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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番外:可悲


    江一眠自知逃不过, 一边盯着傅承焰,一边捏着被子遮住嘴唇,声音嗡嗡地说, “……刚刚, 我说,你……很威猛……”


    被子被猛然掀开,落到了床尾。


    “还有呢?”傅承焰看着他笑。


    “……还有, ”江一眠双手不自觉抓紧床单, “很厉害……很行……”


    傅承焰指尖挑起他下巴,目光锁住他透红莹润的唇,“看来,眠眠的体验感很好?”


    江一眠脸颊比窗外的太阳还红。


    “但现在不行, ”傅承焰放开人,“先吃早餐。”


    说着他就起身,从搁在床头柜上的托盘里端起一杯牛奶。


    江一眠松了一口气, 撑着身子坐起来。


    牛奶喂到嘴边,他乖顺地就着傅承焰的手开始喝。


    唇角慢慢溢出。


    傅承焰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在牛奶顺着他嘴角下滑, 快从下巴滴落时,他收回手, 吻住了那滴牛奶, 然后逐寸上移,封住了江一眠微张的唇。


    唇舌缠绵许久之后,傅承焰才克制地放过人,继续喂江一眠吃早餐。


    *


    下午三点, 在江一眠的强烈要求下, 傅承焰终于答应放他出门。


    江一眠泡了个热水澡, 解了乏累。


    然后换上衣服,挎上包出门。


    一如过去的一年多那样。


    他给司机老高放了假,本打算今天上午自己开车先去清泉三苑看陈奶奶,和她待到吃过晚饭再去琴行上课。


    结果被傅承焰这样一折腾,耽搁到此刻才出门。而且劳累过后,根本不想开车。


    他没让傅承焰送,想让他也休息下,只答应了晚上让他来接。所以就在网上叫了个车,刚出门车子不知何时已经等在庄园门口了。


    江一眠拉开后座上车,“师傅,久等了吧?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没关系。”驾驶位传来一声温和礼貌却有些熟悉的声音。


    江一眠看向驾驶位身着浅蓝色短袖衬衣的短发男人,很普通的网约车司机打扮。还带了口罩和墨镜,根本看不出什么。


    他又看向内后视镜,这个角度看去,里面只能看到对方戴着的大墨镜,压根看不着脸。


    江一眠有些不确定是不是他心里猜测的那个人,便故意挑起话题,“师傅,你这么快,是从哪儿过来的?”


    司机默了两秒,开口道,“刚从城郊环线下来,郊区这段路没限速,所以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些。”


    江一眠确定了。


    虽然语气一改往日的嚣张尖锐,变得恭敬有礼。


    但这确实是秦非的声音。


    “最近怎么样?”江一眠面色如常地问。


    秦非却瞬间鼻酸。


    “我没想到谢昀给你找了这份工作。”江一眠说,“还顺利吗?会不会不习惯?”


    秦非握紧方向盘,墨镜下的眼眶红了。


    “还好,挺顺利的。也挺……挺习惯的。”他说,“谢谢你江管……哦不,江先生,谢谢您。”


    江一眠只看着他背影,没说话。


    “我永远都记得,大年初一那天,邢猛带着人上门,逼我还钱的情景。”秦非继续感激道,“我人都被逼到集团顶楼了,他们还不放过我,我就差跳下去了。要不是您和傅先生帮我还了那几百亿的银行贷款,邢猛绝是对不会放过我的。那天我的结局,要么跳楼而亡,要么就跟秦霄一样,在里面吃国家饭了。”


    “不用客气。”江一眠淡淡道,“你应该很清楚,我帮你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是因为我母亲和妹妹。”秦非透过墨镜从后视镜看江一眠,“谢谢您,及时送他们出国,保证了他们的生活。”


    “真要谢我,就努力工作,用自己的双手挣钱。”


    “我知道的,自那天您不计前嫌帮了我,我就彻底悔改了。”秦非诚恳道,“我现在用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的,也都是正经的辛苦钱。这样的生活,肯定跟以前的纸醉金迷没法比,但我起码自由的活着。”


    自由?


    如果他认为不吃牢饭就是自由……


    真是天真得愚蠢。


    江一眠没说话。


    秦非好似陷入了回忆,兀自说着。


    “以前我总是不服,总是觉得做这个秦家二少爷太憋屈,什么都被秦霄压一头。那时候不论我怎么表现,怎么努力,父亲始终看不到我。”


    “他眼里只有秦霄,把什么好的都给他。吃的穿的用的,秦氏集团,什么都是他的。我,母亲,妹妹,我们三个人在秦家一辈子都没抬起过头。”


    秦非此刻说起这些,都还是一副愤恨的样子。


    “反正我努力也没用,我干脆就不学无术,花天酒地,专门闯祸。父亲和秦霄不是瞧不上我吗?我就要让他们来给我收拾烂摊子。我就是不让他们省心,不让他们过得太舒坦。我都过不好,他们又凭什么过好日子?”


    “所以,这些年,我对您很过分,是我的错。我大错特错。”他收起愤恨,语气充满歉疚,“我不该因为父亲和秦霄对您好,您以前又对秦霄好,就把这些怨恨都施加在您身上。对不起。”


    “我知道您不会原谅我,我也不奢望您能原谅。这都是我活该。您能在我走投无路时拉我一把,我已经万分感激了。”秦非鼻子又酸起来。


    他突然又想起什么,吸了吸鼻子解释道,“您放心,我今天不是故意要接近您的。我接到单子看到地址是傅家庄园,想着应该是庄园里的佣人叫的车,所以才会过来。毕竟您什么身份,出门怎么可能会在网上叫车。”


    “结果没想到真的是您叫的车,这真的纯粹就是个巧合。当时看到您从门口出来,还直接朝我车走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我就没走。想着捂严实点儿,您估计也认不出我。”


    “没想到您还记得我。这么久不见,您仅凭声音,还是跟以前完全不同的声音,您就认出了我。还关心我的工作顺不顺利,习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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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鼻子又酸了起来。


    他刚刚回答江一眠的是,他工作很顺利,其实不是这样的。


    昔日享尽富贵的秦家二少爷,如今沦为网约车的新手司机,就算没有这个身份,新人也是会受欺负受排挤的,何况他还有个曾是秦家二世祖的名头。


    如今他深有体会,自己当初欺负江一眠的时候,江一眠是什么心情。


    何况同事们对他做的事,远不如他对江一眠做的万分之一。


    秦非喉咙发紧,不再说话了。


    江一眠也没说话,那些年在秦家度过的日子里,如果说秦霄是一条会隐藏自己爪牙将自己伪装成好人的疯狗,那秦非就是一条永远对着自己狂吠的疯狗。虽然他没有将自己身上的血肉撕咬下来,但那些无时无刻的羞辱和不堪入耳的谩骂,曾经一度让江一眠精神状态很不好。


    他是讨厌秦非的,即使秦非如今真心悔过,他也确实不想安慰他。


    车子一路前行,快到清泉三苑附近的菜市场时,江一眠突然开口,“还想念书吗?”


    秦非受宠若惊,随后又感激道,“不了,谢谢您的好意。您知道的,我早就玩废了,不是读书那块料。”


    江一眠“嗯”了一声。


    他只是问问,确认他是否有上进心而已。


    很好,他没有。


    江一眠之所以会帮他解决债务,不过是看在于文卿和秦汐的份上,让他不至于坐牢。


    但他该受的惩罚,一样不会少。


    从一个奢靡无度的二世祖,沦为一个为柴米油盐日夜操劳,且因为自己的能力和不上进,永远在生活的重压下苦苦挣扎的人。


    也不失为一种可悲。


    其实这种落差本身,就是一种无时无刻的折磨。


    当然,如果有一天他受够了生活的毒打,想通了,接受了这巨大的落差,变得踏实且知足常乐。或者他不安于这样的生活,想上进改变命运。那也都是他的造化,旁人左右不了。


    他罪不至死,江一眠没想把他彻底变成废人,只是关上了所有门,也给他留了扇窗。至于他能不能从那窗户里爬出来,就是他的命。


    江一眠不是圣人,他并不希望秦非爬出来。但秦非如果真的爬出来了,他也不会再一脚把他踹进去。


    他的仇,该报的都已经报了。


    现在他有爱人,亲人,朋友,还实现了梦想,投身于自己喜欢的事业,他拥有了最好的一切,他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如母亲期盼的那样,一家人好好过。


    也是时候,像傅承焰说的那样,为自己而活了。


    车子到达目的地。


    停稳后,秦非小跑下车,替江一眠拉开后座车门。


    江一眠下车,面色平静地扫了他一眼,说,“别忘了你当初答应的条件。”


    秦非立马答道,“我知道。您说过,以后靠自己,坚决不拿家人的一分钱,否则……否则就不说了。总之,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一直都谨记在心的。”


    说完,没等秦非回答,他就迈步踏进了菜市场。


    看着那踏入菜市的身影,秦非摘下了在江一眠上车之前匆忙戴上的口罩和墨镜,红着眼眶目送他,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


    秦非没想到,除了母亲和妹妹,最关心自己的人,竟是他曾经最看不起,日日狠狠羞辱的江一眠。


    *


    进入菜市,江一眠如以往那样,挑了些新鲜的牛肉、猪肉、排骨、蔬菜、水果,然后再拎一箱牛奶,前往清泉三苑。


    陈奶奶知道他要来,也如往常那样,早早地把门打开,听到有人上楼就激动得起身想要走出来接人,却没走几步就听出不是江一眠的脚步声,又坐回了沙发里继续一边等人,一边看电视。


    第132章 番外:我们走


    终于, 在陈奶奶一次又一次的起身之后,她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陈奶奶快步走到门口,扶着锈迹斑斑但被擦拭得很干净的铁栏杆从楼梯口往下望去, 见到最底下有一双纯白的男士休闲鞋正在缓步踏着发黄但干净的阶梯往上走, 她开心地大喊了声,“小江,是你吗?”


    刚踏上二楼的江一眠也大声回应,  “是我, 陈奶奶。”


    陈奶奶连忙扶着楼梯下楼。她知道江一眠每次来都要买很多东西,说了不用他也不听,她得去接他。


    听到动静,江一眠连忙说, “您不用下来了,东西不多。”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快步登上六楼。


    见着人, 陈奶奶正要去接他双手拎着的东西,江一眠笑着说,“不用您帮忙, 不重的。”


    提着东西绕过她进屋。


    陈奶奶笑呵呵跟在身后,“小江你每次来都这么客气, 买这么多东西, 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哪。以后来就别买了吧,怪浪费钱的。”


    “哦还有,以后那些燕窝虫草什么的也别给我啦,我吃不惯的。还浪费了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 吃惯了粗茶淡饭, 你给我再好的东西, 我也享受不来。你母亲不是身子不好吗,你多给她补补。对了,她最近怎么样啊?你结婚的时候,我看她气色不怎么好啊。”


    江一眠笑笑,“我母亲气色好多了,如今她可没个闲的时候。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和我姑姑去看画展了。”


    “那就好那就好,这人呐,就得气色好,才精神。精神头儿有了,就通体舒泰了。那你爷爷呢?身体怎么样?”


    江一眠把牛奶和刚才在小区门口超市买的老年奶粉,黑芝麻糊,燕麦片和低糖休闲食品分门别类地放在客厅的立式大柜子里。


    “他也挺好,就是腿脚没那么利索,是上次脑梗之后就落下的。其他没什么,每天早上五点半起来练太极,一般的年轻人都比不上他。”


    “那挺好,哈哈哈……”


    “上次给您寄的礼物,喜欢吗?”江一眠问。


    “喜欢喜欢。你看,搁在那儿呢。”陈奶奶指了指阳台的那款具备4D按摩功能的医疗按摩椅。


    那是江一眠和傅承焰在法国度蜜月时,给陈奶奶买的。买了之后就直接寄回国内,由专人负责上门安装。


    “就是一开始送来的时候,我看着那大箱子,上面七弯八拐的,没明白是什么东西。一打开安装好了啊,才知道是按摩椅。我问那安装师傅,这椅子多少钱他也不说。”


    “这么大个椅子,功能也很多,用起来别提多舒服了。一定很贵吧?”陈奶奶问江一眠,“起码得几万?说不定十几万吧?”


    江一眠笑笑,但没透露价格,免得老人家心疼钱,“哪有那么夸张,好用就行了,其他的您不用考虑那么多。”


    江一眠接着把菜和肉拎进厨房,陈奶奶替他取来围裙,“今天小傅不来吗?上次他还说,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说以后都得陪你一起来呢。”


    “他……在加班。”江一眠其实是想着傅承焰工作了一周,又每天在自己身上折腾,好不容易休假了,就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所以没让他来。


    何况他来了,又会……


    “陈奶奶。”


    一道笑意盈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陈奶奶连忙笑着快步走出厨房。


    “小江说你加班,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陈奶奶招呼傅承焰进来,“坐,小傅,快坐,坐这儿看电视。”


    傅承焰把老人家扶进沙发里坐着,双手搭在老人家肩头,弯身凑近低笑道,“您知道的,我心疼媳妇儿,闲不住。”


    陈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你快去吧,哈哈哈……”


    傅承焰直起身,看向厨房里那道忙碌的迷人身影,一脸吊儿郎当地朝着人走过去。


    “夫人,”傅承焰笑眼弯弯,“我来。”


    江一眠就知道,只要他来了,又会什么都不让自己做。


    “不是让你在家休息?”江一眠停下洗菜的动作,擦手。


    傅承焰把厨房门带了一下,虚掩着,然后走近,低头解他后腰的围裙带子,“可我想你,你不知道吗?”


