁里头的掌柜的,行为做事都是沈明珠一手教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事叫她这么为难?
看着她心急如焚的样子,沈明珠皱了皱眉,问道:“别急,先说是什么事。”
“赵少东家的母亲连同出阁的姐姐一起来了,在云想阁里头?拿了好些衣裳,又?挑了不少的首饰······”
沈明珠不明所以,叫她继续说下去。
“她们非但不给银子,还说是姑娘你的东西,以后都是她们赵家的,倘若今个我们要了钱,日后等你进门了,岂不是会因小气而臊的脸慌。”
沈明珠脸色登时变了,她听闻这赵家的两人正在下头?呢,当即冷笑了一声,一言不发朝着下头?走去。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她朝着暗中喊道:“我知道你们有人在这里保护我,去赵家把那赵温请过来,就说我沈明珠今个有事给他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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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有人暗中保护她这件事,谢清霖没有瞒着她,说是唯恐江家的人对她不利。其实沈明珠心里清楚,她一个斗升小民,江家对她不利不过是借口?。
只是真实原因她没有去细琢磨,这次真遇到事了,倒也?没客气直接吩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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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沈明珠其实没有感觉到,她不愿意?接受赵温在商事上的帮助,也?不曾接受赵温一分一毫的礼物,却愿意?接受谢清霖对她的照顾。
即使,她自己的解释是,那人是个君子,想要保护——
——保护他的妹妹。
待到沈明珠面色如?常的朝着一楼走去,却见两个穿戴富贵的母女,身后跟着好几?个丫鬟婆子,看着倒是格外?气派。
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人的端倪,正在颐指气使的坐在贵客的椅子上,对着店铺里头?的伙计还有迎客的丫鬟指手画脚,甚至还大声在那里嫌弃待客的茶叶实在难喝。
“哎呀,以后等我们赵家接管了这云想阁,定然将这茶叶换成今年新出的毛尖,”赵母被自家女儿还有周围的人羡慕的眼神给捧得?有些飘飘然了,喝了一口?那茶,又?赶紧放下。
挑剔地看了一圈这个铺子,虽然心里头?对这样赚钱的地方馋的不行,嘴上还是要说着:“到底是小家子气,这样的铺面,我们赵家还是有几?处的。”
那出嫁女赵连娟更是附和道:“母亲说得?对,等这沈姑娘嫁到咱们赵家啊,这里的衣裳要都换成丝绸的才好。我听人说,京城里头?最好的可都是丝绸呢!”
身边的梅娘已经心急如?焚,而沈明珠却不动声色地上前开口?说道:“不知两位是什么人?来我这云想阁里头?选了足足六十两银子的衣裳,又?并?一百二十两的首饰头?面,怎得?不想交银子吗?”
她这话说的毫不客气,那赵母刚刚颐指气使半天,众人真以为她是铺面主人沈姑娘板上钉钉的婆母了,却没想到人家一出来根本?不认识她。
赵母脸色白了一下,幸好身边的赵连娟嘴皮子凌厉,赶紧站起来说道:“我是赵温的亲姐姐,这位就是我们赵家的当家主母,赵温的母亲。”
沈明珠点了点头?,脸上甚至还挂了颇为得?体的笑容,眉目极为平静的说道:“所以你们的银钱是要叫赵温来付吗?一共一百八十两银子,什么时候赵公子来付钱呢?”
赵母听到这话语气不太对,她咳嗦了几?下,这才开口?道:“我儿不是素来,同你关?系交好吗······”
只是还没说完,就被沈明珠打断了,她面色冷凌,开口?利落:“按照常理,是不好打断长辈说话的,只是我沈明珠也?不是任由旁人来诋毁的。”
“什么叫关?系交好?”
她忽的冷笑一声,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沈明珠行得?正,坐得?端,在这里可问,我可曾受过你们赵家一分钱的礼?”
“不过是经营铺面有过进货往来,怎么到了您这位赵夫人口?中,就成了足够来我的铺子里头?随意?指手画脚拿走财物的理由了呢?”
