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33000营养液加更)
青檀远远地跟上了宫九。
薛沉:【他敢这么回去, 我就打断他的腿!】
系统:【确定不是在奖励他?】
薛沉没有再搭理系统。
他现在很忙。
童贯约了太平王私下见面,并且带上了柳仪煊。
云鹤烟接手了应奉局的事情,拥有了权力后, 江南的商户对他的态度一变再变,很多人越过方应看, 主动跟他接触。现在他正在跟人应酬。
青檀更不必多说, 宫九的武功很高,哪怕是刚刚犯过病, 恢复过来之后, 依然拥有发病前的警觉,他在后面跟踪必须谨慎。
玉七则闯入太平王府,来到宫九的住处, 无视了旁边的本体,直接坐在镜子面前做易容。
他的手很巧, 很快就卸掉了谢珩的脸, 简单清洗过后,将自己易容成了本体的样貌。
本体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哪怕是他自己做的,不是共用一个大脑, 他这边并没有关于易容的信息,可是灵魂相同,信息共享,有一种很神奇的割裂感。
玉七的易容很快做好, 爬到本体的床上, 躺在了另一边。
宫九出来宅院后, 将头发梳理整齐,他来到一处水井旁, 脱掉外袍,打了些水上来,将衣服浸泡在里面,接着用内力烘干,又穿在了身上。
青檀一路尾随,跟着宫九在城里转了好几圈,天都快黑了,宫九终于找到了那间传递消息的肉铺,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新的衣服,颜色和刚才那件相似,只是仍有许多不同。
宫九这才费了番功夫返回王府。
他躲开众侍卫,翻到院子里,回到了本体的院子。
青檀知道,宫九今天的事情已经做完,没有跟着进去,默默地离开了。
宫九有洁癖,哪怕在肉铺里已经把自己收拾了一遍,他依然命人打水,重新洗了个澡。
他换了身新的衣服,打扮成薛沉的模样,来到了这边。
“大哥。”宫九看到床上昏睡的人,难免感到忧心。
昏迷时的兄长可以一直陪着他,也不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可是还是身体太弱,才会这样的。这么躺下去,一直不吃不喝,他怎么能受得了?
他倒了杯水,正想给哥哥喂一点,走近后突然发现了不对。
床上有两个人!
难道是刺客?
宫九将水杯放回,不动声色地上前,温和地说:“你有没有好些?”
看清另外一人的容貌后,宫九心中大骇。
这个人竟与大哥,还有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哪怕是宫九都无法分清,究竟哪个是自己的兄长,哪一个是贼人假冒的。
宫九冷冷地说:“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床上两个容貌相同的人,其中一个睡颜恬淡,看起来很放松,另一个眉头微蹙,哪怕在睡梦中依然无法安稳。
以宫九对兄长的了解,睡在里面的那个,看起来在忍耐着痛苦的才是自己的兄长。
他上前抓住了外面那人的手,紧紧地禁锢住他:“不必再装了。”
那人依然没有反应。
宫九用力一扯,把他从床上拽起,那人好似没有骨头一样,顺着他的力气起身,又随着他的放松软倒,靠在了他的身上。
宫九突然不确定了。
就在这时,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还有些迷茫,见到身边的人是自己的孪生兄弟,放心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片刻后,他才低声说:“涟儿,我有些冷。”
宫九赶紧扶着他躺下,给他盖好了被子,他又看了眼旁边依然在沉睡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薛沉半闭着眼睛,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什么怎么回事?”
宫九:“旁边这个人。”
薛沉这才留意到自己的身侧,他怔了怔,伸手摸了下玉七的脸:【我这易容,真是绝了。】
系统:【你为什么要易容成自己啊?】
薛沉:【我不光要易容成自己,还要易容成我弟,气死他。】
系统没怎么明白。
宫九现在非常怀疑薛沉的身份,仍旧觉得他才是那个假的。
只是事无绝对,而且对着这张和大哥完全相同的脸,宫九实在说不出狠话。
他轻声问:“大哥知道这人是何时进来的吗?”
薛沉摇了摇头:“我一直昏昏沉沉,没有留意过这些。倒是刚才,好像有几个大夫过来了?”
宫九:“那是昨天晚上的事了。”
薛沉:“我睡了很久?”
宫九:“大哥已经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系统:【他手上是不是闪了下白光?】
薛沉:【这狗东西还嫌弃我爹分不清双胞胎,他自己不也一样分不清。】
系统:【他要是对你下手,那该怎么办?】
薛沉:【他肯定要逼供,不会下死手。如果他真出手,我一定不躲,看看到时候谁更难受。】
系统:【……有你是他的福气。】
薛沉:【确实。】
系统:【……】
薛沉故作虚弱:“竟已过去这么久了。”
他坐起身,宫九立刻拿衣服,在手将要碰到衣物时顿了一下,但还是把衣服拿过来,披在了薛沉身上。
薛沉毫不设防地低着头,默默地系好带子,将衣袍穿好。
他扶着床架起身,似乎身体疲乏极了,有些站不稳,宫九扶了他一下,薛沉直接靠在他的身上,走到了外间的房间。
薛沉:【他竟然没有动手。】
系统:【你为什么这么遗憾啊?】
外面有些冷,薛沉找了个地方坐下,对宫九说:“去看看里面那个人吧。”
宫九怕他跑掉,但是更不放心不下大哥。
他回到里面,试了下玉七的鼻息体温,又给他把了次脉,接着皱起了眉。
宫九不懂医术,但是习武之人需要修行内力,对身体的穴位和脉象还是有所了解的。
大哥的脉象一直都有些虚弱,看得出来是久病之身。
这个人的脉象强劲有力,身体好得很。
他根本不是大哥!
宫九紧紧捏着玉七的脉门,用手上的针刺向他的皮肤。
玉七睁开眼睛,往后躲了一下,却因为被宫九捏的很紧,活动的范围有限,就算能躲开这一次,也躲不了下次。
他大叫起来:“哥!薛沉哥哥!救命!”
宫九动作一顿,眼眸微微发红,招式愈发凌厉。
玉七的[内力]只有一级,如果行动自如,他还能用[轻功]来溜一下宫九,现在被他抓住了,根本无法相抗。
本体从外面过来,就看到宫九的针已经刺入了玉七的皮肤。
“涟儿住手。”
宫九已经在交手中发现这个人的武功很弱,轻易就可以制服,不像最近这段时间遇到的那些高手那么难缠。
他反手将玉七制住,抽出扎在他身上的银针。
玉七疼得流出了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本体。
薛沉:“涟儿,放了他吧,他是我的朋友。”
宫九声音更冷:“我竟不知,大哥何时有了这么一个朋友?”
薛沉跟系统骂了他几句,温和地说:“我身上乏力,有些站不住了,你能过来扶我一下吗?”
宫九松开玉七,来到薛沉的身边,一把将他抱起,送到了外面的屋里。
他强硬地说:“大哥先在这里等一等,不要被那贼人近身。我看他鬼鬼祟祟,不像什么好人,暗中和大哥接触,今日又扮作了你我的模样,还不知有何目的。”
说完他就要回去对付玉七。
玉七已经溜到了门口,宫九转过身,就看到他顶着自己和大哥的脸,眼睛红红,泫泪欲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宫九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态,薛沉更是不可能这样。
宫九看到他的表情,只觉得这是对兄长的亵渎,更加恼火,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他快步上前,以手为剑,眼看就要击中玉七,没想到这个看似武功低微的人竟轻松躲了过去。
他不止躲过了这一击,而且轻功极其精妙,瞬间躲在了薛沉的身后。
玉七矮了矮身,扶着薛沉的肩膀:“薛沉哥哥,你弟弟好凶,他扎得我好疼。”
说完他挽起袖子,给薛沉看了看手臂上被扎出来的针孔。
这些银针应该是宫九平时自用的,宫九是个洁癖,什么东西都会清洁得很干净,银针也应该已经消过毒,估计不算很脏。
玉七的恢复力不如宫九,针孔在他的身上格外明显,而且现在仍旧在流血。
薛沉轻声说:“你先走吧,去处理一下伤口,我会教训他的,过会儿让他跟你道歉,好不好?”
玉七点了点头,在宫九要吃人的眼神中,朝他做了个鬼脸,把宫九气的脸色阴沉,运起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宫九对自己的轻功有自知之明,此人武功虽弱,轻功却极其卓越,能与他匹敌的,除了云鹤烟,大概就只有原飞霜了。
哪怕他无视兄长的阻拦,也是不可能追上这个人的,倒不如顺从哥哥的意思,免得再惹他生气。
屋子里安静极了,薛沉没有即刻出声,宫九也没出言询问。
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兄弟间已经发生了很多次。
每当薛沉有了朋友,宫九都会闹脾气,每次他闹脾气,兄弟两个的嫌隙便会多一分。
可是无论薛沉还是宫九,都不想和对方疏远。
他们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面对。
宫九:“大哥,这边太冷,还是到里屋去吧。”
薛沉:“好。”
宫九过来扶着他往里面走:“对不起。”
薛沉:“你这是在为哪件事道歉?”
宫九:“我明知你体弱,却自以为是地给你下药,害你一直病着。”
薛沉没有说话。
宫九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会让大哥不高兴。但他还是想这么说,因为大哥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接受自己的安排。
他不会为其他事情道歉。
他已经成了掌控者,制定规则的人,永远都不会错。
所以无论是把大哥关在了这里,还是杀他的朋友,他都没有错。
以大哥的聪慧,还有他对自己的了解,应该不难听出这句话中的深意。
薛沉坐在了床边,他没有生气,声音依然温和,只是透着疲倦:“涟儿,我不想再跟你争了。”
宫九脸上一喜。
大哥终于认清现实了吗?
宫九:“大哥只要安心在这里住几日就好,等我处理好外面的事,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到那时,大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会阻拦。”
薛沉闭上眼睛:“我累了。”
宫九怔了怔:“累了就好好休息吧,只是你已有两日水米未进,还是先……”
薛沉睁开双眼,和宫九对视。
宫九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已经知道,大哥刚才说的累,并非是身体上的疲乏。
他自幼体弱多病,从前生活美满,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病着的,过得很不舒服,更何况现在?
宫九执拗地说:“我不准!”
薛沉笑了笑:“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也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事情。”
宫九蹲在他的跟前,伏身在兄长的膝上,紧紧握着他的手:“你是我哥哥,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薛沉摸摸他的头:“你已不再是小孩子了。”
他把薛沉关到这边的时候,就是用的这样的理由。
弟弟已经长大了,不必事事都听哥哥的。
可是在薛沉说出来的时候,宫九宁愿当一辈子的小孩子,一直被兄长管教。
宫九:“再给我半年时间好不好?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所做的才是正确的。等我做完这件事,以后所有的事情,我全都听你的。”
薛沉笑了笑:“爹现在还好吗?”
宫九:“他很好,我扮作你的时候,他每日夜里都会过来。”
薛沉:“你吃醋了?”
宫九:“我怎可能吃他的醋?”
“那就是吃我的醋。”薛沉温和地说,“爹在我身上花的心思很多,但他同样很在意你。我骑不得马,吹不得风,爹亲自教导你骑射,我只能在一旁看着,心里同样不是滋味。但是一想到我在其他方面已经得到了许多,便没有那么难受了。”
宫九想起了小时候,他被太平王带着去郊外跑马,那时母亲还在,他还没有变成现在这样,高兴了就大笑,难过了就哭泣,肆意妄为,潇洒极了。
那时的薛沉身体比成年后差一些,隔三差五地发热,比弟弟瘦了一圈,和宫九站在一起,看起来更像弟弟。
但是他很懂事,性格也温和,从小就是弟弟的依靠。
宫九小时候调皮好动,经常闯祸,每次他做了错事过来找哥哥,哥哥都有办法解决。
他们兄弟两个是一体的,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哪怕是父母,也始终和他们隔着一层。
宫九一直都很怀念小时候,不止是怀念母亲,怀念曾经和兄长的亲近,更怀念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薛沉像摸小舔一样,摸着弟弟的狗头:“你不要怪他,他的确没有保护好母亲,可是他同样被这件事折磨已久。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在意母亲,否则他也不会对你我如此用心。”
宫九的身体有些颤抖:“哥,你别说了。”
薛沉:“好。”
宫九依偎在兄长身边,他的身体很温暖,把薛沉也暖了起来。
薛沉发了会儿呆。
系统:【他还会对太平王动手吗?】
薛沉:【不知道。】
系统:【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薛沉:【有啊,很多呢。比如说我不知道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
系统:【……】
薛沉:【他现在应该是没有杀意了,但是以后未必没有。怎么选择,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系统:【他好糟心啊。】
薛沉:【是啊。】
宫九没把薛沉放出去,依然把他关在这里。
因为玉七的闯入,他还特意加强了院子周围的守卫,恨不得连只苍蝇都不放过。
宫九不想再惹兄长不悦,他没有问玉七的身份,但是玉七那声“薛沉哥哥”让他如鲠在喉,时不时地就会想起来。
还有玉七易容后的那张脸。
那是他和大哥的容貌!外人凭什么染指,还用那张脸,做出如此恶心的表情?
宫九越想越生气,暗地里派人去查玉七的下落,却因为玉七每天都换易容术,一直查到了谢珩那里,就再没有其他线索了。
宫九偷溜出去,想去见一见谢珩,没想到出去之后就找不到路了,在附近转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上次那间小巷。
他正想跳到屋顶去认一认路,一位白衣僧人出现在了巷尾。
那僧人眉清目秀,生了一副温柔多情的好相貌,眼神清正,透着游离世外的淡漠。
白衣僧人双手合十,朝着宫九行了一礼:“贪、嗔、痴发身、口、意,作诸恶业无量无边。诚心忏悔,后不复造,既为善男子。”
宫九:“何出此言?”
白衣僧人笑了笑继续向前走,与他擦肩而过。
周围有人,宫九不方便跳上屋顶,他又不愿与和尚同行,便朝着僧人来时的方向走,没想到走到尽头后,竟看到了谢珩的住所。
宫九想起了刚才的那位僧人,再回想他所说的话,似乎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看到过。
他的记性一向不错,思考了片刻就想起来,大哥以前生病时,时常翻看一本经书,名为《普贤行愿品》,那句话应当就是出自这本书。
宫九向来是不信鬼神的,此时却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他躲开众人,来到了谢珩的屋里,一直等到傍晚,谢珩才从外面回来。
他换了一辆新的轮椅,看起来很轻巧,但是更加精致了。
宫九的视线略过谢珩身下的轮椅:“听闻这辆轮椅,是一位神秘男子送给你的礼物。”
谢珩看了他一眼,脱掉了厚厚的披风,推着轮椅过来烤火。
薛沉:【我就说吧,青檀从谢珩那边走过去,肯定能引导我弟找到路。】
系统:【厉害,你真的很了解他。】
宫九:“那个人是谁?”
胡生疑惑地看着宫九,似乎在奇怪,九公子为何不记得那人了。
宫九观察到了胡生的反应,心中有数。
他让胡生离开,坐在旁边的榻上,和轮椅上的青年平视。
谢珩:“坐了很久,腰酸疼得厉害,你帮我揉一揉吧。”
宫九抱起谢珩,让他趴在榻上,帮他揉好了腰腹,又给他按摩腿部。
等谢珩全身都暖了起来,他才淡淡地说:“他是个很神秘的人,易容术极其高超,每次易容成谁,便以谁自居,从不轻易透露自己的姓名,更很少有人见识过他的真容。”
宫九:“他是怎么和大哥相识的?”
谢珩:“从无名岛回来后,薛公子在码头上遇到了他。那时他易容成了小孩,被几个乞丐为难,薛公子出手帮了他。他行事没有顾忌,心性也不似常人,跟着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来便分开了。我自认为,跟他算不得什么朋友,他却以朋友自居,还送了我如此贵重的礼物。”
他扫了眼旁边的轮椅。
宫九:“他也是我大哥的朋友?”
谢珩:“薛公子性情温和,他和薛公子最为要好。”
宫九:“你还知道什么?”
谢珩怔了怔,轻声说:“他没有感情。”
宫九:“没有感情?”
谢珩:“他无法体会喜怒哀乐,所有的情绪都是刻意表现出来的。就算你再怎么得罪他,他都不会记恨。就算对他再好,在他心中,和路边的一块石头都没有分别。”
宫九很难想象,那个对着大哥委屈哭泣的人,竟是这样一个人。
宫九:“既然如此,他为何给你送礼物?”
谢珩:“或许是因为孤独吧。”
正是因为无法体会感情,所以才想要拥有。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依然和常人不同。
宫九大概明白了那是个怎样的人。
他问:“你们如何称呼他?”
谢珩:“小七。”
宫九:“多谢。”
打听清楚了小七的事情,宫九从谢珩这里离开。
他知道自己不认路,可是过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位僧人实在让他耿耿于怀。
在遇到那个人后,他就找到了路,会不会从此都会好了起来,再也不会迷路了?
宫九没有从屋顶上返回王府,而是凭着自己的记忆做出了判断。
他沿着小路一直走,走到尽头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他有些丧气,正准备回去,没想到又看到了那位白衣僧人。
那个人提着一盏红色的灯笼,漫步在月色下。
他的骨相很好,即便没有头发,依然看起来温柔俊秀,仿佛一朵昙花,有一种脆弱的恬淡美好。
僧人看到他,微笑着打招呼:“又见面了。”
宫九:“你为何会在此地?”
僧人:“赏月。”
宫九:“赏月?”
“夜色如水,月色柔美,正是赏月的好时间。”僧人行了个佛礼,“相见即是有缘,小僧粗通书画,想将此景写入画中,不知施主是否愿意?”
宫九:“随你。”
僧人:“多谢。”
宫九:“你叫什么名字?”
僧人:“小僧青檀。”
系统:【同步率涨了3%。】
薛沉:【做骗子真的太好了,只要对着不同的人说出这四个字,同步率就能涨。】
系统:【是啊,跟白捡的一样。】
把新拿到的3个技能点加到了[轻功]上,青檀眉眼柔和,静静地望着宫九。
宫九:“你上午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青檀:“便是施主想的那个意思。”
宫九:“你说我作孽太多?”
青檀:“施主果真聪慧。”
宫九:“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神佛,更没有因果报应。更何况,善恶本就是人来定下的,我所作之恶,你又如何知道,对其他人来说不是善事?”
青檀:“施主说的是。”
宫九:“你不反驳?”
青檀:“法无定法,这世间的道理,本就如施主所说。只是有一点,施主错了。”
宫九:“什么?”
青檀:“菩提般若之智,世人皆有。佛便是人,开悟既可成佛。”
宫九:“何为开悟?”
青檀:“空。”
宫九:“何为空?”
青檀:“空观智慧,清净为空。”
宫九:“如何清净?”
青檀:“明心见性。”
宫九:“你又怎知,我的性,不是我现在的样子?”
青檀笑了笑。
宫九:“你笑什么?”
青檀:“我笑世人皆苦,却不愿放下。”
宫九:“你觉得我很痛苦?”
青檀:“非为痛苦,而是执着。”
这句话触动到了宫九的内心。
他刚和谢珩相识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谢珩同样活得痛苦,并不算深入。
青檀的话虽然简单,却直接揭开了他的内心。
他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执着。
可是他却不能放弃。
宫九的态度谦恭了些:“敢问大师,我该怎么办?”
青檀叹息:“回头是岸。”
宫九:“我已回不了头了,如若放下这份执着,我又该怎么活下去?”
青檀:“终有一日,施主会想明白的。”
青檀朝他行了一礼,提着灯笼缓缓而去。
薛沉:【同步率同步率!】
系统:【哇,增加了12%。】
薛沉:【给我加[书法]和[绘画]。】
系统将这两个技能提升到了满级。
系统:【你竟然还懂佛法?】
薛沉:【我生病时看的那些书,可不是白看的。这种程度应该够忽悠我弟了吧?】
系统:【够了够了,再忽悠下去,你弟就该出家了。】
薛沉:【我都没出家,他出什么家?】
这个时代想要出家是很麻烦的一件事,要有关系才行。青檀压根没考虑过给自己弄身份度牒之类的东西,他住在客栈,买了些笔墨纸砚,没事就画画,画完拿出去卖。
这次和宫九在夜色下相遇,也是他计算好的。
回来之后,他便拿出了石青、藤黄、朱砂、赭石等颜色,以水调匀,配完色后已经想明白了构图,挥笔按了下去,一蹴而就,画出了大致的模样。
接下来就是等水晾干,再涂第二遍颜色。
用了两个多时辰画完一幅画,青檀把画放到旁边晾着,回床上去睡觉了-
“这次太平王肯松口,多亏了你。你和王府大公子的私交不错,如今他家大公子病着,你也该去探望一下,过会儿我给你写张条子,你去库房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挑上几件,亲自送到太平王府上。”童贯道。
柳仪煊点了点头,他拿出纸笔:大军何时出征?
童贯心情不错,他笑着说:“至少要等调拨完粮草才能动兵,否则几十万人在前线等着那一口吃的,就算没被金人打死,也该饿死了。”
柳仪煊有些不好意思,朝他笑了笑。
童贯:“你初次随军作战,没有什么经验,还是少说多看,有什么不懂的,尽管过来问我。等打完这次,你也就不算是新人了。”
柳仪煊点头。
童贯:“去吧,到了薛公子那边多说几句好话,太平王别的都不在意,唯独在意他那两个儿子,薛沉愿意跟你交好,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柳仪煊点头。
他拿好童贯写的字条,去请了天假,又去库房挑了些珍宝,命人装上马车,骑在马上,前往太平王府。
薛沉:【其实比起这些奇珍异宝,我更喜欢真金白银,可惜那里没有。】
系统的脑子还在青檀那边,一时间没有转过来:【那你把画卖的价格高一点,多换些银子。】
薛沉:【只卖画是没有前途的,青檀要是能打出响亮的名声,随便画什么,都会有人争着抢。可惜我是个骗子,根本经不住验证。】
系统:【你去考个证吧。】
薛沉想想就觉得麻烦:【不去。】
系统:【那就只能靠其他马甲了。】
薛沉:【我有点想出钱单独给青檀建一座寺庙,但是不能建在京城,这里的高人太多了,离着少林也不远。可是建在很穷的地方,还不如现在这样修行,至少我还能偷偷吃点肉。】
系统:【选江南吧,那边富,还有你的很多朋友。】
薛沉:【也行,大绵可以做我的靠山,到时候做什么都方便。不过现在不行,等把我弟的事情解决了,我就去那边建庙养老。】
柳仪煊体型纤细,看起来清瘦极了。
他长得好看,如果不是身上穿着官袍,说不定会被当做女扮男装。就算是身穿红色官袍,路边依然有人驻足看他。
他温和地笑了笑,在心里跟系统说:【和小粉比起来,小柳的生活真的特别正常!】
系统:【是的。】
薛沉:【所以说我的下限都是一点一点被马甲磨掉的,都怪你,变态系统。】
系统:【你自己变态,关我什么事?】
薛沉:【我哪里变态了,你才变态。】
他和系统吵吵闹闹,来到了太平王府。
柳仪煊翻身下马,递上帖子。他不会说话,但是那双眼睛格外漂亮,看起来也温柔乖巧,哪怕无法言语,依然礼数周到。
以前柳仪煊也会来王府,府上的下人都认得他了,对他的感官特别好。
侍卫尽快去禀报,怕柳仪煊冻着,请他到里面避避风,又将他带来的礼物从侧门送了进去。没过多久,就有人请他入内。
柳仪煊朝着几个侍卫感激地笑了笑,沿着小花园,来到了本体的住所。
住在这里的人依然是宫九,他伪装成本体的样子,穿得厚厚地,站在门口迎接柳仪煊。
看到柳仪煊后,宫九笑容温和:“仪煊,你怎么有时间过来?我还以为你这几日都忙得很。”
柳仪煊微微一笑,随便比划了几个手势。
系统:【这是什么意思?】
薛沉:【敷衍的表演,没什么实质意义。如果你一定要理解的话,可以理解为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狗东西,不然老子才不会来。】
系统:【呜呜你别说脏话。】
宫九没看明白他的手势,他思考了片刻,依然不理解他的意思,直接放弃,过来邀请柳仪煊进屋。
柳仪煊关切地看着他:“啊……”
宫九:“仪煊想说什么?小荷,你去拿纸笔来。”
小荷应下,取了纸笔过来。
柳仪煊在纸上写: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宫九想到了兄长的身体,神色黯然,很快打起精神:“已经好多了,再修养些日子就能大好。”
柳仪煊点头。
宫九:“我听说,这次你要随军出征?是真的吗?”
柳仪煊点头。
宫九:“前线危险,务必要小心。若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写信。我虽然一直病着,不常参与朝堂中事,却也是太平王府的人,有些事情,我说了还是能算话的。”
柳仪煊点头。
宫九:“你可知道大军何时出征?我若是身体好些,可以去送送你。”
柳仪煊笑了笑,摇头,拿起笔写:我也不知道,过几日天更冷,你还是不要出来了。等我回来,你出城接我就好。
宫九:“好。”
柳仪煊和宫九的共同话题不多,互相关心了几句就无法可说了,宫九见从他嘴里套不出话,装作困倦的样子,在榻上闭上了眼睛,似乎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柳仪煊识趣地离开,他看了眼隔壁的小院,跟屋顶上的玉七对上视线,平静地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系统:【有点吓人。】
薛沉:【怎么了?】
系统:【自从你把马甲弄到京城,就到处都能看到马甲了。感觉哪里都是你,见到一个,就会见到一窝……】
薛沉:【啊啊啊,你别说了!】
他大叫着,把系统关进了小黑屋。
这个描述也太吓人了!
玉七用的仍然是本体和宫九的脸,他带了些吃的过来投喂本体,掐算着时间差不多,把东西全都收好,换成了清淡的银耳羹。
宫九推门进来,就看到玉七穿了身白衣,神情冷酷,又透着几分温柔,端着甜羹,拿着小勺喂兄长吃。
宫九道:“小七。”
玉七回头,恼怒道:“你竟还敢来,看来上次我扎的你还不够狠。”
薛沉皱眉:“涟儿,不准无礼。”
第162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34000营养液加更)
宫九好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满腔怒火都熄灭了。
他怔怔地看着薛沉,确定他这句话是对着另一个人说的,不可置信, 又委屈极了。
“涟儿,还不快道歉。”薛沉对玉七说。
“是我失礼了, 还望七公子海涵。”玉七很不情愿, 冷冷地说,“还有上次的事, 是我太粗鲁, 不小心伤到了你,我愿意赔礼道歉。”
系统在小黑屋里关了一会儿就被放出来了。
它看了会儿马甲们的表演,疑惑地问:【你在做什么啊?】
薛沉:【我亲自给他示范, 什么样的才是好弟弟。】
系统:【……】
宫九从迷茫中回过神:“大哥,这个人是假的, 你好好看看, 我才是涟儿!”
玉七喂了薛沉一勺银耳甜羹,用手帕擦了擦他的嘴角,虽然面容冷酷,动作却十分细致温柔, 无需多言,就能看得出来兄弟两个的感情极好。
薛沉笑了笑:“你的易容极其高明,的确和涟儿一模一样,若非涟儿先一步到来, 我怕是真的要把你们两个认错了。”
宫九:“哥!”
玉七:“认错也没关系, 他扮作大哥的时候, 我同样没有分清,是我照顾不周, 让人闯入了你这里。”
薛沉:“小七的轻功很好,他如果想进去一个地方,很少有人能拦得住,不怪你。”
玉七:“我让大哥为难了。”
薛沉摸了摸他的头。
宫九无法忍耐:“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武功的,我这就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薛涟!”
说完他向玉七攻了过去。
玉七稳稳地放下碗盏,向后躲避,始终和宫九保持着距离,不敢正面迎战。
虽落于下风,玉七表面却是云淡风轻。
他本来就没有人类的感情,哪怕现在没有轻功,一掌就会被宫九打死,也不会感觉到恐惧。
宫九步步紧逼,威胁道:“出手。”
玉七:“你是大哥的朋友,我若是再对你不敬,大哥会很为难。”
宫九:“他是我哥哥!”
玉七:“假的永远不会变成真的,就算你的易容再高明,也抵不过我与兄长间血浓于水。”
宫九眼中的狠毒越来越浓,杀意也越来越重。
兄长是他的弱点。
有人冒充他,抢夺兄长,宫九怎么能忍得了?
他连引以为豪的理智都快消散了,满心都是杀死眼前这个冒牌货。
就在这时,玉七突然戏谑一笑:“涟儿,你又怎知,我是小七,不是你的大哥呢?”
宫九下意识地不想对兄长出手,他动作一顿,就看到这个白衣男子转身躲到了兄长的身后,像个小孩子一样,调皮地说:“笨蛋,你又上当了。”
薛沉拍了拍他的手。
宫九:“大哥,你是故意的?”
薛沉:“我答应过小七,会让你向他道歉,只是你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想法,甚至依然冥顽不灵,想要对他下杀手。是你先打伤的小七,我也只是稍作惩处罢了。”
宫九:“你怎么可以骗我?”
薛沉:“为何不可?”
宫九欺瞒了兄长很久,比起他做的事,薛沉这次的确算不得什么。
但是宫九仍旧觉得难过,他痛苦地看着兄长,感觉兄长和自己并没有那么亲密无间。
欺骗和隐瞒,和背叛有什么两样?
可是宫九却没有立场去谴责他。
他现在再怎么伤心难过,都及不上大哥在知道真相时的痛苦和失望。
难怪那时大哥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难怪他们之间从此生出嫌隙。
原来在他最初蒙骗大哥的时候,就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兄弟。
宫九眼眶发红,喉咙酸酸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地盯着薛沉,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玉七跪在薛沉身后的床上,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软趴趴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薛沉哥哥,你弟弟好可怕,他是不是还想打我?”
薛沉温声说:“涟儿,你说呢?”
宫九咬牙切齿:“不会。”
玉七:“可是他看起来好不情愿。”
薛沉警告地看了眼宫九。
宫九:“七公子,刚才是我错了,我保证,不会再无故对你动手。”
玉七贴在薛沉的颈肩:“薛沉哥哥,你弟弟怎么这么阴沉?”
薛沉:“别理他,他脑子不清醒。”
宫九微微睁大眼睛:“大哥……”
大哥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他的确经常发呆,不会算术,也不认路,年幼时,许多人都说他是个白痴。
每当那个时候大哥都会出面维护他,训斥那些说他坏话的人,还一直开导他,告诉他,那些人说的都是错的,他其实是个天才,天才总是和常人不太一样,所以有些时候,也会无法被人理解。
可是现在,大哥却在外人面前这样说他!
玉七得意地朝着宫九挑眉:“我看也是,薛沉哥哥这么好,他竟然舍得把你关起来,肯定是个坏人。”
薛沉神色黯然:“他是否禁锢我,于我而言,又有何区别?都是卧床养病罢了。”
玉七:“他没有苛待你吧?”
薛沉笑了笑:“再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弟弟,怎么会苛待我?”
玉七:“兄弟之情,是怎样的感情?”
薛沉:“我不清楚其他兄弟之间如何,只知道我跟涟儿可以轻易猜到对方的心思,就仿佛另外一个自己。”
宫九神色动容。
他就知道,大哥没有贬低他的意思。
他和大哥是一体的,哪怕现在,自己做了诸多过分的事,他们两个仍旧是最要好的兄弟。
系统:【这就是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吗?】
薛沉:【你看,我弟很喜欢吧?】
系统:【说实话,没怎么看出来。】
薛沉:【他已经在顺着我的话思考,我们俩虽然立场不同,但还是非常要好的。而且我弟已经懂得了在小七面前容忍退让,以后再见到小绵,应该也不会像原来那样没有礼貌了。】
系统:【……】
玉七天真地说:“我也好想和薛沉哥哥做兄弟,等薛涟死了,我就易容成他,替代他成为哥哥的弟弟,好不好?”
玉七的话太过离经叛道,不像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
宫九惊骇于他会用这样的神情语气,讲出这么可怖的话,连愤怒都生不出来了。
他想到了谢珩说的。
小七没有感情,他感受不到喜怒哀乐,就算狠狠得罪过他,也不会被他记恨,哪怕和他关系再好,都跟路边的石头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无情。
他虽披着人类的外壳,内里却连野兽都不如,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俯视着众生,不会为人间的事动容。
薛沉似乎不觉得玉七的话有什么不对,他失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宫九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兄长前几日说自己累了的时候一样。
大哥在想什么?
倘若大哥离世,也希望小七能扮作他,代替哥哥继续陪在自己的身边?