    江一眠脸颊微红,“我知道。”


    “知道还不让我来。”傅承焰拎起他后颈的围裙带子,取下来,套自己脖子上。


    “我这不是看你工作了一周,好不容易休假了,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江一眠自然而然绕到他身后,替他系上围裙带子。


    “心疼我?”傅承焰转身靠在台面,低头看着他笑。


    江一眠没答他,自顾自从他身前绕开,挽起衬衫衣袖正要去捞池子里的蔬菜,就被傅承焰一把捉住了手腕。


    “说了我来。”他笑着的眼里透着无尽的温柔和不可抗拒。


    江一眠的袖子被他放下,袖口的扣子也被他慢条斯理地扣上,“你陪我聊天就行。要是不想理我,就去和陈奶奶看电视。菜上桌,我叫你。”


    “你不累吗?”江一眠看着他问。


    “不累。”傅承焰凑在他耳边低笑,语速极缓,“精力充沛。”


    “你……”


    没等他说出口,傅承焰就在他唇上快速亲了一口。


    “这下肯定不想理我了。”傅承焰把虚掩的厨房门完全拉开,“去歇着吧宝贝儿。”


    一桌子丰盛饭菜,傅承焰很快搞定。


    三人在下午五点半准时吃晚餐。


    一小时后,两人告别送到小区门口的陈奶奶,从清泉三苑出来。


    红灯亮起,两人十指相扣停在路边等候。


    傅承焰说忘了东西,松开他手朝停在路边的黑色幻影走去。


    江一眠乖顺地站在原地等他,目光随意投向前方。


    马路对面走过一对情侣,男孩搂着女孩的肩膀,而女孩抱着一束白玫瑰,笑开了花。


    江一眠目光跟随两人,想起一年多前,他重生的那天。


    那天他身边坐着秦霄那个魔鬼,他还在计划着尽快摆脱秦霄。


    也是类似这样的红灯路口,车子停下的时候,他看见路边一家花店出来一对十指紧扣的男女,女孩手里也是抱着一束白玫瑰,笑得花枝招展。


    那一刻,从来没想过傅承焰的江一眠,开始想傅承焰,好想好想,疯狂地想。


    那时候的江一眠,还在苦于如何跟行踪不定的傅承焰见面,如何获得一个让傅承焰合理又毫不生疑地看见他的一个机会。


    那时的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能与傅承焰见上一面,就好。


    当初计划的是用两年的时间摆脱秦霄,站到傅承焰身边。


    如今,一年多过去,他已经再次成为傅夫人了。


    真好。


    江一眠脸上不自觉漾起幸福之色,下意识转身用目光搜寻傅承焰的身影——


    超大束的进口北极星触不及防塞满怀抱,傅承焰就那样隔着白玫瑰看他,笑意盈盈,情深意浓。


    江一眠抱着101朵北极星包成的超大花束,心中激动万分。


    他眼波泛起微澜,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傅承焰说。


    傅承焰却先他一步,搂住他的腰往身旁一带,“绿灯了,我们走。”


    江一眠就这样略微仰头地看着他带笑的侧脸,任他拥着,抱着满怀的北极星,一步一步走过人潮汹涌的斑马线。


    好似从前世,走到了今生。


    *


    18:58分,傅承焰已经离开十五分钟了,江一眠不舍地放下怀里的北极星,照常拿起教案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去成人三班上课。


    之前不论因为频繁的活动,还是举行婚礼,度蜜月,他都没打算辞去这份工作。


    记得当初方映蓉提出让他做代课老师,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不配为人师表,如今他是真的很喜欢钢琴老师这个职业。


    即使他如今的身份已经名动世界,但他依然喜欢这种按部就班的工作日常。能踏踏实实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已经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了。


    其实之前傅承焰有提议过让他辞职,但知道他不愿闲在家做一个尊贵阔太太。所以傅承焰说,没有演出和讲座的时候,如果他想做钢琴老师,完全可以去一流名校任教。


    照常是每周一节课,国内的名校任他挑,反正傅家有专机接送,在哪个城市都方便。还说去国外也可以,傅承焰再次回海外分部工作就行了。


    但江一眠拒绝了。


    他从来都没考虑过去名校任教,也不想去。


    他在这小小的琴行里授课,普通学子能听他的课,天南地北的优秀学生,也会为他慕名而来。可他一旦去了国内甚至国外的名校任教,受制于学校规定,普通人再难有机会接触到他的课程。


    除了演奏事业之外,他空闲的时间里只想做一个普通的钢琴老师。在这普通的琴行里,和全天下普通的教师一样,上课下课,寒来暑往,为教育事业添砖加瓦。


    如果有幸,能给普通人,或者说迷茫中的人们一些指引就再好不过了。


    因为当初他也曾身处迷雾,看不清前路,坠入深渊过。是傅承焰把他拉了出来。


    若是有机会,他也很愿意成为指引迷茫之人行路的明灯。


    所以除了国内外各大城市定好的演出和讲座之外,江一眠每周六的晚上,都会准时出现在琴行的教室里。


    只是如今也有个问题,他的课上挤满了人。原本容纳30人的教室,如今挤得水泄不通。


    江一眠沉浸在幸福的回忆里,直到进入教室,站上讲台,才收起笑意回神,习惯性把教案放下。


    一抬头,就看到台下起立的挤挤挨挨的学生里,第一排很空,只站着一个人——


    正朝他笑着的傅承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3章 番外:听课


    江一眠怔了一下, 垂在讲台之下的手指微微蜷起,又松开。


    然后面色如常地温声说,“后面的同学, 请依次往前面坐。”


    学生们虽然都是成年人,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很怕傅承焰,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敢上前。


    直到傅承焰发话, “没听见江老师的话吗?还不动?”


    这下才有一部分同学畏畏缩缩地坐到第一排来,但傅承焰左右的位置都空着,没人敢坐。


    江一眠只好点了两名男同学,安排到傅承焰左右的位置。


    既然他要来听自己的课, 那他就不是自己的丈夫。应当一视同仁,把他看做自己的学生。


    江一眠轻呼一口气,收回眷恋的目光, 打开投影,开始上课。


    傅承焰也很安分,真像个学生似的, 全程认真投入。


    只是目光也一直在江一眠身上,从不曾移开一分。


    下课后, 学生们不再如往常那样缠着江一眠问问题, 希望得到他的一次亲手指导。


    而是很快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安安静静地快速出了教室。


    只两分钟,教室里就只剩下傅承焰和江一眠了。


    江一眠关掉投影,收拾好教案, 还没转身就被傅承焰从后面圈住了腰。


    教案跌落在讲台, “你别乱来, 这是教室。”


    江一眠明显慌乱。


    傅承焰下巴搁在他肩窝,轻笑着,气息喷洒在他颈侧,“江老师,你说什么呢?”


    江一眠很了解傅承焰在情事上的喜好。


    他一向喜欢刺激的,一向喜欢……看自己害羞。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江一眠声音很低,脸颊已经开始烫起来。


    “是吗?”傅承焰笑,薄唇若即若离地触碰着他颈侧的雪白肌肤,“我怎么一点也不清楚?”


    酥。麻之感让江一眠身子有些发软,他呼吸有些乱,“别在这里。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面对我的学生们。”


    傅承焰没说话,只那样抱着他。


    灯光下,两人拥着的身影清晰地映在身后的幕布上。


    许久之后,傅承焰放开了人,笑出声,“江老师,我就是来听课的。你想什么呢?”


    江一眠瞪他,同时也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得有个学生的样子。尊师重道不用我教吧?”


    “知道知道。”傅承焰嬉皮笑脸地说,“我保证,以后绝不在教室里对江老师动手动脚。”


    江一眠把教案扔他怀里,“帮我拿到办公室。”


    傅承焰朝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下,然后抱着教案大步出了教室。


    江一眠见他走了,才去关教室的灯,然后锁上门,也朝办公室走去。


    周六晚上除了江一眠那节课,琴行都没有老师和学生。


    此刻下课了,更是空无一人。


    江一眠走在空荡的走廊,目光淡然地投向前方亮着灯的教室办公室。


    隐隐闻到了北极星的香气。


    不出意外,傅承焰此刻正在替他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


    江一眠都不用想,傅承焰一向如此,体贴入微,先他一步考虑他的需求并付诸行动。


    走到办公室门口,推开虚掩的门。


    江一眠还没看清里面的人,就被一把拉进去,按在门后。


    双手被举过头顶,紧紧压在门板上。


    傅承焰粗。重的气息在他唇边若有似无地蔓延开来,“江老师,我等了你这么久,够不够——尊师重道?”


    “你……”


    还未发出的音节被堵进了唇齿之间,想再说什么,已经不成句子,只有被强势的堵截之下发出的近似呜咽的鼻音。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息大乱,只喘着气缓了不到两秒,就又被重重压回了门板,唇舌再次被堵截,急促的气音被瞬间吞咽。化作浓烈的情。欲。


    猛烈的压制和迷乱之下,灯光被摁灭了。


    江一眠在黑夜里的办公室,已经由门板换到了一侧的墙壁,滚烫的脊背紧贴冰凉的墙面,他不觉得冷,只觉浑身似烈火焚灼,一条腿被握住了脚腕,顺着那力道踩上了傅承焰的肩。


    神魂激荡间,他气息大起大落,闻到了一阵又一阵北极星的香气。


    *


    周末,江一眠终于得空。


    昨晚被傅承焰在办公室里折腾了那么久,回来又折腾到深夜,他一觉醒来都11点了。想着今天得空没什么事,身子又累得很,就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等到傅承焰做好午餐叫他,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两人在一楼餐厅用完餐,江一眠就上楼了。


    在书房里待了半小时,才拿出手机预约了快递。


    之后就一直看着书桌上的礼盒,出神许久。


    里面装了一盒巧克力,是跟那天给小侄女的礼物里一模一样的巧克力。


    当初在意大利挑礼物时,江一眠一眼就挑了这个。不光是给小侄女买的,也是给秦汐买的。


    多出的这一盒,就是秦汐的。


    是当年九岁的秦汐请他吃的那种巧克力。


    江一眠回国之后犹豫了许久,只是碍于愧疚,一直没有寄出去。


    后来他听懂克罗地亚老兵在广场上说的话,又意外之下遇到了秦非,他才决定把礼物寄出。


    此刻又过去了半小时,快递已经上门了,他早该把东西交给佣人,却一直盯着礼盒,迟迟没有动静。


    直到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才回过神来,起身捧着礼盒递给候在门口的佣人,然后接听电话。


    是习雨打来的。


    “妈,今天回来吗?”江一眠问。


    “不回来了。”习雨笑着说,心情似乎很好。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我来接您。”


    “不用了。宁宁,妈给你打电话就是要告诉你,你爷爷和姑姑留我在祖宅常住了。我答应了。”


    江一眠皱眉,“怎么这么突然?是不是在庄园里住得不习惯?有什么您都可以跟我说的。”


    “没有不习惯,和你们住一起挺好的。也不突然,其实你姑姑早就想我搬来和她一起住了。你也知道,我俩说话投机。人老了,有个说话的人,挺好。我就不打扰你们小年轻了。”


    “妈,别这么说,您没打扰我们。”


    “宁宁,好好跟承焰生活。有空的时候,来看看妈妈就行了。”


    江一眠知道,母亲和姑姑是真的很合得来,她们住在一起,或许对母亲来说,比住在庄园里更好。


    毕竟自己要上学上班还要演出,而傅承焰也很忙。她在这偌大的庄园里,就只有佣人和蓝蓝陪着,时间短还没什么,时间长了确实不太好,可能会更孤独也说不定。


    所以江一眠没再劝说什么,只说,“好。那我帮您把东西收拾起来,一会儿晚点给您送过来。”


    挂电话后,江一眠就开始收拾东西。


    他不仅要收拾母亲的,也要收拾他和傅承焰的。


    本来之前他还在为爷爷在祖宅,母亲在庄园,纠结自己应该去哪边住。


    如今母亲住在祖宅了,他就不用纠结了,直接搬回祖宅吧,就跟婚前一样。


    这样既能照顾爷爷,又能照顾母亲,挺好的。


    他给傅承焰说了想法,傅承焰也欣然同意。


    所以此刻,傅承焰就在整理要带去祖宅的东西。


    其实东西不多,衣服什么的两边都有。主要是替江一眠收拾爱看的和没看完的书,还有琴谱。


    也顺便带了几套他常穿的贴身衣物。当然,也是傅承焰喜欢看他穿的。


    比如他此刻拎在手上的情趣睡袍,半透明的蕾丝,若隐若现的透视感。傅承焰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江一眠穿上睡袍的性感模样。


    而此时江一眠收拾完东西,一进主卧就看到傅承焰盯着手里的情趣睡袍,唇角勾起若有似无地笑。


    “不准带这个。”江一眠从他手中拿过睡袍。


    正要挂进衣柜,傅承焰一把勾住他的腰,两人下身紧紧相贴。


    “为什么?”傅承焰眸色迷醉地低头看人,好似身前的人没穿衣服似的。


    江一眠被他看得脸颊发烫,避开他目光,垂首道,“祖宅不像这里这样清净,无人打扰。宅子里人多眼杂,不方便。”


    “可我们要长住。”傅承焰挑起他下巴,凑近,“眠眠,你这样会急死我的。”


    “可是万一爷爷……”


    叮铃铃——


    傅承焰电话响了。


    响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要接的意思。


    “接电话,肯定是爷爷。”江一眠提醒。


    傅承焰这才松开挑起江一眠下巴的手,慢条斯理摸出手机,瞥了一眼屏幕,才滑开接听键。


    “爷爷。”


    “臭小子,是不是又打算不接我电话?”


    傅承焰看着怀中人,笑道,“没有。我哪儿敢啊?有人可是生怕我不接您的电话。”


    “孙媳妇心疼我这糟老头子咋啦?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我夫人正盯着我看呢,我有意见也得憋着。”


    江一眠瞪他,低声说了句,“不正经。”


    “好了别贫了。我打电话是告诉你,你们小两口不用搬来祖宅住了。我想通了,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不能总把你们绑在身边。结婚之前,你们已经陪我住了那么久了,我啊,已经很满足了。但是不舍肯定是有的,不过你小子我倒没什么感觉,只是孙媳妇体贴懂事,我是真舍不得啊。但我一把年纪了,理应比孙媳妇更懂事。所以,以后就过年过节来祖宅看看我们这些长辈就行了,其他时候啊,你们小两口愿意来就来,主要是得过好你们自己的二人世界。”


    因为傅承焰搂着人,没开免提,江一眠也听得很清楚。


    “爷爷,二人世界也不急于一时的。您和母亲身体都不好,我得过来照顾你们。”江一眠说。


    “不是这样的啊爷爷,对于二人世界,我可是很急的。”傅承焰一边插嘴,一边看着人笑。


    江一眠不想搭理他,直接拿过他手机,“爷爷,东西我们都已经收拾好了,现在就过来。”


    “不用了孙媳妇。算算时间,过来替你母亲拿行李的司机已经到了。你就把东西交给他,人就不必过来了。你母亲有傅妤陪着,我这宅子应有应有,安保医疗环境都是一等一的好,你放心,绝对亏待不了她。”


    “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江一眠还想解释。


    却听得傅显霆说,“孙媳妇,承焰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是我亲手拉扯大的。他什么脾气,什么品性,我一清二楚。他对你,是真的爱得深,有可能会不知节制。如果他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尽管收拾他,爷爷永远站在你这边。”


    江一眠瞬间脸红,低声道,“知道了,谢谢爷爷。”


    傅承焰听得好笑,忍不住又插了一嘴,“哟,老爷子现在知道心疼我家夫人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死活不让我把人娶进门的?一把年纪还闹绝食,还得让我夫人哄。现在打脸了,疼不疼?”


    “臭小子你说什么!”


    “挂了啊爷爷,多谢成全,注意身体,再见。”


    电话被傅承焰迅速挂断。


    然后扔到一旁。


    他垂眸看着江一眠还在发红的脸,慢慢把人逼着后退。


    直到退到床边,他顺势把人压到床上。


    “今天哪儿也不用去了。宝贝儿,穿上它。”


    “现在大白天……”江一眠抓着床单低声道。


    “白天——”傅承焰单手拨开他领口的扣子,“才看得更清楚。”


    江一眠知道躲不过去,只能任由傅承焰一颗一颗解掉他的衬衣扣子,再褪去西裤。


    最后再替他穿上那件半透明的蕾丝睡袍。


    腰间的系带松松套上,胸膛的深V开到腰腹,再往下是被半透的蕾丝衣摆包裹着的,内里春光若隐若现。


    穿好后,傅承焰再次将人按进柔软的床榻里。


    他亲吻江一眠的耳垂,气息灼。热,“眠眠,想在哪里做?”