赵母没料到沈明珠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心里是信服自家夫君的,所以才觉得?这云想阁迟早是他们赵家的,这才来的。
听到这话,赵母老脸上登时青一阵红一阵,只是怒火也?冒了出来。还不待她开口?,一边的赵连娟见母亲受气了,不由得?也?仗着自家弟弟迟早会娶这女子,撑腰开口?骂道。
“你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孤女,不过是人家江家不要的破烂货,怎得?我们赵家愿意?娶你就和该烧高香了,还在这里冲你未来的婆母耍什么威风。”
沈明珠本?不想同她废话,只是听到这话,她面色一瞬间?发木,冷冷地盯着眼前这所谓的赵温的姐姐,唇上的血色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生?平最恨就是别人说自己的母亲。
只是越生?气,沈明珠只会越冷静,她向前走了一步,苍白的脸上甚至还带了点笑容,叫赵连娟以为她认怂了,刚想得?意?一下,却被这人猛地伸手重重掌掴了一下。
清脆的巴掌声在店里头?响起来,姗姗来迟还喘着粗气的赵温刚刚站定,就听到沈明珠寒声说道:
“就凭你也?配提我的母亲?”
第39章 第 39 章
这一巴掌用的力气极大, 那赵连娟被打的险些摔倒。
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一巴掌,可不?仅仅只是?痛这么简单,几乎是?将她的脸面?扯下来踩到地上去?。
刚刚站稳的赵温也?慌了, 他连忙走?过来查看究竟发生何事了, 却不?料赵连娟看到自家弟弟来了,本就气的不?行,此时更是?大呼小叫起来。
“赵温!你管管这个竟敢打你姐姐的女人!”
原想着先问问沈明珠究竟发生何事的赵温, 见到自家姐姐脸竟被打的通红,而坐着的母亲更是?闹将着哭泣了起来, 不?由得下意识就朝着她们走?了过去?。
“这究竟怎么回事?”
还不?待赵母哭诉出声,早就准备好了的梅娘冷笑着说道:“赵少?东家可真是?打的好算盘, 不?过是?开铺面?的时候同我们家沈姑娘一起谋事过,这铺面?银子一文钱没出过,倒是?叫这两个不?知羞的泼妇来随随便?便?就拿走?一百八十两银子的东西了。”
梅娘说这话也?是?看沈明珠确实动怒了,她这样说倒也?只是?不?给对面?这两个娘皮子好脸, 到底是?还有点给赵温留了点余地。
而那赵母却是?个拎不?清的, 直直朝着赵温怒骂道:“不?过是?个父亲都能判上十年劳役的落魄女,我的儿,你给我好好替你姐姐做主!”
赵温看着眼前哭作?一团脸上还肿胀的姐姐,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他没料到一位黑衣人给他毫不?客气的请了过来, 来了却看到这等?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自家母亲发话了,那赵连娟更是?张狂起来了, 朝着沈明珠骂道:“谁家会?娶你这样的泼妇, 这还没过门呢, 就敢欺辱我们赵家人了,弟弟, 你可得给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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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温站在一边总算是?勉强从这一堆哭丧似的话里,晓得了其中发生的事情?。竟是?母亲同姐姐拿人家沈明珠的铺子当成了自家的,来随意拿货物却不?给银钱。
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了,都笑嘻嘻的看着这一摊子,还有人在一旁起哄,要?赵温好好管管沈姑娘,免得以后真嫁过去?了,还不?骑在他头上去?了。
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看着赵温,就等?着看他如何 ? 做。
梅娘见这事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有点心疼地看向沈明珠,她是?晓得作?女子是?多难的,心下想着不?若叫自己担起来这份责,道个歉兴许······
但?是?梅娘却替自家沈姑娘委屈,她那样好的一个人,竟也?是?要?受这样的磋磨吗,苍天实在是?太不?公了!
看着自家母亲和姐姐哭的实在是?可怜,赵温着实有点心软了,却也?不?得不?顾忌自家人的面?子,眼神歉意地朝着沈明珠看去?。
“明珠,你看这,不?若我们到后堂去?好好解决了?”
他觉得自家姐姐受了这样的委屈,不?在明面?上解决已经是?给沈明珠留了面?子,只是?赵温却从没想过,如若不?是?赵母和赵连娟一起来闹事,哪里会?有这样的闹剧!