玉七从床上下来,端起小碗,继续喂薛沉吃甜羹。
宫九来之前,薛沉就偷偷摸摸吃过很多东西了,这碗甜羹喝了小半碗他就很撑了,别过了脸去。
玉七把碗递给宫九:“你去把碗洗了。”
宫九很憋屈,但还是拿着碗离开。
他走之后,薛沉和玉七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谁都没有动作,实际上暗地里在和系统聊天。
系统:【你打算被他关多久?】
薛沉:【用不了几天,我就能出去了。】
系统:【去哪儿啊?他还会让你假死吗?】
薛沉:【以我表现出的虚弱,我弟肯定不敢让我假死。但是小七出现了,他可能考虑让小七扮演我,替我假死。不过我猜,他最后还是会放弃这个计划。】
系统:【为什么啊?】
薛沉:【迷信呗。】
之前张榜求医的时候,宫九就在榜文上写,他已经病入膏肓。薛沉原本没什么病,后来因为开马甲,还有故意装病,看起来就是突然间病重了。
现在这次也一样,薛沉看似服用过那些蒙汗药后一直身体虚软,头脑昏沉,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宫九肯定害怕,他搞出其他事情,就会像诅咒一样,让薛沉的病情恶化,甚至假死变成真死,彻底离开他。
本体坐在床边,懒懒地靠在玉七身上:【还有青檀在背后装神弄鬼,我弟肯定会忌讳这个的。】
系统:【有道理。那接下来呢?】
薛沉:【小柳上战场,我再去赵佶面前刷一刷存在感,其他人待命,监视我弟,随时准备把他手下的势力一网打尽。】-
北地严寒,柳仪煊向来体弱,许轻容收拾了不少衣物,又在行李中放了食物和水,还有许多银钱。
柳仪煊去金国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的外甥自幼在机速房中受到的训练,都是如何隐藏自己,做一个合格的眼线,他一直都做得很好,哪怕去金国大都,许轻容心里也是有底的。
这次却是直接奔赴前线,刀剑无眼,仪煊的身体又差,吃得太少都有可能昏迷晕倒,怎么能吃得来战场上的苦?
许轻容不同意柳仪煊去前面,可是外甥太过聪慧,童贯有意提携,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只能多备些东西,好让柳仪煊少吃点苦头。
眼看就要到了出征的日子,许轻容把行李交给了柳仪煊身边的侍卫,不放心地又叮嘱了柳仪煊几句,骑马送他来到了童贯这边。
童贯已经换上了盔甲,他虽是个内侍,身形却高大威猛,一点都不像宦官。
许轻容回头问道:“这盔甲看起来就很沉重,你能撑得住吗?”
柳仪煊摇头,比划着做了几个手势。
这次他演的很认真,许轻容琢磨了一下,“你不穿这个?”
柳仪煊点头。
许轻容:“那怎么成,这可是保命的东西。虽说要过几日才能赶到前线,可是谁又敢担保,路上不会遇到意外?哪怕没有金人袭击,沿途的匪患也足以令人头痛。”
柳仪煊点了点头,握住许轻容的手,在上面写:穿这个,我走不动。
“你还是太瘦了,平日里吃得这么少,哪像个男孩子?”许轻容说着便伤感起来,“你若是没有出仕便好了,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万事有舅舅在……可是现在,我品级太低,早已护不住你了。”
柳仪煊抱了抱他:“啊。”
许轻容:“好了,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童贯留意到了他们,跟下属说了几句,朝许轻容走来:“许公公也过来了。”
柳仪煊跟在许轻容后面朝上司行了一礼。
许轻容道:“我实在放心不下他,这孩子年轻,没有什么经验,出门在外,有劳童大人多多关照了。”
童贯:“仪煊跟着我做事,我自然会照看好他,保准让他安然无恙地回来。”
柳仪煊见他们两个聊天,打了个招呼,去做自己的事了。
出发之前,他找原飞霜[遥灌]点亮了3级的内力,现在已经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了。但是他没有攻击的手段,身体强度也不高,主要依仗的还是满级轻功,穿着盔甲实在影响发挥。
柳仪煊拒绝了沉重的盔甲,穿着红色官袍,脚踩黑色长靴,他幼年时服用了药物,克制身体的生长,哪怕已经十八岁,依然比同龄人的骨架要小很多,个子也矮一些,衣服和靴子都是特别定制的。
而且他男生女相,容貌清丽动人,没有寻常官员们的威严肃然,反倒是眼神清澈明亮,在红袍的映衬下透着意气风发。
他来到了马场这边,找到了舅舅特意给他买的马。
这马身材健硕,眼睛很大,但是眼神温顺,皮毛是纯正的黑色,油光水滑,摸起来手感很好。它额头处有一条白色的痕迹,从额心一直到鼻子,看起来颇为神俊。
柳仪煊给它起名字叫“银河”,只是他口不能言,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它,不知道这匹马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来到马匹跟前,从旁边的人手上拿过棕毛刷,给银河刷了刷马鬃。
银河亲昵地嗅了嗅他,用脑袋在他身上蹭了一下。
柳仪煊抱着银河,越看越喜欢,他把棕毛刷递回去,翻身上马,牵着缰绳,微微夹紧马腹,围绕着校场跑了一圈。
这些兵都是从太平王那里借调过来的,柳仪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本体和宫九去军中探望太平王时有过一面之缘。
马甲们就属裴锐在军队里呆的时间最长,但是他看不到,而且社交范围狭窄,打仗的时候虽然英勇,但是敌我不分,只能认出来太平王,其他的人,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谁靠近他谁死,根本没人敢近他的身。
所以裴锐虽然获得了将士们的崇敬,仍然一个朋友都没有。
柳仪煊骑马漫步在空地上,留意到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不由觉得很新奇。
薛沉:【他们好像都看不起小柳诶。】
系统:【毕竟是关系户,还是童贯这边的人,跟你爹完全不是一路。有点怀疑童贯能不能指挥得动这支军队,该不会一上战场,就变成一团散沙吧?】
薛沉:【乐观一点,现在就已经是了。】
系统:【……】
大军出征,柳仪煊骑着马,来到了童贯旁边。
许轻容一路送他们出城,柳仪煊回头看了一眼,朝舅舅笑了笑,摆手让他回去。
童贯看得有些羡慕:“你们父子感情不错。”
柳仪煊笑了笑,慢慢地做了个口型:他是我亲舅舅。
童贯掌管枢密院,柳仪煊在机速房的时候,他的身世背景就已经调查清楚,送到上面去了。童贯那时没有在意,但是在决定把他带在身边的时候,还是会命人查一查他的。
他当然知道这少年是许轻容的亲外甥,只是看多了各种争斗,心里很清楚,哪怕是亲生父子,都有可能为了一些小事反目成仇,更何况他们只是舅甥。
这样的感情着实可贵。
童贯拿了一顶斗笠,递到柳仪煊面前:“拿着吧,出行时你爹忘记准备了,方才特意托我给你找的。”
外面的路都是踩得很坚实的土路,军队和马匹在上面经过,尘土飞扬,柳仪煊的嗓子本就不好,吸入灰尘后,更觉得不舒服了。
他做了个感激的手势,接过斗笠,戴在了头上,遮挡住大部分尘土,终于可以正常地呼吸。
大军缓慢地前行。
行军途中,宫九那边又有了动作。
薛沉曾经两次代替宫九去处理无名岛的事情,第一次把沙曼送到了外边,让她帮忙做事,同时搞掉了白阳山庄,将无名岛的势力撕开一个缺口,方便在其中安插自己的人。
第二次他杀了小老头,将岛上的人转移,那座岛屿已经变成了空岛。
薛沉又以宫九的名义收编了小老头手下的势力,但是他不满无名岛的产业大部分都来路不正,放弃把那些产业逐个洗白,直接回来收拾宫九,接着就被宫九关了起来。
虽然薛沉只去了无名岛两次,做的事情比最近十年的变动都要大。
宫九费了番功夫才弄清楚了岛上的现状,重新恢复了掌控权。
他很清楚,大哥当初回来,是希望他能自己解决掉岛上的那些黑色产业。
可是那些产业太多了,已经成了这方势力的根基,没有了那些生意,无名岛就不会有钱,没了钱,手下人心浮动,用不了多久就会乱了。
宫九舍不得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没有顺从薛沉的意愿,而是强硬地表现出了拒绝,接着便把薛沉关了起来,突破了兄长的掌控,再次着手做自己的事情。
牛肉汤不愿回来,沙曼却仍旧在为他做事。
以前都是牛肉汤和吴明负责岛上的开支,后来是谢珩计算那些账目。宫九失去了左膀右臂,他自己又算不好账,只能挑了几个信得过的下属,让他们分别掌管了一部分,又命令沙曼清点所有的人,等待他的吩咐。
他也与完颜洪烈建立了联系。
童贯率军出征,太平王镇守后方,金国意识到了危险,否则还不会这么容易松口。
宫九将事情逐渐处理好,准备动身前往金国,与完颜洪烈见一面。
“世子”一直在外面,“大公子”又在病中,如果宫九离开,要么“大公子”失踪,要么他把薛沉放了,恢复他的身份。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好主意。
“大公子”失踪会将太平王的视线吸引过来,引起他的警觉。
恢复薛沉的身份,薛沉必定会将他的谋划告知太平王,到时依然会暴露。
他总不能继续给大哥喂药,让他持续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
上次的蒙汗药对薛沉的伤害已经够大了,直到现在,薛沉都没有什么力气。如果继续给他喂药,他的身体恐怕受不住。
宫九想到了那位精通易容的七公子。
他和七公子相处的不算愉快,可是七公子感情淡漠,没有喜怒哀乐,应该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
谢珩也说过,无论把他得罪得再狠,他都不会记仇的。
宫九想要试一试。
他一直守在兄长的住处,等待着七公子的到来,没想到竟在夜间等到了裴锐。
裴锐的黑衣与夜晚融为一体,他手里拿了许多东西,轻巧地爬到屋顶,推开窗户后,突然不动了。
眼盲的少年歪了歪头,用耳朵对着宫九的位置:“谁?”
宫九后退两步,正要离开。他的声音很轻,却依然被裴锐捕捉到了。
少年腿上用力,如同猎豹一般,冲到了宫九的面前,他伸手一抓,抓了个空,接着又在敏锐听觉的加持下,往旁边迈步,同时拔出了手上的刀,向前横劈。
刀刃刺中了对手,传来些许阻力。
于此同时,一声压抑着的痛呼声在前方响起,那人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又是一声闷哼,空气中传出了血腥味。
裴锐收起刀,懊恼地说:“诡计多端!”
系统:【你确定不是故意的?】
薛沉:【那必须。】
系统:【必须什么?】
宫九根本没有心情理会裴锐,他看到了房屋里的火光,看到了里面的影子。
大哥就坐在窗户旁边,他还没有睡,必定会听到外面的响动。
宫九拿出银针,狠狠地扎向自己,口中发出痛苦的哼声。他紧咬着嘴唇,将皮肤咬得鲜血淋漓,强撑着往外面走。
裴锐歪头:“你去哪里?”
宫九嗓音沙哑,咬破嘴唇后,讲话有些含糊:“不用你管。”
裴锐:“我要告诉大哥。”
宫九:“不准告诉他。”
他踉跄了一下,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渴望地看着裴锐手上的长刀,往前爬了几步,抱住裴锐的腿,“不准说,不准……求你了,别让大哥知道……你打我吧,快打我,求你……”
裴锐踢了他一脚,拎着他的后颈衣领,把难受得不停蠕动的宫九拖了出去。
系统:【你要打他了吗!】
薛沉:【小绵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我准备把他打晕丢在草丛里。】
系统:【……】
薛沉:【只能委屈府上的侍卫了,等他们发现我弟浑身是血地躺在枯萎的草丛中,肯定害怕极了。】
裴锐拖着他出来,在宫九期待地眼神下,挥手砍向他的后脖颈,宫九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系统:【……】
薛沉:【我弟现在穿的应该是我的衣服。】
系统:【别人会不会觉得,是你遭遇重创,晕倒在这里昏迷不醒?】
薛沉:【不会的。】
系统:【为什么啊?】
它刚问完,玉七那边贴上了本体的脸,又拿出一件深色的衣袍穿上,对着镜子调整神态,冷漠的眼睛顿时有了光彩,他弯了弯嘴角,温和中透着疏离。
玉七回到了本体的房间,拜托小荷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换一遍。
小荷狐疑地看着他:“你是……”
玉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是秘密。”
小荷很茫然,但是她很专业,更换了床单被褥,还有矮榻上的垫子和毯子,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后,玉七坐在矮榻上,看了眼小荷:“我看起来不像薛沉哥哥吗?”
小荷:“正是因为太像了,我才会起疑心。”
薛沉被世子关了起来,而且一直病着,不可能逃出来的。
世子在她面前向来都很放松,不会刻意伪装成大公子。
玉七出现后,小荷立刻认出了他是薛沉,但是又不敢确定,才开口询问他是谁。
没想到这个人竟不是世子,也不是大公子。
玉七笑了笑:“你可不要胡思乱想,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得离魂之症,我才不是他们的第二人格。”
系统:【你不说的话,她应该不会往这方面想的。】
薛沉:【沙曼就是这么想的!】
系统:【沙曼只是特例。】
小荷见他神态温和,言谈活泼,明明看起来和大公子一样沉稳持重,语气里却透着些天真,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她放松了警觉,轻声问:“什么是第二人格?”
玉七:“你有没有做过梦?”
小荷:“当然做过。”
玉七:“你的梦里有很多人,那些人其实都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当你受到刺激的时候,梦里的其中一个人就会变成真实存在的样子,和现在的你使用同一具身体,只是性格不同,记忆可能也不同,但她依然是你,只是变成了两个人。那个后来出现的,就叫第二人格。”
系统:【你还不如不解释,说的这么清楚,小荷肯定以为你特意了解过这个,肯定还会觉得你就是得了这种病才去了解的。】
薛沉:【本体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哪里有空去学这个,不会的。】
小荷好奇地问:“您说的是真的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不会是在骗我吧?”
玉七:“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谢珩。”
小荷:“您也认识谢珩?”
玉七:“薛沉哥哥认识的人,我全都认识。这几日我会假扮成哥哥,姐姐,你记得在其他人面前伪装一下,别说漏了嘴。就算是薛涟也不能让他知道。”
小荷点头,给他倒了杯水,笑道:“你用大公子的容貌喊我姐姐,听着怪别扭的,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玉七:“小荷。”
小荷:“你为何喊大公子为哥哥?”
玉七:“因为我比他小。”
小荷:“能透露一下,你和大公子是什么关系吗?”
玉七:“我就是他。”
系统:【你确定她真的不会以为你人格分裂?】
薛沉:【不会的。】
系统:【你就玩吧。】
玉七替代本体后,本体调整神色,满脸冷酷,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了小院。
他躲开王府的侍卫,翻越高墙,离开太平王府,来到谢珩那边蹭住。
胡生见到他后愣了一下:“薛公子,您不是在养病吗?”
薛沉淡淡地说:“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把嘴闭严实了,若是透露出去半个字,当心你的小命。”
胡生一时间分不清他究竟是薛沉还是宫九。
他担忧地看了眼屋里。
谢珩来到门口,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他推着轮椅往后面撤了些,才勉强可以进人。
薛沉直接去了屋里。
谢珩对胡生说:“别担心,薛公子早就同我说起过会有今日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你只管照他吩咐的做就是。”
胡生应了一声,不再多想-
周植是太平王府中的侍卫。
他已经入府有四年了,每日按时巡逻,月银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因为太平王掌管兵权,鲜少有人来这里闹事,四年来都没有发生过意外。
他傍晚和其他兄弟一起在府上巡视,只要巡过这一轮就可以换班,晚上回去睡个好觉,明天再过来,清闲得很。
路过大公子外面的小花园时,突然看到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周植脚步一顿,喊着其他的兄弟:“那边是不是有人?”
另一人眯了眯眼睛,“还真是,走,过去看看。”
周植他们一队人小步上前,在昏暗中看清了地上的东西。
确实是一个人。
他穿着破破烂烂的红色宽袖袍,容貌俊美,脸色苍白,身型消瘦,紧紧闭着眼睛,身上带着褐色的痕迹,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周植惊叫出声:“大公子!”
其他人也慌乱不已,连忙过来试了试他的呼吸:“还有气,快去叫人。”
周植忙去找大夫,另外几个侍卫架着那人,送到了小院里。
小荷看向外面:“怎么这么吵?大公子正在歇息,你们几个小声些。”
“大公子在休息?那这是谁?难不成是世子?”
小荷看清了那个狼狈的身影,心中一惊,“快,快带人进来。”
侍卫们将人抬到了屋里。
玉七放下手上的书,看清来人的形貌后,身体晃了晃,他扶着矮榻,站稳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侍卫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玉七让出矮榻,叫他们把宫九放在上面,小心地褪去他的衣衫。
薛沉:【我弟的瑜伽真好用,就算在昏迷中,也把小绵砍的伤给修复了,现在皮肤光滑,一点疤都没有。】
系统:【你总是这么强行打断他,不担心他不举了?】
薛沉:【正好跟小粉作伴。】
系统:【……】
小荷打了盆水过来,玉七拿过湿手帕,给弟弟擦拭身上的灰尘和血迹。
薛沉:【我开玩笑的。他要是继续变态下去,我肯定打断他的腿。】
系统:【这句也是开玩笑吗?】
薛沉:【不是。】
系统:【……】
薛沉:【骗你的。】
系统:【????】
擦完宫九的脸颊,宫九缓缓转醒,他看到玉七后,下意识地出声:“大哥。”
玉七:“嗯。”
宫九看向四周,发现这是兄长的房间,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我这是怎么了?”
玉七:“你晕倒在了外面,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宫九的记忆逐渐恢复。
他想起来了。
他想见七公子,一直守在兄长那边,等待七公子的到来。
没想到却遇见了裴锐……
宫九恼火极了,每次遇到裴锐都没有好事!
但是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了,宫九发觉,大哥的性子温和,而且总会心软。
就像七公子那样,嘴甜一些,多说几句好话,就能得到大哥的优待。
裴锐、原飞霜便是这般同兄长亲密起来的。
宫九顺势而为,他握住兄长的手,跟哥哥告状:“是裴锐!我正要去找你,却遇到了裴锐,裴锐他拿刀砍伤了我,还把我打晕了。”
小荷安静地听着,心中有些忐忑。
这位公子,当真如他所说一般,认识大公子身边所有的人吗?
他是否会露出破绽?
如果他当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是他一直隐藏在暗中,偷偷监视着大公子,还是大公子自己告诉他的?
亦或是……他就是自己讲的那个,第二人格?
如果他是假的,大公子又该在哪里呢?
无数的疑惑充斥在小荷的脑子里,她屏息凝神,等待着玉七的回答。
玉七握着弟弟的手:“小绵方才的确跟我在一起,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便追了过去。”
宫九:“定是他发现了我。”
玉七:“小绵向来不会轻易动武,你们又吵架了?”
他将手帕放进水里,涮了几遍,给宫九擦掉胸口处的血。
宫九从来没有被兄长这样温柔地对待过,受宠若惊,呆呆地看着他。
玉七见他身上已经没有伤口,摆手让侍卫离开,房门关上,小荷又添了些火,把屋子里烧得很暖和。
玉七亲昵地碰戳了下弟弟的脸,含笑说道:“又发呆。”
宫九坐起身,揉了揉后颈:“哥,我早就说过,我不是裴锐的对手。你也看到了,我被他打成这样,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你要替我做主,不要再偏心他了。”
“好。”玉七心疼地说,“身上还疼不疼?”
宫九乖巧:“有哥哥在就不疼了。”
系统:【他好恶心,这么大人了还装可爱。】
薛沉:【我觉得挺可爱啊。】
系统:【弟控,没救了。】
薛沉:【我就喜欢被他这么依赖,有问题吗?】
系统:【没有。】
玉七让小荷拿自己的衣服过来,递给宫九,让他换上。
宫九把破烂的衣服丢掉,乖乖换上兄长的衣物,自觉已经找到了和兄长相处的办法。
薛沉:【你看他现在,小脑袋瓜里都是算计,但还是要装成温顺的模样。要是哪天他知道我用的是小七的马甲,肯定得爆炸。】
系统期待:【哪天才能让他知道?】
薛沉:【本体回来的时候吧。】
第163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35000营养液加更)
宫九意识恢复时就发现了, 这里并非他的住处,而是兄长自己的院子。
大哥从那边出来了,而且毫不避讳地出现在了人前。
他刚受了伤, 兄长正是心疼的时候,格外好说话。
宫九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些扫兴的话让兄长不满, 他看了眼小荷, 发现小荷今日一直心不在焉,明显有心事。
难不成是大哥为难她了?
大哥向来体贴下人, 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那就是小荷自己心虚了。
换好衣服, 宫九看向大哥:“我晕了多久?”
玉七:“从小绵追出去到现在,约有两个时辰了。”
宫九点了点头。
玉七似乎有话想说,又怕伤了弟弟的心, 欲言又止:“涟儿。”
宫九和兄长心有灵犀,不必言明, 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神色一冷, 又和缓下来,委屈地说:“大哥又要替裴锐说话?”
玉七:“小绵下手太重,固然不对,可他也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 我又怎能太过苛责他?”
宫九终于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他和大哥互换身份的事,除了小荷,就只有谢珩知道。但是那时是裴锐和谢珩一起过来的,裴锐那天并未察觉到不对, 极有可能是后来才意识到的。
他去自己那边查看, 见到了被关押的兄长, 有意放兄长出来,才会在自己出现时, 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在兄长看来,自己一点都不冤,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多亏了裴锐下手极重,让他看起来伤势惨重,才能在这个时候得到兄长的怜悯。
宫九没有不依不饶,他乖巧地说:“我知道了。”
系统:【你弟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会不会是别人易容假冒的?】
薛沉:【笨。】
系统:【我这是很合理的猜测!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不要一上来就攻击我。】
【对不起,条件反射。】薛沉,【我弟态度转变,不是因为他突然善解人意了,只是黔驴技穷,没有其他招数,只能服软了。】
宫九不舍得伤害薛沉,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关起来。
但是薛沉结识了很多朋友,就算没有裴锐出手,也会有其他人把他带离那座小院。
系统:【他还可以在你面前发疯,求着你用鞭子抽他。】
薛沉冷笑:【他要是真的敢这么做,我还会高看他一眼。我怎么会有这么懦弱的弟弟?真是受不了他。】
说完玉七笑了笑,对宫九说:“我现在的身体,住在哪边有什么区别?你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宫九:“不是的!我绝没有害大哥的意思!”
玉七:“我没有在怪罪你,只是不想你这般忧虑。”
宫九突然惊慌:“你不管我了吗?”
玉七摇头:“我已没有那个心力。”
薛沉:【这狗东西,我真服了。平时管他,他不高兴,反过来把我关起来,现在不管他了,他还是不高兴。】
系统:【你真不管他了?】
薛沉:【怎么可能?这句话是玉七说的,跟薛沉有什么关系?我和小七互换身份,不就是为了亲自去抓他吗?】
系统:【抓谁?】
薛沉:【我弟啊。】
系统:【你弟这不在家吗?】
薛沉:【过几天就不在了,等他一出来,我就跟过去。】
系统:【原来如此……你这几天装病会不会太过分了?你弟都要吓死了,你爹那边估计也很担心。】
薛沉:【没事,等我弟走了,我就好了。】
系统:【……】
薛沉:【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了?】
系统委屈:【你不要含血喷人,我能骂你什么?】
薛沉:【骂我弟控。】
系统:【弟控是骂人的词吗?你不是早就承认自己是弟控了吗?】
薛沉:【这倒也是。】
系统:【那你为什么甘愿被你弟关起来啊?之前你都猜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了,那个时候你还说,一定不会走到这个地步,怎么现在就如此变态了?】
薛沉:【你还说没有骂我!】
系统:【……】
薛沉:【我就是变态了,喜欢被他关,你能怎么样?】
系统:【……】
薛沉:【而且我这是在给他机会,把选择的权力都交给了他,他随时都可以抽身,停止对我的伤害,但是他没有。】
系统:【那你一定很累吧。】
系统知道他有多么在意宫九,虽然嘴上一直骂宫九,马甲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挽回弟弟。
可是宫九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了。
它突然意识到,薛沉“表演”出来的情绪,可能不全都是演的。
他也是会伤心失落的,只是薛沉不喜欢抱怨,从不会把这种情绪说出口。
薛沉:【都说了我早就预料到了。我有时候把他迫害的太惨,还是有一点心理负担的,他做出这种过分的事情,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欺负他了,想想就很开心。】
系统:【……】
变态的思维果然和常人不一样。
薛沉:【我弟那个院子能困得住谁?也就是我愿意配合他,如果我没有装病,被他成功关起来都很不符合常理。】
系统:【……】
真是辛苦你了啊,为了合情合理地被他囚丨禁,特意装病。
系统:【那你怎么出来了?】
薛沉:【腻了,这种事情玩几天还好,时间久了会无聊的。】
系统:【……】
宫九糊涂啊!
说什么双生子的心意相通,你哥都把你玩弄成这样了,竟然还没有发现!
天下第一好哥哥的滤镜也太厚了吧!
薛沉和系统聊了多久,玉七和宫九就沉默了多久。
宫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因为他十分清楚,兄长说的是事实,而且兄长从容坦然,根本不需要他来安慰。
玉七对小荷说:“去叫小绵过来吧。”
小荷:“是。”
不一会儿,裴锐跟着小荷从外面进来。
他今天没休假,就是为了给薛沉送饭特意回来了一趟。
因为打伤了宫九,他特意留在了府上,没有返回神侯府。
裴锐侧了侧脸,快步来到宫九这边:“二哥。”
宫九沉默。
玉七温声说:“小绵,你是不是把涟儿打伤了?”
裴锐:“他躲在旁边,像个刺客,偷偷看着大哥,我不知道是他,出手重了些。”
宫九嘲讽道:“你若知道是我,便会手下留情?”
裴锐:“会,你挨打的时候……”
宫九:“裴锐!”
玉七察觉到一丝异样,扫了眼宫九:“小绵,你不要怕他,把话说完。”
裴锐:“他挨打的时候叫的很惨。”
宫九暗自咬牙,他很清楚裴锐是故意的,可是当着大哥的面,他无法反驳,只能认下:“他说的没错,我很怕疼,挨打时毫无风度可言,不想被大哥看到。”
系统:【你俩真不愧是亲兄弟,他的这句话,太有你忽悠人时的味道了。】
薛沉:【毕竟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
系统:【……你的下限呢!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薛沉:【我就心里想想,又没真的说出来,也没有真的这么做,这也不行吗?你管的可真宽。】
系统:【……】就祸害我一个是吧?
玉七想到他在无名岛受的委屈,有些心疼,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既然怕疼,为何还要做那些事情?有些痛苦,你本不必承受。”
宫九:“大哥,其他的事,我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件事不行。”
裴锐:“什么事?”
宫九:“与你无关。”
玉七:“小绵,你没有认出二哥,无意间伤到了他,这不怪你,但是你不该将他打晕,还丢在路边的草丛里。现在天寒,若非涟儿内力深厚,换做其他人,浑身是伤地躺在那里,怕是要去了半条命。这件事是你做的不对,你该向二哥道歉。”
裴锐:“对不起二哥。”
系统:【你好敷衍,宫九肯定很生气。】
薛沉:【我当然知道,他希望我能为难一下小绵,可是小绵就是我,我又不是有病,给自己找麻烦。能被我敷衍,是他的福气。其他人想要都没有。】
系统:【……】谁想要这个啊!
宫九神色冷淡,瞥了眼兄长的表情,克制住刁难裴锐的心思:“都是自家兄弟,我就原谅你这次。只是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他被裴锐打晕过好几次了!
裴锐:“下次的事,下次再说。”
“你……”宫九压下心底的恼火,看向兄长,“大哥,你看他。”
玉七:“小绵,怎么可以这样跟哥哥说话?”
裴锐:“对不起二哥。”
宫九:“……”
前面的“对不起”,其实是动词吧?
玉七在两个弟弟之间周旋了半天,二人间的矛盾愈加深厚。
他满意地让裴锐和宫九离开了。
宫九和裴锐走出房间,怒视了他一眼。
盲眼少年极其敏锐,歪了歪头:“别逼我打你。”
宫九:“真该让大哥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
裴锐:“我怎么样,大哥都会喜欢我的。”
宫九:“那你以后在大哥面前别再装腔作势。”
裴锐:“不。”
宫九冷笑:“你分明是不敢。”
裴锐:“不是不敢,是那样更能让你生气。你给我找麻烦,我不高兴。你生气,我就高兴了。”
宫九:“裴锐!你最好心里有数,这里是我家!”
裴锐:“我已经加入了这个家。”
宫九:“既然这样,你更应该守规矩,身为弟弟,应该敬爱兄长,我劝你放尊重一点。”
裴锐:“你敬爱兄长了吗?”
宫九:“这是自然。”
裴锐:“那你还把大哥关了起来。还给大哥喂一些伤身的药。”
宫九握紧了拳头,用力地冲着裴锐的脸颊挥了过去。
裴锐不会轻功,就算直觉敏锐,及时后退,仍旧没能完全躲开,被这一拳碰到了。
他呆了呆,感受到了宫九挥来第二拳,急忙后退,推门进屋,跑到玉七这边:“二哥打我!”
宫九怒气冲冲:“裴锐!有种你别躲!”
裴锐摸了摸脸颊:“哥哥,我好疼。”
玉七看着他脸上的伤,“去拿伤药来。”
薛沉:【我弟也太不经逗了。】
系统:【你是否对他的要求有点高?】
薛沉:【他是一方霸主,又是太平王世子,更是我的弟弟,比主角更厉害的变态反派,当然得要求高一点。】
系统:【……】
小荷取了药过来,玉七把膏药在手心揉开,给裴锐擦了擦脸,看到裴锐的神情变化,感慨地说:【这双眼真的对扮演核弹智障帮了大忙,明明小绵心里毫无波动,在有外界刺激的时候,瞳孔还是会发生一点变化,看起来茫然又可爱。】
系统:【小绵本来就很可爱。】
裴锐抓住了玉七的袖子:“哥哥,痒。”
玉七:“忍一忍就好了。”
系统:【你不是一直表演的很敷衍吗?为什么有心情加戏了?】
薛沉:【你没发现吗?我在给我弟提示。】
系统:【什么提示?】
薛沉:【小绵才来的时候,进屋后往我弟那边去,只跟我弟打了招呼。而且他一直没有称呼我“大哥”,言谈中提起“大哥”的时候,都是指的以前。面对玉七,小绵喊的是“哥哥”。】
系统:【你不是说等本体回来再告诉他吗?】
薛沉:【放心吧,我弟发现不了,他只会觉得小绵变得更绿茶了。】
系统:【……】
薛沉:【小绵可没有骗他,小绵对他多好?他怎么就不喜欢小绵呢?】
系统:【……】
宫九很生气:“大哥,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对他出手吗?”
玉七淡淡地说:“无非就是那件事。”
宫九怔了怔:“是他先出言不逊。”
玉七:“他是出言不逊,还是在为我打抱不平?”
宫九无话可说。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不舍得放弃无名岛。一切的矛盾都是因此而来,这是他和兄长的事,不应该将裴锐牵扯其中。
宫九深深地看了玉七一眼:“我知道了。等我将外面的事情处理好,会亲自来向大哥赔罪。大哥保重身体,我走了。”
玉七:“你一定要去?”
“是。”宫九笑道,“如果不是裴锐打破了我的计划,我会找到玉七,请他假扮成你,带你一起离开。可是现在,似乎不必了。或许现在才是最好的情况,至少我们分别后,大哥不会再为我生气。”
玉七神情冷然:“你又怎知,这次离开后,我还会再想看到你?”
宫九:“因为我知道,大哥很在意我。就算嘴上说着不想,心里还是想的。正如同我对大哥那样。”
玉七垂眸:“你走吧。”
宫九弯下腰,深深地向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庭院。
与此同时,跟谢珩坐在一起嗑瓜子的薛沉将手里的瓜子壳丢进火盆,拿起衣架上的披风,将自己裹起来,戴上披风的帽子,只露出了苍白的半张脸。
他打开房门,迎着北风而去。
宫九意识到和兄长继续相处下去,只能加深他们的矛盾,一刻都没有停留,通知手下,备好了马车,从王府的侧门离开。
薛沉和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顺着车辙印跟了过去。
青檀抱着没有卖完的画作,从城门口出发,走在道路的中央,把路占了大半。
没过多久,宫九的马车从后面行驶而来,车夫大喊:“前面的和尚,把路让开!”
青檀躲到了道路一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又见面了。”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被宫九听到。
宫九掀开车帘,看到了神情恬淡的白衣僧人,他淡淡地说:“停车。”
马车减速,慢慢地停了下来。
宫九看着和尚:“你怎知道是我?”
青檀平静温和:“除了施主,再无人这般罪业缠身。”
宫九:“你这是要去哪儿?”
青檀:“小僧云游四方,并无定所,亦没有终点。”
宫九:“天寒地冻,大师穿得这般单薄,也不怕着凉。你既说我们有缘,不如我载大师一程?”
青檀:“多谢。”
青檀被宫九邀请上了马车。
他将画放到了一旁,从里面拿出一副,双手递给宫九:“这是给你的。”
宫九接过来,解开缠绕在画轴上的绸带,将卷起的横轴打开,看到了一副夜景,正如他们相见时那边。
明月高悬,照得地面亮白,红衣公子站在月下,身后是无尽的黑色,仿佛从深渊而来,将他身上的红袍都衬得如同鲜血浸染过。
夜晚本就凄美,这幅画的意境也有一种别样的美。
与热闹的人间不同,这份美却是孤独寂冷的。
宫九很喜欢这幅画作,他欣赏了好一会儿,珍惜地把画收起:“多谢大师。”
青檀微笑:“该谢的人是我。”
宫九以为他说的是,以自己为灵感创作了这幅画,客气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薛沉裹着黑色的披风,独自出城:【插眼成功。再也不怕我弟跑丢了。】
系统:【我说你怎么一直不紧不慢的,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薛沉:【要是让我一直跟在后面追,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现在这样就很好,有青檀盯着,不会错过我弟的行动,还能把握住时机,方便我在合适的时候现身。】
系统:【敌明我暗,高明。】-
大军驻扎在了行国边境,柳仪煊跟着搭了几顶帐篷,体力耗尽,坐在旁边休息。
童贯给他安排了几个亲卫,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平常也会照顾他的日常生活。
其中一人叫隗少宁,是太平王那边的将军,虽然单体作战力不算高,但是应变出众,很有将领指才。他是亲卫中的首领,柳仪煊平时跟他接触的比较多,在他的有意接近下,行军几日,关系已经拉进了不少。
隗少宁拿了碗热水过来:“柳大人,喝点水暖暖身子吧。”
柳仪煊朝他笑了笑,接过碗。
隗少宁道:“天真冷啊,盔甲上都结了一层霜,不知道年前这场仗能不能结束。”
柳仪煊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写道:能。
隗少宁:“这仗还没开始打,大人怎么知道的?”