    江一眠被他撩拨得情动,“……都行。”


    “那我们去花园?”傅承焰怕他担心被人看见,吻了吻他的唇,又说,“和前世一样,绝对私密。”


    江一眠知道花园里确实是绝对私密。前世傅承焰会在夏天经常和他在花园里做,除了花店送来新品种的花卉,其他时候都不会有人进这花园。浇水,修剪,养护,都是江一眠在做。


    这庄园里的大花园,说是江一眠的秘密花园,也不为过。


    如果是别的什么户外的地方,他会很紧张,根本放不开,也做不了。但在这花园里,他是可以的。


    所以他说了声“好”,就任由傅承焰将他抱起来。


    卧室外的大露台有全玻璃的透明升降梯,从五楼直达地面的大花园。


    傅承焰抱着人进入电梯,夕阳火红,但已经快要落山了。怕阳光刺眼,他面对红日站着,而江一眠则背着光,浑身散发着诱惑的橙红光晕。


    他乖顺地靠在傅承焰怀里,虽然还是害羞,但很安心。想到在花园里做,他便完全不担心会被看见,那种羞耻感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傅承焰恨不得就在这电梯里,将他品尝殆尽。


    第134章 番外:很值得


    电梯缓缓下行, 江一眠在落日余晖里仰头看傅承焰紧绷的下颚线,夕阳映照在他轮廓硬朗的脸上,江一眠心跳开始快了起来。


    他局促地收回目光, 垂下头。


    下一秒就被猛地按在了玻璃轿厢内。


    江一眠来不及反应, 双手就被傅承焰单手扣在头顶,松松套在腰间的衣带也一瞬被扯开,强势的吻就落了下来。


    嘴唇, 耳垂, 脖颈,肩窝,锁骨,胸膛, 一路往下。


    隔着柔软的半透睡袍,掐住那纤瘦紧致的腰肢。


    夕阳余晖透过安静的玻璃轿厢,江一眠身体紧紧贴在冰凉的内壁, 透视的蕾丝睡袍被褪至臂弯,被遮住的后腰之下,也隐隐可见春光。


    电梯还在下行, 稳稳停在一楼的花园里时,江一眠已经被吻得情动。


    电梯门自动打开, 内里只有阵阵闷哼和混着水迹的亲吻声。


    满园芬芳溢了进来, 电梯门又无声关上。


    前世傅承焰无数次抱着他进出这电梯的场景在脑海里不断浮现,江一眠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但他很确定,他想要傅承焰。


    确定心思的那一刻, 江一眠双手瞬间挣脱傅承焰的束缚, 扣住傅承焰结实的双肩, 反客为主,将人压在轿厢内壁。


    局势转换,傅承焰无声笑了下,没有反抗,任由江一眠将他按着,解开他衬衫扣子,自上而下热烈地亲吻着他。


    吻到紧实的腰腹,傅承焰一把将人拉起来,重新抵到轿厢内壁,比之前更强势的吻让江一眠几欲窒息。


    翻过身,他双手不自禁用力张开,撑在透明的轿厢内壁。唇齿间呵出的热气,也尽数喷洒在冰凉的玻璃上。


    垂在后腰的蕾丝衣摆被猛然掀开,性感的腰窝里盛满了橘红的晚霞。


    夕阳落下,夜幕降临,盛夏里起风的花园有些微凉。傅承焰如前世的每一次那样,在起风时裹住那诱人春光,把人抱进电梯,上楼。


    *


    自那次傅承焰去琴行听课后,江一眠一开始以为他就是闹着玩的,或者说就是那夜想在办公室里折腾他而已。


    后来江一眠问方映蓉才知道,傅承焰真的交了学费,他确实是成人三班的一名学生了。他也真的和其他所有学生一样,每周六的晚上都来听江一眠的课。顺便接送江一眠。


    这样的日子过得平淡又幸福,一年很快过去,转眼就又到了傅承焰生日。


    江一眠早上给傅承焰做了彩色馄饨,和母亲给幼时的傅承焰做的小馄饨一模一样。


    这天,江一眠起了个大早,将胡萝卜,菠菜,南瓜,火龙果和紫甘蓝,每一样都榨成汁。然后用这些颜色各异的汁和面,擀成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皮儿,再将新鲜的瘦肉包裹进去。


    一个个鲜艳小巧的馄饨摆在盘中,傅承焰进厨房的时候,仿佛看见了母亲当年给他做的漂亮“小花儿”。


    他记得那时的自己很挑食,不爱吃饭。母亲时常给他做彩色小馄饨,跟他说,这些馄饨就是一朵朵漂亮的小花儿。傅承焰顿时就有了食欲,每次和母亲吃得都很开心。


    如今母亲早已离世多年,他很庆幸,身边又有了一个为他做彩色馄饨的人。


    馄饨被捞进用鸡汤和调味料调制的汤汁里。


    傅承焰走过去,轻轻圈住江一眠的腰。


    江一眠搁下漏勺,手心覆上傅承焰手背,侧头亲了他脸颊一口,“生日快乐,老公。”


    傅承焰回吻一下他,“谢谢宝贝儿。”然后把头埋进他颈窝。


    久久没有动作。


    “可以吃早餐了。”江一眠提醒道。


    傅承焰拥着人,闷闷的声音很轻,“好。让我再抱会儿。”


    到了午餐的时间,江一眠就陪傅承焰去了城东原来秦氏集团附近的那条老巷子。


    车子驶过,秦氏已经换成了林氏。


    江一眠收回视线,轻呼一口气。


    然后侧头问傅承焰,“城东要改造了,这老巷子还能留吗?”


    傅承焰打着方向盘转弯,一边目视前方,一边说,“我已经争取下来了。这青砖黛瓦的古街道,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完全具备申请文化名城保护街区的条件。政府已经向上提交申请材料。改造方案我也已经拟定,打算在保存巷子文化的基础上,把这条老街打造成将美食与旅游和燕城的历史文化相结合的景点。”


    江一眠点头,脸上不自觉扬起微笑,“那老胡的生意就有盼头了。”


    傅承焰笑了下,“看来是。”


    车子停在巷口的路边车位,傅承焰下车走向副驾,江一眠也习惯被他护着下车,所以乖乖等着他走过来拉开车门。


    车门打开,傅承焰抬手护住车顶,江一眠下车亲昵地挽住他胳膊,两人步伐悠闲地朝巷子深处走去。


    巷子尽头的大刀卤肉面馆,依旧门可罗雀。


    招牌掉漆还更严重了。


    傅承焰牵着江一眠踏上阶梯,推开门进去,胡大刀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呼两人,引着两人坐到阳光洒落的窗边,取下脖子上搭的雪白毛巾擦了擦椅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才请两人坐下。


    “二位稍等,面马上来。”胡大刀乐呵着说完,就将白毛巾搭在肩上,转身小跑着进了后厨。


    很快两碗招牌卤肉面端上桌,没加蛋、葱和香菜的那一碗,他端给了江一眠。虽然两年没见了,但江一眠的喜好他记得清清楚楚。


    然后把另一碗面端到傅承焰面前。


    接着是老三样小菜,拍黄瓜、拌鸡丝、白灼菜心。依次排在两人的面碗中间。


    “慢用啊两位。”胡大刀上完菜又乐呵地夹着托盘回了柜台。


    坐在柜台嗑瓜子的胡大刀不禁感慨,上一次他这样一边嗑瓜子一边瞅着两人,还是两年前。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当初那样生疏的两人,如今都成两口子了。


    同样觉得时间过得快的,还有江一眠。


    他此刻看着坐在对面给他夹拍黄瓜的傅承焰,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重生后第一次在这面馆里遇到傅承焰的场景。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卤肉面,同样的三样小菜。


    胡大刀正在介绍侄女给自己,江一眠就听得一句,“谁和谁一对儿?”


    伴随着高档皮鞋悠闲踏在满是裂纹的瓷砖上的声音,江一眠将颤抖的双手藏进了桌布底下。


    又随着一声笑意盈盈的,“江管家,我可以坐这儿吗?”傅承焰就那样坐到了他的对面。


    自然而然地与他闲聊,替他夹菜。


    而傅承焰此时,也正将碗里的卤肉一片一片地夹给江一眠,就像前世两人每一次来这里吃面时那样。


    “眠眠,你可真狠心。”他一边往江一眠碗里夹着卤肉,一边说,“两年前,我们也是这样坐在一起吃面,你愣是完全不给我碰你的机会。”


    江一眠回神,咬着筷子笑了下,“其实也不是没给机会。”


    “是吗?”傅承焰佯装委屈,“我可是一点儿信号都没接收到。”


    江一眠笑,没继续说了。


    然后夹起碗里一块拍黄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话别说一半啊,”傅承焰搁下筷子,探究的目光锁住他,“那时候我就坐在你面前,你心里想的什么?”


    江一眠咽下嘴里的食物,抬起眼眸,看着傅承焰的眼睛,说,“我那时候,很想你。”


    “想到发疯。”


    “我当初之所以会在这里吃面,就是想你想得受不了了才来的。”


    “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度过了多少没有你的难眠之夜。”


    傅承焰心口一热,就这样看着江一眠,一如当初坐在这里那样,看他漂亮的眉眼,沾了汤汁的唇,和小山峰一样微微滚动的喉结。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那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江一眠仍旧看着他眼睛,轻轻吐出几个字,“想睡我。”


    傅承焰握住他的手,眼中满是疼惜和悔意,“眠眠,对不起。”


    “那时候我太混蛋,委屈你了。”


    江一眠摇头,“不委屈,一切都很值得。”


    傅承焰温柔亲吻他手心,呢喃一般低语,“眠眠,我爱你。”


    江一眠顺势抚上傅承焰的脸颊,浅棕的瞳孔倒映着爱人俊朗的脸庞,他深情款款,轻启唇瓣,“我也爱你。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都不再孤单,我会陪着你。”


    老巷子里的金色日光又一次越过低矮的屋檐,洒落到江一眠身上。时光在美人身上安静流淌,令人着迷,痴狂。


    傅承焰突然起身,双手撑着桌面,俯身去吻江一眠的唇。


    江一眠也不再顾忌从柜台投过来的目光,热烈地回吻他。


    胡大刀也很识趣,只瞄了一眼就想到两年前傅先生离开时,说让他别乱点鸳鸯谱的那护妻语气,便默默放下瓜子,拿起报纸挡住脸。不该看的别看。


    *


    今年的生日,傅承焰很低调。没再举办生日宴,而是从胡大刀那儿出来后,就直接换车出城。


    所以江一眠被傅承焰揽着从老巷子里出来的时候,看着停在巷口的车已经不是幻影而是悍马,他虽心有疑问,但还是上了车。


    而此刻看着车子一直朝城外驶去,他终于还是没忍住,看向驾驶位的傅承焰问,“我们要去哪儿?”


    傅承焰笑,“你猜?”


    江一眠想了一会儿,摇头,“猜不到。”


    “给你点提示?”傅承焰说。


    “好。”


    “我们以前去过。”


    “津城?”


    “不是。”


    “长泽山?”


    “也不是。”


    “我猜不到了。”


    “一会儿出城了你就知道了。”


    “到底要去哪儿?”


    “去度假。”


    “度假?要去多久?”


    “七夕节后。当然也可能更久。或许,你剩下的假期时间都得归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5章 番外:放心


    “可我最近还有两场讲座。”江一眠说。


    “已经推迟了。”


    “我周六还得去琴行上课。”


    “琴行正在扩建, 短期内会停课。扩建方案一年前就定下了,只是一直在等你跟琴行合作的活动全部结束。那地方实在太小了,我希望我夫人能拥有更宽敞的教室和办公室。”傅承焰加重了后面三个字。


    听到办公室, 江一眠脸上不自觉发烫, 好似车窗外漫天的火红晚霞里,有一抹偷偷飞上了他的脸颊。


    车内陷入安静。


    傅承焰握住江一眠的手,单手扶着方向盘, 一边开车, 一边时不时侧头看身侧害羞的美人。


    “要不要听曲子?”傅承焰打破沉默。


    “可以。”江一眠轻声说。


    音乐打开,舒伯特的《小夜曲》缓缓淌出。


    江一眠看向车窗外逐渐下落的红日,夜幕降临。他在柔和的琴声中轻轻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 皮肤也没那么烫了。


    他开始在心底想,好好放松一下也好。


    这样说走就走的旅行,他两世的人生里都没经历过一次。


    如今, 可以不用计划,不用赶时间,只管跟着傅承焰无牵无挂地前行, 感觉真的很不错。


    车子完全驶出城区,进入收费站, 上了高速。


    江一眠这才想起来, 那次他中了催情香薰,被谢昀连夜送往明月山,虽然夜色朦胧加上中了药看不太清,但他依稀记得这条高速。


    “是去明月山?”江一眠侧头问傅承焰。


    “嗯。”傅承焰说, “车程久, 你睡一觉, 醒来就到了。”


    说着他松开江一眠的手,目视前方,单手利落地从扶手箱里取出一条折叠整齐的薄毛毯。


    递过来,“盖上睡,免得被冷气吹感冒了。”


    江一眠接过,听话地用薄毯裹住身子,靠在椅背上看傅承焰。


    “看我做什么?”傅承焰低笑,“一会儿到地方了,让你看个够。”


    江一眠往薄毯里缩了缩,薄毯遮住他再次泛红的脸,只露出一双漂亮水润的眼睛。


    “今天你肯定累了,快闭上眼睛休息,听话。”傅承焰恢复正经。


    江一眠却突然起了玩心,薄毯遮住的嘴唇微微弯起,“我不听话呢?”


    他声音嗡嗡的,像撒娇。


    更像是挑逗和引诱。


    “宝贝儿,在高速上,你知道我不能把你怎样。”傅承焰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但下了高速——”


    “好了好了,”江一眠示弱,裹了裹身上的薄毯,乖乖闭上眼睛,“我睡了。”


    傅承焰将冷气调到最小,音乐也调到适合入眠的音量。


    江一眠身上裹着的薄毯是羊绒材质的,虽然很薄,却很贴身很暖和,加上车速平稳,音乐柔和,他很快就睡着了。


    深夜,车子进山了。


    山道蜿蜒,傅承焰怕惊醒江一眠,把车速放缓,即使驶过再急的弯道,副驾熟睡的人也毫无任何不适。


    音乐早在江一眠睡着时就关了,此时车内很安静。身旁的人呼吸很轻,睡得安稳。


    黑夜里,车子顺着向上的山道缓缓盘旋,上山所耗的时间快赶上从燕城到明月山山脚一半的时间了。


    傅承焰也不急,依旧缓慢行驶。


    凌晨四点,终于到达山顶。


    公路尽头被参天的大树遮蔽着,穿过这片茂密的林木,就是山顶天然的一大片草地。草地的尽头,是依着悬崖边修建的三层设计感十足的悬崖别墅。


    也是此行的目的地。


    车子停稳,傅承焰并不急于下车,而是看向身旁熟睡的人。薄毯覆盖之下的胸口微微起伏,那轻缓的呼吸声,在他听来也是享受一般。


    傅承焰目光停在江一眠胸口,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就这样看着人,直到四点二十多江一眠被生物钟叫醒。


    “已经到了吗?”江一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到了。”傅承焰嗓子有些燥。


    “到了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江一眠坐起来。


    正要扯下身上的薄毯,傅承焰按住了他的手,“别揭开,山上早晨气温低。我们还得走一段山路。”


    江一眠点了点头,“好。那我们下车。”


    说完他没动,习惯性等着傅承焰替他拉开车门。


    “我们住哪儿?”江一眠被傅承焰护着下车,四点半的山顶还一片漆黑。


    傅承焰打开手机灯,自然而然揽住他的肩,把人往怀里带,“我们这次住山顶。”


    “这是山顶?”