“赵少?东家,”沈明珠面?色冷峻,她敛着眉目的时候看着美得渗人,带了一点阴沉沉地语气,看着赵温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的关系,并没有相熟到这种程度。”
赵温傻眼了,他以为?那日同沈明珠表明了心意,只等?着她退婚,便?可······
“我沈明珠可曾拿了你赵家什么东西?”见赵温一副被辜负的样子,沈明珠忽而笑了起来,“还是?说欠了你们家天大的恩情??”
她用手指着躲在赵温身后的母女俩,面?色平静到几近叫人以为?她并不?在乎,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头满满的尽数是?冷然,“她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我的铺子里头耍威风、充掌柜?”
“还是?说,以前你们赵家早就谋划好了,见到我身后无?人扶持了,来吃我沈明珠的绝户?”
这一连串的话,迅速将周围人的心思给勾的活了起来,刚刚还想着沈明珠配不?上这赵家的嘴碎婆子们,倒是?想明白了其中的由头。
呵,可不?是?这么回事吗!
沈家那所谓的儿子不?过是?养子,族谱都没进去?,那沈父十年劳役活不?活得下去?都是?另说,当初判案的时候可是?清清楚楚都知道了,沈家全部的家产都归了这沈明珠一人所有!
这赵家母女可不?就是?打着这个想法,想来好好耍耍未来婆母威风来着吗!
而对面?的赵温听?得沈明珠这话,切切实实地慌了手脚,他明白这人能说出这话来,就是?想要?同他彻底划清楚接线,以后再也?不?会?往来了。
却又因着身后母亲的哭诉,而碍于面?子定定的站在那里,努力吐出几个字来。
“沈姑娘,这事,定然是?闹了什么误会?,不?若我们先好好聊聊······”
沈明珠从来不?会?干出只扇人一边脸的事情?,她像是?被眼前的人逗笑了一般,露出个比外头冬日北风还要?冷的笑容来,“误会??”
“你可知道,对我辱骂先母的羞辱?”
“赵公子,请把你母亲连同这个无赖之人一并采买的东西,银钱尽数付了,我勉强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将她们丢出去?。”
赵温的天一下子就塌了,沈明珠这样厌恶了他,还对自己赵家生了嫌隙,他内心几近崩溃,怎么都想不?到,如何就变到了这般田地。
只是?他自己没看出来,沈明珠身后站着的梅娘看的一清二?楚。
这位赵公子嘴上说的好听?,来了之后却是?先挡在了自家姐姐面?前,分毫不?因为?那人口出恶言而先考虑被辱骂的沈姑娘,是?非不?分又懦弱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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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梅娘连同沈明珠的默契就看得出来了,一个对视,梅娘直接指挥着那些店里早就养好的仆人们要?将那赵家的母女赶出去?。
赵温脚步微动,朝着沈明珠赶紧赔起了不?是?,挡在自家母亲面?前,着急从自己怀里掏银钱付账,而那赵母见到这样,却又更是?慌乱中带了些盛气凌人,不?想着先把钱服了,而是?开口就骂着了那沈明珠。
“好你个克死娘的孤星一样的玩意,我赵家的媳妇绝对不?能是?你这样的坯子!”
被那丫鬟婆子拉拉扯扯的,赵连娟顾不?得红肿的脸,为?着自己脸面?也?开始怒骂起来,毕竟要?是?真的叫人从这衣裳铺子里头赶出去?了,她可真是?没脸回婆家了!
“你个生的狐媚样子的什么玩意,勾搭了我弟弟才有的这铺面?,要?是?真和我们赵家撕破了脸皮,不?好看的可是?你沈明珠!”