柳仪煊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了鼓声,鼓点颇为急促。
隗少宁脸色一边,将柳仪煊护在身后:“敌袭!准备应战!”
战场上的军士警戒心都强,自从离开京城,就做好了准备,此时虽然稍显慌乱,但是没有人退缩,将士们拿着武器,自四处聚集。
童贯也从营帐里出来,迅速点了几个将领,命他们领兵迎敌。
军旗挥舞,排列布阵跟着发生了变化,很快将这一小支敌军击退。
童贯命人警戒四周,恼火地说:“这里怎么会有金人出现?让徐广过来见我!”
几人进了帐中。
不一会儿,有个士兵从里面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到柳仪煊后,急忙跑过来:“柳大人,枢密使请您过去。”
柳仪煊起身进了帐里,对着几位将军行过礼,站在了一旁。
童贯:“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一个中年汉子道:“探子来报,至此方圆二百里,总共有三支金国军队,左侧的人数最少,约有三千人,右侧约有五千人,中间大概有一万人,成环绕之势,将我军包围。”
童贯:“金国明显有备而来,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咱们会在此地驻军?”
徐广:“难不成是朝中有人泄露了消息?”
童贯:“仪煊,你同金人打过交道,应该更了解他们,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柳仪煊看了眼徐广,指了指他。
童贯:“你也觉得有人泄露了消息?难不成是蔡相?”
柳仪煊摇头。
薛沉:【是我那倒霉弟弟。】
系统:【又是他?他不是才刚出门吗?会不会弄错了?】
薛沉:【你还记得,青檀跟踪我弟的时候听到了什么吗?】
系统:【不记得。】
薛沉关切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看一看?该不会是脑子萎缩了吧?】
系统:【……】
薛沉:【我弟和金国人来往,答应了他们要有所表示。这支军队中大多是我爹的人,谁能保证,没有我弟的人?】
系统:【他好坏啊。】
薛沉:【所以说,已经不能不管了。】
童贯:“冬日金人多烧杀抢掠,侵犯边境,能集结出这么多人,必定是从其他地方调的兵。金人骑兵勇猛,这附近的地形平坦,没有太多遮挡,这一战怕是难了。”
柳仪煊低着头沉思。
童贯:“传令下去,后撤二十里!”
柳仪煊看向童贯。
童贯:“后面有纸笔,行军作战不必客气,想说什么,直接过去写就是了。”
柳仪煊坐在了童贯的主座上,拿起纸笔书写:金人据此有二百里远,撤退二十里,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倒不如驻守此地,主动出击。
童贯:“说得轻巧,你可知女真满万不可敌?就算在此驻守,也不过徒增伤亡,倒不如与后方驻军汇合,才有一战之力。”
柳仪煊摇头:我们可以做陷阱,守株待兔。
童贯:“陷阱?”
柳仪煊:对方就算再勇猛,也不过一万八千人。只要将我们附近布置好陷阱,足够把这些偷袭的敌军置于死地。
童贯:“什么陷阱这样厉害?”
柳仪煊:太平王军中新研制的火器。
童贯:“竟有这种东西?可是我们出征时,并未携带火器,难不成还要从后方调派?”
柳仪煊摇头:现做就好,不难。
童贯定定地看着他:“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做,你可有把握完成?”
柳仪煊点头。
童贯目光如炬:“做不好,可是要死很多人的。到时就算是许公公求情,也难保你这条命。”
柳仪煊拱了拱手,他虽身形小巧,又生得样貌柔和,胆子却大得很,与童贯对视,分毫不退。
童贯笑道:“好,那就交给你来办。但是以防万一,其他的事情也要准备。”
说着他和其他人商议如何退兵,还有向太平王请求增援的事。
柳仪煊听了一会儿,大概弄清楚他们的计划。
系统:【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薛沉:【后路谋划的越周祥,就越缺乏进攻的锐意。将领都这样了,士兵们又不傻,谁还愿给他们卖命?不过这也怪不得童贯,本来我们可以一路推进,直接打到前面那座城才会对上敌军,现在车马劳顿,睡都睡不好。】
系统:【都是你弟的错。】
薛沉:【对!】
宫九并没有投靠金国的想法,他只是想借机来对付太平王。
金国那边想要他拿出诚意,他就只能这么做了。
严格来说,童贯是“六贼”之一,也是太平王的敌人,宫九这么做算是为民除害了。
可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动手,更不该拿着十几万将士的性命做筹码。
薛沉:【真想打死他。】
系统:【我支持你!】
柳仪煊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将自己需要用到的材料写下来。
他是不会制造炸药的,但是谢珩会,通过谢珩的头脑,柳仪煊只需要按照步骤来做,一般都不会出错。
需要用到的硫磺、硝石等物也很好找,来之前柳仪煊就已经确定过了,附近就有这些资源,而且城中也可以低价买到。
一个人回城买材料,总比十几万人一起撤退花费的时间少。
写下材料后,柳仪煊又写了个名单,都是跟着谢珩做过爆破实验的士兵。
他把名单交给隗少宁,让他去把这些人找来。
隗少宁看了一眼:“柳大人认识谢公子?”
柳仪煊点头。
隗少宁道:“对了,您和大公子是朋友,难怪您会认得谢公子。我这就去找人,您是要做炸药?有这些人在,只要材料足够,很快就能制作出来的。”
大概过了一刻钟,名单上的那些人陆续前来。
柳仪煊已经将自己要做的事情写了下来,直接把纸拿给他们看,等这些人逐个读完,看向柳仪煊的眼神都透着亲近,保证可以尽快做出炸药。
材料还没送到,柳仪煊先让他们在附近挖坑,这坑不止要深,还得宽一些,正好可以用来阻挡金国的骑兵。
上次金国人偷袭之后,安稳地过了几日。
探子不断来报,金军在缓慢向前行军,估计不敢确定宫九提供的消息是否真实,也在等待大行这边做出反应,不敢贸然前进。
谢珩改良过的炸药威力依然不是很大,但是胜在制造简单,已经可以量产,而且还能燃烧,散发出很浓烈的烟雾。
柳仪煊这边做了拒马,放在陷阱的后面,又把制造出来的炸药埋在了前面。
童贯有些坐不住了,派遣一支先锋军队前去试探,遭遇敌军后全军覆没,没有一人回来。
金人似乎这才发现了行国人的不堪一击,童贯的名声又一直不太好,他作为将领,也有不少贪生怕死的传闻,和太平王的风评完全不同。
金人气势大增,三路夹击,急速行军,包围了行国军队。
童贯这边拒不迎战,只有弓箭手躲在后面,射杀了几个骑兵。
金人反而被他们激怒,一举向前,准备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时柳仪煊派了人出来,骚扰金军,假装落荒而逃,把敌人引诱到了陷阱这边。
等他们靠近深坑时,炸药点燃,比霹雳弹的威力更大,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一排炸药都被引燃,金人正要撤兵,却被来自后方的行国人包围,弓弩齐射,透过浓烈的烟雾射在了人或者马的身上,而他们连敌人的位置都分不清。
马匹受惊后转了几圈,甚至分不清自己朝向的方位,更不知道该往哪边逃。
他们甚至分不清楚敌我,有人被射下了马,被同伴的马匹踩踏,还有些连人带马都掉进了沟槽里,被后面的火焰灼烧。
处处都是哀嚎,行军气势大涨,射箭都射得更猛烈了。
柳仪煊坐在童贯的帐子里悠闲地焚香喝茶,童贯焦躁不已,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终于有人进来禀报,童贯急切地问:“战况如何?”
来人面露喜色:“大胜!金国人死伤半数,剩下的也都撤了!”
童贯:“好好好。”
他去了外面,看到了远处浓烟滚滚,命人牵了自己的马来,前往各处查看。
系统:【小谢的烟雾弹真好用。】
薛沉:【都是你太没用了,不能突破世界意识,不然我早就制造出来威力强劲的武器了。】
系统:【可是现在也很好啊。】
薛沉:【我付出了这么多,都是我应得的。】
系统:【谁能想到小柳这么漂亮的人,内心竟然这个样子。】
薛沉:【你歧视我?】
系统:【我哪里敢。】
薛沉:【最好是。】
童贯回来的时候身上灰扑扑的,胡须上也有灰尘,他满脸喜色,步伐轻快,跟其他几个将军有说有笑回到了营帐中。
柳仪煊朝着他微微一笑。
童贯道:“仪煊,这次你可是首功,能成功退敌,你功不可没。”
柳仪煊摇头。
童贯:“我打算派兵乘胜追击,你觉得如何?”
柳仪煊点头。
童贯:“好!”
他立刻吩咐那几个将军,带领兵马追击敌军,不能让敌人汇合,尽力将他们分开消灭。
行军作战的事情,柳仪煊不必参与,他在这里的定位就是个参谋,只负责出主意,不做体力活。
将军们离开后,柳仪煊去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士兵们在忙着清理尸体,火焰灼烧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心的味道,柳仪煊苍白着脸,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九少爷,金人那边失利了。”
宫九收到消息脸色一变:“不是已经提前给他们透露过了吗?怎么还会败?”
传信的人道:“据说行国大军设了埋伏,专门针对他们的马匹,骑兵闯进去后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任人宰割。只有少数人逃了出来。”
意识到和自己没关系,宫九放松下来:“我给他们的消息都是真的,在知道敌军人数、将领、粮草、方位后依然会败,只能是他们大意轻敌。”
传信的人说:“可是……”
宫九:“有话直说。”
“完颜洪烈说,是您有意隐瞒了关键的消息,故意透露出薄弱的部分,才会让他们错估敌人的实力,战败收场。他说您的立场不定,不想与您见面了。”
宫九:“你去告诉他,我知道行国军中用了什么东西,有意将消息卖出,他说是想要买,最好拿出令我满意的价格。”
传信的人离开,正好撞见了青檀。
青檀行了个佛礼,目送他离去,来到宫九这边。
他满目慈悲:“施主何必执迷不悟。”
宫九:“你怎知我这是执迷不悟?我必定会获胜,只要成了,连天下之主都做得了,再大的罪业,也会是功德。”
青檀:“施主当真是这样想的?”
宫九:“自然。”
青檀:“敢问施主,可还记得初心?”
宫九怔了一下:“自然。”
青檀叹息:“只怕最后,就算成了天下之主,也依然索然无味。有人还在等你回去,施主却已步入迷途。”
宫九:“你知道什么?”
青檀:“我知道太平王府的大公子和世子最为要好。”
宫九:“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应该很清楚,这是我的秘密。青檀师父是得道高僧,又与我有交情,就这么把你杀了,未免可惜。我听闻你们出家人不打诳语,想必你这样的僧人,必定会遵守戒律。”
青檀微笑:“施主并非嗜杀之人。”
宫九:“可有些人,我却不得不杀。”
青檀:“施主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宫九:“什么?”
青檀:“若诸众生因其积集诸恶业故,所感一切极重苦果我皆代受;令彼众生悉得解脱究竟成就无上菩提。”(注)
宫九:“这世上根本没有佛,更没有因果报应,你跟我说这些是没有用的。”
青檀:“觉悟者为佛,世子尚在迷途,之所以一无所知,不过是因为有人替你承担了恶业。”
宫九脸色一变。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在青檀念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回忆起了大哥也曾经读过这句经文。
那时的他不信,现在的他也不信。
可是听到青檀这么说,他却生出了畏惧。
青檀不过是个普通的云游僧人,他在京中停留的时间不长,更没有机会和兄长接触。于兄长而言,他不过是个陌生人,却在这个时候,说出了和兄长当初相同的话!
难道真的冥冥中自有天意?
薛沉:【这个傻子,一点悟性都没有!】
系统:【啊?】
薛沉:【你看他这个表情,肯定是觉得,他做的恶事,都由我承担苦果了。我以前闲着无聊跟他说过这句话,那个时候的确是这个意思,他根本就不信。现在青檀不是那个意思了,我弟竟然相信了。】
系统:【那他会收手吗?】
薛沉:【这就得看他的世界观了。头疼,我不想把他往佛教徒的方向培养啊!】
系统:【养孩子好难。】
第164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37000营养液加更)
宫九跟金人接触的时候, 玉七也没闲着。
他没再继续装病,陪太平王吃了顿饭,跟原飞霜约了一次, 休沐日和裴锐出去逛了逛庙会,又特意进宫谢恩, 在赵佶面前刷了刷存在感, 宣告自己病愈归来。
不少人主动和玉七结交,玉七全都没有拒绝, 他态度和善, 处事圆滑,像极了太平王,而且不似太平王那么强硬, 对谁都是笑脸相迎,逐渐和朝廷里的官员打好了关系。
玉七有了门路, 云鹤烟那里做事也就简单了很多。
有“西都节度使”的封号, 云鹤烟顺理成章地跟江南的富户走得越来越近,还有不少商户暗中投靠,遇到事情后,也会携带厚礼, 请云鹤烟相助。
云鹤烟慢慢建立起了自己的关系网,不必再依靠方应看。
与此同时,他也得到了大量的珠宝财物,直接用商队伪装起来, 运送到了无名岛上。
玉七以其他人的名义在京中置办了一间铺子, 把府上的名贵物品拿出去售卖, 卖出的钱全都送到了太平王那里,诚恳建议他继续招兵买马, 打造新的装备。
所有的马甲都很忙碌,唯独本体格外悠闲。
他住在距离宫九几里远的城镇里,每天除了修行,就是和系统聊天。前几天他一直用轻功赶路,内力和轻功都有很大的进步,活动开以后,身体也比之前强健了。
薛沉买了把剑,闲的没事就练一下剑招。
系统:【你和玉七互换,就是为了腾出时间来习武吧?】
薛沉:【有这个原因,我现在觉得对上西门吹雪也有一战之力!】
系统:【你最好有把握,西门吹雪出手可是要杀人的。】
薛沉:【就是个比喻,我又没真的遇到他。】
系统:【不过说起来,小七已经很久没有和玉罗刹联系过了,也从来没有出现在西门吹雪面前。玉罗刹让小七过个一年半载,熟悉中原后再去找西门吹雪,你该不会真的等好几年再去吧?】
薛沉:【有什么不可以?他既然敢把小七放出来,就要做好找不到人的准备,能不能再见面都随缘了,谁还愿意给他儿子当仆人?】
薛沉收了剑,回到房里换了身衣服,直接躺在了床上,专心操控其他几个马甲。
柳仪煊解决了金军的包围,行国军队势如破竹,一路前行,分派出兵马来应对金人的抢掠。
北方的冬天寒冷,猎物稀少,土地也在休息。这个时间是金人抢劫的高发期,他们就像土匪一样闯入城镇,带走粮食和各种资源,连人都不放过。
童贯这次出兵就是为了应对金人的抢掠,效果也十分显著,自从大军在这里驻扎,各种突发事件都变少了。
金人那边迅速做出了应对,临时更换了将领,把那些闲散的骑兵征集起来,继续和行军交锋。
两军的正式交战的战场不定,就算柳仪煊有心提前做好部署,能做的事情也十分有限,主要还是看的两军实力。
童贯身经百战,并不畏战,只是行国的军队和金人实力相差甚远,就算是正常发挥,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获胜。
金人那边也同样消耗不起,女真的人口数量本就比不上行国,哪怕伤亡远低于行国,依然是极大的损失。
更何况临时调派出的那两万人已经是军中精锐,被大行打掉了一半多,剩下的根本就没有准备,别说人手,连粮食都没有,更腾不出手来去抢劫周围城镇的粮食。
行国这边一直没有退让的打算,金国皇帝只好先一步低头,派了绛王完颜洪裕过来议和。
完颜洪烈主动请求跟随兄长一起,前往前线试探虚实。
童贯收到消息后,忧心忡忡地把柳仪煊喊了过来。
“当初你潜伏在金国赵王府中,一直隐藏地很好,金国那边至今不清楚你的真实身份。若是被完颜洪烈知道,他怕是会恼羞成怒,对你不利。”童贯说,“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我并不清楚完颜洪烈的为人,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还要你自己来判断。你可要出去避一避风头?”
柳仪煊摇头,他坐在童贯的位置上,提笔写:以他的城府,不会轻易将情绪表露,必定会隐忍下来,以大局为重。我若是躲起来,反倒显得心虚。
童贯:“你心中有数就好。”
柳仪煊看了眼童贯,继续写:他们何时能到?
童贯:“最多三日便可抵达,到时我会提前跟你说一声。还是多给你挑几个侍卫吧,不管怎么说,你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系统:【他人还怪好的。】
薛沉:【那是因为小柳有用。小柳建立的功勋就是他的功勋,还不知道真正落到我头上的能有多少。】
系统:【有的人劳心,有的人劳力,反而做得最少的那个人得到的最多。】
薛沉:【也不能这么说,他才是最关键的那个人。你要是把主将换成赵佶,所有的人都得陪他一起死。这么一想,童贯是不是好多了?】
系统:【换成小舔都比赵佶强。】
薛沉:【嘿嘿,小舔,我的小舔。】
老楼那边,裴锐把小舔喊过来,拴上漂亮的碧色牵引绳,带着狗出去跑了一圈。
系统:【小绵眼睛看不到,小舔就是最可爱的!】
薛沉:【小舔应该是帅气吧。等开了春,我就带上崔命和墨渊,陪小舔一起出去打猎。】
系统:【墨渊是谁?】
薛沉:【你们系统都是这种记忆力吗?像你这样的电子生物不应该有数据库吗?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系统支支吾吾:【我的数据库有点满……】
薛沉:【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作文删一删,再把你那些丰富的变态储存删掉,就腾出空来了。记点正事不好吗?】
系统:【可是你的记忆力很好呀,根本用不到我嘛。所以墨渊是谁啊?】
薛沉:【是我爹送给小绵的马……好像跟小舔是一样的毛色。】
系统:【追命的名字混在那句话里,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薛沉:【都一样,都是小绵的好朋友。】
柳仪煊从营帐中出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去翻了翻行李。
许轻容给他准备了很多东西,脸盆、牙刷之类的日用品都很齐全,秋冬衣物也有不少,就算他每天穿一件扔一件,也足够穿很久了。
柳仪煊把衣服整理好,拿出几样小饰品,放在了方便拿取的位置。
现在是战时,他平时不怎么讲究,一袭素衣,能简就简,根本不会做多余的装饰。
但是等完颜洪烈来了,还是要稍微装扮一下的。
薛沉:【好期待跟他见面。】
系统:【不知道完颜康会不会来。】
薛沉:【他过了年就十四岁了,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算是大孩子了。如果能保证安全,完颜洪烈大概会带他出来历练一番。】
第三日的上午,童贯收到消息,完颜洪裕等人已经快要到了。
他布置好了人马在前面迎接,临近下午时终于等到了金国的两位王爷。
绛王完颜洪裕是金国皇帝的嫡长子,母亲是蒲察皇后。
金人不讲究嫡长子继承制,所有的皇子皇叔都有可能成为皇帝。
现在的皇帝完颜璟驾崩之后,几个皇子谁都没抢到皇位,反而是完颜璟的叔叔完颜永济成功登基。
金国的等级制度没有大行那么明显,就算已经册立了太子,也有可能发生变故。所有的皇子都将兄弟们视为竞争对手,完颜洪裕和完颜洪烈看似兄友弟恭,实际上早已有了隔阂。
两位王爷骑着高头骏马,带着侍卫从小路上过来。
完颜康跟在父亲身边,远远地看到了行国军队伫立两侧。
他笑着用女真话说:“这些行人打仗不怎么样,穿的盔甲倒是不错,这么远远的一看,的确肃穆威严。”
完颜洪烈笑了笑:“行国的确富庶。”
完颜洪裕:“手上有宝贝,还得守得住才行。”
完颜康:“就是不知道这次行国战胜,用的是什么宝贝。”
完颜洪裕:“奇淫巧技罢了,若是大金早有准备,行国怎么可能赢?”
完颜洪烈和完颜康并不认同绛王的话,父子两个都没有应声。
完颜康指着前面:“那个人就是童贯吗?”
完颜洪烈温和地说:“没错。”
完颜康:“我听说他是个有胡子的阉人,没想到形貌竟也如此好,若非知道他是宦官,我还真的会把他认成武将。”
完颜洪烈:“他本就是武将。”
完颜洪裕:“听闻童贯和行国皇帝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又生了一副好样貌,才如此得赵佶的赏识。他手握兵权,已经不止一次与咱们交战。不过终究还是溜须拍马之辈,虽有几分小计谋,目光还是浅了些,比起太平王那样的对手,差了不止一点。”
完颜康:“原来如此。大伯,既然太平王那么厉害,为什么这次派了童贯过来?”
完颜洪裕:“我也不清楚,行人狡诈,或许又有什么阴谋吧。”
一个红袍官员骑着黑马从城内出来,带起一阵尘土,停在了童贯身后。
他翻身下马,虽身材单薄,行动灵敏果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看起来英姿飒爽,吸引了金国的三位皇族的目光。
完颜康:“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完颜洪烈:“嗯。”
完颜康操控着缰绳,驾着马快跑到了前面。
那红衣官员的形貌愈发清晰,完颜康认出了他的模样,不由睁大眼睛:“是你!”
柳仪煊把马交给隗少宁,整顿衣衫,躬身向他揖了一礼。
童贯笑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完颜康视线仍旧停在柳仪煊的身上,他倨傲道:“我出身赵王府,单名一个康字。”
童贯:“原来是世子。”
完颜康:“喂,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兄弟姐妹?”
柳仪煊笑着摇了摇头。
完颜康:“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哑巴了?”
柳仪煊点头。
童贯:“他的确不会说话,还请世子见谅。”
完颜康呆了呆,认真地打量着柳仪煊,他的神色越来越震惊,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跑。
完颜洪烈皱了皱眉:“康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完颜康停了下来,仰头看着坐在马上的男人,欲言又止:“爹……”
完颜洪烈:“那人的身份有异?”
完颜康:“他、他是个哑巴。”
完颜洪裕嘲道:“行国是没人了吗?竟派了个哑巴来接待咱们?”
完颜洪烈也想到了那个突然消失的哑女。
柳仪煊和云鹤烟勾搭成奸,杀了他府上多少侍卫?还把荣王打成了残废,至今都无法下床。
他也受到了牵连,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若非他才能出众,远高于其他几个兄弟,恐怕这辈子都会被打压得翻不了身。
柳仪煊和云鹤烟一起消失,完颜洪烈至今还不知道这是他儿子做的好事,还以为小柳是被云鹤烟给带走了。
完颜洪烈:“天底下不能说话的人多了,哑巴又如何,不值得你这样慌张。”
完颜康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无措地对父亲说:“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完颜洪裕玩味地问:“莫非是康儿做了什么亏心事?本王记得,你曾有一个义姐,样貌美丽,厨艺也好极了,只可惜口不能言,柔弱至极。但就是这么一个人,竟打伤五弟,悄无声息地从六弟府上逃掉了。难道她做的这些事,背后有人授意?”
完颜康:“跟我爹没有关系!”
完颜洪烈呵斥道:“康儿。”
完颜康依然愤愤不平:“圣上已经明裁,这件事与我爹无关,大伯不要乱说话。”
完颜洪裕:“是吗?我倒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前面那个哑巴长什么模样了。这样远远地看着,倒真像个美人。不知道和那位柳姑娘比起来,谁的容貌更胜一筹。”
完颜康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无措地看着父亲。
完颜洪烈示意他跟上,笑着对兄长说:“我也想知道。”
薛沉:【离这么近了还在聊天,他们不会以为行国这边没人懂女真话吧?】
系统:【说不定真的没人懂?】
女真的文化比较浅薄,自从金国的大都从盛京搬到了大都,他们就一直在学习行国的文化。到现在已经五代人了,完颜洪烈这样的皇子,表面看起来,已经和行人无异。
因为这些皇族都懂行国话,行国这边就没有配翻译。
而且行国的士人因为丢失国土,软弱自卑,反而在某些方面自尊心格外强,很少有主动去学他国语言的。
鸿胪寺里会女真语的,还没有行商使的人数多。
薛沉:【难怪童贯觉得小柳是个人才,我还真的是个人才!】
系统:【……】
薛沉:【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童贯和杨康的关系。】
系统:【他俩能有什么关系?】
薛沉:【童贯死后才有了靖康之耻,北宋的灭亡和童贯并非全无关系。郭啸天和杨铁心给两个孩子取名郭靖杨康,就是为了让他们牢记靖康耻……而且我记得,杨铁心是青面兽杨志的后代,就是那个智取生辰纲的杨志,押运的是送给梁中书的生日贺礼,梁中书就是蔡京的女婿,和童贯同朝为官。】
系统:【循环宇宙!已经开始转圈了吗?】
薛沉:【烦死了。】
系统:【为什么烦?这样你就能和你弟永远在一起了!】
薛沉:【你好变态啊。】
系统:【……】
完颜洪烈在看清柳仪煊长相的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完颜康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人分明就是柳宣!
谁能想到那个柔弱哑女,竟是行国的人!
那段时间完颜洪烈频频失利,赵王府遇到了贼人,许多机密情报也都泄露出去,导致前线战败。
他一直没有排查到凶手,在小柳和云鹤烟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完颜洪烈还以为那贼人就是云鹤烟,如今看来,分明他们两个都是!
完颜洪烈恨不得立刻杀了柳仪煊泄愤,只是他今日是来议和的,不能如此鲁莽。
他神色淡淡,状似好奇地低头看着柳仪煊,居高临下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柳仪煊笑了笑。
童贯:“赵王殿下,他是我的下属,姓柳,名为仪煊,因幼时受了伤,无法讲话。”
完颜洪烈:“幼时受了伤?本王还以为,你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哑症。”
柳仪煊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完颜洪裕好奇地问:“这是何意?”
柳仪煊看向后面的少年,朝他笑了一下,又指了下完颜洪烈和自己的嗓子。
完颜洪裕:“你的意思是,你的哑疾与六弟有关?”
柳仪煊点头。
完颜洪裕笑着对兄弟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完颜洪烈:“我何时见过你?”
柳仪煊笑了笑,拱手退下。
童贯很清楚他和完颜洪烈之间的仇恨,但是此时并没有挑明的意思,而是作为主人,周到得迎接两位皇子进城。
这个地方是他们双方提前选好的,城里既有金人,也有行人,朝廷派到这里的官员也是武将居多,而且时常跟金人打交道,对金国人充满了畏惧。
这样的敌人不足为惧,完颜洪烈知道如果按照计划做事,这次不会出现意外,所以才带上了儿子。
他有心把这少年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很清楚不能一味地纵容,还要教他审时度势。
亲自在外面历练一下,比在家中教多少年都有用。
只是他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么一个难题。
如果完颜洪裕知道了这位柳仪煊就是他的“义女”,定会给他扣上勾结行国,通敌叛国的罪名,到那时可就不好办了。
完颜洪烈叹了口气,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多多留意柳仪煊。
完颜康心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父亲的暗示,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完颜洪烈只好招他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去打听一下,这位柳大人是什么来头。”
完颜康:“我这就去。”
柳仪煊和童贯并行,回到了衙门这边。
童贯还是很放心不下他。
柳仪煊是个人才,而且已经被他当做心腹看待。他很聪明,只可惜年纪太小,经验不足,而且他看起来很柔弱谦顺,实则刚硬极了。
童贯很担心他意气用事,把完颜洪烈得罪狠了,逼得他下杀手。
童贯嘱咐道:“我答应过你爹,要把你平安带回去。我知道你心里恨他,可是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万事以自己性命为重。”
柳仪煊笑了笑:“嗯。”
童贯:“那个金国世子,似乎与你的关系不同寻常。你以前跟他相处的不错?”
柳仪煊迟疑着点了点头。
童贯:“真是苦了你了,做细作就是这样见不得人。一旦暴露在人前,所有跟你走得亲近的那些人,全都会反目。不过这样也好,你们本就立场不同,若是关系太好,战场上相见更加痛苦,倒不如一刀两断。”
柳仪煊点头。
薛沉:【小柳真好用,不会说话,也不用绞尽脑汁去想该怎么得体的回答。我能跟上司相处的这么好,全靠小柳这张嘴。】
系统:【头一次听到“全靠这张嘴”还能这么用。】
薛沉:【你就说是不是吧。】
系统:【……】
敷衍完了上司,柳仪煊与他分别,顺利回到自己的房间。
系统:【我还以为完颜康会过来堵你。】
薛沉:【刚才他看到我,直接就吓得回去找爹爹的,现在更不可能主动过来见我。好久没喝旺仔牛奶了,可惜大绵不在,不然还能找机会啃他两口。】
系统:【……】
柳仪煊换了身衣服,跟着童贯去前面见客。
金国的使者在路上风尘仆仆,也需要沐浴更衣,整理仪容,再得体地见面。
柳仪煊过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来。
他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垂着眼眸,跟系统聊天。
系统:【你是怎么做到同时操控这么多马甲的?不会分心吗?】
薛沉:【我有主次的,把每个马甲要做的事情按照重要等级排序,比较重要的那些投入的精力最多,其他马甲手上的事,就可以投入精力少一点。】
系统:【感觉你现在可以非常熟练地控制马甲了,以前你开马甲还要适应很久,让其他的身体都停下来,才能专心操控一个马甲,现在算上本体,直接八个身体一起,每个人都跟正常人一样……你进步好大啊!】
薛沉:【可能是我的灵魂强度提高了?统儿,我灵魂修补的怎么样了?】
系统:【你自己没感觉吗?】
薛沉:【本体的身体的确比刚开始好多了,我现在穿得很少都不觉得冷,天天在外面赶路也不会累。但是这个灵魂强度应该有上限吧?如果没有上限,我岂不是可以一直开马甲,到那个时候全世界都是我的马甲……】
系统:【那就真的跟——】
它丝滑地进入了小黑屋。
薛沉:【吓死我了。】
柳仪煊一直都是安静的,但是他的皮肤白皙,容貌柔美,在哪里都很显眼。
更何况他此时穿了件大红官袍,增添了几分少年英气,在一众武将里如同鹤立鸡群。
完颜康跟着完颜洪烈一进来,就看到了角落处的柳仪煊。
柳仪煊似有所感,抬起那双漂亮的双眸,对上他的视线,弯了弯眼睛。
完颜康一愣。
哪怕已经恢复了男装,而且立场不同,算是撕破了脸,柳仪煊的神情依然跟以前一样。
他的眼神清灵澄澈,透着几分纯真,气质冷淡,有一种不谙世事的稚拙。
完颜康以前被他的表象蒙蔽,以为他毫无心机,甚至还时常哄骗他,有时候也会怕他受欺负,主动帮他解围。
现在他才发现,往日在柳仪煊面前表现出来的傲慢是多么可笑。
完颜康羞恼地移开视线,在心里怪罪柳仪煊的欺骗,也很后悔多管闲事,竟以为柳仪煊柔弱可怜,还把他亲自送出了城!
柳仪煊神色黯然,敛下了眼眸。
议和的事情主要由童贯来做,跟他一个哑巴关系不大。
童贯手底下有不少人才,其中不乏口才比较好的,但在这样的主题下,还是辩论地极其无聊。
他们都已经提前设好了预期,拿来扯皮的事情,也都是些显而易见的事。行国的文人比金国那边强上不少,只是金人勇猛,就算暂时占据了优势,依然不敢把他们逼得太紧。
最后两方各自退让,行国答应退兵,并且交出一部分粮食,金国则是答应削减每年应该缴纳的岁币,还会和行国交易五十匹骏马。
薛沉把系统放了出来:【马真是可怜又幸运的动物。】
系统:【怎么说?】
薛沉:【像这种奇蹄目的生态位早就被偶蹄目占据了,如果人类没有那么多战争,马都已经快灭绝了。可是它们还是被恐怖直立人抓了起来,强行配种,人工存活下来了。】
系统:【难怪你这么喜欢自己的马。不过你不是大学生吗?怎么还知道这个?】
薛沉:【都说了我穿越前是戏文专业的,编故事很难的,需要很多的知识储备来支撑!】
系统:【难怪你骗人这么熟练……】
薛沉:【我哪里骗人了?你问问杨康,我骗过他吗?】
系统:【你嘴上没有说过,行为却已经把他骗的团团转了!】
会议结束后,童贯带着几人去吃饭。
柳仪煊走在最后面,突然被人拽住,他回头一看,见到拉住自己的是完颜康。
完颜康的眼神中压抑着怒火:“又见面了,一起聊聊吧,姐姐。”
薛沉:【这才多久没见,他怎么长高了这么多。】
系统:【正常,生长期的小孩,营养还跟得上,几天就会变一副模样。】
薛沉:【小柳永远十八岁,现在他是小柳的弟弟,再过几年就成小柳的哥哥了。要是他一直不死,岂不是会把小柳衬托的很奇怪?】
系统:【说得好像你想把他杀了,来维护小柳容貌不变的秘密一样。就算没有他衬托,也会有别人吧!】
薛沉:【我的本体会变老吗?】
系统:【应该会吧?】
薛沉:【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本体会变老,马甲却不会老去。以后本体寿终正寝,其他成百上千个马甲岂不是要一起陪葬?】
系统:【不知道。】
薛沉:【算了,循环宇宙,不用管。】
完颜康拉着柳仪煊来到了外面,一把将他按在了墙角,他掐着柳仪煊的脖子,但是没怎么用力:“都这个时候了,你竟还敢走神。”
柳仪煊眨了眨眼睛,朝他笑了起来,口中发出细弱的声音:“啊。”
完颜康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嘴。
“让我看看,你的嗓子是不是真的不能讲话。”
他已经比柳仪煊高了些,眼神也褪去了以前伪装出来的乖巧,强势极了。
柳仪煊挣了挣,完颜康掐着他脖子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不想死就别动。”
柳仪煊安静下来。
完颜康:“这不是完好的吗?你其实会讲话吧?伪装成这副柔弱的模样,就是为了混进王府,骗取我父母的同情?”