    “嗯。”傅承焰揽着人往前走。


    江一眠微怔,“我记得你说明月山在月初的时候就开发好了,可是,这里一个路灯都没有,周围也全是大树,不像是已经被开发成旅游景区的样子。”


    傅承焰宠溺地笑了下,“这座鸣涧峰,确实没有被开发,是你想要的样子。”


    “我想要的样子?”江一眠不解,“我从来没干涉过你工作上的事,更没有参与明月山开发项目。”


    “你确定?”


    手机灯照着脚下的林间小路,江一眠看不清傅承焰脸上的表情,但听声音他是在笑。


    “我当然确定了。”江一眠站定,在黑夜里侧仰起头看他,“我虽然持股最多,但我从来不插手企业的事,你是知道的。”


    傅承焰收了笑意,也低头看他,“你可以插手。”语气极为认真。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一眠解释,“我无心管理企业事务,我只想好好弹钢琴。”


    “我希望你插手。”傅承焰说。


    “可我……”


    “我不是逼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傅承焰扶住他双肩,两人面对面,手机灯光在江一眠身后散开,他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光晕。在这样无人的夜里,尤为诱人。


    偏偏他们此刻还在说正事。


    傅承焰喉结滚了滚,“眠眠,我是想听你的想法。我也需要你的意见,明白吗?”


    江一眠默了默,然后说,“那你以后跟我聊起工作,我就给点意见好了。”


    “好。”傅承焰低头去寻他的唇。


    却被江一眠用食指抵住嘴唇,“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说这是我想要的样子?”


    傅承焰笑,唇齿间的灼热气息缠绕着江一眠手指,“如果我没记错,某人曾经在这山上让我吃了一顿全是蘑菇的鸿门宴。”


    江一眠心跳莫名快了起来,他连忙收起微烫的食指。


    经过傅承焰这样一提醒,他想起来了。


    那次他为了说服傅承焰改变对山里村民们的安置决策,把采到的蘑菇全做成了各式各样的菜品,还问傅承焰要不要一直住在这山里天天吃蘑菇。


    想到这里,江一眠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点点头道,“嗯,确实有这么回事。”


    “所以……”


    “所以,你就采纳了我的意见?”


    “嗯,”傅承焰单手搂紧他的腰,往身前一带,“全听了夫人的。”


    黑夜里,江一眠没察觉到他眼中浓烈的情。欲,只回想着自己当初跟傅承焰提的那些压根没想到会被采纳的想法,“所以现在,明月山的四座山峰里,留了这座鸣涧峰没有开发。保留了村民们传承千年的风土人情,鼓励他们创作手工,医疗和教育也完善了?民用和商用的吊脚楼也重新选址,集中在一处修建了?”


    “嗯。”傅承焰再次低头去寻他的唇。


    “等等。”江一眠也再次用食指抵住他嘴唇,“你干什么……”


    傅承焰毫不掩饰,“吻你。”


    灼热气息再次缠绕在他手指。


    “……只是吻我?”江一眠终于察觉到危险。


    “只是吻你。”傅承焰捉住他手腕,开始亲吻他手指。


    一下一下,从指尖吻到手指根部。


    意识到不太对劲,江一眠试探性地问傅承焰,“你开了一夜的车,肯定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知道我累,还不好好犒劳犒劳我?”


    “到地方了再犒劳你。”


    江一眠正要收回手,却被傅承焰一口轻轻咬住。


    半根食指被温热湿滑包裹着,江一眠只觉浑身过电一般,酥酥。麻麻。


    “……天快亮了。”江一眠嗓音有些颤,心跳也越来越快。


    傅承焰终于放过他的手指,开始下移,亲吻他手心,手腕。


    “……老公,天快亮了。”江一眠看着渐明的天色,有些慌乱。


    可这一声“老公”叫得傅承焰心痒至极。


    他一把将江一眠双手扣在身后,把人抵在树上就吻住了他的唇。


    天光越来越亮,傅承焰拉下裹住他身体的薄毯,扯开他领口,开始亲吻他脖颈。


    唇舌终于被放过,江一眠开始大口喘气。


    “天亮了,你别……别在这里。”他胸膛不受控地剧烈起伏。


    傅承焰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往下。


    “别这样……待会儿被人看见。”江一眠很慌。


    “眠眠,之前在车上,你不是不听话吗?”傅承焰轻咬他锁骨。


    “我,我就是开个玩笑,再说了……我后来不是听了你的吗。”


    “那你现在听话吗?”


    “我听,我听。”江一眠求饶道,“可是……在户外,我不行的。”


    傅承焰拉起薄毯重新裹住他身体,吻了吻他的唇,“那我们去车里。”


    “好吗?”傅承焰松开他被扣在后腰的双手。


    “嗯……”


    得到允准,傅承焰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大步走回路边。


    拉开后座车门,将人放进去坐好,调整前排椅背。本就不窄的空间经过调整,即使傅承焰身量高大,此刻的后排任他怎么活动都不会太受限。


    “现在还怕吗?”傅承焰轻抚江一眠发烫的脸颊。


    “从外面看得见吗?”江一眠担心地问。


    “有防窥膜,看不见。”


    “那……会被听到吗?”江一眠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傅承焰大拇指摩挲着他水润的唇瓣,“除非你叫得比平时的声音大很多,不然就算外面有人路过,也听不见。”


    江一眠看着他,眼睛竟有些湿漉漉的,看得傅承焰更想欺负人了。


    “别怕,”傅承焰说,“以你一贯的叫声,只有我听得见。”


    江一眠脸红到耳根,“希望不会有人这么早到山顶来。”


    傅承焰笑了下,“大概率是不会。”


    然后剥掉江一眠身上裹着的薄毯,将人压倒,吻住了那诱人的唇。


    怕江一眠冷,车内没有开冷气。


    将人剥干净尝了个遍之后,傅承焰又一边尝他的唇,一边用大拇指抹去他胸膛的薄汗。


    “宝贝儿热不热?要不要开冷气?”


    江一眠轻“嗯”一声,冷气打开,浑身的毛孔也仿佛都张开了一般。


    他双手勾住傅承焰的脖颈,仰头闷哼一声,脚掌绷直。


    天光大亮,金色阳光破云而出,傅承焰才将趴在车窗前的美人抱进怀里,一寸一寸地替他清理干净。


    然后用薄毯裹住他身子,打开车门下车,抱着人穿过参天的林木,走过淹没小腿的草地,朝尽头处的悬崖别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舒伯特小夜曲》是奥地利作曲家舒伯特短促的一生中最后完成的独唱艺术歌曲之一,也是舒伯特最为著名的作品之一。此曲采用德国诗人莱尔斯塔勃的诗篇谱写成。


    第136章 番外:日出


    明月山山高云低, 气候变化也快,住进悬崖别墅的当天下午,山顶就起风了。


    傍晚时分, 相拥而眠的两人还没睡醒, 成线的雨珠就落了下来。


    因为下雨,哪儿也去不了,两人就在别墅里休息了几天。


    虽然没出门, 但一点也不闷。


    反而是很新鲜的体验。


    江一眠不知道, 他们所住的悬崖别墅是傅承焰当初和他从明月山回来后设计的。而在山上时,明月山的开发方案已经按照他所说的敲定了。


    这悬崖别墅依着半壁悬崖而建,宽敞大气,设计感十足, 全玻璃材质,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却跟户外毫无二致。


    住在别墅里, 就跟置身荒野一般。


    或者,也可以说是身处云端。


    别墅一共三层,错落有致, 无论站在哪一层,哪个位置, 目光所及都能将每一寸光线和每一帧美景尽收眼底。


    别墅的阳台还设有一部观景电梯, 沿着悬崖而下,直通镶嵌在四座山峰腰际的明月湖。


    今晨,天气终于放晴。


    江一眠身着纯白真丝睡袍,在悬空的露天阳台看雨后的风景。视野里其他几座山峰比鸣涧峰矮一些, 风一动, 叠翠的林海便翻涌起来。那浮在山顶的云朵, 也正往他脚下飘来。


    “怎么不换衣服就出来了?”长款薄毛衣包裹住他身子,瞬间就暖和起来。


    傅承焰给他披好衣服后顺势揽住他的肩,他便乖顺地靠在傅承焰肩头。


    “这里好美,仙境一样。”江一眠喃喃地说。


    “你要是喜欢,我们每年夏天都来这里避暑。”傅承焰说。


    “好。”江一眠唇角扬起浅笑,“我们每年夏天都来。”


    “早餐做好了,是你爱吃的法式早餐。”傅承焰揽着人转身,“吃完我们去山里。”


    “好。”江一眠任他揽着进屋。


    吃过早餐,傅承焰刷了碗收拾好厨房,才背上旅行包,牵着江一眠出了别墅。


    雨后的山里空气清新,且多蘑菇。两人到达明月湖之下的瀑布后,傅承焰在瀑布一侧的天然岩洞口搭帐篷,江一眠就打开便携式折叠篮,拎着去山林里采蘑菇。


    刚刚冒出头的小蘑菇,破开苔藓,又嫩又新鲜。明月山景区还没对外开放,光影斑驳的森林里只有江一眠一个人,很快就采了满满一篮子蘑菇。


    清洗干净后,他拎着篮子从明月湖边贴着悬崖建的玻璃栈道蜿蜒而下,走一千米左右就到了岩洞口那块天然形成的绿草茵茵的大平台。而一侧的瀑布飞流直下,看不到尽头,水声仿佛很远很远。


    傅承焰刚刚搭好帐篷,正在给天幕边沿挂上氛围灯。从江一眠这个角度看去,他仿佛就站在飞驰而下的瀑布前,头发随意往后梳起,褪去西装革履,收起吊儿郎当,只穿简单短T的傅承焰,在这样的美景下竟有种别样的气质。


    江一眠看得入迷。


    而傅承焰因为抬高手臂挂灯,露出了腰腹一截紧实腹肌。


    江一眠瞬间就脸红了。


    “眠眠,你偷看我。”傅承焰勾起个不正经的笑,“是不是想上手?”


    被抓包让江一眠脸更红了,“……我没想上手。”


    傅承焰笑,“也是,这些天都摸够了。”


    江一眠抿了抿唇,“我哪有……”


    傅承焰挂好灯走过来,撩起衣服,指着腰上的一道道红色抓痕,“这不是你挠的吗?”


    江一眠不想理他,绕过他就要走。


    却被傅承焰一把捉住手腕,放到腹肌上,“怎么,快活完了就不认账了?”


    “……你放开我,”江一眠挣扎着想抽出手,“我下次不挠了。”


    “别啊夫人,”傅承焰把他手重新按到自己腰间的抓痕上,“今晚再挠狠点儿,我喜欢。”


    “……”江一眠面对他的厚脸皮,除了脸更热之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想着,等他揉捏够了自己的手,自然会放开。便任他按着。


    突然又想到什么,江一眠抬眸看向他,“今晚我们住哪儿?”


    傅承焰笑,“当然是这里。不然我搭帐篷做什么?”


    “……我以为只是白天在这儿待着。”


    傅承焰把人揽过来,两人靠在玻璃护栏边,看山下的风景,“还记得两年前那个夏天,我们在明月湖赏月和看日出吗?”


    江一眠点头,“记得。”


    “在湖边看,月亮和太阳都是从湖面升起来的。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月亮和太阳升到湖面之前的那段光景。”傅承焰低头看人,温声道,“而且,我们身后是岩洞,常年恒温20度,所以到了深夜也不会冷。”


    江一眠也仰头看他,“所以,你是怕我冷,才选了这个地方?”


    傅承焰亲了亲他的唇,“或者说,是为了让我家眠眠舒舒服服地赏一轮月,看一场绚丽完整的日出。”


    江一眠心口温热,踮脚亲了一口傅承焰的下巴,“谢谢老公。”


    傅承焰掐住他腰,将人贴到自己腰上,笑眼微眯地看他,“眠眠,你应该知道,这声‘老公’就是在勾我火。”


    “……等晚上,好吗?”江一眠攥了攥手里的篮子,“晚上都听你的。现在时候不早了,我得先用蘑菇把火锅汤底煮出来。”


    傅承焰拎过他手中一篮子蘑菇,“去天幕底下休息,桌椅都摆好了。这种小事我来做。”


    说完他放开了人,拎着篮子去一旁处理蘑菇。


    ……


    午餐就是丰盛的小火锅,两人吃完后去明月湖边钓鱼。收获颇丰。


    所以晚餐就是傅承焰处理好的各种鱼肉,铺在无烟烤盘里,稍微烤一下又鲜又嫩。


    鱼刺都被傅承焰处理干净了,所以江一眠吃的时候,可以放心吃。一口咬下去,外焦里嫩还爆汁,内里肉质鲜嫩,火候又恰到好处,外面的鱼皮被烤得卷起,吃起来香滋滋的。


    但江一眠做豪门管家多年,那些豪门礼仪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他漂亮,动作优雅,吃到好吃的东西也只会小口小口,无声地,细嚼慢咽地吃。


    看着他端方精致到近乎完美的模样,明明是个娴雅得体的小美人,傅承焰眼中却全是疼惜。


    他握住江一眠的手腕,满眼心疼地说,“眠眠,你不用这样。你可以一口吃一整块鱼肉,也可以无所顾忌地发出声音。”


    江一眠无声咽下食物,朝他浅笑,“没事,我习惯了。”


    “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辛苦。”


    “不辛苦。”江一眠笑着说,“我觉得很幸福。和你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幸福。”


    “是我不好。”傅承焰吻他手心,“如果把你养在身边长大,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对不起,眠眠。”


    “别这么说,”江一眠深情望着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


    雨后的山林能见度极高,傍晚两人吃完晚餐,就坐在天幕下依偎着看晚霞。


    两人温声细语地聊着天,傅承焰时不时偏头亲吻江一眠,直到晚霞落尽,暮色四起,月亮升到半空,傅承焰才把人抱进了铺了柔软睡垫的大帐篷。


    纵情欢愉之后,已是凌晨时分。江一眠被傅承焰拥着躺在他怀里,透过透明蓬顶看漫天的星辰。


    “宝贝儿,七夕快乐。”傅承焰轻轻吻了下他还发红的唇。


    江一眠也回吻他,“七夕快乐,老公。”


    浅尝辄止。


    两唇分开后,傅承焰大拇指摩挲着他微肿的温软下唇,问,“这里疼不疼?”