再好的脾气此时也?要?被气笑了,沈明珠本想着赶出去?就算了,却不?料想这人竟如此胡搅蛮缠。
伸出手将人喊停,沈明珠靠近那赵连娟,见她手里还紧紧拿着一件云想阁里头最好绣娘做的衣裳,价值在十两银子,是?店里最贵的一件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被这样那样难听?的话伤的够多了,却不?知道,人言如刀,刀刀取人性命。
赵温以为?她总归是?心软了,上前想要?说情?,却没料到沈明珠指了指他,眼神里头带了点冷冷的嫌恶道:“赵公子,这就是?我为?何不?愿意再同你一起做生意了。”
赵温被她话里的厌恶刺痛了心,想着自己往日里好容易才得到的那点子希望,在今日竟叫自己的母亲还有姐姐彻底毁了个精光。
他只觉得心痛又悔恨,早知道同家里人早日讲了沈明珠对自己的重要?,抑或是?平日里多多讲些她的好,也?不?至于会?到这种天地。
却没想到自家母亲和姐姐在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要?给沈明珠身上泼上脏水,赵温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日发现,自己的家里头竟然已经对沈明珠是?这种看法了。
晃神的时候,沈明珠见到他上前走?了一步,竟是?厌憎的朝后退了一下,似乎怕再被粘上什么脏东西似得,朝着屋里头人手喊道:“去?,先把那俩人手里头拿着的我们云想阁里头的东西拿回来,再把她们连同赵少?东家一起赶出去?。”
“以后,只要?是?我沈明珠的铺子,一律不?许她们两个踏进来半步。”
这话一说出口,就引起了赵母大声怒斥,她年纪大些,丫鬟婆子们不?敢使劲推搡,倒是?叫她腾出空来在门口破口大骂。
“沈明珠你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看看以后谁家会?娶你这个破烂货!”
“只要?我儿赵温愿意,什么样的人品贵重的儿媳寻不?到,我们赵家再也?不?会?叫你这样的玩意进我们的门!”
听?着自己的母亲在外头叫骂,赵温想要?开口同沈明珠求情?,只是?却被暗卫老六乔装的小厮眼尖的随手拿起一块擦地的抹布,用力的塞到了他嘴里,使劲按着超外头拖了出去?。
听?着这里头吵闹急急忙忙赶来的孙丈青,刚巧瞅到了这人利落的伸手,本来想着进来帮忙壮壮声势,却听?到外头好一阵官差敲锣打鼓喊着回避的声音,赶紧躲到人群后头,朝着这边看来。
这边也?是?富庶之地,曾也?是?有些达官贵人来过的,官差们开路之后众人们都赶紧分了开来,于是?乎朝着云想阁铺子的这条道就被让了开,就剩下赵家母女还在那里破口大骂着。
整条街道上的人翘首以盼,一连串的通禀声朝着这边传来,这声势浩荡地景象已是?叫人看的眼花缭乱,渐渐地一座金凤銮驾朝着云想阁这里行进了过来。
谢清霖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着钦差大臣的绯色官袍,紧随在车驾旁边,若是?不?听?到他一直在催促着这些人快些,还真觉得他是?个清风朗月的性子了。
周围的官差禀了旨意,有位传令领头面?白无?须的人,带着一众地方官员齐声喊道:“恭迎长乐公主銮驾!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少?顷,那长乐公主被圣人亲赐的金凤銮驾里头传出了一道声音,带了些皇室特有的贵气慵懒道。
“本宫来见我的义妹沈明珠,恰好父皇叫我给她带来册封县主的圣旨,各位都不?必惊慌,也?不?是?什么大事。”
义妹?!当朝公主的义妹!
这消息像是?一个晴天霹雳,叫地上还跪着的赵家母女下的跌坐在当场,她们本来被赶出去?已是?丢了大脸,只是?日后躲着这沈明珠就好了。
但?倘若沈明珠不?是?一介孤女,而是?这皇亲国戚的话,就冲她们刚刚说过的话,还能不?能囫囵活着都不?知道了!
第40章 第 40 章(加更)
且不说白日里头云想阁闹起了好大的动静, 就?说是这?长乐公主的銮驾也足以叫这?些临水镇上的人好好说上几日。
更惶论他们可是亲眼见?到了圣旨册封县主!