柳仪煊静静的注视着他。
完颜康:“说话!”
柳仪煊根本无法控制好自己的声带,哪怕他可以出声,也无法发出正确的音节。
而且他已经十多年没有讲过话了,就算是喉咙正常的人,缄默这么久,语言功能也会退化,哪怕心中明白,也是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的。
柳仪煊眨了眨眼。
完颜康:“说话啊!名字是假的,性别也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你这个骗子!”
柳仪煊的眼角流出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落在了完颜康手上。
他从身上摸了摸,取出一枚金铃,轻轻摇晃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完颜康立即看过去,见他手上拿着的,正是自己送出去的那枚铃铛。
他松开柳仪煊,把铃铛抢过来。
柳仪煊握着喉咙,低低地咳了几声,抬手擦掉脸颊上的眼泪,就看到完颜康把铃铛往地上一摔,抬脚踩了过去。
他一连踩了许多下,把脆弱的金铃踩扁。
系统:【啊啊啊啊!小柳这么爱惜这个铃铛,连随军出征都要带在身上,他竟然给踩坏了!】
薛沉:【我带在身上就是为了现在啊。】
系统:【我不管!呜呜小柳,我的小柳,心心念念着弟弟,可是却被弟弟这么对待,小柳该多伤心啊!】
薛沉:【倒也没有很伤心。】
系统:【你别说话!给我好好演!不准敷衍!】
薛沉:【……】
完颜康泄完愤,眼睛红红的,他看着柳仪煊:“这么骗我,很有意思吧?我送你铃铛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傻?现在拿出来是为了羞辱我,好玩吗?”
柳仪煊摇头。
完颜康自嘲道:“我把你当成亲姐姐一般看待,为了你不惜亲自动手杀人,还冒着被父王惩处的危险,把你送出了大都。到头来你竟是个行人!”
系统:【哔!我哔!太出戏了!】
完颜康:“你真有本事啊,潜伏在王府,直到离开都无人察觉你的真实身份。”
柳仪煊摇头。
完颜康:“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是男是女?”
说完他上前几步,就要对柳仪煊动手。
柳仪煊的脾气一直很好,他心中有愧,任由完颜康发泄,可是现在完颜康竟然想扒他的衣服验证性别!
他本就因为男生女相遭遇过许多羞辱,如果是别人对他这么做,他还能为了大局隐忍下来,可是现在对他这么做的人,是他一直当成弟弟看待的完颜康!
柳仪煊气恼极了,直接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完颜康被他打得一懵,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柳仪煊深吸一口气,微微睁大眼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依然无法阻挡住泪水,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流了出来。
完颜康有些无措:“诶,你别哭啊。”
柳仪煊走上前,蹲下来捡起了被踩扁的铃铛,他擦掉上面的灰尘,爱惜地收好,头也不回地离开。
完颜康暗自懊恼,连忙追上去:“你要是想要,我再送你一个就是了,又不值什么钱。”
柳仪煊摇头。
完颜康:“方才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可我也是在气头上,任谁发现自己的姐姐变了性别,都没有办法接受吧?”
柳仪煊抬眼看向他,做了个口型:那你想怎么办?
完颜康:“我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以前瞒了我这么多,总该解释清楚吧?”
柳仪煊点头。
完颜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
柳仪煊摇了摇头。
完颜康:“这是什么意思?”
柳仪煊张了张嘴:随你。
完颜康:“那我喊你柳大人?会不会太生疏了?总不能叫你哥哥吧?”
柳仪煊点头。
完颜康:“不行,我喊不出口。我叫你小柳,行吗?以前母亲就是这样称呼你的。”
柳仪煊犹豫着问:她还好吗?
完颜康:“她很想你,自从你离开后,她就一直在担心你,怕你在外面受苦。她总是让我派人寻找你的下落,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她亲生的。”
柳仪煊笑了笑。
完颜康:“你一直跟着童贯?就住在军中吗?那些军汉不会欺负你吧?”
柳仪煊摇头。
他带着完颜康来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
这间屋子的朝向不太好,光线昏暗,有些阴冷,还不怎么透气。
完颜康挑剔地说:“这里哪有我家好?你为行国做了那么多事,就住在这种地方?”
柳仪煊去拿了纸笔,写道:金国就算再好,都不是我的家。
第165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39000营养液加更)
完颜康笑嘻嘻地说:“那又怎么样?行国军队软弱, 内斗又厉害,哪怕没有大金,也是四处起义。这场战争中只会有一个胜者, 金国能不能赢得天下,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薛沉:【这傻孩子, 绝对想不到, 我们在循环宇宙,他是看不到清朝的诞生了。】
系统:【……不在循环宇宙他也看不到啊!而且他指的不是三百多年之后吧!】
柳仪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提笔写:大行不会败。
完颜康习惯了他眉眼含笑的温柔模样, 现在才发觉,在见到自己之后,柳仪煊的神色中充满了重逢的喜悦, 哪怕他把铃铛踩坏,又对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柳仪煊只是觉得委屈, 并未真正生气。
直到现在他才收敛了温和的表情,似乎对完颜康的话非常不满。
完颜康:“我说的是实话。你可听说过,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次作战失利, 不过是行军取了个巧,将三股骑兵分别击溃。若是骑兵们汇合,就凭区区几万人,怎能阻挡得了?”
柳仪煊轻哼了一声。
完颜康:“而且你们那个皇帝昏聩无能, 整日醉在温柔乡, 甚至为了一己私欲, 逼得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四处都是起义。这样的王朝, 怎可能长久?你说是不是?”
柳仪煊写:这些都可以解决。
完颜康笑着问:“怎么解决?靠你们做出来的那些会冒烟着火的东西?”
柳仪煊放下笔,警惕地看着他。
完颜康说:“姐……你不用这么防备我。行国弄出了那么大的阵仗,知道那东西的人,必定不在少数。随便打听一下就能弄清楚了。再不然花些银子,童贯一党都爱财,只要肯出重金,想知道什么都不难。”
柳仪煊指了下自己身上的红袍。
完颜康:“绯色章服,你的品级在六品之上。”
柳仪煊拿起笔:我是大行的官。
完颜康:“大行就这么好?”
柳仪煊:若有一日,你发现自己并非金国王室,而是大行的寻常百姓,你会如何选?
完颜康:“我生来便是皇孙,即便身体中有一半汉人的血,也仍旧是金国小王爷,绝没有其他可能。”
柳仪煊点了点头。
完颜康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他忍不住追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柳仪煊写:我说了你就会信吗?
完颜康哑口无言。
当然是不信的。
且不说他是大行的官员,两人立场不同,本就算是敌人。
而且柳仪煊还曾经潜伏在他家里,险些害了他们一家人的性命。柳仪煊没有表面那么值得信任,他欺瞒了自己太多东西,连性别都是假的,还有什么能是真的?
哪怕曾经的情谊仍在,完颜康也不可能相信他。
他换了个话题:“在城门口见面的时候,你是不是想对我爹说些什么?是和你的嗓子有关吗?”
柳仪煊:是他害我无法说话的。
完颜康不信:“怎么可能?我爹是大金的亲王,不可能与你见过面。如果真的见过,你就不会到我家来做奸细了。”
柳仪煊眼中浮现出一抹恨意,他低头书写:他当年看中了浙江牛家村的杨夫人,为了霸占她,和当地的官兵勾结在一起,让官兵烧杀抢掠,他则是带着人过来英雄救美。杨夫人的丈夫被他所害,身受重伤不知所踪。我的父母死在了那场浩劫里,嗓子也被烟火熏哑,从此再也无法开口讲话。
完颜康反应强烈:“你胡说!谁不知道我爹向来不近女色?他对母亲一往情深,绝不是那样的人!他是堂堂金国王爷,怎么可能去抢他人之妻?更何况只是一个村妇?我母亲已是绝色,我爹有了母亲,怎能看得上其他人?”
柳仪煊:那位杨夫人是秀才之女,饱读诗书,秀外慧中。她娘家姓包,名为惜弱,就是你的母亲。
一直以来,完颜康都没有听人说起过母亲的出身。
他只知道包惜弱一直守着那间小屋,时常望着那把铁枪流泪。
完颜康曾经问过父亲,母亲为何要那样,却没有得到过答复。
他知道这件事是父母的禁区,从来都不敢打听,见到纸上写的文字,完颜康立刻把这些内容和母亲在王府的表现对上了。
完颜康无法相信:“胡说!你这行国奸细,不要挑拨离间!我父母关系好得很!”
柳仪煊很镇定:你的父母关系如何,与我无关。我只恨不能杀了完颜洪烈,以慰藉爹娘的在天之灵。
完颜康:“都是假的!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那人在蒙骗你,他故意这样利用你的,你若是真的对我爹下手,绝不可能成功,就算不死,被抓起来关到牢狱里,一样没有好下场!”
柳仪煊笑了笑:你觉得我现在过得很轻松吗?
完颜康:“只要你来金国,我可以答应既往不咎。”
柳仪煊: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复仇。若非有仇恨支撑,我怎会以残疾之躯投身官场?康儿,不要再让母亲难过了。她已经够苦了,若非有入府前的那段记忆支撑,她怕是早已驾鹤而去。你要是不想失去母亲,就不要再像从前那样哄骗她了。
完颜康气愤地拍了下桌子,把他手上的毛笔夺走,“不要再写了,我不想知道!你的花言巧语是没有用的!”
柳仪煊神色淡淡,没有分毫不悦。
完颜康:“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
柳仪煊平静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完颜康心里很不舒服。明明柳仪煊看起来柔和极了,没有半点压迫感,他却被看得很不自在。
完颜康一拂衣袖,愤愤离去。
薛沉:【可恶,怎么连我的毛笔一起拿走了!】
系统:【他嫌你话太多。】
薛沉:【你是不是也在嫌我话多?】
【没有。】系统顿了一下,【不过你话确实有点多。】
薛沉:【都是因为你太沉默了。自从有了大绵,你就一天比一天沉默,我很担心你会在沉默中变态,所以才主动找你聊天的。】
系统:【我谢谢你啊!】
到底是谁变态啊?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把完颜康气跑之后,柳仪煊洗了把脸,去了宴会上。
完颜康已经坐在了完颜洪烈旁边。
少年一袭红衣,头戴金冠,满身都是贵气。他神情郁郁,低头安静地吃饭,眼睛时不时地看向旁边的父亲。
完颜洪烈推杯换盏,和行国的官员相处的很融洽,没有留意到儿子的异常。
柳仪煊坐在了童贯旁边。
童贯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眶有些红,知道这孩子应该是哭过了。
毕竟是共事了许久的心腹,他难得生出几分慈爱,低声问:“那金国的小世子没有为难你吧?”
柳仪煊摇头。
童贯拍拍他的肩膀:“看他年纪不大,怕是有些孩子气。如果他怪罪你,你也别放在心上。你已不是枢密院的人,今后无需再做这样的事情,不愁交不到朋友。那位世子本就跟你不是一路人,以后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柳仪煊点头。
完颜洪烈突然道:“柳大人,久别重逢,实在是喜事,小王敬你一杯。”
柳仪煊大概是几个马甲中身体最差的那个了,一顿饭不吃都有可能晕过去,平时也是滴酒不沾,哪怕在赵佶举办的宫宴上,都没有被逼着喝酒。
完颜洪烈的语气很温和,但是态度强硬。
他一直举着酒杯,目光直直地注视着柳仪煊,看起来不逼他喝下这杯是不会罢休的。
柳仪煊拿起手边的杯子,和完颜洪烈遥遥举杯,一口将杯子里的液体喝光。
系统:【你受得了这个气?】
薛沉:【这是水,我刚才自己倒的。】
系统:【哦。】
薛沉:【幸好来之前找小粉传过功了,要不然还不会装得这么像。】
他运转内力,逼迫着气血上涌,苍白的脸上泛起几分红晕,看起来多了几分媚意。
完颜洪烈又倒了一杯酒,他继续对柳仪煊说:“这杯是替王妃敬的,她一直挂念着你,柳大人一定不要拒绝。”
柳仪煊又从酒壶里倒了杯水,一口喝净了。
童贯低声警告他:“你现在代表的是大行的脸面,千万不要出丑。赵王心思不纯,不要再顺着他的话做了。”
柳仪煊点头。
完颜洪烈笑着说:“本王竟不知道,行国何时准许女子入朝为官了?”
系统:【他夸你长得好看。】
薛沉:【当众说这种话,他活得不耐烦了。我还没有找他麻烦,他倒是先害起我来了。】
系统:【弄死他!】
薛沉:【迟早的事,但是现在不行。他要是死在这种时候,行国和金国可是要开战的。我爹那边还在忙着招兵买马,新兵没训练出来,上战场就是白白送死。】
系统:【那怎么办?】
薛沉:【过两天再说。】
童贯道:“仪煊气质绝佳,容色出众,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男子。他的智谋和手段不比其他人差,就算口不能言,依然立下了赫赫功劳。凡是有功者,必定会脱颖而出,得到重用的。”
完颜洪烈:“童大人说的是,本王敬二位一杯。”
完颜康看着柳仪煊,见他眼神朦胧,似乎已经有些醉了,但还是很给父亲面子,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他就不能少喝一点吗?隔着这么远,爹又不会亲自过去查看!
完颜洪烈低声道:“心疼他了?”
完颜康:“没有。”
完颜洪烈意味深长地说:“你年纪还小,不知人心险恶。他若真的只是柳儿倒也无妨,可他却是行国派来的细作,险些害得咱们家破人亡。倘若那日中招的人不是你五叔,而是我,他同样不会手下留情的。”
完颜洪熙已经残废,失去了作战能力。
金人向来崇尚武力,哪怕他是皇帝的亲儿子,一样会被厌弃。
只差一点,赵王府就会像荣王府一样败落。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那个看似柔弱无辜的柳仪煊。
完颜康:“孩儿知道了。”
完颜洪烈:“他对你没有防备,若有机会,想办法把他带到我这里,不要被他人发现。他在王府时,府上丢失了不少重要的信件,咱们的同胞死伤无数,与蒙古那边的协作也没能完成。我必须弄清楚,柳儿都盗走了什么。”
完颜康点了点头:“爹你放心,交给我吧。”
完颜洪烈:“好孩子。”
他们父子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厅堂并不算大,完颜洪烈和儿子说话时,其他人有意放低了声音,童贯隐约能听清几句话。
只是完颜洪烈谨慎得很,和完颜康交流时用的是女真话,就算听到了,也一样听不懂。
童贯低声问柳仪煊:“你能听懂吗?”
柳仪煊点了点头。
童贯:“那就好,把二人的交谈记下来,回去跟我详说。”
柳仪煊点头。
宴会散后,柳仪煊跟着童贯一起离开,去了童贯那边。
他把自己听到的东西写在纸上,添油加醋后,递给了童贯。
其中不乏一些对童贯的贬低,说他是太监还留胡子,等金国把大行攻打下来,可以送给五王爷。
童贯和蔡京走得很近,见识过金国的实力后,原本有些动摇,想着只要有能力,在哪儿做官不是做官?
现在他气的不行,看到那张纸就破口大骂,说完颜洪烈痴心妄想,休想攻下行国。
薛沉很满意:【你看,大行的人,还是很有血性的。】
系统:【你管这叫血性?我怎么感觉睡一觉就没了?】
薛沉:【不管怎么说,暂时拥有也是拥有。蔡京为什么跟金国勾结,不就是因为金国给的价格高吗?金国人少,也不熟悉大行的政治,如果能攻下大行,继续任用这些权臣,蔡京再糊弄一下老板,可比现在的要过得舒服多了。
【我现在直接戳破金人给他们画的饼,以后再交出手上权力的时候,这些人就该好好想一想,金人是否会如约兑现承诺了。】
系统:【赵佶不会也吃这个饼吧?】
薛沉:【这个人脑子不清醒,被佞臣们哄得太天真了,不能以常理推论。谁家敌军打来的时候,打开城门,洒了一把黄豆下去就打完仗了?弱智程度堪比齐国田子建,田子建也没好下场,活活饿死。】
系统:【田子建是谁?】
薛沉:【战国时齐国的最后一任君王,始皇帝统一六国的最后一个阻碍。嬴政答应不杀他,还给他封地,他就直接开门投降了,结果那个封地就是一片荒山。嬴政把他关进去,不准出来,也没什么吃的,没过几天人就没了。不过相对来说,齐国的百姓倒是没有什么伤亡,不像赵国那样惨烈。】
系统:【赵国怎么了?】
薛沉:【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的内存到底有多大?有500M吗?】
系统:【当然有!不要小看我!】
薛沉:【你在自豪什么?大号垃圾桶罢了。】
系统:【呜呜。】
柳仪煊没有回自己的住处,他在附近转了几圈,透过金国侍卫的谈话,找到了完颜洪烈的位置。
完颜洪烈来这边的目的不是为了谈和,而是为了弄清楚行国军队使用的武器究竟是什么,好在以后的战役中做出防备。
宫九让他自己开价购买那些武器的信息,连报价都没给。
完颜洪烈又不是冤大头,他得先看看,能不能亲自查明,就算查不到那些东西的制作方法和具体威力,也要弄清楚它的价值,再报价的时候,就不会报多了。
柳仪煊躲在暗处,看到完颜洪烈吩咐手下乔装改扮去军中查询。
他静静地返回,给隗少宁写了个条子,让他派人盯着那些金人,若有人敢对士兵下手,立即抓捕。
隗少宁领命而去,很快抓到了四个金人。
柳仪煊没有审问他们,直接命人关了起来,汇报给童贯,试探他的态度。
童贯得知柳仪煊抓到了图谋不轨的金人先是一惊,连忙问道:“你没把他们杀死吧?”
柳仪煊摇头。
童贯:“那就好……金人若是丢了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借此狮子大开口,跟咱们讨要说法,到时候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柳仪煊拿起纸笔:不如把他们直接带到完颜洪烈面前,让完颜洪烈自己解释?
童贯思考半晌:“不妥,完颜洪烈看似温文尔雅,实则狡诈极了,他若是不肯承认那些人是自己的下属,岂不是要倒打一耙,说咱们有意陷害他?”
薛沉:【看他拧巴的。】
系统:【他就是单纯的不想惹事吧?感觉如果你拿不出好的计策,完颜洪烈如果诘问起来,这个锅还是要你来背的。】
薛沉:【很巧的是,我刚好有好计策。】
柳仪煊继续写:那就交给完颜洪裕。
童贯愣了愣:“绛王?他们可是亲兄弟,交给完颜洪裕,和直接找完颜洪烈讨要说话有何分别?他们金人向来团结,肯定会维护自己的兄弟。”
柳仪煊看他这副不开窍的模样,只能继续写:大人,你忘记完颜洪熙的事了?
完颜洪熙……
他性格暴戾,品性极差,但是军事能力还算不错,很受金国皇帝的器重。
后来完颜洪烈受挫,邀请完颜洪熙到府上修复关系,柳仪煊用计把他打成了残废。完颜洪熙在弟弟的府上受伤,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完颜洪烈的身上,让完颜洪烈消沉了一段时间,就连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而完颜洪熙也成了废人,再也不足为惧。
童贯渐渐地回过味:“兄弟阋墙,不是什么稀罕事。还是你们年轻人头脑灵活,我老了。”
柳仪煊写:大人的心思在军中要务上,自然无暇处理这些小事。下官身在其位,本就是做这个的。能为大人分忧,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系统:【这是你第一次吹捧他吧?】
薛沉:【没办法,现在手上有纸笔,以前能省略的交际,现在不能省了。】
系统:【你弟要是知道了,该有多难过啊,他清高的哥哥,竟然也迫不得已做了这种事情。】
薛沉:【少写小作文,大号垃圾统。】
系统:【……】
和童贯商量好具体的计策,顺便预判了一下完颜洪烈的反应,童贯安下心,喊了人过来,让他们把抓住的金人送到了完颜洪裕那边。
完颜洪裕和完颜洪烈一路同行,对完颜洪烈的手下并不陌生。
看到这几张熟悉的面孔,他就猜到了这是完颜洪烈的人。
童贯没有多加指责,只是讲明事实,告诉完颜洪裕,这几人鬼鬼祟祟,偷袭行国士兵,疑似图谋不轨,请他多加管教,其余的话并未多说,也没有借着这个事情要好处的意思,直接把完颜洪烈的把柄递到了他的手上。
完颜洪裕连辩驳都没有,温和地给弟弟接下了锅,当众替完颜洪烈道了歉,声称会私下教训他,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童贯心满意足,回去找到柳仪煊,把事情的经过告知。
他欣慰地说:“你的计谋果真不错,这样一来,既教训了完颜洪烈,又挑拨了他们兄弟间的关系。难怪赵王会和荣王决裂,有你出谋划策,对付金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柳仪煊谦虚地写:下官自幼在机速房中长大,这些手段已经习以为常。若非大人掌管枢密院,下官又怎能在机速房中安稳度日?下官能有今日,多亏大人的栽培。
童贯笑道:“不愧是许轻容的儿子,跟你爹一样谦逊,将来必成大事。”-
“三角形,这里也有。”
陆小凤神色凝重。
他从京城一路来到北地,刻意留意后,发现画着三角形的地方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因为图案简单极了,随意就能复刻,陆小凤怕把九公子的势力和普通的商铺弄混,特意留心过店里的人,无一例外,都发现了违和之处。
这方势力实在是庞大,远远地超过了陆小凤的想象。
仅凭他自己,是没有办法和这种势力抵抗的。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陆小凤还是懂的。他没敢打草惊蛇,一直在暗中探查九公子的行踪,不再像从前那样一无所知。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九公子名为宫九,性格冷酷,喜着白衣,剑法极其精妙,是个难得的绝世剑客。
陆小凤打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浑身冰冷,后背都冒了冷汗。
他实在是太像西门吹雪了!
陆小凤来到了万梅山庄名下产业,虽然没有在这里发现三角形的记号,却在旁边那家店前见到了!
他和西门吹雪相识已久,很清楚西门吹雪的为人。
西门吹雪是个很真诚的人,他对俗世毫无欲望,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练剑上。
可是西门吹雪一年只离家四次,谁又能知道,他在山庄时都做了些什么?
陆小凤没有证据证明九公子就是西门吹雪,他更不敢亲自去问。
如果西门吹雪想要杀他,哪怕他的灵犀一指已经大成,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接下西门吹雪的剑。
而且陆小凤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他也不愿在找到关键线索前,引起西门吹雪的警觉。
毕竟九公子的背后还有罗刹教。
陆小凤忧愁地坐在那间画了三角形的店铺门前:“唉。”
“叮。”
突然他的面前多出了一枚铜钱,打了个转,躺在了地面。
陆小凤拿起钱,抬头看去,就见到穿着白衣的俊美僧人正含笑看着自己。
这张脸上的神情平和恬淡,陆小凤的愁绪都淡了许多。
陆小凤笑道:“小师父这是把我当成叫花子了?”
青檀:“施主似有烦恼,小僧特来渡你。”
陆小凤收起了钱:“你才该是施主,这钱给了我,可就不能要回去了。”
青檀:“自然。”
陆小凤:“你准备如何渡我?”
青檀:“聊天。”
陆小凤笑了笑,他可不会把自己在查的事情轻易说出去。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青檀:“喝酒。”
陆小凤:“和尚也喝酒?”
青檀温和地说:“施主放心,小僧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陆小凤哭笑不得:“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青檀:“施主不信?”
陆小凤:“信!我有一个朋友,也是个和尚。他有时候很老实,哪怕犯了一点小错,都要磕几百个头赎过。但他有时候一点都不老实,不止吃肉和酒,偶尔动手杀人,还会对姑娘起色心。”
青檀蹙眉。
陆小凤留意到他的神情变化,暗道青檀果真清净高洁,敬爱佛祖,就连听一听老实和尚做的事,都会觉得不舒服。
他方才说的喝酒,定然是假的,只不过是为了让他打起精神来才故意这么说的。
如果连青檀都不是正经和尚,世上还有几个正经和尚?
“青檀,走了。”
停靠在路边的马车里,突然传出一道年轻的男声。
陆小凤:“里面的人是你的朋友吗?”
青檀微笑:“亦敌亦友。”
薛沉:【亦弟亦子。】
系统:【……】
陆小凤:“你是随他一起来的?”
青檀:“是。”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里面的公子果真很年轻,他的五官深邃,冷冽无俦,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那公子冷冷地说:“你若不走,就留在这里吧。”
青檀无奈一笑,朝陆小凤行了一礼,回身进了马车。
陆小凤:“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宫九放下车帘的动作一顿,他打量着对方:“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道:“是我。”
宫九放下帘子,对青檀说:“我竟不知,你和陆小凤还有交情。”
青檀微笑:“莫要吃醋。”
宫九眉头一跳:“谁吃醋了!”
车夫驾驶着马车缓缓离去。
陆小凤站在原地,迅速回忆了一边那位公子的样貌和神态:“难不成他是小七假扮的?”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追上去。
他早已暴露在了九公子的视线之中,哪怕现在动作隐蔽,迟早会被九公子发现的。不能连累玉七,更不能连累其他无辜的人。
陆小凤继续查三角形。
他发现这些三角形都是等腰锐角三角形,而且都不是随便画的,锐角指示的方向,必定会有异常。
察觉到这一点后,陆小凤有意靠近,遇到意外的频率果真大大增加了。
他在用饭时会遇到一些狠毒的江湖人,住宿的时候会遇到谋杀案,就连离开城镇,去了郊区,都会遇到帮派火并,或者匪徒拦路。
这让陆小凤更加确定,自己查的方向是正确的。
越是危险就越说明他离真相越近。
陆小凤来到了下一个镇子,找了家画着三角形的铺子歇脚。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大堂的白衣僧人,以及他身边那位同样穿着白衣,却如同冰雪一般冷酷的青年男子。
陆小凤笑着打招呼:“又见面了。”
青檀合掌:“有缘自会相见。”
宫九冷冷地说:“怕是闻味而至。”
陆小凤:“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完了,你弟还是没有逃过命运,出现在了陆小凤的面前。】
薛沉:【我创造了很多干扰事项,陆小凤没有进入生死攸关的形式中,不会像原著那样直接和我弟对上。】
系统:【万一你弟发病,会不会被他打死啊?】
薛沉:【他敢!当我是死的吗?】
系统:【这个他指的是谁?】
薛沉:【还能是谁?当然是陆小凤!他要是敢当着我的面杀死我弟,我就跟他绝交!全部都绝交!】
系统:【……】
早在杀人笛声的时候,宫九就留意到了陆小凤。
他知道陆小凤和裴锐的逃亡,也知道陆小凤和太平王有些交情,更听说过陆小凤在江湖上的名声。
宫九对陆小凤有几分好感,只是这个人太爱管闲事了。
如果被他盯上,无名岛势必会暴露,到时兄长也会知道一切。
所以宫九派人盯着陆小凤,还给他了些钱,试探他能否为自己所用。
没想到陆小凤一直到处乱窜,搅黄了他很多事情,可是却从来没有摸到点子上,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而且薛沉已经知道了无名岛的事,宫九也就没有以前那么惧怕了。
他神情冷淡倨傲,不管陆小凤说什么,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店家把饭菜端上桌。
青檀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用饭。
陆小凤见他一点都不挑食,忍不住问:“你不忌讳荤腥?”
青檀淡淡道:“我四海为家,并无产出,亦无金钱,向来是别人给什么便吃什么,为何要挑剔?”
陆小凤:“这倒也是,佛家教义便如你所说。”
过了一会儿,陆小凤的饭菜也送了上来。
陆小凤看看自己的,又看看青檀和宫九的,喊住了小二:“为什么我的饭跟他们的相差这么多?”
小二看了眼宫九:“自然是因为这位公子多加了钱!”
薛沉:【这败家子,整整五十两黄金!】
系统:【为什么他在自己的产业这里吃饭还要给钱?】
薛沉:【不然你以为这些人为什么会帮他办事?】
系统:【你弟这是创造了多少盈利啊,他真的是个经商的天才。】
薛沉:【背后有其他帮派撑腰,官府也得让路,本地的商业基本被他垄断,挣不到钱才怪。】
陆小凤讪讪地放开了小二。
他看向宫九:“还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宫九:“你不认得我?”
陆小凤:“是很眼熟,可我想破了脑袋,都没有记起来在哪里跟你见过面。”
宫九心知,陆小凤要么是偶然见到过兄长,要么是发现了他和太平王眉眼间的相似之处,只是一时没有往那方面想,才没有认出他来。
他淡淡地说:“我给了你这么多钱,你却连财主是谁都不知道。看来陆小凤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陆小凤并不在意他的贬低,他警惕起来:“你就是九公子?”
宫九:“的确有人这样称呼我。”
陆小凤:“我之所以会连续与你见面,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因为这些画着三角形的店铺,都是你手下的产业!”
宫九:“……”
陆小凤狐疑:“你脸红什么?”
系统:【二角形。】
青檀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系统:【你说宫九是犯病了,还是想到了你用二角形调笑他的场面?】
薛沉:【这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系统:【因为那一幕真的很美好,你看起来特别温柔。】
薛沉:【我一直都很温柔。】
系统:【……】多大脸?
宫九声音愈发冷酷:“劝你少管闲事。”
陆小凤气势很强,注视着他的眼睛,用玩笑的语气说:“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有些麻烦会主动找上我。我不过是像从前一样四处游玩,就被卷入了各种各样的案子里。我几次遇险,当然要把事情查清楚,没想到却发现了这些案子的背后,竟然都是同一方势力。”
宫九:“……”
薛沉:【我弟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让陆小凤别管他为什么会脸红。陆小凤的话,直接让他无语了。】
系统:【原来如此,那你弟还挺自作多情。】
薛沉:【确实。】
陆小凤突然问:“你真的是九公子?”
宫九冷哼了一声。
陆小凤:“我能不能摸摸你的脸?”
宫九脸色一变:“你想做什么?”
系统:【这又是什么意思?】
薛沉:【我弟以为陆小凤知道了他是太平王世子,毕竟我们是双胞胎,他听到陆小凤的这种要求,首先想到的就是我。过几秒他就反应过来了,陆小凤只是想看看他脸上有没有易容。】
系统:【你弟真的好在意你。】
薛沉:【显而易见。】
陆小凤歉意地说:“我知道有些很失礼,但是这件事情真的对我很重要。”
宫九:“不能。”
陆小凤遗憾地说:“好吧。”
青檀吃完了饭,淡淡道:“孽火焚身,想必痛苦至极。”
宫九冷冷地看着他:“我会忍耐。”
青檀:“你又能忍多久呢?”
宫九:“忍到忍不了为止。”
陆小凤一头雾水,安静地看着两人,没有出声打扰。
他还在思考宫九是玉七的可能性。
玉七和宫九都在为玉罗刹做事,玉七的易容术高超,隐藏在暗处,可以随意扮作任何人。
他给自己线索,让自己来查三角形的标记,陆小凤才能有这么大的进展。
宫九一直行踪隐蔽,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还有方才宫九和青檀的话……
除了玉七,还有谁会吃朋友的醋?
陆小凤无法确定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玉七,但是他很清楚,玉七易容成其他人,势必会将那个人模仿地很到位。他只要盯着这位白衣公子,就能得到关于宫九的线索。
薛沉:【现在陆小凤应该不会轻易打死我弟了,但是我弟有可能对陆小凤痛下杀手。】
系统:【你弟要是对陆小凤下杀手,你会怎么办?】
青檀会出手相助吗?
薛沉果断回答:【建个地下室,打断腿关进去,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系统:【……】
第166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41000营养液加更)
青檀提醒道:“他不会领你的情。”
宫九:“不需要他领情。”
青檀见劝不动他, 低眉敛目,不再多言。
系统:【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薛沉:【就是上次我弟误解的那个,他的欲望过于强盛, 导致我替他承担恶果,每次他一作恶, 我的身体就会变差。】
系统:【他真信了啊?可是他也没有收手呀。】
薛沉:【这不是已经在忍着不挨打了吗?大的事情不想改, 就只能改改这些小的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点。他忍耐力那么好, 说不定真的戒掉了呢?】
系统:【如果他真的戒掉了, 陆小凤是不是打不过他了?到时候还有谁能制得住他?】
薛沉:【我们啊。】
系统:【我不太行,我是废物。】
薛沉:【没说你。】
系统:【……哦。】
系统已经弄明白了一切,唯有陆小凤依然云里雾里的。
他只听明白了, 九公子在为了一个人,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那个人必定对他很重要, 只是不知那人是男是女, 是何身份。
还有,青檀为什么会和九公子相识,而且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他们认识多久了?莫非青檀也是罗刹教的人?