    江一眠摇了摇头,“不疼。”


    “那后面呢?”傅承焰手往下移,轻轻抚过他脖颈,缓缓朝下而去。


    江一眠握住他抚到腰腹的手,“……你还要来吗?”


    “你疼,我就不来了。”


    “都几次了,还来?”


    “你到底疼不疼?”


    “我……”


    “不准骗我。你说过不再骗我,你也知道骗我什么后果。”


    “……不疼,就是有些……唔……”


    ……


    “傅承焰!”


    “怎么了宝贝儿?不舒服吗?”


    “已经,已经两点了。”


    “嗯。”


    “你,你就,就‘嗯’?”


    “有什么问题吗?”


    “你今晚,还,让不让,我睡了?”


    “我不是正在被你睡吗?是我不够用功?”


    “你!”


    “我怎么?”


    “你,要不要,脸?”


    “眠眠,你说不了话就别说话。你声音喘得这样断断续续的,只会让我更加兴。奋,更不可能放过你。”


    “……我真的,不行了。”


    “是不想做了吗?”傅承焰停住,“眠眠,如果你不想,我就不做。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逼你,也不会对你用强。”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节……唔……”


    ……


    山上的日出格外早,傅承焰本打算拉开帐篷,两人在帐篷里看日出,或者在天幕底下看日出也行,免得山中露重江一眠会冷。


    可江一眠却在结束后一脚将他踹开了,裹了件秋款薄绒睡袍就出了帐篷。


    傅承焰宠溺般笑了下,套上真丝睡袍,拿上薄款睡裤,袜子,和薄棉拖。出去寻人。


    江一眠站在玻璃护栏边,赤脚踩在草地里,看着黑夜一点点破开,微弱天光逐渐溢出来。


    突然一只脚的脚踝被握住,江一眠还在气傅承焰,就抖了他几下,他却把江一眠冷得粉红的脚捂进温热的胸膛,一边理着睡裤的裤腿,一边说,“穿上裤子,早上冷,湿气重。你身体受不了的。”


    “我不穿。”江一眠不解气。


    “不穿?”傅承焰轻笑一声,握住他脚踝往裤腿里套,“不穿倒是也没什么,正好方便了我。”


    “你……”


    “我什么?”傅承焰把他另一只脚也放进裤腿,然后替他提起睡裤,两人身体贴在一起。


    江一眠不想搭理他,避开他目光看向越来越明亮的天边。


    傅承焰见他不再抗拒,便再次蹲下身替他穿袜子,穿拖鞋。


    把人裹严实了,才将人揽进怀里,替他挡着清晨微凉的山风。


    “别生气了眠眠,等我老了,自然就节制了。如今我们新婚燕尔,你说节制,你觉得可能吗?”


    “算上前世,我们结婚七年了。”江一眠说。


    “我不管,以这一世为准,我们才结婚两年。”


    傅承焰吻他脸颊,“你能跟我任性,我很开心。我一直都希望你有正常的喜怒哀乐,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有一点,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他吻上他的唇,“我不允许。”


    只尝到一口,江一眠就红着脸偏过头不让他吻了,“……你别打扰我看日出。”


    “好好好。”傅承焰大手下移,从后面圈住他身体,把人完全包裹在自己怀里,“听夫人的,我们看日出。”


    第137章 番外:惊喜


    国庆第一天, 谢昀和林荞的儿子百日宴,江一眠和傅承焰携礼祝贺。


    两人看了孩子,给孩子送了寓意吉祥的礼物, 才进入宴客厅。


    傅承焰最近忙新项目, 一进来手机铃声就没停过。只能出去接电话,让江一眠一个人先落座。


    还没开宴,林澜就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江一眠最近其实也挺忙, 林澜也掌权了, 两人很少有这样坐在一起的时候。


    他看出林澜有心事,能让他这样借酒消愁的,不出意外是跟安宇有关。


    谢昀知道内情,但他如今是谢家家主, 又要招呼宾客,便俯身跟江一眠耳语,“他分手几个月了, 你安慰安慰。”


    然后去招呼其他宾客了。


    林澜仰头又灌了一杯酒,再次斟满,一抬手就被江一眠按住了手肘。


    “别喝了。”江一眠温声说, “伤身。”


    “我倒是希望这酒伤身,”林澜一脸受伤的模样看向江一眠, “这样, 他或许会回来看我一眼。”


    “他走了?”江一眠问。


    从林澜眼中得到了答案,他又问,“他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林澜发红的眼中闪着泪光,“他只给我留了一封信。”


    他笑, “表哥, 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江一眠眉心微蹙, “说什么?”


    “他说,他谢谢我对他多年的爱慕,谢谢我对他多年的关心,谢谢我做了他多年的好兄弟,也谢谢我放他离开。”林澜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痛心。


    “是你要分手?”江一眠问。


    “没错,分手是我提的。”林澜换只手,从被江一眠压住的那只手里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起身,跌跌撞撞地出了宴客厅。


    江一眠起身跟出去。


    厅外的走廊里电梯显示屏提示电梯停在顶层,江一眠连忙按下电梯。


    上到顶层,江一眠又往上面的天台走去。


    推开天台的门,林澜果然在这里。


    他立在护栏边,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江一眠走过去。


    “别过来。”林澜突然转身,他背抵护栏,阳光下风扬起了他扯松的领带。


    江一眠预感到他不对劲,停住脚步,“林澜,你别冲动。”


    “退后。”林澜抬手指着他。


    “你放心,我不过来。”江一眠温声安抚,“你别激动,我这就后退。”


    他开始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退到墙根,他才停住。


    “你喝醉了,宴会厅里备有醒酒汤,我们要不要先下去?”江一眠试探性地询问。


    “我不下去。”林澜一口拒绝。


    然后他又笑了起来,“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在想什么?”江一眠顺着他聊。


    “我在想,这家酒店三十二层,我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比现在更疼?”


    “那肯定不会。”江一眠说。


    这个答案让林澜出乎意料。


    他有一瞬的诧异,然后又恢复了哀伤的笑,“我以为你会说很疼,劝我别跳呢。”


    “你如果真的想死,没人能拦住你。”江一眠面色平静道,“即使我这次拦下了你,你知道如果刚才我不后退,完全有这个能力和速度。但下次呢?”


    “下次,我可能都看不见你。”


    “因为,你会在无人的江边跳下去,你会卧在火车飞驰而来的铁轨上,你会打开厨房的燃气,你会割腕躺在浴缸里。你有无数种死法,我防不胜防,我也救不了你。”


    “一颗一心求死的心,没人能救得了。除了他自己。”


    林澜不说话。


    江一眠也不再说了,只静静地看着他。


    许久之后,林澜终于开了口。


    “表哥,你有傅先生,你那么幸福。你还是享誉海内外的著名钢琴家,你那么优秀。脾气也极好,以德报怨,漂亮又善良。你的人生太完美了,你永远不会懂我有多痛苦。你不会懂,你不会懂的……”他喃喃道。


    “傻弟弟,这个世上不是只有爱情。”江一眠眼中泛起心疼,“你如今是林家掌权人,整个林氏企业的命运都握在你手中,无数人都靠着你谋生,你也成就了无数个家庭的幸福。你也很优秀。”


    “不。你不知道,我失败透了!”林澜眼角滑下泪来,“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他没碰过我一次。一次,都没有!”


    江一眠有些不可置信,“你不是说,你们……”


    “是。我当初在你面前趾高气扬地说,我们做了。”林澜哭着笑,“也确实是做了。是在他喝醉的情况下做的。是在他叫着……”


    他话音戛然而止。


    看着江一眠关切心疼的神色,他说不出口。


    半晌后,他说,“算了。反正我们就做过那么一次,之后再也没了。他连牵手都不让,更别提接吻和做。爱了。我们之间说是恋人的关系,实际上,连以前的兄弟关系都不如。我感觉,我对他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甚至是累赘!”


    “所以你主动结束了这段需要靠负责维持的恋人关系。”江一眠说。


    “嗯。”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江一眠轻叹一口气,“毕竟……”


    “跟你没关系。”林澜打断他,“一开始我的确恨你,恨你入骨。后来你救了我,从那时起,我才开始反思自己。安宇不爱我,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做,你就站在那里,喜欢你的人就是会不自觉地被你吸引,去靠近你。”


    “可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我。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恶语相向,甚至想伤害你。”


    “我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我像你那么好,那么优秀,那么漂亮,他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你不用这样想。”江一眠说,“你有你的优点,在我眼里,你也很好看的,何况你年纪轻轻就能做林氏的掌权人,真的已经很优秀了。”


    “谢谢。”林澜靠着栏杆,无力地滑坐在地,“其实我反复回想过很多次我们的第一次。都是成年人,不过是上了一次床,我压根不用他负什么责。这样捆绑在一起的关系,我不想再要了。”


    “可分手后我就后悔了,我真的没他不行的。”他又开始哭,“只有一周,就一周,我就回头找他了。可他已经走了。安叔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交给我一封信。他在信里言辞恳切地谢谢我,我稀罕他几句谢谢?”


    “他凭什么不要我,我为他做的还不够多吗?不论以前还是现在的身份,我对他都始终如一,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我就差把天上的星星摘给他了!”


    江一眠心疼地看着他,有些话他实在是不忍说出口,但此刻也不得不说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就是因为你对他太好了?”


    林澜愣住,或许是天台风大,把他吹得酒醒了些。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似乎有点意识到什么,但又不确定。便问,“什么意思?”


    “有时候,在一段关系里,待对方太好了,反而会给对方很大的压力。”江一眠温声说,“被迫接受好意的那个人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内疚中,不能离开的话他会选择麻痹自己。而一旦有机会离开,他便会毫不犹豫地逃离。”


    他陷入前世和傅承焰的回忆里,“我以前也有过一段那样的日子,那时候我如果有选择,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离。”


    林澜不解,他不相信江一眠和傅承焰有这样一段过往,所以猜测道,“是以前在秦家的时候?”


    江一眠摇头,笑了下,“不是。”


    “难道你和傅先生也有这样的时候?”林澜震惊道。


    见他情绪已经不那么消极了,江一眠顺势往前慢慢迈了一步,“嗯。在那段日子里,他对我也很好。就是像你说的,就差把天上的星星摘给我了。可我那时候压根不觉得幸福,甚至连开心都做不到。我每天都过得很麻木。”


    “我现在都还记得,他那时候问我,如果易地而处,我会不会照顾他。”江一眠浅笑着说,同时又往前迈了一步,“你猜我是怎么回答的?”


    林澜一脸好奇,“你怎么说的?”


    江一眠又往前迈了一步,“我说,如果易地而处,我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林澜垂下头,喃喃低语,“……没想到你和傅先生曾经也有过这么苦涩的日子。”


    “嗯,所以我很清楚那种感受。”江一眠嗓音温和,离他越来越近,“其实分开并不一定就是坏事,或许,这也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林澜抬头问。


    “一个让安宇看清自己心意的机会。”


    林澜又泄气地垂下头,“他的心意,从来都不在我身上。”


    “我倒不这么认为。”江一眠继续走近他,“其实安宇和那时候的我不一样,他是有选择的。在你和舅舅相认之后,到你们分手的这段时间里,他如果要离开,你根本毫无办法。不是吗?”


    “是。”林澜点头。


    “所以,其实你可以往好的方面想。”江一眠说。


    “什么好的方面?”


    “他这两年,有可能,一直在试着爱你。”


    江一眠站到了他面前。


    “真的吗?”林澜激动地看着他,眼角滑落开心的热泪。


    “真的。”江一眠蹲下身,抬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你想想,一句负责捆不住你,又怎么可能绑得住他呢?他在你身边待了两年,你仔细回想下这两年,是不是有过温暖的时刻?”


    林澜沉默了,似乎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中。


    过了好一阵,他突然想通了似的,朝江一眠扬起一个哭花的笑脸,“我明白了,谢谢表哥。”


    江一眠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起身,把人拉起来,“走,下楼。哥带你回家,好吗?”


    “好。”林澜笑着挽住了江一眠的胳膊。


    那天之后,林澜终于振作起来。


    不再借酒消愁,也不再沉迷过往的苦涩。


    其实那天经过江一眠点拨,他当时就已经明白过来,确实如江一眠所说,这两年和安宇的相处,他也是能感受到安宇的变化的。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爱他,一门心思只想对他好,不管他需要的还是不需要的,一股脑儿全塞给他。这样真的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吧。


    那天从天台下来之后,林澜就逐渐释然了。


    他时常想起,那天江一眠送他回家,在分别时笑着对他说,“林澜,你要为自己而活。等你成为了你自己,这世界欠你的一切,都会在某一天全部还回来。”


    他用力点头。


    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第一次看向在琴房里忘情弹奏的江一眠,在琴行外遇到的跟他打招呼的江一眠,被他宰了一顿九千八的大餐却若无其事付款的江一眠,被他恶语相向却始终包容他的江一眠,被他嫉恨却毫无保留地教他防身教他求生的江一眠,冷眼看秦霄跪在玻璃渣里的江一眠,从大火中被救出来的江一眠,站在耀眼舞台上接受鲜花和掌声的江一眠,满眼幸福嫁给傅承焰的江一眠……


    还有,此刻给他人生信念的江一眠。


    林澜明白,江一眠过得从来都不容易,他如今的幸福和璀璨都是他亲手挣来的。


    是他应得的。


    也是在那一刻,林澜把江一眠放进心里敬着,跟着他的步子,一步一步开始为自己而活。


    *


    转眼到了十月三十一日,江一眠生日。


    结婚以来这两年,江一眠都不让办生日宴,说太高调了他不习惯。所以每次生日都只是和家人一起吃个饭,然后就由傅承焰陪着过二人世界。


    这次傅显霆发话,要大办。


    江一眠虽然还是不想太高调,但毕竟长辈发话了,且态度强硬,他也就不得不遵从爷爷的安排了。


    宴会设在祖宅,足以看出爷爷对他的重视。


    所以江一眠全程很配合,就是谨遵爷爷教诲,从前期准备到宴会开始,他什么都不做,只管让傅承焰替他料理好一切。


    宴会上,江一眠盛装出席,任谁见了都得惊叹一句,这傅夫人,可真是位矜贵优雅的漂亮贵夫人啊!


    不用那些宾客说,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两年他被傅承焰精心呵护着,不仅身体上发生了变化,还被宠出了小脾气。


    他时常在妆造师给他打理头发时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白里透红,本就滑腻的皮肤竟也越来越娇嫩。前世那个满身丑陋伤痕的自己,他已经记不清了。


    傅承焰还老逗他,说他越长越嫩了,他都不忍心下手。


    但是每次折腾他的时候,江一眠是一点也没看出他的不忍心。反而越来越大胆,什么刺激玩什么。


    携着傅承焰款款走过人群,江一眠挥去那些让他脸红发烫的画面,收回思绪。


    登上台,两人简单致辞后,开宴。


    从台上下来,两人入了第一主宾席。


    爷爷和傅承焰坐在江一眠左边,右边则坐着母亲和姑姑。接着是傅家长辈和舅舅。


    其他平辈,诸如傅承璟傅承洲谢昀林荞林澜,则坐在第二主宾席。


    用过餐后,傅承焰带江一眠去了燕城大剧院。


    因为包了场,整个厅内只有两人。


    傅承焰让江一眠挑了个视野最舒适的位置,两人坐下。


    台上的交响乐已经响起,江一眠今天是作为一个普通听众,来听一场音乐会。


    只是傅承焰在音乐会开始前跟他说,今天要给他一个惊喜。所以他看向舞台时,眼中始终盈着期待。


    音乐会结束,江一眠还没有看到傅承焰所说的惊喜,便转头问他,“老公,惊喜呢?”