那一箱子又一箱子的赏赐差点叫他们的眼都看花了,以后遇到人家云想阁的掌柜沈姑娘——现在该是改成作明珠县主了。
要说这?封号也是好听,直接就?是人家沈姑娘本来名字里头的。这?些不懂其中内涵的斗升小民?自然是不知道?, 一般来说这?县主是没有封号的, 甚至有的追封的郡主也只是用自己的姓氏或是封地?作为称号。
明珠县主这?个?称号可是长乐公主软磨硬泡了半天才?讨来的,毕竟她知道?,一个?女子在这?世道?中是有多么难。
即使尊贵如她, 依旧逃不开那些世俗的闲言碎语,更莫提她还有个?那样父亲。
再给她称呼成沈县主, 岂不是日日都要提醒她,还有个?那样叫人不齿的沈家生父。好人做到底, 送佛送到西,她李长乐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直到这?一切都尘埃落定?,县主的品阶服饰也被沈明珠捧到了手心里,她依旧觉得胆战心惊。
毕竟那圣旨里头写的, 她沈明珠同长乐公主私交甚笃, 着实有点叫她有些不明就?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沈明珠强作镇定?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了在长乐公主的金凤銮驾后头有一道?视线,一直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若有所感, 抬头望去。
谢清霖挺立在一行官差前头,一袭绯色的钦差官袍穿出了叫人移不开眼神的俊秀, 腰间配了一把?剑, 似乎不是他以前惯常用的那把?——沈明珠记得, 那一把?上头剑穗络子还是她亲手打的。
那双黝黑的眸子含着笑容看着她,真心实意的笑容挂在谢清霖的脸上, 忽然之间沈明珠明白了什么。
难怪······前几日她略略提过几次,选址的时候被几位地?头蛇强压着她改了地?方,这?人一脸认真严肃,思量着对她说。
“别太?忧心。”
即使隔着这?人潮汹涌,沈明珠同他对视片刻之后,看到谢清霖一边笑着,一边冲着她做了一个?口型。
她看清楚了,只是忽而觉得有些耳热。
他说。
“别太?忧心,有我在。”
长乐公主的金凤銮驾要回到行宫里头去,毕竟那位常伴在她身边的王昌平可是不能耽误了如今的事情,有了他这?位曾经惊才?绝艳的师兄忙起来,谢清霖自然是乐得个?清闲。
再加上如今沈明珠刚接了这?明珠县主的封赏,定?然是得此地?的官员连同眷属前来贺喜的,她没经历过这?些事,总得他谢清霖陪在身边,也好帮帮她。
谢清霖想了想,先是从一边喊来暗卫老六早早就?备好的马车,叫沈明珠先到驿站里头他的居所去,明日在那里头接待本地?的官员眷属什么的,倒是符合规矩的。
沈明珠的眼神有些直直的,她被这?个?天大的惊喜给砸蒙了,如今她可是不同于往日了,要知道?县主这?个?封号可是足以能叫她的税赋低到现在的三成。
更是别提以后再四处行商,还有那些所谓的地?头蛇一般的地?皮流氓来寻她店铺的麻烦了,几乎可以叫她无所顾忌的大展身手了。
她现在才?明白,其实用自己的手来经商,攒起一份家业,才?是叫自己更安心的事情。
见?她有些呆愣,谢清霖一改往日的清冷,脉脉含笑着从马车里头取了一件斗篷给她披上,声音柔和?又带了些许安抚:“明珠县主,臣来请您前去驿站,外?头风大,切莫着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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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不只是叫沈明珠听得,更是给一边还被按住的赵温一家子听得。
故意的又如何,他谢清霖可从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况且,这?也没有违背祖训,他可是一丁点都没有仗势欺人。
沈明珠原以为不过是新商铺开业的日子,没成想这?个?好日子里带给她的惊喜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改变了她今后的命运,倒是叫她有些慌乱起来。
茫茫然的时候,幸好有谢清霖这?位兄长在自己身边,也不必再忧心了,听他的总算是不会?错的。
于是乎点了点头,只是沈明珠的手还紧紧捏着那斗篷,似乎还是有些许慌乱的。
谢清霖清楚,这?个?小动作是沈明珠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惯用的,于是他软下身段来,开始像小时候哄她不要怕黑一样低声说道?:“要是怕,臣就?同你一起前去可好?”