陆小凤在一瞬间想了很多,依然沉默地看着两人交谈。
宫九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他放下了筷子,神色愈发紧绷,脸上的红晕迟迟没有消散,看起来有些病态, 似乎非常不舒服。
青檀垂着眼睛, 装作没有看到。
宫九也好似已经习惯了似的, 变换了一下姿势,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只是拿筷子的手非常用力,陆小凤已经看到了上面的青筋。
不知为何,陆小凤觉得有些尴尬。
宫九安心吃饭,餐桌上的氛围变得冷淡。
陆小凤不明白现状,不好擅自开口,他看了眼青檀,希望这位小师父能多讲几句话。
青檀装聋作哑,低着头谁都不看。
薛沉:【我应该弄串佛珠带的,尴尬的时候可以闭上眼睛盘盘珠子,装作很忙的样子。】
系统:【假装在玩手机是吧?】
薛沉感叹:【还是你懂我,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系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在骂自己是狗。
薛沉:【这狗东西的耐性果然不错,自从我跟他说过以后,这都三四天了,都没有挨过打。他以前真是故意不想忍的,天天打扰我睡觉,太可恶了。】
系统:【你不担心他忍不住吗?】
薛沉:【他都这么大人了,自己心里肯定有数。而且我担心也没用,青檀说的话没什么分量,总不能本体亲自过来劝他挨顿打吧?陆小凤还在这儿呢!】
系统:【好像确实是这样……原著中的陆小凤打了宫九好几次,不知道这次,陆小凤还有没有机会……】
宫九吃完饭后,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他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快步离开客栈,去了外面的马车里。
青檀喊了小二过来结账,从袖子里掏出一些铜板,付了这顿饭钱。
其实宫九是给过他黄金的,可是现在宫九不在,青檀根本不想用黄金结账,倒不如花卖画挣来的钱,这样还能把黄金存下来。
陆小凤:“店家不是说,你们已经高价付过饭钱了吗?”
青檀笑了笑:“这是额外的钱。”
陆小凤也笑:“青檀师父也会说谎吗?”
青檀:“我说过的,我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陆小凤打量了他一会儿,确实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颈上没有挂珠,手上也空无一物,除了僧衣僧鞋,再没有其他东西,清净地很。
再仔细看去,这小师父怎么连戒疤都没有?
可是他的神色安静恬淡,谈吐风雅,还充满了禅意,一看就是天赋出众的得道高僧。
陆小凤:“相识这么久,还不知道法师在何处修行?”
青檀笑了笑:“并无。”
陆小凤:“怎么会没有?我的悟性差,大师就不要再跟我打禅机了。”
青檀:“真的没有。我不过是独自修行佛法,并未真正出家,亦无度牒文书,算不得什么正经和尚。若是去寺院挂单,人家还要赶我出去呢。”
云游的道士和尚,在路过寺院时可以在那边留宿小住,也叫做挂单。
陆小凤很惊讶,仔细想想,又好像理所应当。
跟老实和尚做朋友以后,他对和尚就没有什么刻板印象了。虽说青檀看起来很符合世人对僧侣的认知,但也不能代表,他必须事事都要符合世俗的要求。
陆小凤很佩服他:“你果真洒脱。”
青檀微微一笑。
外面的侍卫过来催促:“大师,九公子请您过去,准备出发上路了。”
青檀起身,对陆小凤行了佛礼:“后会有期。”
陆小凤根本没有想过与他们分别,他厚着脸皮跟上去:“青檀师父,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青檀:“不知。”
陆小凤:“你为什么说,跟宫九亦敌亦友?”
青檀温和地说:“随口胡言罢了。”
陆小凤睁大眼睛。
系统:【你人设崩了啊!陆小凤都震惊了!】
薛沉:【根本没有崩,青檀的人设是骗子,根本不是什么大师。】
陆小凤没想到,温文尔雅的青檀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没有度牒,就不用遵守戒律了吗?
他感觉自己还是刻板了。
陆小凤:“真没想到,你竟会说谎。”
青檀双手合十,微笑着说:“阿弥陀佛,施主可以报官抓我。”
陆小凤:“这倒不至于……”
青檀:“施主还有其他事?”
陆小凤有很多疑虑,可是宫九那边的人一直在催促青檀,他只好道:“没有了。”
青檀再次道别,进入了马车里。
马车缓慢地驾驶离开,陆小凤似乎听到了很细微的,压抑着痛苦的呼声,正是那位九公子的声音。
陆小凤心想,难不成九公子身患重疾?还是他中了什么毒,时常发作?-
薛沉:【我弟真是个人才。】
系统:【确实,一般人做不出这么骚的事情。】
宫九的面容冷酷,闭着眼睛端正地坐在车厢中,青檀遵从他的要求,在旁边念诵《清心谱庵咒》。
《清心谱庵咒》就是《清心咒》,对于修身养性很有帮助,青檀的声音温和冷淡,念经时充满了佛性,似乎远离了尘世,又透着悲悯。
他反复诵念了几遍,宫九却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越来越难受了。
青檀停下来,“你心中不净。”
宫九睁开眼睛:“是。”
青檀容貌和声音虽和兄长相差很大,可是他的气质,像极了大哥。
大哥也是总是这般温和,但是却又淡淡的,看似有些冷漠。
宫九听着和尚念经,总会想到大哥卧在榻上,手持佛经时的样子。
青檀:“是杂念,还是执着?”
宫九:“何为执着?”
青檀:“执着便成魔。”
宫九:“那就不是。”
青檀笑了笑:“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魔是什么。”
宫九一直都很清楚,他的魔就是太平王,与兄长无关。
宫九:“敢问大师,如何破魔?”
青檀:“灭。”
薛沉:【怎么感觉我弟这么崇信青檀?他不会真的要入道吧?】
系统:【也可能是病急乱投医?感觉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才会找青檀做心理疗愈。】
薛沉:【幸好青檀就是我,换成其他人,早就把他给忽悠瘸了。】
系统:【现在就没有吗?】
宫九若有所思:“灭……”
薛沉:【大傻子!我话还没说完呢,他怎么不继续问了!】
系统:【他不会真的要直接杀了你爹吧?】
薛沉:【我真服了,一点悟性都没有,还想修佛,下辈子吧。】
青檀主动解释:“灭即为涅槃,灭尽执着,即为灭谛。想要涅槃,还需放下。知于前非,终身不作。”
宫九:“若我去寺庙拜忏……”
拜忏是一种仪式,跪在佛前忏悔自己的罪行,最开始是真心忏悔的人才会这么做,后来渐渐的就变了味道,从手段变成了目的,跪得再久,心里不开悟,也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而已。
青檀:“本末倒置。”
宫九:“你修行的佛,似乎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青檀:“其他人是什么样子?”
宫九:“他们都相信神灵。”
青檀:“可佛不是神,迷为众生,悟即是佛。正如同孔子之于儒家,是圣人,是大智慧者。只是后来人信他,便将他变成了神。”
宫九:“我明白了。”
系统:【你弟还是有点悟性的。】
薛沉:【我怎么觉得,这狗东西心里还是在想我?】
系统:【为什么会想你?有什么关联吗?】
宫九:“正如同祖先,活着的时候是人,离世后,子孙后代遵从祖辈的规训教导,建宗立庙,日日祭拜,人也会变成神,且永远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
薛沉:【你看,我就说吧?】
系统:【啊?】
宫九期待地问:“大师,我能否为亲近之人建造生祠祈福?”
系统:【……】
现在它听明白了。
薛沉:【我就说,这玩意一点悟性都没有,一天天的脑子里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系统:【确实。】
尽管心里很无语,青檀还是要摆出一副温和慈悲的模样,耐心地说:“他可有功德?”
宫九:“他悲天悯人,曾只身前往灾区,救数万人于水火,这些功德可够了?”
薛沉忍不住骂他:【要不是他在背地里纵容,隆兴府的人也不会过得这么惨,轮得到我去救吗?】
系统:【但是他心里有你。】
薛沉:【有个屁用!】
青檀含笑摇头:“曾有梁武帝为寺院捐赠金银不计其数,达摩却说,他没有功德,如同跟随的影子,看起来有,实则是没有的。他的确救了许多人,只是他所做的,全都是为了你,这些功德同样虚无,算不得数。”
宫九:“为了我……”
他思虑片刻,冲着青檀回了一礼:“大师是说,他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
青檀:“若是没有你,他还会去做吗?”
如果宫九不在隆兴府,那个地方离着京城这么远,薛沉说不定连那里发生了灾情都不知道,更不可能亲自赶过去。
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让宫九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他深深地呼了口气,拿出纸笔写了封信,让人送去太平王府。
系统:【他现在肯定很想你。】
薛沉:【自找的,要是他安分呆在家里,怎么可能遇到这些破事?】
青檀一路上都在开解宫九,宫九非常配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忍到了第九天,终于到了极限,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嘴,在车厢里打滚,抱着青檀哭嚎。
青檀早就没收了他身上的利器,现在宫九想要拿针扎自己都很难。
他眼眶发红,疯了似的啃咬自己,头发都散乱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忍不住……大师救我……”
青檀十分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薛沉:【我就不该来。】
系统:【你还没有习惯吗?】
薛沉:【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习惯啊!】
系统:【还以为你早就放飞自我,可以毫无负担地抽他了。】
薛沉安静了一会儿:【他也不想这样的。】
系统:【啊?】
青檀叹了口气,从车中下来,让外面的侍卫拿着鞭子进去。
里面传出夹杂着痛苦和愉悦的声音,宫九已经完全忘记了克制自己,沉浸在了快乐之中,不停地乞求鞭打。
青檀往远处走去,直到听不到宫九的声音他才停下。
系统:【你刚开始一直在宫九犯病的时候躲避,坚决不肯动手打他,其实是在心疼他吧?】
薛沉的睡眠其实还好,但是每次宫九一喊,他都会立刻从睡梦中惊醒。
在发现薛沉是个弟控之前,系统一直觉得他有些冷漠无情,现在回过头来看,其实是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埋在了心里,半点都没有透露过!
薛沉:【他活该。】
系统:【你嘴好硬。】
薛沉冷笑:【你再说一遍?】
系统这次不怎么怕他了:【你弟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而且自尊心也特别强,肯定不喜欢被别人看到他狼狈的那一面。如果其他人是畏惧他,躲避他,觉得他喜怒不定,深不可测,他应该不会觉得受辱。可要是有人看到他发病,用厌恶嫌弃的态度对他,他绝对会把人杀死。
【他看起来早就习惯了,可是如果有得选,谁想变成这样?你就是在心疼他,见不得弟弟这副毫无尊严的样子,才一直在逃避,不肯面对现实!每次他发作,你其实都很难过吧?】
薛沉:【那又怎么样?】
系统:【看吧,你承认了!】
薛沉:【我当初真的很讨厌你。】
系统:【为什么啊?】
薛沉:【说出来就能解决问题吗?而且这是我跟他两个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有些事情我不想多谈,只想找到解决的办法。】
系统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在怪罪自己不识趣。
薛沉:【跟你相处的时间久了,我才发现,你真跟个人似的。】
系统:【啊?】
薛沉:【各种情绪,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一点都不像电子宠物。你真的很通人性。】
系统:【……】
他们的脑内交流中断了一会儿,马甲各做各的事情,看起来有些忙,但是却意外地清净。
片刻后,系统问:【那你教训弟弟,是真的会感到快乐吗?】
薛沉:【对啊。】
系统:【……】
薛沉:【我弟是身不由己,但是他也确实很欠揍,这不冲突吧?要不是他喜欢挨打,我早就动手了,怎么可能这么曲折?】
系统:【……】
它都想出新的作文主题了!
变态还是那个变态,就算心疼宫九,也改不了他是变态的事实!
青檀在这里站了很久,一直到太阳落山都没有回去的意思。
系统刚做了错事,现在乖巧地很,没敢出声打扰他。
宫九走过来:“大师。”
青檀:“霞光璀璨,不妨一同观赏?”
宫九:“甚好。”
两人并肩站着看了会儿夕阳,但是谁的心思都没在夕阳上。
等太阳落山,宫九才道:“我又犯戒了。”
青檀:“你并非佛门弟子,无需尊重清规戒律,何必自责?”
宫九:“可是大师说……”
青檀:“小僧所指代的,是你所犯下的杀孽。”
宫九愣住,看向他的眼神变得不善:“大师为何不早点说?”
青檀:“伤身。”
宫九依然脸色不太好看:“不劳大师费心,我的武功早已大成,片刻之间就能恢复如初,无需惧怕这些。倒是这般忍耐,对我而言更加难熬。”
青檀:“凡事都要节制。”
宫九:“我知道。”
青檀不再多说,跟着宫九一起回到了马车上。
宫九安静了许久:“大师能否帮忙超度?”
青檀:“超度什么?”
宫九:“自然是我所制造的杀孽,还有死在我手上的亡魂。”
系统没忍住:【他真的歪了!】
薛沉:【好想打他,一整天的不思悔改,就想着做这些场面功夫。】
系统:【你打算怎么办?真的给他超度吗?】
薛沉:【不想干了。】
系统:【啊?】
薛沉:【青檀又不是真的大师,吃不了这个苦。我要跑路,再想不开过来开导他我就是垃圾统。】
系统:【……】踏实了。
果然还是被薛沉骂一骂比较安心。
宫九:“大师不愿意?”
青檀摇头:“心诚则灵,心若不诚,就算诵经万次,都不会有用的。”
宫九:“我的心很诚。”
青檀:“你敬畏兄长的心的确诚,可是对犯下的罪过却毫无悔改之意。我已在你身边跟随许久,你仍旧固执己见,想来并未诚心想改,既然这样,我就算说得再多,都毫无用处。不若就此分离,待到他日,你改变了主意,我们自会再见。”
宫九心知他说的有理,可是之前青檀说,就是因为他的罪孽太深,才导致大哥身体不佳。
这句话就像块大石头压在了他的心上,让他很不舒服。
他不想就这么放青檀离开,可是他的确没有悔改的意思,就算是青檀也没有办法。
宫九请求道:“大师若有闲暇,可否前往京中太平王府,去见一见我的兄长?”
青檀温言应下:“好。”
宫九不再挽留,到达下一个城镇后,放任青檀离开。
青檀站在宽阔的街道上,双手合十,神情温和地目送马车离去。
等到那辆车完全看不到后,青檀小声:“呸!傻逼弟弟!”
系统:【这不是已经分开了吗?不用再受他的气了。】
薛沉:【愚蠢的系统,你看那辆马车前进的方向,不觉得熟悉吗?】
系统:【我感觉全都差不多……】
薛沉:【那个方向,是要去见完颜洪烈吧。我早就猜到了我弟要跟完颜洪烈见面,但是真的没想到,青檀已经给他洗脑了这么久,都没有让他改变。】
系统:【你是不是拿他没办法了?】
薛沉:【怎么可能,办法多的是。只不过要提前做好准备,毕竟我弟还有那么大的势力,想要直接拿下他,得花费一些精力。】
青檀来到镇子上,支了个摊,继续卖字画-
陆小凤现在不止在查三角形,还在查宫九的行踪。
他一路跟随宫九来到前线,发现这边的三角形依然很多,甚至金国那边,也有不少宫九的势力。
他越想越发愁,宫九做得这么大,谁还能对付得了他?
总不能请太平王出兵,把这些地方帮派全都剿灭吧?
唯一幸运的是,九公子并非西门吹雪,哪怕同样身穿白衣,神色冷酷,擅长用剑,他们的确是两个人。
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无关,陆小凤也就能放心地查案了。
陆小凤找到了一家画着三角形的客栈住下,又去了一家画着三角形的酒楼。
他暗中观察着两处铺子里来往的客人,透过他们的谈话,打听客人们的身份,果真被他发现了某些相同之处。
陆小凤确定,九公子在此地的铺子,依然和当地帮派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那些帮派都归六分半堂管,但也算是半个九公子的人。
九公子派人帮他们经营,给他们送人又送钱,不管是谁敢打扰他们做生意,都会被很快压制,哪怕是官府,都动摇不了这些商铺的根基。
原本在行国倒也还好,现在是战乱的地区,行国和金国的交界之地,当地的府衙本就没有什么威严,更打压不过地头蛇。
陆小凤跑了好几趟,依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感觉凭着“三角形”来查实在太慢了,根本接触不到罗刹教的核心,还是抓住九公子那条大鱼才能查到更多的东西。
打定注意后,陆小凤便打探宫九的行踪,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了宫九这边。
宫九依然乘坐着那辆极其豪华的马车,马车特别宽敞,无法走寻常的小路,大多数时候都是走大路的,也方便了陆小凤追踪。
他跟着马车,来到了偏远的郊外。
九公子的侍卫们警戒起来,围绕在他的两侧,看起来是在防备着什么人。
陆小凤找了个地方躲避,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远处传来骑马的声音。
十几个金国人来到了这边,为首的那位衣着尤其华丽,他穿着汉人的衣服,身形高大,但是容貌儒雅,看起来彬彬有礼,很有气度。
那个汉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从马上下来,微笑着说:“本王来晚了,还请九公子勿怪。”
陆小凤心中一紧。
这人带着金人侍卫,而且骑术高超,应该是金国的哪位王爷。
九公子和金人王爷私下接触,肯定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罗刹教果然图谋不轨,早就有了入主中原的心思,说不定他们会帮助金国对付行国,金国占据江山,罗刹教称霸中原……
难怪玉七如此谨慎,连真名都不敢透露。
如果罗刹教真的做这么大的事情,玉罗刹绝不会坐视不理,说不定他已经潜入了中原,暗中观察着一切。
宫九:“我的诚意,你已经见到了。可是我却没有感受到你的。”
完颜洪烈歉意地说:“本王并非有意迟到,而是军中出了些事情,有几个人因袭击行国军士被抓了,我也是为了处理这些杂事,才不得不多留了一会儿。”
宫九:“我指的不是这个。”
完颜洪烈:“你想如何?”
宫九:“行国制造出的新武器的消息,你打算出钱买,还是出力买?”
完颜洪烈:“出钱本王倒是明白,这出力是怎么个出法?”
宫九:“派兵帮我对付太平王。”
听到关键的话语,陆小凤谨慎地压低了身子,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差错。
完颜洪烈:“太平王是我大金的心腹大患,对付他,是大金的分内之事。只可惜我能调动的军队有限,怕是无法帮到你。”
宫九:“那就出钱。”
完颜洪烈:“九公子准备要多少钱?”
宫九:“三百万两银子,卖你一个消息,如何?”
完颜洪烈皱眉:“行国做的武器虽然罕见,却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本王派人盯着,总能查明的。就算查不到,多打上几仗,也就明白了那些炸药似的东西有何威力。九公子若真的想卖,还请给个合理的价格。”
宫九:“二百万两,附带制作者的信息,不能再少了。”
完颜洪烈:“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宫九:“正如你所说,多打上几仗就可以验证了。”
完颜洪烈笑道:“我花了钱,为何还要按照没有花钱的法子来验证?损失的人手算在九公子的账上吗?”
宫九:“所有的情报,都是要亲自验证才知道真假的,我没有证据。不过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些只是小菜,只要这件事做成,我们还可以做其他交易。交易的前提便是诚,我从来不说假话,答应过的事情,也绝不会反悔。”
完颜洪烈思虑片刻:“好吧。”
宫九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我现在就可以把消息透露给你,你直接派人,将钱按照上面的地址送到我那里,到时自会有人接应。”
完颜洪烈看着宫九:“好。”
宫九把信交给他。
完颜洪烈接过信件:“我也同样言而有信,至少后日,自会有人将银两送过去。只是二百万两银子太过显眼,换成金子如何?”
宫九颔首;“只要你有,我照单全收。”
完颜洪烈:“九公子果然豪爽。”
两人达成交易,完颜洪烈翻身上马,与他的骑兵一同离开。
宫九也带着他的侍卫转身离去。
陆小凤犹豫片刻,选择跟上宫九。
宫九卖出去的消息应该很值钱,必须尽快通知军中,让将领们做出防备。
可是陆小凤连宫九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就算提醒了那边的人,人家也不一定会信。
还是拿到更多的证据再去比较好。
他跟在宫九后面进了城,来到他居住的地方。
陆小凤咋舌,这九公子不愧经营了这么多家铺子,果真有钱极了,在这里居住的院子就是一间七进的大宅子,足以把他带来的几百个侍卫全都安置下来,藏些金银财物也不是难事。
他守在附近等了一会儿,确定宫九没有第二处宅子,悄悄离开这里,去了前线的军中。
军队那边守卫森严,再加上金国的两位皇子作为使者到来,安全措施做得极其到位,根本不准许闲杂人随意入内,就算是陆小凤,也没有办法偷溜进去。
他被拦在了外面,恳切地看着那几位将士:“劳烦你们通报一声,我真的有急事。”
那位将士不屑地说:“你连我们将军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跟他有交情?”
陆小凤:“事情紧急,关系到军中将士们的生死,我怎能顾得了太多?”
那位将士:“是什么事?”
陆小凤叹气:“不见到将军,我是不会说的。”
那位将士迟疑了片刻,让其他人盯着陆小凤,进去通报了一声。
童贯正在和完颜洪裕交谈,听到这话后,摆手让柳仪煊出去看看。
柳仪煊来到了军寨门口,看到了已经跟其他士兵相谈甚欢的陆小凤。
陆小凤似有所感,转过头对上了柳仪煊的视线。
柳仪煊笑了笑,朝陆小凤摆手。
这次没有人阻拦陆小凤了,他快步来到柳仪煊面前:“你就是将军?”
柳仪煊摇头,指了指前面,示意陆小凤跟自己走。
陆小凤:“我也觉得不是。看你的衣着,应该是文官吧?怎么会在军中?”
柳仪煊朝他笑笑。
陆小凤:“你说了能算吗?”
柳仪煊点头。
陆小凤:“我们这是要去见将军?”
柳仪煊摇头,又指了指前面。
陆小凤:“你怎么不说话?”
“他不会说话。”远处一人答道。
陆小凤看过去,见到一个红衣少年站在路边,这少年面容稚嫩,看着不过十四五岁,却一身贵气,冷着张脸,看起来颇具威严。
大行真的要亡国了吗?
怎么全都是小孩子?
完颜康走过来,强行挤到陆小凤和柳仪煊中间:“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不要为难他。”
陆小凤:“你是谁?”
完颜康倨傲道:“我是赵王之子,金国的小王爷,复姓完颜,单名一个康字。”
陆小凤:“金国人为何会在这里?”
完颜康皱眉:“你这人好无礼,知道我的身份不凡,竟也不拜见。”
陆小凤笑着说:“你这小王爷也好不讲道理,我是行国人,又不是金人,为何要以金国的礼仪来约束我?”
完颜康:“哼。”
陆小凤:“他又是谁?”
完颜康:“他是枢密副使柳仪煊,童大人的左膀右臂,官居正二品。你是行国的人,见到行国的官,可该行礼了?”
柳仪煊朝陆小凤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一下。
系统:【什么!小柳竟然是正二品!你怎么没跟我说起过?】
薛沉:【来的太容易,我心中很惭愧。而且这有什么好说的,不管几品,只要在枢密院,就是在童贯手底下做事,哪怕没有依附童贯,也要依附其他势力,品级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手上有多少筹码。】
系统:【本体努力了这么久也才五品……小绵和四大名捕都是八品,小柳已经正二品了啊!】
薛沉:【高俅踢个球都能当太尉,小柳投靠了童贯,又入了赵佶的眼,有一众奸佞保驾护航,正二品有什么稀奇的?而且官场沉浮,就算是蔡京都被罢官好几次,这些虚名不是永恒不变的,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陆小凤也很震惊,因为柳仪煊看起来年纪太小了,最多也就十七八岁,这个年龄,怎么可能身居高位?
他没记得最近有哪个神童高中状元直接入仕啊……难道这人只是生得面嫩,实际上已经三四十岁了?
陆小凤:“小王爷,你可别骗我。”
完颜康:“我骗你做什么?不过是想敲打一下你,免得你欺负他。他虽口不能言,却深得童大人的宠信,我劝你还是礼貌些。”
陆小凤:“你们是什么关系?”
完颜康:“他是我姐……哥哥!”
陆小凤刚才就觉得这少年的面相太过柔美了,见到他的第一眼,还以为这是个漂亮小姑娘。听到完颜康的口误,他更加确定了这个事实。
所以这少年根本就是在说谎,这位红衣少年并不是什么朝中大员,大概是某位将军的家眷,女扮男装跟着来到了边疆,怕暴露身份,还特意假装成了不能说话的模样。
柳仪煊领着人来到了书房,邀请陆小凤入内。
陆小凤怔了怔:“你不带我去见将军?”
柳仪煊眨了下眼,他把警惕站在一旁的完颜康赶出去,关上屋门,拿起笔,在纸上写:大人事多繁忙,抽不出时间看你,特意让我接待。我口不能言,只能书面交流,这边的笔墨齐全,交谈起来方便些。
陆小凤:“刚才那个金国小王爷……”
柳仪煊:“他的确是金人,金国派了使者前来议和,他是跟随他父亲一起来的。”
陆小凤:“议和?大行打了胜仗?是因为那件新的武器?”
薛沉:【唉,又得演。】
系统:【敷衍一下算了,反正陆小凤的注意力也不在你的演技上。】
薛沉:【你好像变了。】
系统:【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你说的没错,我现在诚心悔过了!】
薛沉:【跟我没关系!这可是你自己这么想的,别回头又说我PUA你。】
系统:【……】对啊,它是不是又被PUA了?
柳仪煊神色一冷,张了张嘴巴,在纸上写:你从哪里听说的?
第167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43000营养液加更)
陆小凤知道朝中有主和派, 但是他没想过,金人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
如果消息泄露出去,必将会对行国造成极大的打击。
可陆小凤毕竟是个江湖人, 不了解朝廷里的派系斗争,就算他的朋友很多, 听说朝中的事情, 可谁又能保证,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陆小凤这才发现, 自己还是太鲁莽了。
他原以为军中的人和金人是对立的, 现在看来,除了太平王,陆小凤谁都信不过。
太平王距此有千里远, 给他传信太过不切实际。
陆小凤犹豫不定,思考着越过军方, 自己去扰乱宫九的计划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
柳仪煊碰碰他的手臂, 递过来了一张纸。
陆小凤低头阅读:“你说谢珩就是那个武器的制造者?你和谢珩是朋友?”
柳仪煊点头。
陆小凤不知道谢珩炼丹炸炉,但是他见到过玉七扮成谢珩,在丹炉面前装样子。
谢珩就住在太平王府隔壁,但是他有意隐瞒自己的行踪, 并未四处宣扬。陆小凤和谢珩相处的时间不长,不敢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在为太平王做事。
而且谢珩和玉七是好朋友,他们都是九公子的人,背后和罗刹教或许有牵扯。
如果宫九真的出卖谢珩的信息, 未必会实话实说, 极有可能隐瞒一部分。
陆小凤叹了口气, 朝堂中的事情错综复杂,瞬息万变, 他一个局外人,就算想破头脑,都不一定能想得明白。
柳仪煊又递过来了一张纸:你还有什么顾虑?
陆小凤:“我怕一步走错,牵连无辜的人。”
柳仪煊想了想,又写:金人过来谈和,的确是因为那些武器。他们吃了大亏,损失惨重,来不及调遣其他人过来,所以才会来议和。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打探一下,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陆小凤:“我现在就去,你不介意吧?”
柳仪煊摇头。
陆小凤迅速离开,随便找了几人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那场战役竟如此凶险,那个看似柔弱的少年沉着冷静,不惧危险,力排众议,行国才没有退兵。他指挥得当,颇有急智,布置好陷阱,才让金人这么快退兵。
果然人不可貌相。
陆小凤返回柳仪煊这边,再看向他时,表情已经变了。
他笑着道歉:“是我失礼了。”
柳仪煊摆了摆手,示意陆小凤不用放在心上。
这种事情关系重大,就算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陆小凤:“我在查一个江湖势力,这个势力极其庞大,而且他们的头目神秘极了,行踪不定,实力不明,我只能确定,他们的野心很大。就在一个时辰前,我跟踪一个人,看到了他和金人接触……”
他把宫九和完颜洪烈的交易详细说了出来。
柳仪煊眉头紧蹙:【这熊孩子,就没有让我省心的时候。】
系统:【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薛沉:【可是陆小凤告到小柳这里了,还把他背后的势力都说出来了。这样一来,我弟的事就被摆在了明面上,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盯着他,万一暴露身份……算了,现在想这个太早。有人盯着,我弟不会像以前那么明目张胆,应该会收敛一些。】
陆小凤:“时间紧迫,你最好早点派人过去埋伏起来。”
柳仪煊点头。
陆小凤:“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柳仪煊摇了摇头。
他拿出了一把钥匙,来到后面的箱子跟前,取下铜锁,从箱子里拿出一些银子,还有一个形似霹雳弹的东西,一起交给了陆小凤。
陆小凤:“这是什么?”
柳仪煊:报酬。
他又介绍了一下那枚类似霹雳弹的东西,把它的爆炸强度,释放烟雾的浓度,还有可以燃烧的时间和范围都告诉了陆小凤。
陆小凤很感动,但也有些怀疑,柳仪煊把这东西交给他,是否另有打算:“你就不怕我把这些机密情报泄露出去?”
柳仪煊摇头:拿着吧,关键时候可以保命的。
后面的事情和陆小凤关系不大,陆小凤没在军中呆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柳仪煊调兵,提前在宫九附近埋伏,又派人尾随完颜洪烈的属下,准备里呼外应,将他们包抄。
柳仪煊骑着银河,在隗少宁等人的护卫下,来到了宫九所在的城镇。
他不会武功,身体素质也差,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躲在一边远远地看着。
军中的士兵大多都是太平王的下属,跟随他作战多年,有很丰富的战斗经验。
虽然童贯和太平王并非一派,为了大局着想,太平王没有给他老弱残兵,调派过来的都是些正常的士兵。
这些人行动很快,片刻功夫就拿下了那些金国人,还有一队士兵闯入宫九的住处,跟里面的人打了起来。
以宫九的实力,将士兵全歼不成问题,但是他的眼力极好,记性也不差,认出了他们都是太平王的手下,直接命令撤退,连抵抗的心思都没有。
不过一刻钟,宫九就带着无名岛的下属逃掉了,临走前放了把火,将屋子里那些来不及带走的东西烧毁。
柳仪煊远远地看着火焰升起,碰了碰隗少宁,让他带人去救火。
隗少宁指派了几个人过去,那边的士兵们押送着金人过来:“大人,人都抓到了。”
柳仪煊点了点头,他翻身下马,来到那个金人面前,抬起他的下巴,指了指后面着火的地方。
那个金人用女真话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柳仪煊朝着隗少宁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替自己拷问。
隗少宁愣了一下,看了眼手上的马鞭,放在了柳仪煊手里。
薛沉:【谁要这个了!我只是想让他替小柳说话啊!】
系统:【透过现象看本质,这是个聪明人。】
薛沉:【我看你是皮痒了。】
系统:【没有!我很痛!】
薛沉:【狗系统,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柳仪煊拿过鞭子,狠狠地抽向那个金人。
他的力气不大,隔着盔甲打在人身上也不怎么疼,但是鞭子发出的破空声清晰极了,柳仪煊的行动果决,出手狠辣,足以让人忽视他的外表。
不管是金人还是护卫柳仪煊的将士,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系统:【哔——你还真打啊!】
薛沉:【我又不是什么软柿子,为什么不打!】
柳仪煊又挥出几鞭。
薛沉:【装听不懂行国话,糊弄鬼呢!我连嘴都没有张过,还装听不懂!欺负小柳残疾人是吧?】
系统看得有点害怕。
明明是正常刑讯,小柳也是正常的人设,为什么配上薛沉的声音就这么吓人?