    傅承焰吻了吻他满含期待的眼睛,温声道,“专心看剧。”


    江一眠回头,激昂紧凑的乐声已经响起。


    很快,台上开始了一场芭蕾舞剧。


    江一眠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一个个身着华服陆续出场的芭蕾舞者。


    第138章 番外:谢谢哥


    随着芭蕾舞者们登场, 一场辉煌壮观的古典芭蕾舞剧《睡美人》,缓缓在江一眠面前上演。


    灵动的六仙女之舞,邪恶的巫师卡拉波斯, 接着就是全剧最高难度的部分。


    台上身着粉色芭蕾舞裙的秦汐, 漂亮高贵,身姿轻盈,刚刚完成了这段长达十分钟的玫瑰柔板。


    她是这场舞剧里的焦点, 美丽的奥罗拉公主。


    看着秦汐在台上翩翩起舞, 江一眠眼底涌起万千情绪。


    他不自觉收紧搁在扶手上的手指,却被傅承焰将他的手握进了掌心。


    江一眠心口温热,他没想到傅承焰竟然把秦汐带到他面前了。


    自从他两年前给秦汐寄了一盒巧克力后,他再也没打扰过秦汐, 而秦汐在秦卫国死后也早就不跟他联系了。


    但其实他这两年时常派人去巴黎确认秦汐的安全,也一直都在关注着秦汐的消息。


    秦汐是天生的芭蕾舞者。


    她被江一眠送到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学校后,仅半年就崭露头角, 一年就开始出演各种芭蕾舞的主角,所以国外的媒体平台时常会有关于她的报道。


    江一眠就经常在网络上搜索秦汐的消息,有时候一看就是两三个小时。


    她的每一场芭蕾舞剧, 只要网上能找到的,江一眠都看了。


    虽然那位克罗地亚的历战老兵说的话, 让他没有那么自责和内疚了, 但他对秦汐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只要一想到秦汐,或者每次从网上看到秦汐的消息,他的心里就仿佛被笼了一层淡淡的阴云,无法忽视, 也始终挥之不去。


    他知道, 在他的心底, 仍旧是觉得亏欠了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


    而这一切,傅承焰都清楚。


    所以今天他才会把秦汐带到他面前,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这对江一眠来说,真的是一个很大的惊喜。


    江一眠侧头看向傅承焰,虽然不发一语,但他眼中盈满了感激。


    傅承焰朝他宠溺地笑着,把他手握得更紧,“眠眠,生日快乐。”


    两人深情对望,江一眠虽是无声,却仿佛道尽了千言万语。


    江一眠不知道傅承焰是怎样说服秦汐的,也不知道他背地里为自己做了多少事,用了多少法子,但他不用问了。


    就像当初,傅承焰也没问过他半个字。只有一点是永恒不变的,那就是从始至终他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傅承焰细致入微的爱意围绕。


    从江一眠送秦汐和于文卿出国时起,两人在巴黎的一切开销都是出自江一眠。只是当初那笔钱,他是让律师带着合同去找两人签字,以秦卫国私人财产的名义给出去的。


    而这件事,除了傅承焰,无人知晓。


    因为当初,这笔钱是江一眠跟傅承焰要的。傅承焰当时很高兴他向自己求助,却不知他心底只把这笔钱当做跟傅承焰借的。


    所以后来他开始频繁出席活动,直到成为名动世界的钢琴家,他才把这笔钱和当初傅承焰打在他卡里的一千万,偷偷转到了傅氏企业的对公账户上。


    但很快,财务总监就被大发雷霆的傅承焰叫进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吓得冷汗直冒双腿直打颤。


    当天晚上,傅承焰回来,就轮到江一眠双腿打颤了。


    还硬生生颤了一个月。


    江一眠有些脸热,抿了抿唇先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台上舞姿翩跹的秦汐。


    舞剧一幕接一幕,台上的奥罗拉公主被邪恶巫师所害,和整个王国都开始陷入沉睡。


    最终王子吻了公主,整个王国又随公主一起醒来。


    随着最后一幕王子和公主的的婚礼晚会结束,两个多小时的《睡美人》也落下了帷幕。


    乐声停止,厅内灯光打开,舞台上已经空无一人。


    江一眠仍旧坐在那里,看着台上。


    好似秦汐还在台上起舞。


    傅承焰也陪他这样静静坐着,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江一眠才把手从傅承焰掌心抽离,站起身。


    他已经做好准备去后台和秦汐打招呼了。


    可他在过道里没往下走几步,就听到一声——


    “哥……生日快乐。”


    江一眠站定,投在脚下的目光僵了一瞬。


    然后缓缓抬眸,看向站在过道尽头已经换了常服的秦汐。


    “小姐,”他嗓音依旧温柔,只是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您,叫我什么?”


    “哥……”秦汐又叫了一声。


    她眼含泪光,嗓音同样颤抖。


    江一眠喉咙发紧,一时说不出话。


    秦汐却开始迈步,缓缓朝他走来。


    傅承焰早已适时离开。


    而江一眠就那样站着,看着她,一步一步,仿佛走过了他们断联的两年。


    直到秦汐站到了他面前,江一眠才看见她早已泪流满面。


    “对不起……”秦汐哭出声。


    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浮现江一眠搬出秦家的那天,发给她的信息——


    【倒是小姐,以后一定要安心练舞,好好提升自己。我相信,您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芭蕾舞者。我也会一直支持您,不论我身在何处,都会。】


    “对不起,哥……”


    江一眠连忙摸出方巾,俯身替她擦眼泪,“别这么说,小姐。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不。是我。”秦汐哭着说,“我不该让你担心这么久。”


    “没事了小姐,您愿意见我,一切都过去了。”江一眠替她擦着泪,“过去的事,我们就别再提了。好吗?”


    秦汐却仿佛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哭着说,“你没有对不起我。”


    她哭得越来越凶,眼泪决堤一般,“是我们秦家对不起你。”


    “小姐……”


    “以后别叫我小姐了。”秦汐抽泣道,“我早就不是什么秦家小姐,你也不再是秦家的管家。”


    江一眠还想说些什么,秦汐就一头扑进了他怀里,声音嗡嗡的哭,“其实从小到大,在我心里,只有两个哥哥。一个是我哥,一个是你。现在我哥不知所踪,你就是除了妈妈之外,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你不要自责,我其实,我其实这么久不联系你,不是因为恨你。我是恨我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生在这样的家庭。”


    “爸爸执行死刑的那天,我是伤心的。但从知道爸爸是杀人凶手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没脸再见你了。所以我一直逃避着,即使后来收到了你寄给我的礼物,哭着吃完一大盒巧克力,我也还是忍着没跟你联系。”


    “我才是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如果不是因为爸爸,你的爸爸就不会死,你就不会孤身一人进秦家,不会被我哥天天欺负,更不会遇到秦霄那个疯子,也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对不起,哥……”


    江一眠身体僵在原地,紧紧攥着手中浸湿泪水的方巾。


    许久之后,他手才放到秦汐的后背,轻轻拍着,“你没有错,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是没有选择的。既然你叫我一声哥,那你就是我妹妹了。我们便是一家人,亲人之间是没有谁对不起谁的。”


    “不然,这声哥,我可不认了。”


    秦汐连忙从他怀里出来,仰起头擦泪,“不行。我想叫你哥很久了,多少个生日愿望才换来的,你可不能说不认就不认。”


    她声音还带着哭腔,明明还在掉眼泪,却又显得俏皮可爱。


    看着她情绪稳定了些,江一眠浅笑了下,温声说,“好。我认。”


    秦汐也朝他露出个哭得发红的笑脸,“你说过,我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芭蕾舞者。你看——”


    她优雅地转了一个圈,纯白连衣裙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旋起又落下,“我做到了。你说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得,也都照做了。”


    “小……”江一眠差点又要叫“小姐”,话到嘴边,立马改了口,“小汐真棒。”


    “我听傅先生说,我的每一出舞剧你都看了,是真的吗?”秦汐眨着哭红的大眼睛看着他。


    “嗯,是真的。”江一眠说。


    “那我怎么一次也没看见过你?”秦汐说,“我每次演出,都会看台下的贵宾席。虽然我害怕见你,但其实还是期待看到你的身影的。”


    江一眠浅笑着说,“我说过,我会一直支持你,不论我身在何处,都会。只是这两年怕打扰你,所以我都是在网上看的。”


    听到这话,秦汐眼中又蓄起泪水。


    “好了没事了。”江一眠扶住她双肩,低头看着她,温声说,“小汐,都过去了。以后你的每一场演出,哥都会去现场支持你。”


    秦汐快速抹掉眼中的泪花,笑着说,“谢谢哥。”


    *


    自江一眠生日后,秦汐就长住国内了。


    在国外的那段时间,从她开始赚钱起,也没再用那笔父亲留给她的钱了。父亲对江一眠做的事,让她无法安心再用父亲的钱。


    所以她后来把用了的数额补上,原封不动地匿名捐给了江一眠和博艺琴行合作的一项有关贫困山区音乐教育的项目。


    还拿出自己近几年演出赚的一部分钱,匿名给十几所山区学校捐了钢琴。


    至于秦非。


    那天江一眠见了秦汐,晚上宴会结束后就给秦非打了电话。


    后来,秦汐收到一封信。


    秦非在信中写道:


    小汐,哥哥很好,你不用担心。


    你知道哥哥一向疼你,哥哥是舍不得跟你分开的。


    但是,哥哥犯了错。


    在没有能力照顾和保护好你跟妈之前,哥哥不配出现在你们面前。


    我听说,江先生认你做妹妹了。


    放心,哥哥不吃醋。


    因为哥哥不是以前那个尖锐刻薄的混蛋了。


    相反,哥哥很高兴,又多了一个人疼我妹妹。


    好好跟着江先生,他优秀善良,各个方面都会对你有很大帮助。


    不像我,只会拖你后腿。


    好了,不说了。


    小汐,帮我照顾好妈。


    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睡美人》是俄罗斯作曲家柴可夫斯基将戏剧性标题交响乐的写作手法运用到舞剧音乐创作中去的卓越成果,被誉为芭蕾音乐宝库中的珍品。


    剧情简介:


    奥罗拉公主的命名仪式上,罪恶的卡拉波斯发出了诅咒,公主会在长大后因被纺缍刺破手指而永远昏睡。16年后,奥罗拉长成一位美丽的少女,但在王子来求婚的舞会上,从没有见过纺缍的公主好奇地从装扮成太婆的卡拉波斯手中接过了纺缍刺破了手指,结果咒语实现了。


    在沉睡了100年后,杰齐林王子爱上在密林宫殿中熟睡的奥罗拉,用吻解除了魔咒,两位快乐的年轻人得到了幸福。


    第139章 番外:相思病


    生日过后, 对江一眠来说,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如今他心里没了阴云,有爱人亲人和朋友, 也有自己热衷的事业, 他也终于如傅承焰前世所期盼的那样,成为了全新的,璀璨的自己。


    所以江一眠终于有勇气, 再次踏进心理咨询中心。


    自从杨医生得知他克服脱敏训练后, 这几年一直定期在微信上和电话里询问他的情况,也一直让他来一趟咨询室,做一个全面的测验。


    他每次都口头答应说有空就去,却一直没去。


    因为他知道, 他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事。


    如今他的人生已经圆满,他也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了。


    时值深秋,昨天下了一场连夜雨, 此刻外面都还淅淅沥沥。


    江一眠进了咨询中心大门就收了雨伞。


    是当初傅承焰借他用的,陪了他一周的那把长柄雨伞。


    今天虽是周末,但傅承焰出差了。


    算算时间, 已经有一周了。是老高开车送他来的,今天这样的日子, 他其实是想一个人待着的, 就在下车时让老高先走了。


    所以这雨伞他只能拿进去。


    走到前台报了预约,前台问他需不需要把雨伞寄放在一侧的雨伞架上,江一眠笑着婉拒了。


    防止滴水,他问前台要了个透明塑料袋, 笼住伞尖那头, 然后在伞的中部打了个结。他手握住打结的位置, 朝前台礼貌道了谢,才不紧不慢地往电梯口走去。


    按下三楼,电梯门打开,江一眠手握雨伞,从容站进去。


    几年前,那个把风衣所有扣子扣好,领子立起来遮住半张脸,面对生人,每一根神经都绷紧,防备地刻意避开人群的江一眠,就站在这个位置。


    与此刻从容坦荡的他,逐渐重叠。


    电梯门打开,江一眠循着记忆去往杨医生所在的那间咨询室。


    房门虚掩着,江一眠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杨医生说,“是小江吧?进来吧。”


    这几年两人虽没见面,但一直在微信和电话里保持着联系,两人早已熟络。


    江一眠轻推房门,杨医生正低头翻阅着江一眠的病历。见着人,她抬头朝门口的江一眠扬起个笑,“坐。”


    江一眠礼貌跟她打了招呼,然后走过去坐到她对面。


    隔着诊桌,杨医生仔细打量着他。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当初那个把脸埋在衣领里的漂亮青年,那个让她心疼得想要当即报警的孩子。


    也是这样坐在她面前,却是垂眸默了足足半刻钟,才开始平静地讲述自己所遭遇的所有凌虐。


    如今,杨医生看着此刻从容浅笑的江一眠,他是豪门贵夫人,也是天才钢琴家。


    但对于杨医生来说,他是她的病人,她只关注他的身上还有没有当初那个孩子的影子。


    她看了好一会儿。


    全然没有。


    杨医生欣慰地点点头道,“嗯,看起来状态很不错。”


    江一眠笑笑,“我敢来见您,就说明我没问题了。”


    杨医生也笑着说,“好。那我们就来看看成果怎么样。”


    说完,她让江一眠躺到催眠椅上。


    测验开始。


    两小时后,江一眠被唤醒,测验结束。


    “怎么样?”他问。


    撑着身子坐起来。


    杨医生一脸喜悦地朝他伸手,“恭喜你,测验通过。”


    江一眠站起来,伸手握住她手,短暂交握后分开,感激道,“谢谢,这都是多亏了您的帮助。”


    杨医生坐回诊桌后面的椅子上,也示意江一眠坐。


    江一眠坐下,杨医生一边敲着键盘往电脑里输入江一眠的病历记录,一边说,“我提供的帮助都是次要的,你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脱敏训练,如今心理状态恢复得这么好,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毕竟脱敏训练如非必要的情况下,我一般是不建议病人去做这个训练的,而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主动要求做脱敏训练的。当初我是真的很担心,所以时常询问你情况,后来你跟我说已经完成训练了,又迟迟不来复诊,我又开始担心你的病情会不会复发。如今看来,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她笑起来,停止敲击键盘,看向江一眠说,“看到你现在这样健康,我是真的很高兴。”


    江一眠再次表示感谢。


    然后问杨医生,咨询中心是不是和某个慈善基金会联合成立了一个关爱患病儿童的项目。


    杨医生表示项目刚刚成立,还未开展工作。


    江一眠说想为项目出一份力。


    岂料杨医生笑着说,那个基金会就是傅氏的。


    傅承焰又比他先一步替他做了想做的事。


    从咨询中心出来,江一眠手机响了两声。


    他摸出手机,两条短信,都是闻远发来的。


    【江一眠,新婚快乐。】


    【迟了两年的祝福,希望你别介意。不瞒你说,时至今日,我仍旧无法坦荡地祝福你,但是我知道我应该祝福你,也只能祝福你。因为,无论怎样,我都希望你幸福。你幸福,就够了。】


    江一眠眉心微蹙,想起了那天在机场送闻远的情景。


    过了会儿,他胳膊夹住雨伞,敲字。


    【谢谢。我也希望你幸福。】


    发送后,江一眠收起手机,走到咨询中心门口,撑伞,从容踏进雨里。


    刚走到路边准备拦车,傅承焰就打来电话——


    “夫人,走,吃火锅。”


    “吃什么火锅?”江一眠笑,“你不是在国外出差吗?”