索性这赵家人什么时候处理都可以,不能因小失大,错失了这?一路陪伴沈明珠的机会?。
这样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叫沈明珠觉得一阵赫然,不由得嗔了他一眼,只是这?眼里的风情却再也不是以前那样的愤怒和?冷漠了,直看的谢清霖眼神都幽深了起来。
“梅娘,铺子里头的事就?交给你了,”就?算是封了县主,沈明珠也不会忘了自己该做的事,她吩咐好铺子里头的事,又见?孙丈青在外?头,赶紧引进来先喝杯开业喜茶。
又去取了早就?备下的红封,叫梅娘给今个铺面里头的丫鬟婆子们人手一份,沾沾喜气。
只是却没想到,这?钱刚一发?出去,一行人登时规规矩矩的都跪了下来,喊着多谢明珠县主赏赐。
沈明珠虽然在京城里头是见?过大场面?的,到底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跪拜,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一边的谢清霖借着自己的衣袍宽大,伸出手来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她喊这?些人起来,却又不曾显露分毫在人前。
见?沈明珠不慌不忙的吩咐他们起身,又雷厉风行的安排好铺面?,外?头围着水泄不通偷瞄这?里的人,都连连称赞她,不愧是能够被皇上亲封明珠县主的人,这?气度就?是没人能比的。
在这?一刻,忽而沈明珠突然明白了,为何之前同赵温一同去见?那些商事掌柜、抑或是船老大的时候,那些人只会?尊重赵温为赵掌柜,而不会?认为她是个?管事的。
因为赵温对她的帮助,都要在人前体现出来,仿佛她的想法都是不重要的,最后的功劳甚至都是归在他的身上。
真心的对一个?人,不会?是赵温这?样的。
想清楚之后,所谓赵家给带她来的伤害,已然不能够再动摇沈明珠的心,她缓缓起身,朝着身侧的谢清霖说道?。
“表兄,陪我去驿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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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记得,这?人说醉话的时候,生气的叫她不要再喊兄长,闹着要她喊表兄。
罢了,承他的人情,就?先喊表兄好了。
去驿站的路上说远不远,马车却也得走上一炷香的时候。
只是进了温暖的马车里头,沈明珠却偷偷的哭了一回。
真是奇怪,赵家那个?姐姐骂她的时候,她没有哭,经历外?头的人嘲笑她沈明珠的时候,她也是没有哭。
她以为在这?里已经经历的足够多,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再因为这?些流言蜚语、抑或是不重要的人对她的态度而再难过,谁能想到,在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她反而再也憋不住眼泪了。
她就?是觉得很酸楚,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只是外?头还有赶车的,侧边谢清霖那人还骑着马随行,一时间也不敢哭出声响来,用帕子小心的擦着眼泪。
只是她不知道?,习武之人都是耳聪目明的,况且谢清霖更是一路上紧紧盯着她的马车,恨不得将这?车厢盯出个?窟窿来叫他好好看着才?好。
低声抽咽到底是被他听到了,朝着赶马车的小厮喊了停,谢清霖下马递给身边随行的侍卫,一个?箭步就?上了马车上头。
轻轻敲了车厢的门边,谢清霖低声说道?:“明珠,我可以进去同你说点事吗?”
里头传来一声好,他喜不自胜的攥着手里头的丝帕就?钻了进去。
马车继续平稳地?朝着驿站走去,谢清霖小心地?看了一眼沈明珠的神色,见?她虽然眼圈微红,神色却是平和?了许多,手里的丝帕攥得紧紧,心里头懊恼没早发?现,不然就?能递出去了。
递出去她就?能看到自己的帕子旧了,兴许因这?次承自己的情就?给自己再亲手做个?新的呢。
沈明珠见?他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别开眼睛开口道?:“这?封赏究竟是怎么一会?事?”
虽然知晓其中的缘由定?然是眼前这?人帮的忙,但沈明珠还是想听听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谢清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不由得抿了抿嘴唇,纤密的长睫低下开口道?:“没有事先和?你说,是我不好。”
唉?这?人怎么先道?歉起来了,叫沈明珠觉得这?人周到的有点子过分了,请封县主唉,那可是天大的喜事,这?人竟然还在这?里说没有先同她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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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古板上头的老学究,沈明珠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她以前给这?人起的混名。
见?她这?样鲜活的笑着,再也不是以前那样悲伤的心绪下苍白冷漠的人了,谢清霖倒是真诚恳切地?再度笑了。
“其中的事我回去之后同你细说,明珠县主,你只要知道?,长乐公主连同她的驸马可是欠了我们俩人老大一个?人情。”
“他们俩这?是来还人情了。”
谢清霖眉梢轻挑,双眸清亮地?同眼前的沈明珠对视,像少时一样,竖起食指在自己的唇上点了两点:“嘘,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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