柳仪煊的身体还是太弱了些,抽了几下后就有些没力气了,他把鞭子丢给了隗少宁后面那个壮汉,又指了指被捕的金人,示意他继续。
隗少宁过来扶了他一下:“大人别太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柳仪煊摇头,朝他笑了笑。
那个壮汉直接命人把俘虏身上的盔甲扒了下来,一鞭子抽出,打在了那个人身上,直接渗出了血。
隗少宁道:“大人还是太仁慈了,脱掉衣服,给他冻一冻再行刑,稍稍用力就能打的皮开肉绽,就连痛觉都要更猛烈。打完再拿盆滚烫的热水兜头一浇,鞭子涂上盐,继续往身上抽,不过片刻,皮肉就会掉下来。”
系统:【听起来就好残忍啊。】
薛沉:【幸好小柳卧底的时候没被抓住……统儿,我能主动撕卡吗?】
系统:【可以自杀。】
薛沉:【你怎么连这个功能都没有。】
系统:【我是废物,我没有。】
薛沉:【倒也不用这么强调。】
柳仪煊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忍,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又指了指后面着火的方向。
隗少宁道:“先交代的人,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被捕的人用女真话骂了起来,从柳仪煊骂到赵佶,最后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柳仪煊,仿佛在告诉他,他绝不可能出卖身后的人。
隗少宁有些苦恼:“大人,看来这些人只会说金国话,就算他们愿意交代,咱们也听不明白。”
行国的将士们抬过来几个箱子,放在了地面上。
柳仪煊示意他们将箱子打开,阳光下的黄金光辉璀璨,格外耀眼。
大行十两白银为一两黄金,二百万两银子就是整整二十万两金子。
一两是40克,二十万两就是8000千克,也就是16000斤左右。
金子的质量很重,体积比其他的物品要小一些,但还是装了好几箱。
薛沉越看越生气:【为了这些钱,他竟然敢出卖我!】
系统:【是啊,他少在外面吃几顿饭,钱就省出来了。】
薛沉:【刚才那条鞭子的手感不错,可惜小柳的体力太差了,打人跟挠痒痒似的。】
系统大惊失色:【你冷静点啊!】
薛沉:【我很冷静,统儿,找个机会打他一顿吧。】
系统:【不要奖励他啊!】
薛沉:【呵。】
柳仪煊抬了抬下巴,让隗少宁把金子收起来。
他翻身上马,摸了摸银河,驾着它返回。
隗少宁押送着俘虏紧随其后,带着一起回到了军营。他奉命去通知了童贯和完颜洪裕,把两人都请到了自己这边。
完颜康也跟着一起过来了,他跟在伯父身后,来到了柳仪煊的书房,看到他眼眶有些红,皱了皱眉:“有人欺负你了?”
柳仪煊摇头,他拿出一张纸,递给了童贯。
童贯看完,又递给了完颜洪裕。
完颜洪裕愤怒地拍了下桌子:“真是岂有此理!”
完颜康疑惑地问:“大伯怎么了?”
完颜洪裕:“有人偷偷和其他人接触,拿钱换取行国的军事机密。”
完颜康已经被培养了一段时间,听到完颜洪裕这么说,他思考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大伯生气的原因。
金国和行国正在议和,而且还是金国主动叫停的。
那些人去换取情报不是什么错处,错的是竟然被行国这边发现了。
行国有了他们的把柄,怎么会善罢甘休,绝对会借此发难,提出各种要求。
完颜康:“真是说不过去。”
完颜洪裕看了他一眼:“康儿也这样觉得?”
完颜康:“大金和大行如今重修旧好,自然是朋友。发生了这样的事,势必会影响到两国之间的友谊。大伯,这件事情必须严惩。”
完颜洪裕:“嗯。”
完颜康觉得伯父的表情有些微妙,但是他年纪尚小,察言观色的能力不足,实在不知道完颜洪裕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态。
如果爹在这里就好了。
爹爹人呢?怎么没有过来?
柳仪煊写了几个字,把纸张打开,拿给众人看:当务之急,还是要撬开他们的嘴,查明透露消息的那个人的身份。
童贯:“你所言有理。”
说完他派了几个人去审讯。
柳仪煊:那个人的骨头硬得很,一直假装听不懂行国话,最好派几个会女真话的人过去。
童贯有些发愁,军营里会女真话的不多,除了柳仪煊,一时间还真找不出人来。
女真的贵族将领们大多都会汉话,他们的文字诞生时间不长,基本上和大行打交道的都会汉话。这也就导致了童贯根本没有想过交流困难的事,竟然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完颜洪裕道:“我去吧。”
童贯:“王爷千金之躯,又是贵客,怎能去那些森冷污浊的地方?”
柳仪煊拿起纸张:我会女真话,我可以问讯。只是我无法开口,还要他人转述。
童贯:“不过是转述,算不得什么。就算我亲自为你转述也无不可。王爷还请歇息片刻,若有了结果,我必定第一时间告知。”
完颜洪裕:“好啊。”
完颜康看着童贯和柳仪煊离开,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和完颜洪裕分别,去了完颜洪烈那边。
完颜洪烈得到了下属的汇报,大发雷霆:“好你个宫九,竟敢害本王!”
下属说:“派去的人已经被柳大人悉数抓捕,一个都没能逃出来。那些金子也都被柳大人拿走了。”
完颜洪烈认定了这件事情就是宫九在背后捣鬼,否则柳仪煊怎么会提前做好埋伏,把他们一网打尽?
最重要的是,宫九的人一个都没有被抓,全都逃走了!
完颜洪烈面色阴沉:“柳仪煊在哪儿?”
下属:“柳大人此刻应该已经回营,或许是在他的书房。”
完颜洪烈:“早知如此,当初本王就该直接杀了他!”
完颜康疾步从外面过来,守卫拦了一下。
他大声喊道:“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完颜洪烈:“让他进来。”
完颜康来到屋里,那名下属自觉退下。
完颜洪烈面色不愉:“什么事?”
完颜康:“方才童贯和大伯一起去了姐……小柳那边,我觉得有些奇怪,就跟着一起过去了。没想到竟是有人私下买卖行国的机密情报,被小柳给抓住了。他们已经前去拷问,大伯没有一起过去,正在等消息。发生了这种事情,小柳既然通知了童贯和大伯,为何不通知你?”
完颜洪烈:“康儿,好孩子,他们是怎么说的?你跟爹好好说说,一个字都不要错。”
完颜康便将自己听到的都讲了一遍。
完颜洪烈怒道:“我一心为大金着想,完颜洪裕竟只想着内斗!”
完颜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完颜洪烈:“被抓的那些人,都是咱们的人。爹爹也是为了大金,才不得不这样做的,谁想竟陷入了圈套之中。得想办法让被捕的人开不了口,否则不止给行国留下把柄,完颜洪裕一直将我视为眼中钉,回到大都,他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完颜康:“那该怎么办?”
完颜洪烈:“你和小柳关系要好,去求求他,说不定会有用。康儿长大了,可以替爹分忧了。你是王府的小王爷,以后整个王府都是你的,爹手下的人,你随便调遣,只要能把事情解决,一切都好说。”
完颜洪烈给他写了个条子,只要拿着这张纸,他的下属就会听令于完颜康。
完颜康头一次感受到手握权力的滋味,又被尊敬的父亲这般委以重任,他喜不自禁:“爹放心吧!我这就去找姐姐!”
说完他快步离开。
完颜洪烈摇了摇头,“康儿未免太过性急……这样也好。“
完颜康来到监牢这边,无论如何看守的人都不肯放他进去,也不肯通知柳仪煊。
他只好在外面等待,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让里面那几个人闭嘴。
这里并非金国,哪怕是完颜洪烈都束手束脚,更何况他这个在朝中没有实权的小王爷?
完颜康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先躲起来。
审讯结果出来,必定会送去完颜洪裕那边,他只要把那些人截下,闹出动静,声东击西,自己再缠住柳仪煊,就能趁乱处理掉这些口供了。
没有了证据,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要完颜洪烈那边咬死不认,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完颜康想清楚了计划,拿着父亲给他的条子,去集结了几个金国的士兵,让他们低调一些,默默地守在牢狱和完颜洪裕那边。
过去许久后,牢狱那边终于打开了门。
完颜康躲在一排木头后面,看到童贯扶着柳仪煊出来。
童贯像个慈爱的长辈,抱怨地说:“来时你爹可是跟我说起过,你怎会有饥饱痨这种穷人家才得的病?堂堂二品大员,难不成还吃不起饭?”
饥饱痨就是低血糖,一般都是由饥饿引起的,所以才被这样称呼。
柳仪煊笑了笑。
薛沉:【军队里的东西太难吃了,我又不打仗,不会消耗那么多体力,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系统:【确实。】
军粮都是些方便保存的食物,主要是粟米,还有锅盔、麻饼之类的食物。将士们用粟米熬粥,在粥里放些盐,有条件的可以加点肉,基本就是一整天的食物。
这些军粮不算精细,小柳吃的还算好的,但是吃起来还是不太舒服,就算薛沉的胃口很好,也不喜欢浪费粮食,柳仪煊还是吃得很少,剩下的都给隗少宁等人分了。
他这次骑马到县城跑了个来回,又用鞭子打人,还要费心去给人做翻译,体力消耗过大,吃的又少,就犯了低血糖。
牢狱里的气味很难闻,氧气也不算充足,在里面刑讯的时候,柳仪煊一阵心慌,头晕目眩,掉线了几秒钟,再上线的时候,他已经被扶着坐在了椅子上,童贯等人正关切地看着他。
接着审讯暂停,童贯亲自把他送了出来。
柳仪煊一眼看到了躲藏在不远处的那抹金色,正是完颜康的发冠。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朝童贯笑了笑。
童贯招了个士兵过来,让他去通知厨房准备饭菜,带着柳仪煊慢慢往那边走。
完颜康有些疑惑,怎么没有看到送信的人?
难道他们不准备把审问的结果告知完颜洪裕?
柳仪煊浑身乏力,没走几步就走不动了。童贯直接将他抱起,快步离开。
完颜康藏在木头后面,透过缝隙看到他们离开后才站起身,他有些震惊,还有些愤怒。
他怎么能抱小柳!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完颜康压下心底的思绪,悄悄跟了上去。
薛沉:【小柳掉线了。】
系统:【不行你就自己做点东西吃吧,小柳的身体太差了,刚进赵王府的时候就总是容易晕倒,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又被你折腾没了。】
薛沉:【我还打算靠着小柳的饭把完颜康拉拢过来呢,现在不是做饭的时机。统儿,我要是不自杀,也没有人动手杀我,小柳应该不会自己病死吧?】
系统:【不会……可是你也别绝食啊!】
薛沉:【我没绝食啊,每天都按时吃饭的。就是小柳的身体太娇贵了,吃那些没处理好的粗粮嗓子疼,胃也不舒服,我是吃不了一点。普通百姓的生活应该跟这个差不多,真艰难,我再也不敢说自己胃口好了。】
柳仪煊那边重新上线,喝了小半碗糖水,吃了些东西,又睡了过去。
系统:【你不去审问了吗?】
薛沉:【康儿肯定是替完颜洪烈做事的,说不定他们已经制定好了计划。我先睡一觉,让他们着急一会儿再说。】
柳仪煊安心踏实地入睡。
青檀和宫九分开后就一直在路边卖画。
他的字画都已经满级,作出来的画作极其出众,再配上一张清雅俊美的脸,还有出家人的身份,画作的销量非常好,画多少就能卖多少。
青檀提了几次价格,最后定在了三百两银子一幅,边画边卖,每天能卖出去三四幅。
不是他不想多卖,而是画画的速度实在快不了,一幅画至少上三次色,每次上色都要等纸上的水分蒸发,不然宣纸就会破掉,三四个小时才能画好一卷。
青檀画画的时候慢条斯理,动作优雅极了。
他的手指细长,看起来不怎么做粗活,在乌木的笔杆衬托下白皙莹润,颇具美感,引得行人驻足。
薛沉:【等我以后有寺庙了,还要继续卖画,到时候卖的贵点,再限量购买,把名声打出去,不必香火钱,靠着画画就能养活整个寺院。】
系统:【你还真打算一直守着这个身份啊?】
薛沉:【没办法,青檀是个秃子!一根头发都没有!就算可以去找小七借假发也不是自己的。还是以僧人这个身份为主吧,偶尔扮成其他样子骗人就行。】
系统:【以后熟练度满了,你也要继续骗人吗?】
薛沉:【所有的马甲都活成一个样子有什么意思?不止是青檀,我决定其他马甲也遵循一下人设。好期待退休啊。】
青檀收的银子太多,实在没有地方放了,他去买了个白色的布包,把钱全都装在了里面-
薛沉尾随了宫九一路,大多数时候都在后面吃吃喝喝,直到青檀这个监控离开,他怕把弟弟跟丢,才缩短了二人间的距离。
柳仪煊带兵去抓人的时候,本体就在附近找了一座高一些的酒楼,坐在二楼的位置,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那边的动作。
宫九离开后,薛沉把钱放在桌面,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落在了一楼的房顶。
他一直都在高处,把远处的一切收入眼底,跟随着宫九一起出了城。
系统:【本体到底是来干嘛的?】
薛沉:【旅游、带孩子。】
系统:【……?】
薛沉:【当然是为了围观我弟的产业,你看我走了这一趟,已经把所经的每一处都摸清楚了,他们背后的势力,大概的运行方式,还有真正掌权的人,我都已经了如指掌。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就假扮成我弟出现,把他的计划搅浑。】
系统:【你不是说,要等本体回家以后才暴露身份吗?】
薛沉夸它:【记性不错,看来最近的内存没有乱用。】
系统:【……】
薛沉:【我弟知道小七的存在,他看到我,也只会把我当成小七的。】
系统:【他会不会对你的态度很恶劣?】
薛沉:【嘻嘻,想想就很期待。】
系统:【……】
宫九来到了另外的一座宅子,这里没有提前打扫过,看起来有些破败,但是面积很大,景致也不错,一看就价值不少钱。
薛沉在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他要了最高层的房间,打开窗户就能看到院子里的人,可惜宫九不常出来,一般都是他的下属在外面来来往往。
薛沉倒了杯茶:【不愧是双子,我弟果然跟我很像。】
系统:【双胞胎,当然像了。】
薛沉:【我指的不是长相,是性格。我就很宅,还以为我弟喜欢到处乱跑,没想到他在外面的时候根本不出门,跟我一样喜欢躲在屋里。】
系统:【确实。】
薛沉:【经过小柳的动作,完颜洪烈肯定信不过他了,他应该会和其他皇子合作,不知道下一个被他选中的倒霉蛋是谁。】
他思考了半晌,完颜洪裕和完颜洪烈一直在一起,亲自见识到了弟弟的倒霉,肯定会对宫九抱有极强的警惕,不太可能成功。
完颜洪熙已经废了,皇帝都把他忘在了脑后,更别说宫九了。
五王爷完颜洪辉早夭,出生不到两个月就没了。还剩下完颜洪靖、完颜洪衍两兄弟,和完颜永济等皇叔……
完颜永济虽说是下一任皇帝,却极其低调,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争抢皇位的野心,骗过了所有人。
他在金国必定战战兢兢,绝不可能轻易犯错,宫九就算能识破他的真面目,也不容易跟他达成合作。
二皇子荆王完颜洪靖的为人比较低调,向来为皇帝鞍前马后,以纯臣自居,看似没有什么野心,实际上很受信任。
四皇子英王完颜洪衍则是锐意满满,脾气跟他三哥一样暴,只是没有完颜洪熙那么勇猛,但也没有那么粗鄙,人缘比完颜洪熙好上不少,和朝中的臣子关系也不错。
系统:【我觉得会是完颜洪裕。】
薛沉:【为什么?】
系统:【现在是扳倒完颜洪烈的大好机会,完颜洪裕看起来就跟完颜洪烈不对付,如果宫九答应帮忙陷害完颜洪烈,完颜洪裕一定不会拒绝的。】
薛沉:【有道理,你这招很高明啊。】
系统:【你夸我了!】
薛沉:【我一直没变过,向来都很讲道理,以前你没有被我夸,那是你的问题,反思一下你自己。】
系统:【……】PUA!PUA啊!
系统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是薛沉不认为能成功。
完颜洪裕没有那么大的魄力,他绝对信不过宫九,到时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害了自己。
正想着,薛沉看到远处的院子里有人出来了。
宫九走在末位,看起来是准备出门。
薛沉立即放下茶杯,翻身跳窗,站在屋檐上判断出他们行走的方向,他远远地跟在后面,一直监视着宫九的动向。
宫九坐上了马车,很快出城去了官道。
他在外面的林子里和一个黑衣男子见了一面。
那个男人样貌极其普通,看起来四十多岁,脸上透着沧桑,态度非常恭敬。
薛沉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能从细节处观察,判断了一下这个男人的身份。
这年头能穿得起成套衣服的人,都已经算是生活不错了。这人的衣着简单,布料也很普通,鞋子不是新的,但是没有太多磨损,应该不是行商。
他的脸上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看起来也不是下苦力的人。
结合宫九的产业来看,薛沉觉得这人要么是帮派中的管理人员,要么是商铺的账房,总之地位不会太高,而且没有什么机会习武,应当做的是比较安静的工作。
宫九和那个人交谈结束,目送黑衣男子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薛沉突然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声音,他变换位置,找了一棵比较粗壮的树,借着树木遮挡,绕过他们的视觉盲区躲了起来。
一个稍显破旧的大红披风从不远处经过,停在了薛沉刚才躲藏的位置那边。
他招了招手,开朗地打招呼:“九公子,又见面了。”
宫九没有理会他,正准备回马车里,陆小凤向着他走去。
陆小凤问:“怎么没有看到青檀师父?”
宫九没有回答,直接进入车厢。
陆小凤:“都说金翼宗的严渤是个不好惹的笑面虎,我竟没想到,他也有如此严肃的时候。他待九公子果然不同寻常,就是不知道严渤知不知道,九公子的真正目的,并非是为他撑腰,帮他坐上宗主之位,而是要推他出来给他的仇人当替罪羊?”
薛沉默默往前移动了几步。
宫九沉默了一会儿。
车夫没有听到他的吩咐,默默走远了些。
宫九:“你都知道什么?”
陆小凤:“我什么都不知道。”
宫九:“你在跟踪我。”
陆小凤:“我的确跟踪过你,但不是这一次。这几个月来,我遇到了很多离奇的事情,每一件事都扑朔迷离,我这个人的好奇心很强,如果不查明真相,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系统:【那他岂不是好几个月没睡觉了。】
薛沉:【你这种吐槽,真的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
系统:【因为是对着你一个人说的!你现在理解我的感受了吗?很多时候你对我吐槽其他人,我也是这种感觉!有本事你当着他们的面说啊!】
薛沉:【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我还要偷听,不想跟你比谁的声音更大,安静点。】
系统:【哦。】
宫九:“与我何干?”
陆小凤:“这些事情,难道不是你弄出来的?你身上应该有一半的西域血统吧?”
宫九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起来,直直地看着陆小凤。
他紧握着双手:“你说什么?”
陆小凤查了他很久,一直被薛沉们溜来溜去,在边缘打转,始终没有触碰到中心。宫九不知道薛沉做的事情,看低了陆小凤,还以为他名不副实,其实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戳穿了他的身世!
系统:【他还真有西域血统?】
薛沉:【我妈就是西域来的细作,按道理说应该是有的。】
系统:【陆小凤是怎么知道的?】
薛沉:【不知道,难道是我们长得不像中原人?】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
系统:【你为什么会有镜子啊!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这么变态了!】
【垃圾统,我在跟踪我弟啊!既然是在跟踪,当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有这么一个后视镜,不需要转头,我就能看到各个角度,多么方便监视他。】薛沉,【好像还真的有点不太一样,我和我弟的五官比较深邃,轮廓也分明,单独看挺正常的,现在想想,这方面根本没有遗传我爹。】
陆小凤看到他的反应,心中有了底气:“现在我有资格跟你说话了吗?”
宫九离开车厢:“你查到了什么?”
陆小凤:“九公子的气度不凡,财力雄厚,应当是位高权重之人。你的武功看起来也很好,想必自幼有名师教导。”
宫九:“那又如何?”
陆小凤:“你几次与金国勾结,又搅乱江湖,显然野心勃勃,不甘现状。况且我早已被牵扯其中,无法坐视不理,即便你背后的势力很大,我不能不管。”
宫九:“我并未亏待过你。”
陆小凤:“的确如此,可我并非你的下属,你是给了我不少钱,也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
宫九:“随你怎么想。”
其实是吴明看中了陆小凤,希望他能把陆小凤招揽过来,只是宫九遵循岛上的规矩,一直在试探他,让陆小凤误会了。
陆小凤:“我既然拿了你的钱,也该为你做些事情。我来见你,就是为了劝告你,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你做的固然隐蔽,但也并非毫无踪迹。你这么做,不止是和中原武林为敌,更是和太平王,和整个行国为敌。”
宫九冷冷一笑,“你知道的不少。”
陆小凤:“我不光知道这个,我还知道,玉罗刹想要入主中原,看中的是中原的人口和钱粮,绝对不会想要一块破烂不堪的土地,他隐匿多年,一直神秘极了,更不会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系统:【啊?】
宫九呆住。
陆小凤看到他这副茫然的模样,心知玉罗刹对他还是很有用的,他见好就收:“我该叫你宫九,还是玉天宝呢?”
宫九没有说话。
系统着急:【他这是默认了吗?】
薛沉:【还在发呆呢,我弟真可爱。陆小凤做的不错!】
系统:【……】
第168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45000营养液加更)
陆小凤不是爱讲大道理的人, 这次和宫九说这么多,也是无奈之举。
自从在军中见到了金国的小王爷,陆小凤就一直在思考, 谁可以成为朋友,谁是自己的敌人。
在金国的问题上, 他可以找太平王帮忙。
可太平王和九公子之间联系颇深, 关系不清不楚,这世上还有谁能和九公子, 乃至于他背后的罗刹教对抗?
并非所有的案子都能水落石出, 也并非所有的凶手都能绳之于法。
陆小凤拿宫九无可奈何,但又不想眼睁睁看着他继续作恶,只能出此下策。
陆小凤笑着说:“你为何不说话?”
宫九:“……”
陆小凤:“罗刹教在西域的确是很庞大的势力, 但是在中原的名气却不算大。中原武林人才济济,不是那么好攻下的。西域距离中原实在太远了, 就算你已经用钱收买了许多人, 你又怎么敢肯定,在大是大非面前,那些人依然会选择站在金钱这边?”
宫九:“……”
陆小凤起先觉得宫九是因为被戳穿后怕泄露更多消息才如此缄默,结果宫九冷酷又自负的神情逐渐变得茫然, 那双坚定的眼眸也飘忽不定,好像在神游天外一般。
陆小凤:“你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宫九突然间抬手朝他刺了过去。
他没有使用武器,以指为剑,戳向陆小凤的心口。
陆小凤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后背发凉, 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他用出灵犀一指, 用力夹住了宫九的手指。
宫九稍稍用力,没能把手指抽出, 他转变发力的方式,反过来握住了陆小凤的手,看起来要把陆小凤的双手捏碎。
系统:【怎么回事?他俩怎么突然执手相握了?惺惺相惜?】
薛沉:【笨蛋。】
系统:【你弟该不会以为你妈当年假死,回到西域做教主了吧?他要用这种方式表达善意和激动,求着陆小凤告诉他玉罗刹的下落?】
薛沉:【你看好了,他俩在打架,这算哪门子的善意?】
系统:【啊?】
陆小凤的额头上冒出冷汗,他挣不脱宫九的束缚,只能用腿去攻击宫九的下盘。
宫九的内力深厚,实力不可小觑。
陆小凤已经做好了被他躲过的准备,瞬息间想到了接下来的第二击该从哪个方向攻起。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宫九竟连躲都没躲,硬生生地吃下了这一招。
陆小凤心中绝望,敢这么做的人,必定很有底气。
他的灵犀一指已经用了出来,而宫九似乎还有许多招式没有使,他绝不是宫九的对手,哪怕可以逃脱,也无法拿宫九怎么样。
事情的结果却再次超出他的意料。
在踢到宫九的腿时,他的力道并未像石沉大海一般被化解掉,而是全都落在了实处。
陆小凤距离宫九很近,甚至听到了来自骨骼的撞击声。
原本冷酷无情,充满杀意的宫九突然脱力,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紧握着陆小凤的手不放,攻击性比刚才小了很多。
宫九狠狠的盯着陆小凤:“打我。”
系统:【哦豁。】
陆小凤:“你的武功很高,我不是你的对手,我认输!”
宫九:“打我,快打我……”
陆小凤有些茫然。
他和宫九一点都不熟悉,对宫九的认知,有一部分都是通过西门吹雪做出的判断。
西门吹雪很珍惜自己的对手,每当遇到旗鼓相当的人,西门吹雪都会邀请他们决斗,看起来非常好战。
只是这样的人并不多,大多数时候,西门吹雪都没有对手。
宫九这样的剑客,应该也差不多?
他口中所说的“打我”,应该跟西门吹雪对敌人说的“拔剑”是一个意思吧?
陆小凤弄明白现状,极力拒绝:“能接下你的攻击,其实一个巧合,我不敢保证还能有第二次……”
宫九看了眼马车:“鞭子……用鞭子抽我……”
车板上放了一条马鞭,是车夫用来赶车的工具。
陆小凤见多识广,他常年混迹在风月之地,对这样的情况并不陌生,再看宫九充满渴望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发生在异性之间,而且是很私密的事。
有哪个会在外面,要求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打自己?
陆小凤挣了挣:“你先放手。”
宫九听话地松手,他跪在地上,拿出了袖子里的细针,扎向了手臂。
陆小凤想逃走,又觉得不太道德,可要是真的让他拿起鞭子,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后退几步,免得再次被宫九抓住。
宫九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狠毒地看着他:“陆小凤!去拿鞭子!快!”
陆小凤叹了口气,拿起马车上的鞭子。
宫九已经在身上扎了许多下,血液染红了他的白衣,他看起来很痛苦,但是动作果决,一点都没有停顿,在地上滚了几圈,和刚才那个一丝不苟的冷酷剑客判若两人。
陆小凤:“你现在的意识还清醒吗?”
宫九压抑着喘息:“少废话……快打我……用力打我……”
陆小凤挥起了鞭子,重重地抽在宫九身上。
宫九哀嚎起来,口中却在不停地乞求他不要停下。
系统:【心疼的话就不要看了,我们走吧。】
薛沉移开视线,放轻脚步默默后退,悄无声息地离开-
“可算是醒了,你都快睡一天了。”童贯摆手,让人送上了食物,“快吃点东西,别再难受了。”
柳仪煊睡得特别好,现在精神奕奕,昏迷前的头晕目眩,和强烈的心慌全都消失,就是身上还有些乏力。
他摇头拒绝了士兵端过来的粥,先去洗漱了一番,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才坐在桌子上慢慢地吃东西。
有人给童贯搬了张椅子过来,他坐在柳仪煊旁边,看着他吃饭:“那几个金人果真是装出来的,你昏迷后,军中没人懂女真话,我便让人继续用刑,把他们吊在了架子上,吊了还不到两个时辰,就有一人用汉话求饶了。”
柳仪煊眨了眨眼睛:“嗯。”
童贯:“开了这个口子,后面的审讯就容易很多。如今这伙人已经招认了,就是完颜洪烈指使的。完颜洪烈来之前就跟人有来往,他早就预料到了要跟人交易,特意携带了许多钱财。”
柳仪煊拿过杯子,倒在桌面上半杯水,用手指沾着水渍:有行动了吗?
童贯:“你果真料事如神,我照你说的留意过了,完颜洪裕那边确实多了很多双眼睛。牢狱外面也时常有生面孔出现。想必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销毁口供。只是你突然昏迷,审讯中止,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柳仪煊:小心狱中刺杀。
童贯:“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若是他们敢进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柳仪煊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吃饭。
童贯:“你与那位金国小王爷走得很近,可是仍旧放不下昔日情谊?”
柳仪煊摇头。
童贯:“那就好。他虽是个孩子,却也是金人,又是王府世子,金国皇帝的亲孙子。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不该在他身上浪费精力。”
柳仪煊点头。
完颜康那边并不知道审讯已经结束,拿到了全部的口供。
他对金人抱有幻想,不觉得他们会在短短一天内松口。而且童贯一直都表现如常,没有放了他们的意思,完颜康完全被误导了。
他去看望了柳仪煊几次,见他病歪歪的,实在没什么精力去处理外面的事,就知道刑讯的事情还要一拖再拖。
他按捺不住了,请教过完颜洪烈后,派了下属去牢狱刺杀,被童贯提前布置好的人手一网打尽。
童贯押着这些新抓住的人送到了完颜洪烈面前,口供也一式两份,分别送到了完颜洪烈和完颜洪裕那边。
外面闹翻了天,柳仪煊什么都不管,依然在安静地养病。
完颜康来看望过他几次,最初时的神情极其愤怒,好像遭到了背叛一般,柳仪煊摆出疑惑的神情,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完颜康不敢得罪柳仪煊,也念着旧情,关心他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平静,像往日一般,和柳仪煊平静地相处。
系统:【你心情好点了吗?】
薛沉:【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
系统:【之前陆小凤打你弟,你不是很难过吗?】
薛沉:【没有啊。】
系统:【……】
薛沉站在窗边,观望着宫九那边的动向。
有陆小凤牵制宫九,他不用时时刻刻都留心弟弟和那些人来往,压力小了很多。
经过上次的事,宫九和陆小凤的关系变得恶劣。
宫九对陆小凤动了杀心,陆小凤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一直在到处躲避。如果宫九手上没有什么事情做,他必然会像原著中那样,亲自去追杀陆小凤。
但是家里还有人在等他回去,他必须尽快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好,没有那么多精力亲自去处理陆小凤,只派了些下属,能杀就杀,不能杀就算了。
以陆小凤的能力,应对起这些事情来并不难。
他甚至还有心情一边逃亡,一边查案,而且查的全都是跟宫九无关的案子。
青檀攒了些钱,追着陆小凤到处跑,低调地卖画,顺便打听陆小凤做的事情。
本体守在宫九这边,把两方信息结合起来,把控住局面。
薛沉:【我弟就是活该,他要是躲开陆小凤那一脚,肯定不会在那个时候发病。陆小凤怎么没再用点力,把他腿直接踹断算了。】
系统:【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嘴硬心软。】
薛沉:【我没有嘴硬!】
系统:【你有。】
薛沉:【我没有!】
他把系统关进了小黑屋。
薛沉解下身上的各种佩饰,换了件白衣服,拿上金子,转身下了楼。
他出来的时候带的钱不少,又没宫九那么铺张浪费,剩的钱不少,暂时不需要去柳仪煊那里补充。
薛沉绷着脸,摆出足够傲慢冷僻的姿态,无视了街道上的行人,一路出城,向着青檀那边赶去。
他把系统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
薛沉:【我再说一遍,没有心疼他。】
系统有气无力:【知道了。】
薛沉:【最开始的确替他感到悲哀,不忍看到他那副模样。可是这才过去了多久,连半年都没有,我弟就搞出来这么多事情,不打死他都是我心胸宽广。】
系统:【啊,还没有半年吗?我感觉过去好久了。】
薛沉:【事情比较多,就觉得时间过得慢。】
而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他的傻逼弟弟!
系统:【你这是要去哪儿?】
薛沉:【救陆小凤。】
系统:【他要被你弟玩死了吗?】
薛沉:【那倒不至于,凭陆小凤的能力和运气,绝地反击不是难事。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现场交几个朋友,反正不会死的。是我太闲了,过去找他玩玩。而且用不了多久,我弟也会过去的。】
系统:【我至今都没有明白宫九在做什么,他好像什么都要管,跟他来往的人也特别多。】
薛沉:【他在捞钱。】
系统恍然大悟:【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宫九贩卖行国的情报给金国,还接触很多江湖人,和各地的富商也都有往来,看起来好像在布一个很大的局,但是那些人对他的忠诚度并不高,怎么看都不像是可用之人。
如果把这些人际关系去掉,只看宫九做的事,他的确是在统领其他人,只是还没有到收尾的时候,那些钱还没到手。
系统:【你不阻止他吗?】
薛沉:【我只有一个人,如果出现的太早,很有可能会被他的人抓起来,到时候想做什么都难了。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候,我最好还是躲一躲,等到了关键时候再出面。】
系统:【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薛沉:【找陆小凤玩啊。】
系统:【不怕被你弟发现?】
薛沉:【已经快到关键时刻了。】
他来到附近的城镇,脱离宫九的耳目后,去租赁了一辆马车,雇佣车夫驾车,还置办了各种东西,让这辆车的外观看起来和宫九的那辆差不多。
马车和白衣僧人擦肩而过,停在了一间首饰店前。
这间铺子的外面也画了一个三角形的图案,指示着门口的方向。
薛沉走进商铺,看了眼摆放在外面的各种首饰。
这些首饰大多都是女款,有华丽的点翠金冠,还有普通的素银簪子,琳琅满目,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系统:【看起来就很有钱。】
薛沉:【可惜所有的钱,都沾染了血腥。】
他挑选了一支洁白的玉簪,摸起来温润,即便是在冬日,也没有冰凉刺骨的感觉。
店家从里面出来,见到薛沉后笑着说:“客官好眼力,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没有半点瑕疵,虽无花纹,但是样式简洁质朴,细腻通透,大方又美观。”
薛沉:“怎么卖?”
店家:“这簪子用的都是好玉,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上品,又请了手艺娴熟的工匠打磨,这样式都是特定的,简而不俗,很是雅致。这一枚簪子定价三百八十两,您看着面生,应当是第一次来吧?您若是想要,三百六拿走,就当是交个朋友。”
薛沉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抬手丢给了他。
店家拿到金子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在看到金子的样式和重量以后,猛然看向薛沉,见他一身白衣,气势凛然,神情也极其冷酷,心中有了判断,语气变得小心谨慎:“九公子?”
薛沉点头:“陆小凤在哪里?”
店家道:“您这边请。”
店家心中骇然。
九公子果然厉害,这附近不知布置了多少眼线。他才抓住了陆小凤,还没来得及把消息传出去,九公子就亲自过来了。
薛沉:“陆小凤如何了?”
店家说:“刘记酒铺那边给他下了蒙汗药,从密道送到了我这边。陆小凤喝了很多酒,又中了药,已经睡了两天两夜。我原本想着您贵人事忙,等他醒来后再传信通知您,没想到您竟亲自过来了。”
薛沉冷冷地说:“你以为我在忙什么?”