    黑色幻影在雨幕中缓缓跟着路边撑伞行走的漂亮青年,傅承焰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手机,缱绻目光落在那道水汽朦胧的身影上。


    “我想跟你吃火锅,就回来了。” 他说。


    “别逗了,你忙你的吧。我先挂了,要打车了。”


    “别啊。我记得有人说过,雨天吃火锅,很治愈。你今天倒是治愈了,是不是也该给我也治愈治愈?”


    江一眠笑出声,停下脚步,“你治愈什么?”


    见傅承焰没有要结束通话的意思,他转身面向马路准备拦车,隔着雨幕就对上了车内傅承焰深情含笑的目光。


    然后他听到傅承焰低缓暧昧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治我的——相思病。”


    *


    一周没见,江一眠一上车就被傅承焰按着吻了好半天,才眷恋不舍地放过人,一手握着他手,一手握着方向盘,朝城东驶去。


    目的地是那个老巷子。


    改造完有大半年了,目前已经成为文化名城保护街区,也有了新的名字——宁巷。


    是傅承焰以江一眠以前的名字命名的。


    到宁巷的停车区停好车后,雨势渐强。


    傅承焰明明有备用伞,偏偏要跟江一眠挤一把伞。为了给江一眠遮雨,他湿了半个肩头。


    走到巷尾,大刀卤肉面馆里热火朝天,胡大刀和一众服务生忙得不可开交。即使是雨天,景区的人也很多,所以此刻他这面馆虽然扩建成了三层,也还是客满为患。


    看着他忙得脸上笑开了花,江一眠和傅承焰相视一笑,朝面馆对面的一家火锅店走去。


    进入店里,傅承焰脱下湿了的外套搭在手上,有侍应生适时接过。


    这家火锅店完全符合江一眠的审美,是典型的中式装修风格。


    大门口一排排连成串的红灯笼垂下来,门口的迎宾都穿的长款开叉旗袍,一进门就是是浓郁的古典色彩,深红色的主色调。


    檀木屏风,绿竹造景,流水潺潺。


    一侧的台上,还有一位古风扮相的女子在弹奏古筝。


    曲子是柔和婉转的《烟雨唱扬州》。


    在这样的雨天听来,很应景。


    江一眠目光刚收回来,就见佟敏穿着侍应生的衣服,笑脸盈盈地招呼,“江先生,傅先生,楼上请。”


    江一眠来不及疑问,就被傅承焰牵着上了楼。


    佟敏打开三楼雅间的门,打燃鸳鸯锅,两人落座后,她说了句菜马上上来,就无声关上门,退了出去。


    江一眠这才问傅承焰,“怎么回事?”


    傅承焰扬起双手,装出一副惧怕江一眠兴师问罪的样子,“跟我没关系啊。钱是谢昀出的。”


    宁巷如今寸土寸金,不是有钱就能在这里开店的。


    江一眠不再问。


    那时佟鑫身体完全恢复后,江一眠又托谢昀在津城给他们一家人找个谋生的铺子,说钱他来出,最后谢昀没收。


    但后来谢昀说已经安排好了,让他放心。


    如今看来,应该是他之前帮助佟鑫一家的事被傅承焰知道了,傅承焰就顺手帮了一把。


    很快,房门再次打开,佟鑫也身着侍应生的衣服,推着放满新鲜食材的餐车走了进来。


    算起来,他和江一眠已经好几年没见了,当初那个让他起了杀念的孩子,却成为他生命中的大贵人。


    佟鑫一言不发地将没腌辣料的精品韩牛摆在傅承焰面前,正要准备将腌了少量辣料的韩牛摆在江一眠面前时,他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一下就红了眼眶。


    江一眠一把握住他手腕,然后另一只手稳稳接过摆满牛肉的陶瓷长平盘。


    他放下牛肉,然后拍了拍佟鑫的手,问,“最近身体怎么样?”


    很平和随意的语气,佟鑫却落下泪来。


    “我……挺好的。”佟鑫哽咽道,“这些年,谢谢您了。”


    江一眠示意他坐,佟鑫没有坐下,反而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


    是当初江一眠给他的那张。


    他放到江一眠面前,说,“江先生,这是当初跟您借的20万,还有手术的费用后面我会慢慢还。”


    江一眠拿起银行卡,起身,插进了佟鑫的上衣口袋,“不用了。你留着,好好生活。”


    “我们现在有了这家店,生活得挺好的。”佟鑫说,“以前是没办法,如今店里生意好,我有还钱的能力了。您要是不收,我就……我就……”


    说着他就要跪下。


    江一眠连忙扶住他,“佟敏不是决定去山区支教吗?你如果觉得不安心,就把这笔钱给她,让她带到山区学校里去。”


    见他还有几分犹豫,江一眠又说,“就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如何?”


    佟鑫这才抹了眼泪,点头应下。


    佟鑫走后,雅间再无人打扰。


    江一眠坐回座位上,才发现碗里早已堆满了牛肉,都是傅承焰一片一片为他涮好的。


    “快吃,不然一会儿凉了,对胃不好。”傅承焰一边将刚刚涮好的一片放入他碗中。


    一边说,“这个佟老板自己研制的辣料我很满意,你脾胃虚弱,又爱吃辣。他这个辣料主要是辣椒的香味,辣味只有一点,我很放心。”


    见他又要替自己涮下一片,江一眠连忙说,“你再给我涮,我都吃不完了。”


    傅承焰笑了下,说,“瞧我,习惯了。不把你先照顾好,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说着,他这才放下公筷,用自己的筷子夹起一片没腌辣料的牛肉放进菌汤锅里。


    江一眠隔着袅袅热气看向笑意浓浓的傅承焰,眼中溢满幸福,“谢谢你,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


    《烟雨唱扬州》是电视剧《上错花轿嫁对郎》中的片尾曲,由歌手李殊演唱,收录于专辑《感动的心》。


    第140章 番外:真好


    十三年后。


    又到除夕。


    今年的雪来得早了些, 以往都得大年初一才下雪,今年却从腊月二十八开始,每天都是漫天纷扬。


    气象台报道这是燕城百年难得一遇的盛景, 未来降雪还会持续半个月。


    主持人微笑着说“瑞雪兆丰年”, 同时温馨提醒广大市民朋友们多穿衣服,出门注意防寒保暖。


    縰宇


    夜里,雪越下越大。


    但广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新年热闹的氛围在雪地里点燃,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时间逼近零点, 随着钟声响起,整齐热烈的倒数声惊得瑟缩在垃圾桶边一个头发花白的流浪汉慌忙捂住耳朵。


    他长而杂乱的头发从额头交织垂下,网住了他浑浊的双眼,破烂单薄的衣衫之下, 布满丑陋狰狞的伤疤,一直蔓延到他脏污的脖颈。


    在这样的雪夜里,显得他尤其可怜。


    而倒数声还在继续, 且声音越来越大。


    “四!”


    “三!”


    流浪汉捂着耳朵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但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隔绝这声音。


    而且他好冷好冷,有旧伤的膝盖更是钻心的疼, 他整个人都快被冻僵了。


    慢慢地,意识恍惚之际, 他混乱的记忆里, 开始模模糊糊浮现出一些什么东西。


    好像是他曾经也这样瑟缩在冰冷的夜里,守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口,在快要冻僵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反光的车牌。


    他追上去, 因为四肢僵硬而跪倒在地。


    但后来车有没有倒回来, 车上有没有人下来, 有没有人走到他面前看他一眼,叫一声他的名字……


    他看不清,也想不起来。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那个小区是什么模样,想不起来那个车牌号具体是多少。


    他也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


    但他还记得自己苦守寒夜等候的人,究竟是谁。


    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


    他记得他等候的人叫江一眠,是跟他一起长大,无微不至照料他日常起居的贴身管家。


    可惜的是,这位印象中很温柔很漂亮的江管家,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的样貌了。


    “二!”


    “一!”


    倒数声震耳欲聋。


    烟花也随之在夜空炸响。


    在热闹的欢呼声中,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凌晨一点,人群逐渐散去。


    有结伴的年轻人经过,瞥了一眼蜷缩在垃圾桶边瑟瑟发抖的流浪汉。


    “又是这人。”


    “你认识他?这谁啊?”


    “半年前枫桥路来了个瘸腿流浪汉,他天天说自己有个管家伺候起居,一开始大家还以为他是哪家落魄豪门的后代。后来他一直就那么几句话,见人就说,大家就知道他精神不正常,都叫他老疯子。”


    “哈哈,就这还管家伺候呢,确实是疯得不轻。”


    “这还不是最搞笑的。最搞笑的是,他说他的管家叫江一眠,还说他的江管家最怕他挨饿受冻吃苦受难,总有一天会来接他回家。”


    “江一眠?!我没听错吧?是刚从年终盛典上下来的著名钢琴家江一眠?他怎么可能做管家?就算是他早年有这样的经历,可我也从没在网上见过相应的报道啊。”


    “当然不可能啦!全国上下,乃至国外,幻想自己跟这位优秀钢琴家有关系的人,数不胜数。”


    “啧啧啧,这老头儿还真敢想。”


    “嘘,你要是让他听到你叫他老头儿,他又得拉着你问,‘我才三十多,很老了吗?江管家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哈哈哈……”


    “三十多?真逗,哈哈哈哈哈……”


    随着那群年轻人走远,笑声在这团圆夜里格外刺耳,周遭的万家灯火也显得无比刺眼。


    流浪汉用手挡住光,朝垃圾桶边缩了缩。


    此时,有个男人衣着暴露扭着腰肢朝他走了过来。


    如果忽略流浪汉身上的脏污,两人算得上是同样的衣不蔽体。


    那男人在垃圾桶边站定,在纷扬的大雪中点燃一支香烟。


    烟雾吐出,模糊了他化了浓妆的脸。


    深V紧身薄网纱下,粉底液已经晕开,触目的疤痕在布满指印的胸膛若隐若现。


    在他身后,有一群混子吹着口哨围了过来。


    “喂,卖不卖?”人群中有人粗鲁地喊了一声,随即是一阵哄笑。


    然后有人在未尽的笑声中讨好地说,“老大您都不消问,这燕城的夜场谁不知道他许沐一百块可以干一整晚啊!您要是想弄他,我现在就去把人抓过来,他保准像狗一样跪下来伺候您!”


    被称为老大的中年男人,淫。秽的目光打量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最后停留在许沐的屁股上。


    他摸着大肚子,舔了舔肥厚的嘴唇,说,“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老子把人带过来?”


    闻言,那群混子正要动作,许沐突然开口,“不劳烦各位老板动手,等我抽完这支烟,就跟你们走。”


    他嗓音嘶哑,不复从前。


    整个人也没了以前的娇气自傲,仿佛从始至终就是个只会勾引人的下贱坯子。


    “老大您瞧,我说对了吧?他就是个欠操的小骚货!”


    “哈哈,今天老子心情好,老子有的是钱,见者有份啊,一会儿都给老子打起精神!”


    风雪更大了,一只烟很快抽完。


    许沐弹了弹烟灰,用力吸了最后一口,然后将烟头随手扔到流浪汉脚边。


    转身又扭着腰肢朝那群面露淫。笑的混子走去。


    远处幽暗的巷子里,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喊叫声,那叫声撕心裂肺,一声比一声凄厉。


    流浪汉又捂紧了耳朵。


    颤抖着嘴唇喃喃道,“江管家,我好冷,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啊……”


    *


    另一边,傅家庄园里,江一眠和傅承焰刚从祖宅团年回来。


    一进屋,暖意盈身。


    江一眠正要脱下外套,傅承焰先他一步帮他脱下挂好。


    然后才脱下自己的大衣,叫莲姨准备姜汤驱寒,接着揽着人进入电梯,上楼。


    傅承焰一进卧室就把人压在沙发上吻,一边吻一边说着,“眠眠,今晚就别练琴了吧?大过年的,又这么晚了。”


    江一眠推着人,一边喘气一边说,“不行。大年初三还有唔……这次是代表国唔……”


    所有话语都被吞没在纠缠的唇舌里。


    过了会儿,柔情蜜意的吻还未结束,房门被轻轻敲响。


    傅承焰意犹未尽地把人放开,起身开门,接过莲姨手中托盘,然后示意她下去休息。


    房门关上,傅承焰走过来,把托盘搁在茶几上,端起姜汤吹了吹,喂到江一眠嘴边,“宝贝儿,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江一眠紧抿嘴唇。


    “又耍小脾气了?”傅承焰宠溺一笑,“行,不喝我喝。”


    说着他真端起姜汤喝了一口。


    江一眠正在心里猜想着他又耍什么把戏的时候,后颈突然被扣住,吻再次落了下来。


    江一眠被迫仰起脖子,就这样被他一口一口地喂着甜甜辣辣的热姜汤。


    一碗喝完,江一眠浑身都热了起来。


    “眠眠,还练琴吗?”傅承焰把人按进沙发里,明知故问。


    江一眠搂着他脖子打趣他,“你以前说,新婚燕尔无法节制,如今我们都结婚十五年了,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傅承焰吻了吻他的唇,“有这么久吗?我怎么觉得,婚礼好像是在昨日?”


    江一眠嗔他,“你怎么不说婚礼是在今天白天举行的?现在到了晚上了,该洞房了?”