店家讪讪:“是……在忙陆小凤的事?”
薛沉:“拖了整整两日,你有何居心?”
店家:“冤枉啊,我只是想着,您每隔三天都会派人来传一次消息,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把消息递回去。若是让我来主动联系您,我也得知道您在哪里才是。”
薛沉没有说话。
店家意识到自己让老板下不来台了,他又检讨了一番自己,带路的速度也快了些。
薛沉跟着他,来到了里面的密室。
这种地下的密室里很闷,蜡烛的光芒也很微弱,空气流动缓慢,倒是不太冷。
陆小凤被关在了一间小屋子里。
这间屋子就像监狱一样,三面都是墙,另外一面是铁门和铁栅栏,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人。
陆小凤躺在稻草上睡得很香,看起来毫无防备,店家沉重的脚步声都没能把他吵醒。
薛沉:“开门。”
店家拿出钥匙,打开了外面的锁。
薛沉:“你出去。”
店家:“是。”
店家离开后,薛沉站在铁门的外面,一动不动地看着陆小凤。
蜡烛慢慢地燃烧,灯油流到了烛台上,里面的光线暗了些。
陆小凤忍耐不住睁开了眼睛:“你已经盯着我看了半个时辰了,我知道自己很英俊,但是应该没有英俊到这个地步吧?”
薛沉:“你果然是装的。”
陆小凤:“九公子是个难缠的对手,和你打交道,我不得不警觉,否则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落得我现在这般下场。”
他有些懊恼,谁能想到,宫九的势力竟然比他看到的还要广?
那家酒铺的外面分明没画三角形,竟然也是宫九的人!
他的确被迷晕过了一小会儿,被关到这里的时候就恢复了神志。他假装昏迷,夜晚时偷偷地观察四周,这座密室有三间房,但是只关了他一个人,每日会有一人过来看看他醒了没有,顺便更换蜡烛,停留的时间不到半刻钟,立即就会离开。
陆小凤已经推断出了那个人的大致性格,决定跟他聊一会儿,看看能否让他帮帮忙。
没想到他还没有睁开眼睛,宫九就过来了。
宫九的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他身穿白衣站在黑暗中,看起来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
陆小凤苦笑:“九公子打算如何处置我?”
薛沉:“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往外面走。
陆小凤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跟在宫九的后面,一路随着他离开密道,来到了一家首饰店。
那家首饰店的老板,正是每日会去更换蜡烛的那个人。
陆小凤看到熟悉的面孔就觉得亲切,朝着老板和善地笑了笑:“这两日承蒙关照了。”
店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薛沉淡淡地说:“走。”
说完他离开铺子,进了马车里。
陆小凤犹豫了片刻,也跟着进了马车。
他身上带着地下室里的阴暗森冷,还透着淡淡的霉味和酒味。
薛沉将车窗上的帘子卷起,透了透气。
陆小凤:“九公子要带我去哪儿?”
薛沉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手。
陆小凤看着他动作。
宫九看上去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他的衣服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杂色,连褶皱都抚平了,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神情冷然,瞳色稍浅一些,看起来整个人都冷冰冰的。
谁能想到这个冰雪般的人,竟会有那样的怪癖?
陆小凤至今仍旧记得宫九看向自己时的怨毒。
想来他并不喜欢这样无法自控的自己,看到了他如此狼狈的一面,又揭穿了他的身份和阴谋,难怪宫九会想杀了他。
陆小凤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立刻出手杀我。”
薛沉:“或许。”
陆小凤:“九公子未免太过沉默寡言了些,反正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妨一起聊聊天?”
薛沉:【他要是穿越到现代,可以毫无违和感地去做个理发师,或者出租车司机。】
系统:【好诶,做理发师的话,陆小凤修脸肯定特别牛哔。】
薛沉的视线落在了他修剪整齐的胡子上。
薛沉:【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胡子修得跟眉毛一样,这都什么审美啊。】
系统:【挺好看的啊,很适合他。】
薛沉:【你说他每天修胡子的时候,是不是也会修眉毛?】
系统:【应该吧……他的眉毛好整齐,一点都不杂乱。】
陆小凤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薛沉:“你应该两天没有修眉毛了。”
陆小凤:“你说我的胡子吗?确实两天没有修剪了,不过应该不至于太乱吧?”
薛沉:“若是你的眉毛很稀疏,颜色也极其浅淡,基本看不出来,而且很杂乱,你还会把胡子修的跟眉毛一样吗?”
陆小凤:“……”
我想跟你聊天,但不是聊这种东西啊!
还不如沉默寡言的时候!
薛沉:“看来你并不想跟我聊天。”
陆小凤:“我还是很想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事情,我还从来都没有想过……”
薛沉:“你平时是用灵犀一指修眉毛的吗?”
薛沉:【用手指把胡子一抹,杂乱的毛绺就修剪干净的那种,我记得西门吹雪要刮他胡子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把胡子剃掉的。改天让小七试试,不过小七不长胡子……统儿,好像我的本体包括马甲,全都不长胡子。马甲还能理解,是时间静止的原因,本体是怎么回事?】
系统:【你可以理解成宫九的固定建模。】
薛沉:【我就完全复制粘贴的他?果然我才是弟弟吧!】
陆小凤觉得面前的宫九有些奇怪。
他不止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敌意,反而一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种交谈,有一种亲切的熟悉感。
陆小凤:“你怎么知道灵犀一指可以修眉毛?”
薛沉:【竟然真的可以!】
系统:【……】
陆小凤观察着他的表情:“小七?”
薛沉静静地看着他。
陆小凤:“真的是你!”
薛沉竟然有些感动:【他虽然没有认出青檀,但是认出了我,也算是遵守诺言了吧。】
系统:【很难认不出来吧?】
陆小凤习惯了他扮演时的专注,当初扮作谢珩,玉七在轮椅上坐了一路,什么时候都要他帮忙,哪怕坐得腰腿疼痛,都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现在他扮演的人是宫九,自然也会保持宫九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小七知不知道宫九那个特殊的癖好……
他总不能连那种事情也演出来吧?
陆小凤看着薛沉欲言又止。
薛沉:“怎么?”
陆小凤想到玉七的年岁,实在无法当面询问他那种事情,他摇了摇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沉:“我一直都在。”
陆小凤:“是在我身边,还是在宫九那边?”
薛沉:“我就是宫九。”
陆小凤:“好吧。”
他听明白了,玉七一直都跟在宫九那边,这次能扮成宫九过来救他,应该是挑选了合适的时机。否则难免会和真正的宫九撞在一起,宫九如果知道他做的事情,绝对不会轻饶他。
投桃报李,陆小凤将自己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一直在被宫九推着走,查了几个不相关的案子后,撞破了宫九的下属抢劫了一趟镖,把镖师都打伤打残,劫走了全部的货物。
陆小凤去找那批货,结果找到了当地的官府头上。
他实在没了办法,只好找地方去喝酒,之后就被蒙汗药迷晕,关进了那家首饰铺子下面的地牢里。
陆小凤:“我怀疑那间铺子里的珠宝首饰有不少都是这么来的。只是有官府在后面背书,没有人敢揭穿这件事。”
薛沉点头。
陆小凤:“九公子弄这么多钱是为了做什么?”
薛沉:“谋反。”
陆小凤震撼不已:“他竟是要图谋整个江山?这是玉罗刹的野心,还是宫九自己要做的事?”
薛沉:“是我。”
陆小凤心道,看来宫九和玉罗刹虽是父子,却不是一条心。
他之前说的那些劝解宫九的话之所以能起效,不是因为宫九的所作所为违背了玉罗刹的行事方式,而是宫九制造出来的混乱,已经让大行更加破败,最后接手这个烂摊子的就是宫九本人。
陆小凤很担忧:“他没有为难你吧?”
薛沉摇头:“他不敢。”
也是,玉七是玉罗刹看着长大的孩子,连名字都是玉罗刹亲自为他起的。玉七虽然是玉罗刹的下属,实际上跟他的干儿子差不多。
玉罗刹派他来中原,应该是为了让他辅佐少主做事,但是这其中未必没有监视的意思。
宫九毕竟是个年轻人,就算他的武功再高,也只是罗刹教的少主。
只要玉罗刹不死,罗刹教就不可能落到少主手上。
宫九忌惮玉罗刹,当然会对玉七客气几分。
陆小凤:“那就好。”
系统:【你不是说,要把宫九从这些事情中摘出来吗?】
薛沉:【那个时候小老头还没死呢!我是想让他和无名岛做切割,但是他自己不争气,我又有什么办法?】
系统:【现在该怎么办?】
薛沉:【和陆小凤联合起来,我假装成我弟,破坏他的计划,小柳那边断开他和金国的联系。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弟弟,我的快乐之道都快没有了,呜呜。】
系统:【……】
薛沉和陆小凤汇合以后就撒手不管了,除了宫九的真实身份,陆小凤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把全部的信息交代清楚,交给陆小凤来制定计划。
陆小凤很清楚,宫九既然有心反抗玉罗刹,肯定不喜欢玉罗刹派来监视他的玉七。如果有充分的理由,宫九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制定计划时将玉七的安危看得很重,极力避免了那些危险的事。
他自己作为诱饵,引诱宫九现身,让伪装成宫九的薛沉潜入宫九的势力,扮作宫九的样子,指挥着那些人东奔西走,下达一些莫名其妙的命令,降低宫九的威信。
早在薛沉救走陆小凤的时候,宫九就发现这附近有一个跟自己样貌一模一样的人。
他不敢确定那个人的身份,怕误伤到兄长,给手下所有的人都下达了命令,禁止他们对那个人出手。
直到他派去京城的下属传信回来,告诉他大公子已经身体大好,几次入宫觐见,已经得到了皇帝的赏识,跻身进入朝堂,在兵部担任职位。
兄长的病情痊愈,宫九放下了心。但是一想到他去了兵部,以后可能会刀剑相向,又很忧愁。
不过现在,宫九可以确定,那个伪装成他的人并非兄长!
易容如此高超,还能将他的性格学得这么像的人,宫九恰巧认识一个。
当初在大哥那里的时候,小七就常常易容成他或者大哥,故意惹他生气,现在竟然还做出这种事情来搅他的局!
宫九不再留情。
他制定了几个辨认身份的暗语,当即传令下去,如果遇到玉七,生死不论,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薛沉穿着白衣,来到了宫九的地盘,他正要进去,就看到一人拦在了面前。
薛沉冷冷地看着他。
那个人歉意躬身:“九公子,请对暗语,拨开乌云晴天日。”
薛沉没等他把话说完,转身就跑。
那人怔了下:“快!他是假的!快抓住他!”
薛沉运起轻功,跳上了房顶,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还以为有多厉害,不过如此。】
系统:【你的身手长进了!】
薛沉:【我也觉得,自从青檀的同步率提高,再加上前几天用轻功赶路,我明显感觉到身上轻快了很多。】
系统:【和你弟比起来怎么样?】
薛沉:【比不上他。】
他甩掉了后面的人,直接去找陆小凤。
陆小凤也在被人追杀,看到薛沉以后,他立刻调转方向往另一边跑。
薛沉领会了他的意思,没有继续追上去。
他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是时候该让小柳出手了。】
柳仪煊来到书房,写了封信,亲自送到了童贯那里。
童贯看完:“你怎会突然想去整治那些江湖人?那些人一向不受朝廷的管束,京中还好一些,外面这些就是一群暴民,而且各个都身怀武艺。咱们的兵,都是些普通百姓,哪怕操练过,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柳仪煊摇头,又拿出来了一张纸。
这是他模仿本体的口吻写的,假装是从京城寄到小柳手上的朋友来信。
童贯读完这封,有些埋怨地说:“这薛大公子病成这样,野心倒是不小。罢了,都是从太平王那里借来的兵,又不是咱们自己的,为薛大公子办点事情,就算折损过多,王爷也怨不得咱们。”
柳仪煊弯了弯眼睛,点头。
童贯:“你当真要亲自领兵?”
柳仪煊没看到纸笔,无措地看向童贯,似乎想解释这么做的缘由,却没有办法说出口。
童贯:“我算是发现了,你看似性子软,实则执拗得很,不管什么事情,总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一介武人,争不过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必再跟我解释了。”
柳仪煊做了个感激的手势。
童贯:“务必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千万不要以身涉险。”
柳仪煊点头应下。
他从童贯那里出来,回到自己的住处,就看到完颜康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前,满脸都是忧虑,一点都看不出以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后,他抬眼望去,对上柳仪煊的目光,快步过来:“你的病好了?”
柳仪煊点头。
完颜康:“我是来跟你道别的,谈判结束,我该回去了。”
柳仪煊拍了拍他的胳膊。
“这个给你。”
完颜康拿出一只金铃,递到柳仪煊面前。
金铃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个铃铛比以前那个稍微大一些,但是上面的花纹不算多精细,比不上原来那个精致可爱。
完颜康解释说:“我答应过你,再给你一个新的,只是这地方偏僻,比不上大都繁华,附近的城镇都没有卖金铃铛的,我便自己找人打了一个,你要是嫌弃,就别带了,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找个新的。”
柳仪煊双手接过铃铛,挂在了自己的腰上。
他朝完颜康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进屋。
完颜康:“你还会去金国吗?”
柳仪煊点了点头,又摇头,他拿出纸笔:我也不清楚。
完颜康自嘲道:“这次我爹犯了大错,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情景。”
柳仪煊定定地看着他,写了一封信,晾干后,塞进了信封里,他递给完颜康:帮我把这个交给夫人。
完颜康:“好。”
柳仪煊又写:你如果想见我,可以来大行找我,我是真心把你当弟弟看待的。
“我当然知道,你要是没把我放在心上,怎么会因为刚重逢时,我做的那些事情伤心?”完颜康说,“我也是真心把你当姐姐的……以前或许没有那么真心,但是现在绝对是。”
系统:【他人还挺好的,就是被完颜洪烈给教坏了。】
柳仪煊摸了摸完颜康的脑袋:用不了多久,你就该比我还要高了。
完颜康看了他一会儿:“之前在王府,母亲请了大夫为你诊治。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绝不可能被你收买。你的脉象的确不似男人,又是这样的样貌气质……你、你究竟是男是女?”
柳仪煊无奈:我是男人。以后不准再叫姐姐了,要喊哥哥。
完颜康备受打击。
柳仪煊碰了他一下,点了点纸上的“哥哥”两个字。
完颜康:“我知道了。”
柳仪煊不满,又点了点。
完颜康:“你想让我喊出来?我不要。”
第169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47000营养液加更)
少年拉起他的手, 又点了点纸上的字,明亮的眼睛看着完颜康无声催促。
以前在赵王府的时候,完颜康分明触碰过他, 此时没有了性别的隔阂,他却紧张极了, 浑身僵硬, 好像傻了似的,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薛沉:【呵, 调戏小姑娘倒是很放得开, 怎么换成男的就怂了。】
系统:【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长了嘴!气氛都被你搅乱了!】
薛沉:【哪里长嘴了?小柳是哑巴啊。】
系统:【……】
有时候真不想跟他住在同一个脑子里。
柳仪煊在机速房的时候服过药,体型一直保持着少年的纤细, 看起来比同龄人小很多。对着十几岁的完颜康这么做也没什么违和感,反倒像是在撒娇。
完颜康脸颊微红, 挣开他的手:“不叫, 我不叫,你再怎么样,我都不会开口的。”
柳仪煊低头写了几个字:嫌弃我?
完颜康撇过脸:“没有。”
柳仪煊又写了几个字,把纸拿到他的面前, 完颜康再次转头,拒绝跟他交流。
柳仪煊晃了晃腰间的铃铛。
完颜康低下头,轻声说:“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喊得出口?”
柳仪煊眼神变得黯淡。
薛沉:【他嫌弃我!】
系统:【我怎么觉得他是在害羞?】
薛沉:【绝对是在嫌弃我,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那么亲热, 小柳受伤都是他在旁边献殷勤, 亏我还拿他当弟弟看,原来就是看中了小柳的美貌!】
系统:【小柳的脸也没变啊。】
薛沉:【但是性别变了, 社会地位也变了!我现在中看不中用了!】
系统:【中看不中用是这么用的吗……】
薛沉:【你别管。】
系统:【……】
薛沉:【他现在不肯喊,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系统:【啊?】
薛沉:【我已经把他的身世戳穿了,你别看康儿这几天跟没事人一样,心里肯定一直惦记着呢。他不敢和完颜洪烈对峙,不代表他把这个事给忘了。回去以后,康儿肯定会问我干妈,干妈瞒了他十八年,心里一直很难受,还有丘处机在旁边督促,有机会说出真相,肯定不会再继续欺瞒他。】
系统:【那他就提前四五年知道真相了,他能承受得了吗?】
薛沉:【年纪小,还有救。他的小心思那么多,又极善伪装,以后年纪大了,那才真的掰不过来。】
完颜康料想到了回京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完颜洪烈做了那么多错事,必定会受到皇帝的诘难。
但他绝对想不到,真正可以改变他人生的事情正在后面等着他。
柳仪煊性子软,没再逼迫他改口,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金国的使者即刻启程返回,完颜洪烈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看起来疲惫苍老了许多。
柳仪煊命人准备了几件合身的衣服送到了完颜康那里。
他摆出一副温柔的模样,以手势示意完颜康,这些衣服都是他亲自让人去买的,一定记得穿。
完颜康不明所以。
他根本就不缺衣服,而且完颜洪烈精通汉学,对行国这边的文化接受程度很高,他们平时穿的就是汉人的服饰,相较于他平时的打扮,柳仪煊送的衣服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简陋了。
但他还是将衣服收了下来,礼貌道谢:“多谢你了,这世上会关心我衣食住行的,除了母亲,就只有你。”
柳仪煊慢慢做了个口型:我是你哥哥。
完颜康:“哪有哥哥做这些事情的。”
柳仪煊把衣服塞进他的行李里,推了他一下,让他快点走。
系统:【你为什么送他这个?】
薛沉:【以后离开赵王府,他就是个普通平民百姓,哪儿能穿得起绫罗绸缎?我这叫未雨绸缪,等他离开家门,就知道我的苦心了!】
系统:【你怎么不提前给他准备好要饭的工具。】
薛沉:【他又不会沦落到要饭的地步。】
系统:【……】
柳仪煊出城送完颜康等人离开,等金人一走,他就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衣服,调遣军队,骑上银河,带上足够的粮草,出发前往宫九那边-
本体跟着宫九到处跑的这几天,玉七一直没有闲着。
他易容成了本体的模样,每隔几日就和原飞霜见一次面,对蔡京的态度也颇为友善。
太平王找他谈了几次,让他不要和蔡京走得太近,当心被人利用。
玉七每次都好好地答应,但是依然我行我素,完全没把太平王的话放在心上。
后来云鹤烟又送了些石头过来,玉七带着太湖石入宫觐见,在赵佶面前刷了几次存在感,又借着太平王的势,拿到了兵部司南曹员外郎的实职。
大行向来重文轻武,六部制度虽然沿袭了唐朝,其实掌握的职权不多。初期的时候,甚至连兵部尚书都是寄禄官,有官名和俸禄,但是没有实职。
这种情况一直到神宗皇帝时才有所改变,大部分军权仍归枢密院,兵部掌管军籍、地图、武器等,还有厢军、乡兵、土兵、蕃兵名籍。
兵部总共有四部,分为兵部、职方、驾部、库部。
兵部司是总部,几乎和兵部有关的什么事情都能管一管。员外郎是从六品的职位,一部总共有两个名额,一个掌管着武举,另一个就是南曹,负责审核选人的资料档案。
因为这段时间玉七和蔡京走得近,蔡京并未在这件事上多加阻拦,玉七才能顺利地进入这么重要的位置。
拿到实职后,玉七有了上朝的资格。
他领到了官职,暂时替代本体进了兵部衙门。
太平王是从同僚的口中得知这件事的,他非常惊讶,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是他出面把儿子推到这个位置上的,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大儿子确实借了他的名头。
他匆忙从军中赶回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小儿子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大儿子也已经换上官袍,去兵部就任了-
系统:【小柳不应该穿紫色的官服吗?为什么你一直穿红色?】
柳仪煊骑着马,带领大军前行。
薛沉:【别提小柳的品级,我嫌丢人。】
系统:【这不是你自己争取的吗?】
薛沉:【确实是,但是小柳已经完全成了童贯的附庸,跟他共用一条喉舌,就算品级再高,也没有自己的亲信。整天跟在顶头上司身边,我就是个副手,能调动的一切都是童贯给的,除了礼仪方面,跟九品官区别不大。】
隗少宁看着前面:“大人,前面就是邢州了。”
柳仪煊点头,他也看到了远处的界碑。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隗少宁,让大军停下来休息片刻。
柳仪煊总共带了两千人出来,数量并不算多,但是绝对武装到位,光是他新研制的烟雾弹都带了好几箱。
军队原地驻扎,柳仪煊翻身下马,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麦芽糖,放在手心喂给银河。
银河舔着糖,在他身上蹭了蹭。
于此同时,青檀抵达邢州。
他的布包已经装满了钱,实在是放不下了,没再继续卖画,把画具和剩余的颜料便宜卖出去,青檀动身前来找宫九。
宫九设置了暗语,给本体的伪装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必须在他身边安个监控才能继续下去。
青檀闲着没事,和宫九的关系也不错,刚好可以做这件事。
他去粮铺里买了些米,堆放在路边,又找了一块木板,在上面写了“舍米”两个字,插进了米袋里。
这里人来人往,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他。
一个闲汉过来问:“小师父,你这是要布施?”
青檀双手合十:“是。”
那个闲汉笑着说:“我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这袋米就给了我吧,省下你在这劳心劳力。”
说完他伸手去抓麻袋。
青檀略微抬手,拍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的[掌法]已经刷到了满级,此时只用出了两分力气,就阻止了那个壮汉的动作。
那汉子痛呼一声,挽起袖子一看,手臂已经红肿。
青檀:“阿弥陀佛。”
那汉子大喊:“你这和尚,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分明是你要把米送给我的,怎么又下此毒手!”
青檀微笑,和善道:“施主再说一句。”
那汉子大喊:“说就说!你还能杀人不成!”
青檀这次没有留情,用力抓住了他的脉门,另一只手将他的肩膀反绞。
他捡起地上捆绑麻袋的绳子,把这人的双手捆在了身后,踢了他的腿一脚,看他摔在了地上,又拿出一小节绳子,把他的双脚也绑了起来。
他撕下一块衣服,塞进这汉子的嘴里。
青檀的动作温文尔雅,语气也柔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施主好福气。”
那个闲汉睁大眼睛,恼怒地看着他支吾乱叫。
青檀无奈道:“施主安静些,不然小僧只能想办法,让你暂且睡一觉了。”
那汉子立刻不敢喊了。
青檀来到米袋后面,看到路边围了一群行人,便招呼他们过来拿米。
他面容温和,似乎颇具佛性,又惩治了恶人,还愿意施舍粮食,没过多久,就有个小乞丐大着胆子上前:“大师,我可以拿吗?”
青檀:“自然。”
他让这个乞丐把衣服张开,舀了两大勺米放在了他的怀里,温和地叮嘱:“若是有人敢抢,就过来告诉我,我会替你主持公道。”
乞丐恨不得给他磕个头:“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没过多久这边排起了长队,而且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安静,谁都不敢大声说话。
青檀很满意这些人的素质,一袋米发完,他又去买了一袋,这回直接放在旁边,让行人自取,他就坐在地上盘腿打坐。
这里的动静闹得很大,青檀还绑了一个人在地上躺着,没过多久就传到了宫九的耳朵里。
青檀把米分完,收拾好空麻袋,直接套在了俘虏的脑袋上。
宫九远远地看到他的动作,慢步朝他走来:“我竟不知,青檀师父竟能做出这样的事。”
青檀抓住麻袋的尾端,用力一提,便把这半部分提了起来,袋子的另一端依然落在地上,里面的人头朝下,胸口贴在地面,被青檀拽着拖行了一段距离,奋力地挣扎起来。
青檀好似一无所觉,他单手行了个佛礼:“法无定法。”
宫九:“……”
佛教中的“法”指的是通向“佛”的方法。
每个人的法都是不一样的,一切万法,尽在其自身。
青檀用这句话来解释,好像有哪里不对,仔细一想,又似乎能说得通。
宫九好奇地问:“你要拿他如何?”
青檀:“带他一同游历,直到这位施主诚心悔过。”
麻袋里的汉子叫得更大声了。
宫九目光复杂:“我本以为出家人不喜与人起纷争,遇事也会退让,如今看来,是我狭隘了。”
青檀:“世子并非狭隘。”
宫九:“是吗。”
青檀:“你只是毫无慧根,成见太重,须知一切相皆是亦变亦不变,但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宫九:“我若不想变,该如何?”
青檀:“怨憎会,恨别离。人生漫长,愉悦短暂,稍纵即逝,美好的人和事总要别离,而那些不如意的,却一直与人相伴。你越是执着,便心中越苦。”
薛沉:【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给他做心理辅导?我一点都不想跟他辩论。你说我把另一个麻袋套他头上怎么样?】
他总共施舍出去了两大袋米,所以有两个麻袋。
系统:【你冷静啊!】
青檀看了眼旁边的麻袋,又看了眼宫九:【算了,他有洁癖。】
系统:【……他要是没有洁癖,你就真的套他麻袋了是吗?】
青檀拖着麻袋来到了宫九的面前:“你可有好些了?”
宫九心中一阵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从青檀身上看到了些许兄长的影子。
看来他和兄长分开太久了,心底总是挂念着他,才会一直想起他。
宫九:“一如既往。”
青檀:“心病还须心药医。”
宫九:“能医治我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系统:【他竟然知道原因。】
薛沉:【我弟很聪明的,不能把他当成普通的小朋友看待。】
系统:【……】
无可救药的弟控!
薛沉:【他不止清楚这个怪癖是怎么来的,还清楚地知道,他可能误会了我爹,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系统:【这个我记得,他是蜗牛。】
青檀拖着麻袋,神情淡淡,和宫九并肩而行。
路上的行人投来各种各样的眼神。
宫九:“你能不能把他放了?”
青檀微微一笑:“他是你的手下。”
宫九:“的确是我的人,但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小喽啰特意过来一趟。”
青檀:“你是为我而来的。”
宫九:“你若不想放他,直接杀了他也好。”
别再这么拖着了!
系统:【跟拖了个行李箱似的。你是怎么面不改色地做出这种事情的!】
薛沉:【我是变态。】
系统:【……】
青檀松手,蹲下来解开了那人脚上的绳子,对宫九道:“现在你满意了吗?”
麻袋里的人左右蠕动,借着双脚的力气站了起来,但他的手还被反绑在身后,根本无法使用,只能套着大麻袋到处乱跑,吓哭了街上的小孩。
宫九:“……如果这是惩罚,未免太过羞辱人了。”
青檀微笑:“他抢我东西的时候,我也是这般难堪。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何况我并未伤他,而且他的容貌被遮掩住了,无人认出他的身份。”
系统:【可是你发米的时候,那些人不是都认出他了吗?】
薛沉:【哦,那就更没关系了,我那时候还没开始羞辱他,现在他套了麻袋,谁还能认得出来啊?根本就是两个人!】
系统:【……】
宫九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大师还真是……独具慧心。”
青檀:“世子谬赞。”
宫九这次好像就只是过来看了他一眼,没有主动开口留下他的意思。
但是青檀非常坦然,一路跟着宫九来到了他的住处。
出门在外,宫九的衣食住行都是顶尖,他在各地都有房产,而且都布置的很不错,财力非同一般。
宫九没有驱赶青檀离开,下面的人便以礼相待,给青檀准备了上好的房间,每日为他准备丰富的斋饭。
下人们放下饭菜离开,青檀摸了下脑袋:【呜呜为什么全都这么清淡。】
系统:【这就是扮演和尚的坏处。】
薛沉:【我不想吃白菜豆腐,我要吃麻婆豆腐。不行,我得去找点吃的。】
系统还以为青檀要做个花和尚,偷溜出去买肉吃,没想到他拿起了筷子,神色安然地开始用饭。
而另一边,云鹤烟随手抓了个应奉局的官员,割破他的手臂,趴在他身上用力地吸了起来。
薛沉:【辣椒炒肉,好吃。我得记下他的脸了,以后可以点外卖了。】
系统:【……】-
本体一直没有出现,宫九更换暗号的频率变慢,但是他每次和外面的人见面,都会对一次暗号。
青檀把暗号记了下来,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留在这里,除了打坐就是吃饭,内力都在缓缓地增长。
和青檀相比,本体那边过得十分艰难。
他和陆小凤逃脱了一次追杀,躲藏在山林中,谁也没有说话,默默地恢复体力。
过了一会儿,陆小凤问:“宫九已经知道你背叛了他,而且派人来杀你,你为何不换一张脸?”
系统:【因为他不会易容。】
薛沉:“我的脸岂是想换就能换的?”
陆小凤以为他易容的材料不够:“实在不行,你就用自己的脸吧,总好过被宫九一路追击。”
系统:【他现在用的就是自己的脸!】
薛沉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用的不是自己的脸?”
陆小凤知道他易容之后,执着地扮演对方,言谈间也会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哪怕现在已经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候,他也不会轻易改口。
陆小凤赞叹道:“你这样的性情,难怪能把易容术练到巅峰。”
薛沉:“我根本不会易容,这就是我的脸。”
陆小凤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系统:【傻子。】
恢复了体力,薛沉起身去外面转了转,弄了些水喝。
陆小凤忧愁不已:“九公子实在难以对付,只靠我们的力量,是无法与他周旋的。可是我担心,这么离开后,他会做出其他事情,实在不敢离开。”
薛沉:“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
陆小凤怕他吃醋,立即说道:“我是有很多朋友,但是现在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你一个。”
薛沉笑了笑:“你的其他朋友呢?”
陆小凤:“我在邢州的大部分朋友都是九公子的人,剩下的那些,连自保之力都没有,没有必要将他们牵扯进来。”
宫九虽然没怎么杀人,但是他的下属为了钱不择手段,如果发现了他的那些朋友,说不定会侵吞他们的财产,把人逼得家破人亡。
薛沉:“你是个很好的朋友。”
陆小凤笑着说:“多谢九公子夸赞。”
他依然以为眼前这个人是“玉七”假扮的“宫九”。
陆小凤道:“我能否拜托你一件事情?”
薛沉:“你说。”
陆小凤:“改变易容,逃出九公子的视线,去京中找太平王求救。”
薛沉:“太平王?”
陆小凤:“不错。太平王立场不明,但是他和金国之间的深仇大恨做不得假,九公子有意和金国勾结,找太平王说不定会有用。”
薛沉:“你说的不错,可是我不想去。”
陆小凤:“莫非你有其他办法?”
薛沉:“我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和柳仪煊认识?”
陆小凤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从未提起过。”
玉七和谢珩相识,谢珩住在太平王府的旁边,应当和太平王的两位公子认识。听闻那位薛大公子和京中的一些人走得很近,柳仪煊就是其中之一。
陆小凤不久前才见过柳仪煊。
他就在前线的战场上,而且手握大权,在他揭发了宫九和完颜洪烈的阴谋后,立刻命人将完颜洪烈的人抓捕了起来。那日闹出的动静很大,隔着很远就能看到城里的浓烟。
柳仪煊虽然很年轻,还不会讲话,但是他比许多人都要果决,手腕也极其强硬。
玉七和柳仪煊认识真的是意外之喜。
陆小凤:“你何时向柳大人求救?”
薛沉:“前几天。”
陆小凤:“那时候你还在假扮宫九吧?原来这么早已经通知过他了?”
薛沉:“嗯。”
陆小凤:“柳大人会派人来吗?”
薛沉:“他不止派了军队过来,自己也一起来了。最迟今天下午,仪煊就会抵达。”
陆小凤:“他会将九公子的人一网打尽?”
薛沉:“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陆小凤一扫先前的颓丧,重新充满了希望。
他和薛沉从山上下来,再次进入城里。
宫九的那些下属已经记住了他们两个的容貌,只要有他们的行踪,不管在做什么事情,都会暂且放一放,调集人手,一起来围杀他们。
陆小凤和薛沉再次分开,薛沉这几天的轻功进步飞快,拐了几道弯,甩掉后面的人,一路往宫九那边去。
青檀亲眼看到,宫九和下属一起出去了,这个时候过来,并不会显得突兀。
快到达院子的时候,薛沉慢下来,整理好衣服和发冠,神色冷酷,向着院子那边走去。
门外的人拦了他一下:“鸡犬不宁。”
薛沉冷冷道:“一帆风顺。”
这些暗语前后没有关联,都是些无意义的东西,如果不是提前得知,根本猜不到后一句是什么。
看门的人向他行礼:“九公子,请。”
薛沉来到院子里,他像宫九往日那样来到书房,翻看了一遍里面的东西,重新归于原位。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新的暗语,喊了下属过来让他通知其他人。
更换完暗语后,薛沉拿了本书册翻看。
系统:【你弟回来以后,那不就被外面的人拦住了?他会不会直接杀进来?】
薛沉:【有这个可能。】
系统:【他要是敌我不分,把下属杀个干净,再来杀你怎么办?你会主动暴露身份吗?】
薛沉:【我就算说了他也不会信的。】
系统:【那你岂不是死定了?】
薛沉:【笨,隔壁还有个光头可以保护我。】
系统:【……】
有你这么称呼自己的吗?
薛沉翻了几本册子,拿了一张新的纸,在上面写写画画:【我弟这次又弄了不少钱啊。】
系统:【他已经拿到手了吗?】
薛沉:【大部分都拿到了,还差一些没送到他这里。】
系统:【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把这些钱还给百姓,而是全都送到太平王那里。】
薛沉:【收上来的时候层层剥削,发下去的时候也是层层剥削,底层的人能拿到几枚铜板就不错了,甚至有一些,直接中间商全部吃掉,下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我才不想拿钱去喂那些豺狼。】
系统:【你可以像舍米的时候那样舍钱。】
薛沉:【钱财数量太大,容易引起骚乱,就算小柳有足够的人马维持秩序,也不能保证我们离开以后不会发生什么。兜里有了钱,总会被人惦记的。而且做这种事情,会把我的名望推的很高,好坏先不提,这么惹人瞩目,怕是会把我弟的小命赔在这里。】
看完书册上的东西后,差不多到了饭点,薛沉按照宫九的习惯来到正堂的方桌那边,喊了青檀过来一起吃。
吃了好几顿素的青檀终于吃上了肉。
他们两个不言不语,优雅迅速,很快把饭菜吃完。
下人们泡了壶茶送过来消食,薛沉喝到一半,外面有人求见,他极其自然地让人进来,扮作宫九的样子替他处理各项事情。
等到了傍晚,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系统紧张极了:【完了完了,你弟要回来了!】
薛沉:【笨蛋!】
系统:【呜呜你怎么又骂我。】
薛沉:【小柳是哑巴,不是瞎子,你跟我感官共享,应该没有受到影响吧?】
系统看了看:【哦,原来是小柳来了。】
他从屋里出来,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外面的下人步履匆忙:“九少爷,不好了!外面有一队官兵突然闯来,看样子是冲着这边来的!”
太平王府带出来的亲信来到薛沉这边,压低了声音说:“是柳仪煊柳大人。”
“大公子”和柳仪煊交好的事情,宫九的一部分下属都是知道的。
对他们来说,柳仪煊很有可能会让宫九的身份暴露,但是他又是薛沉的朋友,就这么把他杀了,哪怕可以摆脱嫌疑,大公子也会伤心的。
薛沉道:“不必紧张,我知道他会来。”
他朝着门口走去,下属们连忙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往外面走。
柳仪煊带的人手数量众多,进不来这条小巷子,他挑了二三十个人过来,和站在门口的薛沉对视一眼。
薛沉:【唉,又要演了。】
系统:【……】
柳仪煊朝薛沉躬身行了一礼。
跟在后面的隗少宁震惊地看着薛沉,他没想到,柳大人带兵来攻打的帮派首领竟然是太平王世子!
他是太平王手下的兵,跟了王爷很多年。
大公子体弱多病,不常出门,但是世子一直在替王爷做事,有时候还会押运粮饷。
军中有不少人都见过世子,哪怕见到他的次数不多,他毕竟是顶头上司的宝贝儿子,而且又生了副好样貌,冷冽的气质也不是其他人可以模仿的。
哪怕隗少宁和宫九一点都不熟悉,看到他的第一眼,也将他认了出来。
薛沉:“去拿吧。”
柳仪煊再次拱手行礼,朝着隗少宁等人摆了摆手,让他们跟随自己进来。
他们闯入院子里,将院中搜查了一遍,把库房、地下室,还有后面的密室全都翻了个遍,一箱箱的财物运了出去,交给后面的将士搬走。
柳仪煊没有做这些体力活,他和薛沉站在一起,安静地看着这些人抄家似的把东西搬走。
宫九的人龇牙咧嘴,显然非常舍不得。
有人忍不住问薛沉:“九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薛沉:“这些钱都是孝敬我的,该怎么处理,都是我说了算,你有异议?”
那人道:“咱们兄弟为九少爷效力,不就是为了跟在您身边喝口汤?只要能填饱肚子,您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
系统:【为什么有人喊九少爷,有人喊九公子啊?】
薛沉:【称呼我弟九公子的,都是关系比较疏远的人。熟人都喊九少爷。】
系统:【原来是这样。】
薛沉:“我何时饿着过你们?”
那人笑着说:“您要是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薛沉:【等着吃牢饭去吧!解决完这里的事,我就让小柳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系统:【那确实饿不到,还是铁饭碗呢!】
柳仪煊的人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搬空,两千多人护着几个箱子轻而易举,就是不太好扛。
柳仪煊拿了一部分钱出来,让隗少宁去附近的城中置办了几辆拉货用的马车,分出一支五百人的小队,送往前线童贯那里。
系统:【你不怕童贯把钱贪了吗?】
薛沉有恃无恐:【完颜洪烈给的钱也在那儿,这两批钱的数额都很大,放在不同的地方,反而会导致精力分散,不如先让童贯帮忙看着点。他要是真的敢贪,我就把他弄死,自己上位,说不定还能竞争一下枢密使的职位。】
隗少宁看着那一大批财物离开,周围的将士们也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唯独柳仪煊安静极了,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他来到柳仪煊这边:“柳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柳仪煊指了指运钱小队离开的方向。
隗少宁靠得更近了些:“方才那个人……”
柳仪煊看了他一眼,抱起手臂,没有解释的意思。
隗少宁:“事情是否太顺利了些?”
柳仪煊摇头。
如果顺利的话,他们现在已经跟着运钱小队一起回去了,哪里用得着留在这里?
过几天很有可能会爆发一场大战,那才是该他们出力的时候。
隗少宁依然有满腔疑惑,他看起来很不安:“您应该知道,下官和太平王有些交情,今日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下官实在是好奇,想写信向王爷问个清楚。”
柳仪煊气势一凛,他做了个口型:你在威胁我?
隗少宁:“下官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伺候了您这些日子,下官看得出来,您并非不讲道理的人,况且您与大公子交好……与其瞒着您,背地里偷偷做这些事,我认为还是跟您把话说清楚,以后也能泰然相处。”
柳仪煊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隗少宁:“下官这就去找能书写的东西。”
说完他钻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薛沉:【这人不错,品性可以,是个信得过的人。就是太老实了,感觉很容易上当受骗。】
系统:【只要你不骗他,一切都好说。】
薛沉:【我就骗我就骗!】
系统:【……】
过了一会儿,隗少宁拿了一根笔直的树枝过来。
柳仪煊接过树枝,在地上写:天下样貌相似的人有很多,大公子和世子尚且容貌相同,他与公子容貌一致,也只是巧合罢了。
系统:【骗人也要用心一点啊!他是看起来很容易被骗,但也不是这种容易法吧!】
薛沉:【你别管。】
隗少宁沉默片刻:“原来是这样,多谢大人解惑。方才下官有不敬之处,还请柳大人见谅。”
系统:【???】
你还真的信了啊?
第170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49000营养液加更)
隗少宁得到了答案就没再纠缠, 到一边跟其他人聊天去了。
系统不可置信:【他也太好打发了吧!看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傻乎乎的。】
柳仪煊把大额的金钱运走,本体忙着安抚下属, 让他们把库房规整一下,顺便又换了个新的暗语。
他抽空回了系统一句:【你才傻。】
系统:【我才不没有这么容易被骗!】
薛沉:【这不是被骗, 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小隗刚开始有些钻牛角尖, 找树枝的时候应该想明白了。太平王世子,绝不能出现在这种地方。不管那个人是真是假, 我都不会承认。他是我爹的人, 不会给我弟找麻烦的。】
系统:【为什么世子就不能出现在这里?】
薛沉:【私底下发展帮派,弄了这么多钱,我爹还手掌兵权, 就差把“我要造反”写脑门上了。虽然他真的是要造反,但不应该是在这个时候揭露出来。】
系统:【为什么啊?】
薛沉:【得到我爹的支持才能成功, 我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自从我借了蔡京的关系去兵部, 我爹就一直在使小性子,要是让他知道我弟还要造反杀他,怕是会直接气晕过去。】
系统:【什么使小性子!有你这么说父亲的吗?】
薛沉:【他都好久没回家了,下次朝会, 我去堵他一下。】
系统:【……】
宫九在邢州的主要势力是一个叫做青光派的江湖帮派。
这里是金国的地盘,当地的官员调派,也都是金廷说了算。太平王世子的身份在这个地方没什么用,不过宫九也不是去哪里都会借太平王的势, 大多数时候, 他都把真实身份隐藏的很深。
他用金钱收买了当地的官员, 偶尔青光派也会替府衙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次从豪绅富户那里捞钱, 暗地里也有当地官府的支持。
宫九拿到的钱财,有一部分是要拿出来打点各处的。
现在薛沉把所有的钱都送走了,宫九的下属都觉得不妥,担心其他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薛沉不为所动:“现在遇到的麻烦还少吗?那个扮作我的尚未落网,随时都有可能扰乱视听,与其等他混进来偷偷把钱财运走,倒不如我先把钱放在安全的地方。”
下属们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九公子深谋远虑。”
“这样一来,便不必再担惊受怕,可以拿出更多的人手去抓捕那两个小贼了。”
薛沉颔首:“有什么事情及时告知我,都散了吧。”
遣散众人后,薛沉继续去翻书房里的册子。
宫九不会数数,但是识字,哪怕有些数据看不明白,也要过一遍他的手。书房这边的账目齐全,他这几天在邢州做的事情,全都摆在这里了。
系统看着他翻找书架:【你还不走吗?】
薛沉:【还有一部分钱没拿到,想想就很不甘心啊。】
青檀过来帮忙一起翻找。
许久后,他们终于拼凑出来了这笔钱款的下落。
有一部分在做事前就送出去打点各处了,还有一些尾款,拖欠了好几天都没人送来。宫九派人去要账,结果和那些人起了冲突,他就亲自过去了,宫九离开后,薛沉才有机会潜入进来。
等宫九回来,势必会和薛沉起冲突。
薛沉遗憾地看着账簿上的数额:“这些钱怕是拿不到了。”
他正准备离开,突然外面有人带着喜气进来:“九公子!抓到陆小凤了!”
薛沉起身:“带我过去。”
他跟着下属来到了外院的一间查房,陆小凤被五花大绑地躺在地上,他的眼睛被布条蒙住,看不出是否清醒。
系统:【你才离开多久,他就变得这么惨了。】
薛沉:【我怀疑他碰到了我弟。】
系统:【确实有这个可能,对上宫九,陆小凤毫无胜算,再怎么挣扎都逃不掉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下属们应该已经发现了有两个宫九,薛沉的处境也变得危险。
他心中有数,从容镇定地抬了抬下巴:“给他解开。”
下属们解开了陆小凤身上的麻绳,摘下蒙眼的布条,站到一边,防备着陆小凤逃脱。
薛沉坐下来,冷冷道:“都这个时候了,继续装下去也没有意义,就算你想拖延时间,又能拖多久?小七的易容和轻功很不错,除此之外一无是处。就算他能闯进来,也未必能活着离开。”
陆小凤睁开了眼:“九公子何必赶尽杀绝?”
薛沉:“要怪只能怪你多管闲事。”
陆小凤:“既然如此,你为何没有直接杀了我?”
薛沉露出残忍的笑容,看得陆小凤心里发慌。
白衣男人从架子上挑选了一条鞭子,他挥了挥手,让屋里的其他人全都退下,只剩下了陆小凤和他两个人。
陆小凤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薛沉抽了一鞭,这一鞭子没有落在陆小凤身上,只是抽到了旁边的凳子,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发出一声清脆的破空声。
陆小凤:“你要打我?”
薛沉没有说话,他拿着鞭子向前走,眼神冷酷坚定,透着十足的压迫感。
陆小凤脸色难看,他笑了笑:“不是所有人都会对疼痛有反应。”
薛沉:“是吗。”
陆小凤犹如一只被狼群盯上的小羊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逃脱都很艰难。
他已经见识过了宫九的武功。
宫九的剑法比西门吹雪更加高明,如果不是陆小凤的直觉很灵验,身体又对灵犀一指非常熟悉,在危险时自己做出了防御的反应,早已死在了宫九的手下。
现在的宫九不再是空手,他手上拿着鞭子。
他的鞭法或许没有剑法那么好,但是绝对熟悉极了。
陆小凤想不出自救的办法。
他只能苦笑,他在外面流浪了这么多年,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危险,没想到竟然可以有这样的经历。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
白衣男子逐步逼近,他又挥了一鞭,依然没有抽在陆小凤的身上。
陆小凤有些疑惑。
挥鞭子的人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他缓缓地开口:“打我。”
陆小凤心知,他被自己的举动勾起了心瘾。
可是这副场面,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见识过宫九发作时的样子,卑微狼狈,毫无尊严,被拒绝后的眼神狠毒极了,充满了恶意,完全看不出来原本的冷酷自负。
现在的他是否太冷静了些?
陆小凤观察着“宫九”的状态,脑子转的飞快,思考着该如何逃脱。
薛沉又抽了一鞭子,好像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似的,口中发出一声闷哼:“用力……”
系统:【你是否太过敷衍了?情绪根本不够啊。】
薛沉:【我能说出口就很不错了,难道还让我表演一个在地上翻滚吗?】
系统:【也行,想看。】
薛沉:【滚蛋。】
陆小凤震惊地看着他。
薛沉继续道:“快……”
陆小凤压低了声音:“你是小七?”
薛沉:“嗯……”
他把鞭子丢给了陆小凤,自己弄乱衣服,躺在了地毯上。
陆小凤会意,拿起鞭子抽在了旁边。
他低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沉一边配合着发出痛呼声,一边回道:“蒙对了暗语。”
陆小凤震惊:“这也能被你蒙准?”
薛沉翻了个身:“嗯……你呢?”
陆小凤:“我被他们发现后,一路逃亡,但还是被宫九追上了。他的武功很高明,直接抓住了我,把我捆起来装进了一只箱子里,紧接着我就被抬到了这里。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宫九从外面回来了。”
薛沉:“你和太平王走得很近,只要不故意惹他生气,他不会轻易对你下杀手的。”
陆小凤:“怎样算惹他生气?”
薛沉:“不要提西域的事,他会恼羞成怒。”
陆小凤:“原来如此……”
宫九和玉罗刹的关系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了吗?
难怪上次他说起玉罗刹,宫九毫无征兆地对他出手了。
陆小凤狠狠地抽了几鞭子:“你知道宫九的怪癖?”
薛沉:“我和他的区别,除了武功,就是这个癖好。每次伪装成他,我都要提前做一些准备,这次比较匆忙,还没能来得及。”
系统:【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薛沉:【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温柔了?】
系统:【呜呜,别关我,我错了。】
陆小凤:“真正的宫九很快就会回来,你最好快些想办法离开。”
薛沉:“我不怕他。”
陆小凤:“小七,不要意气用事。你是玉罗刹的人,宫九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现在你做出了这种事情,就算他把你杀了,也不难对玉罗刹交代。”
系统:【陆小凤那边的认知好复杂,我都快被他给弄迷糊了。】
薛沉:【还好吧。】
薛沉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茫然。
陆小凤:“今时不同往日,你该对他抱有防备的。”
系统:【说反了吧。】
薛沉:“小九不会害我的。”
陆小凤一直以为“宫九”是“玉天宝”行走中原时用的假名,听到薛沉这么称呼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小七”和“小九”,看起来很亲昵。
玉七曾经说过,他排行第七,上面的六个哥哥全都去世了,只剩下了他自己。
那么宫九呢?
他和小七,是否也是兄弟关系?
小七的年纪比宫九小很多,可是他却排在宫九的前面,是否说明了玉罗刹从小就是这样教导他的?
身为哥哥要保护弟弟。
而且这种排序并不罕见,迷天七圣就是这样排的。
前面的几个圣主各有各的职责,排在末位的七圣主却是迷天盟的真正首领。
四大名捕也一样,年纪最小的无情是大师兄,年纪最大的追命排在了第三。
陆小凤停下了动作:“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宫九已经对你出手了。”
薛沉:“我看到了。”
陆小凤:“你觉得他有苦衷?”
薛沉从地上爬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他神色淡淡:“我弟没有苦衷,他就是脑子不清醒,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陆小凤:“你打算怎么做?”
薛沉:“等他回来,我要跟他对峙。”
陆小凤:“太危险了,你应该知道宫九的武功很高,一旦你暴露了武功,这里的就会认出你的身份,帮着宫九一起来对付你。”
薛沉:“我知道。”
陆小凤看他主意已定,没有再劝。
薛沉丢掉外袍,拿出一把匕首,割了下手臂,把血洒在了衣服上。
他问陆小凤:“缺点味道,你能不能补充一下?”
陆小凤:“……不能!”
薛沉弯了弯眼睛。
陆小凤:“你是故意这么说的?”
薛沉收敛了笑,换上一件新的白衣,束好头发,从柜子里翻了翻,找出药粉洒在手臂上,又缠了圈干净的白布,若无其事地从屋里走出去。
陆小凤跟在他的后面,神色略有些萎靡,两人来到了前院。
薛沉道:“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你走吧。”
陆小凤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实在不放心把玉七一个人放在这里,可是他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如果再敢多嘴,怕是会让人怀疑玉七的身份。
陆小凤只能说:“九公子一言九鼎,我相信你不会反悔的。”
说完他就走到正门那边,试探着出去,见无人阻拦自己,迅速离开了这里。
薛沉回房躺了会儿,青檀来到这边守护着他。
柳仪煊估算着时间差不多,骑着马带领大军返回。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外面又有了骚乱。
这次没有下属过来禀报,惨叫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宫九直接杀了进来,他身上带着点点血迹,怒意腾腾地踢开房门,看到了里面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
“小七!”
薛沉朝他笑了笑。
系统:【他怎么喊得这么亲密?】
薛沉:【因为谢珩就告诉他了“小七”,我弟根本不知道小七的真名,只能这么称呼他。】
系统:【陆小凤脑补了一大堆,真相却是宫九连小七的名字都不知道。】
宫九冷冷地说:“你是如何进来的?”
薛沉:“走进来的。”
宫九:“我问你如何知道的暗语?你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薛沉:“哪里用得找安插眼线,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宫九看到他的神情更加愤怒:“谁准许你扮作我大哥的样子?哪怕你能易容得跟他一模一样,内里也是天差地别!”
薛沉:【我弟真好。】
系统:【……】
说着宫九就抓向了他的脸。
他的动作极其迅猛,看起来不像是要把易容撕下来,倒像是想捏碎他的头骨。
薛沉迅速躲闪,有些慌乱地往外面跑。
这是他第一次和宫九对上,清楚地感受到了宫九武力值有多高。
就算薛沉这段时间开马甲刷同步率修复灵魂,平时也在努力修行,进步飞快,依然和宫九有着不小的差距。
难怪宫九能抓住陆小凤,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
宫九紧追不舍:“把命留下!”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挡在了门口,拦住正要追过去的宫九。
宫九冷冷道:“你怎么在这里,让开。”
青檀行了个佛礼,温和道:“不要以为我不在,我一直都在。”
宫九:“你要护着他,就是与我为敌,我再说一遍,让开!”
青檀:“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薛沉:【哎呀说错了,不会影响到我的形象吧?】
系统:【你在大街上拖拽麻袋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什么形象了……】
宫九见他毫不退让,不再言语,直接动手打向青檀。
青檀之前点了1级[内力],又被原飞霜传功到了3级,接着又点到了4级,现在在系统那里显示的是4级,实际上经过他的修行,还有技能点和传功重合的部分,内力大概在4.7级左右。
他的[掌法]早就刷到了满级,[轻功]也是满级,对战时的身法已经可以吊打宫九,就算内力稍稍差了些,依然无惧宫九的进攻。
宫九从小老头那里学到了不少掌法,他使出来以后,全都被青檀化解。
青檀似有所悟,模仿着宫九,使出了与他极其相似的“如意兰花手”,却没有直接打在宫九的身上。
薛沉:【原来是这样。天下武功同根同源,系统技能把这些武功划分成了几类,刀剑之类泾渭分明,但是下面的小分支,除了相互排斥的那些,都是可以互通的。擒拿手的最高级是“小弃妻”,覆盖了下面的低等级。青檀用的掌法没有名字,但是最顶端的不同掌法,我都能用得出来。】
系统:【竟然是这样!】
薛沉:【什么都不知道,抽马甲也不能暗箱操控,你真的跟电子宠物没有什么区别啊。】
系统:【……】
宫九本以为要中他一掌,他已经想好了后招,重创青檀。
没想到青檀竟没有下狠手,导致宫九的后续招式没有机会使出,看起来好像呆住了一般。
宫九:“青檀师父果真慈悲为怀。”
青檀怜惜地说:“我知世子本性不坏,只是悟性不足,才入了迷障。我若在此时出手伤你,岂非是在助你气焰?”
“你在嫌弃我?”他自嘲一笑,“是我污了你的眼,让你一个清净的出家人,见到了世间最为肮脏污浊的一幕,大师不愿触碰我,也是理所应当。”
青檀:“何为肮脏?”
本体偷偷溜走。
宫九被青檀拦着,就算注意到了那边,也没有办法阻止。
他只能继续和青檀对答:“一切浊物就是肮脏。”
青檀:“你错了,没有什么事永恒不变的,肮脏之物也可能清净,是清是浊,不在物,而在人如何去看待。”
宫九有些不耐烦:“我没有大师这样的悟性。”
青檀看到他不舒服,更来劲了:“万法自在心中,明心方能见性,见性即为成佛。性为人之本性,饥饿时饮食,天寒时添衣,便是如此。繁衍本性乃人之本能,如饮食一般。”
系统:【听不懂。】
薛沉:【别听,我随口编的。】
系统:【……】
宫九:“那又如何?”
他怕自己在这个时候出丑,不想谈这个话题,他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完全没把这些话放在心里。
青檀:“饮食穿衣尚有规矩,其他事情,更应该有所定律。在合适时做便为清,不合适时便为浊。只是你心中有魔,压抑太久,只能以此来发泄。堵不如疏,你何不试试其他的办法?”
宫九有些烦躁:“什么办法?”
青檀:“你为人冷酷,唯独热衷此事,不妨换一种方法,暂且禁掉疼痛,去寻找其他的七情六欲。”
系统:【这个可以,我觉得他要是能抱着本体大哭几个小时,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躁动。】
薛沉:【可惜他不配合。】
系统:【你该不会早就做好准备了吧!】
薛沉:【之前我弟差点就坦白了,我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系统:【……】果然是弟控。
宫九不以为然,他看着青檀:“师父说完了吗?”
青檀:“没有。”
宫九见他还要继续说,连忙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我还有事要做,就不奉陪了。劳烦大师让一让。”
青檀:“不要杀他。”
宫九:“他亵渎我的兄长,又几次扰乱我的计划,为何不杀?大师慈悲,我却是狠毒之人,不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青檀:“杀了他,你会后悔一辈子。”
宫九觉得不对劲:“大师知道什么?你认识小七?”
青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薛沉:【假装成僧侣,真的很容易行骗,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有那么多种逃避的方法,别人还会给我自动补全逻辑。】
系统:【本体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跑?】
薛沉:【不跑。】
系统:【一会儿你弟就该来了,难道还要青檀继续阻拦吗?那以后是不是也这样?你们仨组个组合出道算了。】
薛沉:【笨蛋系统,小柳快到了!】
系统:【哦,哦哦哦,我忘了。】
薛沉衣服稍显凌乱,他站在门口,扫视众人,冷声说:“把所有人都叫出来。”
宫九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因为没有回答对暗语,被他的下属围攻,他没有留手,把那些对他出手的人全部都杀死了,现在地上还有血迹。
下属们都知道了,那个精通易容的人伪装成宫九的模样混了进来。
他们知道九公子的武功极高,天底下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那个冒充九公子的人易容术再好,也不可能连同他的武功一起模仿出来。
两个人对上,活着的那个必定是九公子。
薛沉站在这里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
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下属们立刻遵命,把人都喊了出来。
宫九里面出来:“小七!”
薛沉回头看向他:“我在阻止你。”
以玉七的身份,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宫九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在自己这里捣乱,只是很厌烦他和陆小凤,为了自己的生意,他打算对两人下死手。
听到薛沉这么说,宫九神色微动:“是他让你来的?”
薛沉:“可以这么认为。”
宫九沉默。
薛沉走到了青檀旁边。
宫九:“我可以不杀你,你回去吧,告诉他,我在外面好好的,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家了。”
青檀看到了趴在屋顶的陆小凤,陆小凤朝他做了个手势,拜托他不要说出来。
青檀低眉敛目,当做没看见。
薛沉:“他希望你现在就能回去。”
宫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薛沉:“你这是在与他为敌。”
宫九:“的确如此,但是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认可我,我何不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薛沉:【我哪里不认可他了?】
系统:【可能是你没有当着他的面夸他可爱?】
薛沉:【有可能,下次我试试。】
系统:【我胡乱说的啊!】
薛沉:【不管,就要试。】
系统:【……】
宫九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他不再多言,对众人下令:“拿下他!”
下属们犹豫了片刻,走到薛沉面前,客客气气地说:“这位公子,你已经逃不掉了,跟我们走吧。”
青檀:“还请九公子高抬贵手,放过七公子吧。”
系统:【这两个称呼,谁听了不迷糊?难怪陆小凤被你忽悠瘸了。刚才那几句对话,你们谈论的是本体,陆小凤该不会脑补成玉罗刹吧?】
薛沉:【嘻嘻。】
宫九:“哪里来得什么七公子,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拿下他!”
下属们拿着武器上前,正要把刀剑架到本体的脖子上。
薛沉一句话都不说,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宫九。
躲藏在暗处的陆小凤突然大喊:“住手!”
说完他从墙上跳了下来。
宫九冷笑:“好,很好。”
陆小凤挡在了薛沉的面前。
他很清楚“小七”非常在意宫九,他被玉罗刹教养长大,又跟着玉罗刹姓玉,大概从小就把玉天宝当成了亲兄弟看待,所以此刻才如此失望。
这孩子年纪小,性格也颇为古怪,但是他重情重义,对待自己这个没认识几天的朋友都能豁出性命,更何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宫九?
陆小凤看到了他的眼神,很担心他冲动之下,和宫九同归于尽,或者撞在旁边的刀剑上寻死。
玉七说的怪话太多,做出几件常人难以理解的怪事,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连和玉七毫无关系的青檀都护着他,作为玉七在中原最好的朋友,陆小凤怎能袖手旁观?
他从来没有惧怕过宫九。
宫九的武功很高,但是他发作的时候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他活得很压抑,只能用这种方法来缓解。他没有尊严,狼狈又可怜,所以套上了冰冷的外壳。
宫九看似强大冷漠,其实不过是条缩在壳子里的可怜虫罢了。
陆小凤指责他:“小七这般在乎你,就算没有手足之情,这么多年的相处,难道一点情谊都没有吗?”
宫九:“什么?”
陆小凤抓住了薛沉的手,轻轻在他的手背上划了一道。
他继续道:“你的势力很大,再跟你对抗下去,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了顾忌,与其落到你的手里,被你杀死,倒不如自己做出选择!”
说完他拉了下薛沉:“快走。”
薛沉没有离开,而是反手将旁边的人缴械,拿过他手里的剑,杀死了离他最近的那两个人。
陆小凤似乎是想让他先走,他负责断后,把宫九拦住。
没想到薛沉并没有离开,陆小凤苦笑,他们怕是都要死在宫九的手上了。
宫九冷冷地说:“胆子倒是不小。”
他朝下属摆了摆手,要过他手上的剑,气势恢宏,来到了薛沉的面前。
薛沉:“你要向我拔剑?”
宫九:“这很公平。”
薛沉:“确实公平。”
宫九:“让你三招。”
薛沉笑道:“这就不公平了。”
宫九:“你顶着这张脸,让你几招也算公平。看在这张脸的份上,我会让你体面地死去。”
薛沉:“那就多谢了。”
他叹了口气,缓缓拔出剑来。
陆小凤紧张极了。
宫九以手指为剑的时候都已经如此了得,现在他使用了真正的剑,又该厉害到什么程度?
虽说练剑强到宫九这个地步,无论用什么武器都是一样的,可是手指和长剑的长短不同,攻击距离不可同日而语,只要他出剑的速度够快,瞬息之间就能取走对手性命。
陆小凤不想看到玉七死去……而且还是因自己而死。
如果不是为了帮他,玉七还是罗刹教的七公子,九公子的好兄弟,怎可能会死在他亲近的兄弟手上?
系统:【我好害怕。】
薛沉:【没事,有青檀在旁边保底,小柳快来了,卡着点时间,以我的武功,不会有事的。】
他抬剑指向了宫九,保持这个姿势,许久都没有动。
宫九嗤笑:“你怕了?”
薛沉放下剑:“我下不去手。”
宫九:“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让你三招,三招后就是你的死期,之所以不动手,就是因为怕死而已。”
陆小凤替玉七觉得悲哀。
他相信玉七没有说谎,他确实没有办法对自己的兄弟下手。可是宫九却根本不信他。
这两个人幼年时或许关系很好,只是因为玉罗刹而渐行渐远,失去了对彼此的信任。
薛沉:“我不会死。”
宫九:“愿闻其详。”
柳仪煊带着兵马狂奔而至,隔着很远就听到了马蹄践踏地面的声音。
薛沉:“因为我的援军来了。”
宫九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他神情凝重,狠狠地看着他:“你和军中有来往?”
薛沉:“是。”
宫九:“这是他的布局?”
薛沉:“是。”
宫九深深呼了口气:“他的智谋向来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但你今日,必须死在这里!出招!”
薛沉:【这狗东西到现在还在遵守诺言,我不出三招,他就不杀我。】
系统:【这不是很好吗?】
薛沉:【可是他在我面前一直都是谎话连篇!对所有人都守信,就骗我一个!可恶的弟弟!】
系统:【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在意这个。】
薛沉为了这个事,已经炸毛过很多次了。
薛沉:【我偏不出招,气死他!】
系统:【……】
宫九见他迟迟不动,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杀薛沉,他不忘叮嘱:“不要弄伤他的脸。”
手下们不敢违背宫九的意思,围到薛沉这边。
薛沉一身白衣,手持长剑,神色冷酷坚定,出剑果决,虽然比宫九稍逊一筹,却也是个极其厉害的剑客。
那些青光派的小喽啰顿时有不少人死在了他的剑下。
宫九冷眼看着:“你伪装的很像,就连剑法都极其相似,只是终究有很大的区别。”
陆小凤以为宫九指的是玉七伪装成自己后用的剑法。
薛沉心里非常清楚,傻逼弟弟还觉得面前的自己,是玉七伪装成的本体。
他这段时间的灵魂强度提高,记忆力好了些,习武速度也变快了,内力日益精进。
有云鹤烟的满级[剑法意境],再加上和西门吹雪的论道,薛沉的心境不比任何人差,根本不会成为修行的桎梏。身体素质变好,他的实力迅速攀升,比起刚开马甲的时候,进步了不是一点半点。
宫九认出了他的武功,还以为他是特意模仿,只是实力太强,跟他记忆中的哥哥不一样。
薛沉:【我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承认自己是玉七,跟他相处的时候也是一直用自己的性格,是他非要这么说的,我也没办法。】
系统:【是的,你都是用真话去诱导他们。】
薛沉:【等我弟认出来,我还能反过来再责备他一次,想想就很开心。】
系统:【……】
柳仪煊的人杀了进来,把小院团团围住。
双方人数相差太大,宫九的人看到这些杀气腾腾的将士,连继续进攻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们停下了手,看向宫九。
宫九盯着骑在马上的红衣少年:“柳仪煊,竟然是你。”
柳仪煊点头。
陆小凤原以为他们死定了,没想到柳暗花明,竟出现了新的转机。
他朝着柳仪煊打招呼:“又见面了,柳大人。”
柳仪煊从马上下来,向陆小凤拱了下手。
他指着了下后面那群帮众,又拍拍隗少宁的后背,隗少宁立刻会意,把他们驱赶到了一起。
薛沉:【还以为会有一场大战,现在看来,打不起来了。】
系统:【为什么啊?】
薛沉:【如果我弟没有主动提出让我三招,小柳来的时候,就是青檀对战我弟,我和陆小凤对付其他人,小柳的兵加入战局,直接扭转形式。但是我没有出手,我弟也没有出手,战局还不到那个地步。】
系统:【但是小柳必须来,也不算白跑一趟。】
柳仪煊来到宫九面前,朝他做了个手势。
薛沉:【逮捕!】
宫九很不情愿,运起轻功就要逃,柳仪煊的轻功同样卓越,立刻追了上去,却被宫九打了一掌。
青檀上前接住了柳仪煊,扶着他站稳:【统儿,点[擒拿手]1级就好。】
系统:【好的。】
青檀追上宫九,反手将他拿住。
宫九被原飞霜擒拿了太多次,没有一次成功挣脱,现在看到熟悉的招式,只想着如何与青檀拉开距离,根本没有想过可以成功从他手上逃脱。
他的轻功稍弱一筹,论起速度完全比不上青檀,青檀将[擒拿手]和[掌法]间互换,打伤宫九后,将他制服。
他把宫九抓回来,将他的双手反绞在身后,关切地询问:“疼吗?”
宫九:“你怎会原飞霜的功夫?”
青檀微笑:“我与原飞霜相识。不过这擒拿手,是普通的擒拿,并非大弃子擒拿手。”
薛沉:【可不能再把青檀搞成天下皆知的不举了。】
系统:【……】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