    傅承焰笑,“眠眠,你真是太懂我了。”


    说着,他凑到江一眠颈侧,低声撩拨,“所以,我们该入洞房了。”


    手上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江一眠拿他没办法,关键自己身体对他的撩拨也总是很受用。


    “就两次。”江一眠两指并拢抵住他即将落下的唇。


    “好。”傅承焰亲吻他手指,“今晚就两次。”


    “我明天必须早起,确保把曲子练到最佳状态。”江一眠又说。


    “眠眠,家里的奖杯到处都摆满了,都快没我的容身之地了。”傅承焰佯装哀怨。


    “这次不一样。”江一眠说。


    “行。”傅承焰说,“那明天八点起床。”


    “六点。”


    “七点半。”


    “五点。”


    “好好好,小祖宗,我服了你了。”


    ……


    尽兴之后,傅承焰把江一眠抱到床上,压住他双手,与他十指紧扣,万分疼惜地亲吻他因为剧烈运动而绯红发烫的脖颈。


    “已经两次了,你答应过我的。”江一眠呼吸很乱。


    傅承焰吻住他的唇。


    感受到明显的抵抗时,他放开人,“放心,只是亲亲你。我一向说话算话,你知道的。”


    江一眠大口呼吸,“你,说话算话,的时候,屈指可数。”


    傅承焰不再解释,只看着身下人笑。


    然后拉过被子,蒙头盖住。


    黑暗里,两人相拥而眠。


    江一眠听到傅承焰说,“眠眠,我们又相爱了一年。”


    他仰头亲了亲傅承焰的下巴,然后窝在他怀里说,“我们会一直相爱,一年又一年。”


    *


    又一年秋天。


    江一眠生日前一天,两人乘坐私人飞机去往津海之上的那座私人海岛。


    如今的海岛上是整片整片的北极星,每一株都是傅承焰亲手种下的。


    两人牵手走在花海里,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欣赏着这落日黄昏的迷人美景。


    当橘红的晚霞快要从映红的海面褪去时,两人登上巨舰一般的五层豪华游艇。


    夜色降临,游艇缓缓驶入大海远处。


    深夜,游艇顶层的阳光甲板上,傅承焰关了所有灯光,扯下领带,笑意盈盈地蒙住江一眠的眼睛。


    “……你要做什么?”江一眠心跳加速。


    “送你生日礼物。”傅承焰他脑后轻轻打了个结。


    双眼被蒙住,江一眠不自觉开始胡思乱想。


    听见傅承焰走远,凭着脚步声响起又停止,来判断他此刻的位置应该是在透明的恒温泳池边。


    然后他听到水声,像是有什么巨大又很轻的东西被扔进了水里。


    江一眠心跳越来越快。


    时间也仿佛过得好慢好慢。


    终于,脚步声又响起。


    他能感受到傅承焰正朝他走来。


    走近了,江一眠以为傅承焰会解开领带。


    但并没有,他被傅承焰牵住手,顺着手上的力道一步步往前走。


    凭着判断,他知道自己此刻身处泳池边,“可以摘掉领带了吗?”他心脏狂跳。


    傅承焰笑了下,说,“还差最后一步。”


    接着他就被傅承焰的力道带着,一瞬踏入泳池。


    他心下一惊,想象中跌入水中的情景没有发生,而是跌入了傅承焰温暖的怀抱,脚下还踩着软软的垫子,因为受力的原因,垫子在水上飘动起来。


    过了会儿,待江一眠稳住身形,傅承焰才一手搂着他腰,一手扯掉他蒙眼的领带。


    “眠眠,可以睁开了。”傅承焰把领带缠在掌心,温声说。


    江一眠捂住狂跳的心脏,缓缓睁开双眼——


    超大的恒温泳池里铺满了一片片北极星的花瓣,每一片花瓣里都有一只点燃的小小蜡烛。


    而他和傅承焰,此刻就站在泳池正中一张水床上。


    江一眠此刻欢喜得说不出话,他放眼望去,不只是泳池,还有海上。


    游艇静止在无边的海中,海面上如豆的烛光随着微漾的水波浮动,宛如天上的星辰落入海里,而江一眠成了泛舟银河的人。


    “眠眠,生日快乐。”傅承焰从后面抱着人,在他耳边低声说。


    “老公,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江一眠看向海中的眼里盈满了感动和欣喜。


    “许愿吧。”傅承焰说。


    江一眠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在心底默念——


    愿我的爱人,健康平安,一生无忧,与我白头。


    “许了什么愿?”傅承焰问。


    江一眠转过身来,双手勾住他脖颈,仰头笑道,“那你先告诉我,我十九岁那年生日,你带我在海岛放天灯时,许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


    傅承焰笑,“十几年过去了,早忘了,我哪儿还记得?”


    “骗人。”江一眠皱眉瞪他,“你到底说不说?”


    “好好好,别生气。我说。”


    傅承焰把人搂紧,一秒收起吊儿郎当的笑意,满目深情地看着他——


    “十九愿,我与眠眠琴瑟百年。”


    微弱的烛光里,傅承焰的轮廓越发深邃硬朗,有着独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江一眠心脏好似漏了一拍,然后再次狂跳起来。


    “那时候你还没有恢复前世记忆,就已经决定要娶我了……”他喃喃道,不是询问,倒像是一声低低的叹息。


    “嗯。”傅承焰说,“早就想娶你了。”


    “其实,我那个时候一直以为,你不会很喜欢这一世的我,也不会跟我长久。后来订婚了,我相信你是真的爱我,也想跟我相守一生,但我又怕得知一切之后,你听说了上一世的我是什么样子,会犹豫会考虑。重生后的那一年时间里,我每天都过得很没有安全感。没得到你之前,疯狂地想要得到你。得到你之后,又真的很害怕会再次失去你。”


    “我的傻夫人,”傅承焰吻了吻他的唇,“你要知道,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怎样的你,都令我着迷。”


    话音落下,江一眠踮起脚,热烈地吻住了他的唇。


    傅承焰顺势将人压在浮动的水床上,拉开手中缠绕的领带,再一次蒙住了江一眠的双眼。


    恒温泳池里的烛光随着水波摇曳,水中银河仿佛流动了起来,与水床上春光无限的蒙眼美人交相辉映。


    浪花再一次起来的时候,飘摇花瓣里的蜡烛也已燃尽,烛光隐去后,周遭陷入寂静黑夜。


    一切都很静,除了越来越大的水声。


    透过这激烈的水声,江一眠听到傅承焰在他耳边说,“眠眠,我爱你。”


    “傅承焰,我也爱你……”


    江一眠紧紧抱住傅承焰微微出汗的后背。


    接着领带被拉下,封住了他的唇。


    江一眠在黑夜里感受傅承焰,听傅承焰的呼吸声。


    然后他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生,他真的好幸福。


    没有遗憾的人生,真好。


    第141章 番外:if线


    傅氏企业家族争斗爆发, 傅家老三已经疯魔到非要置傅承焰于死地不可。


    傅妤为了保住傅承焰,将十二岁的他匆忙送上开往遂城的火车。


    火车上,傅承焰透过车窗和姑姑挥手告别。


    他知道, 这一去, 少则一两年,多则一辈子。


    他小小年纪,却早已经历太多伤害, 但他不会认输。他一定, 也必须尽快回来。


    傅承焰很快放下窗帘,隔绝了姑姑担忧不舍的目光。


    到达遂城乡下一个小镇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傅承焰带着一名佣人,在镇上最偏僻的小村子里租了个两层自建房。


    独门独户, 依山傍水,即使三叔的人追来,无论哪个方位, 他都能迅速逃脱。


    佣人打开房门,傅承焰突然瞥了一眼旁边那家老旧的自建房。


    一层小平房,发黄的玻璃窗边摆了一架钢琴, 很新。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柔柔的东西击中,整个人也好似被什么莫名的情愫吸引着。


    好像这个屋子里住了一个他很在乎的人, 如果他不走过去认识里面的人, 他将抱憾终身。


    于是傅承焰径直走到隔壁的小平房门口,丝毫没有犹豫地,主动敲响了房门。


    听到敲门声,正搭着小板凳在厨房洗菜的小江宁甩了甩湿漉漉的小手, 然后又在自己用毛巾做成的小围裙上擦了擦, 才从小板凳上下来, 直奔门口。


    走到门口,他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父亲为了给他一个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去了城里的工厂上班,同龄的小朋友都说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大人们对他却和同龄人的口无遮拦相反,他们什么也不说。即使江宁出门碰到了村里的大人,主动跟他们问好,他们也不搭理他,只当他不存在,一言不发地从他身旁走过。


    所以,他在这个村里是不受人待见的。


    除了爸爸和恶作剧,不会有人来敲他的门。


    就在他觉得是幻听,准备转身时,门外的人又敲了两声。


    这下他听得很清楚,敲门声不同于爸爸的沉重,也不同于那些欺负他的人激烈恶劣。


    是很轻,很礼貌的声音。


    似乎很怕打扰了屋里的主人。


    这是江宁从未听过的敲门声。


    习惯的防备让他先偷偷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大哥哥,很好看。


    会不会是路过的外地人,迷路了?


    他这样想着,踮起脚尖,刚刚够到插销的小手,费劲地拉开插杆。


    房门打开,傅承焰原本以为会是一位叔叔或者阿姨,结果竟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


    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儿,傅承焰眼里闪过一瞬光芒。随即,他莫名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很快掩盖住了眼中情绪,恢复如常。


    眼前这小孩儿好漂亮,虽然穿着很普通,身上却很干净,跟个洋娃娃似的。完全不像他印象中那些烦人的熊孩子,浑身脏兮兮,只知道哭闹。


    傅承焰鬼使神差地,已经很久没笑也没说过话的他,破天荒地笑着朝小江宁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傅承焰,是你的新邻居,很高兴认识你。”


    原来不是迷路的外地人,是新来的邻居。


    小江宁连忙又在毛巾小围裙上擦了擦手,学着电视里大人握手的模样,伸出了小小的右手。


    握住。


    大哥哥的手好暖。


    他不禁在心底感叹。


    傅承焰却皱了皱眉,这小孩儿的手好冰。


    “哥哥你好,我叫江宁。你吃午饭了吗?”江宁松开手,礼貌问。


    “我刚搬来,还没有。”傅承焰说。


    江宁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想留这个大哥哥吃饭。


    其实他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知道不能跟陌生人说话,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更不可以让陌生人进家门。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大哥哥他总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不自觉信任对方。


    好像……


    他们本来就是家人。


    这种感觉很踏实也很奇怪,小小的江宁想不明白。


    但他明白一件事,他想要邀请这位叫做傅承焰的哥哥进来,和他一起吃午饭。


    “那你进来吧,我马上要煮面了。”江宁朝傅承焰露出浅笑。


    傅承焰也不客气,说了句“谢谢”,就跟着江宁进了屋。


    像这种四五岁的孩子,在傅承焰印象中是很容易摔倒的,可眼前这小小的身影走起路来却很利落,每一步都走得快而稳。


    他就这样跟在江宁身后,穿过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椅子,一个柜子,柜子上摆了一个黑白电视机的空荡堂屋。


    然后接着往里走,卧室门虚掩着,里面是铺得平平整整的床单,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最后就是厨房了。


    因为是自建房,屋内宽敞明亮,厨房也不算小。


    看着正要爬上小板凳洗菜的江宁,傅承焰突然问,“你几岁了?”


    江宁没有回头看他,自顾自往上爬,“四岁了,哥哥你呢?”


    “十二。”傅承焰说着,正要去帮忙,突然他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他觉得自己应该先问一问江宁的意见,免得惹他生气。


    但只是迟疑了一瞬,他便伸手直接把江宁抱上了凳子。


    好像照顾他,或者说,渴望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是自己一直都想做的事。


    看着这洗菜池里的青菜,傅承焰立即挽起袖子,“我来。”


    “不用了哥哥,”江宁小手一把按住他胳膊,“是我邀请你进来吃饭的,怎么能让客人来做这些呢?”


    江宁又朝他露出笑脸,“哥哥就站旁边看我好啦,我虽然小,但是我什么都会做。我一个人生活惯了,什么都会点儿。”


    “你一个人住?”傅承焰有些讶异。


    “嗯,爸爸在城里上班,很久才回来一次。”江宁小手伸进洗菜池,继续洗菜。


    “你妈妈呢?”傅承焰问。


    江宁洗菜的手顿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洗菜的动作,“我没有妈妈。”他答得稀松平常,好似在回答今天天气怎么样。


    傅承焰却莫名心中抽痛,他不知道自己是心疼江宁没有母亲,还是在心疼一些别的东西。


    总之,他在听到那句话时,心里又痛又难受。


    他没再继续问江宁的妈妈在哪儿,也没有继续说话。


    江宁自然不知道他此刻的感受,只是一边把洗好的青菜往沥水篮里捞,一边问,“哥哥你从哪儿来的?”


    “燕城。”傅承焰毫无防备脱口而出。


    不论是出于对一个四岁小孩儿的理性判断,还是出于别的仿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都让不信任任何人的他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这个小孩儿面前。


    而且只要他问,他还可以说更多。


    “燕城是哪里?远吗?”江宁问。


    “很远,有机会带你去。”傅承焰说,“到时候,你也去我家吃饭。”


    “谢谢哥哥。”江宁说,“不过我可能不会去的。”


    傅承焰心脏骤停了一瞬。


    听到江宁说不会去燕城,不会去他家,那种心痛的感觉比刚刚还强烈数倍。而且心痛中还夹杂着巨大的失落感,好像整颗心都空了一般。


    “为什么?”傅承焰问,他的呼吸不自觉沉了些。


    江宁朝他扬起笑脸,“因为我的家在这里呀。”


    *


    那天中午,傅承焰吃了一碗小江宁亲手煮的青菜鸡蛋面,仿佛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当天晚上,傅承焰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傅承焰和江宁都已成年,只是江宁已经不叫江宁,而是叫江一眠。


    一开始,傅承焰见到江一眠的时候,是他二十八岁,江一眠二十岁的那年。江一眠一身纯白浴袍坐在他床前,胸口处能看见狰狞的伤疤。


    接着就是他多年后得知江一眠就是江宁的时候,他冲到机场接江一眠却没接到人,最后在寒冷的雨夜里见到匍匐在地,下身血肉模糊的江一眠。


    那个画面让他很难受很心痛,一如白天时那样心痛。


    陷入梦境的傅承焰眼角滑下一滴泪。


    他想,如果他早一点,早一点找到人,他的小江宁就不会失去双腿。


    后来他把人抱回家,明媒正娶,呵护备至地度过了五年时光。


    却被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烧了个干净,包括他的爱人,同时他也在大火中无比自责和遗憾地结束了生命。


    但一转眼,傅承焰发现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的人生好像重来了一次。


    这一次,他二十六岁,已经改名为江一眠的小江宁十八岁,他的双腿完好,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疤。


    他们在电梯里匆匆一面,简单握了个手之后,傅承焰便再也忘不掉了。


    之后他开始追求江一眠,为江一眠改变自己,为江一眠保驾护航,对江一眠呵护备至,补全上一世的遗憾。


    最后他们如愿结婚,日子过得蜜里调油,相爱了一年又一年,一年比一年更恩爱。


    然后傅承焰在梦里听到了熟悉的钢琴声。


    他醒了过来,一看腕表五点。


    起身拉开窗帘,隔壁窗台已经亮起了灯,小小的身影正坐在琴凳上,极不熟练地弹奏着《卡农》。


    他记得,梦里的小江宁,就是四岁开始学琴的。


    傅承焰不知道这个梦是怎么回事,也无法分辨梦里的画面在前世,或者其他平行世界是否都发生过。


    但他知道,冥冥之中,他遇到江宁,就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吃苦受难。


    以后,由他来保护江宁,照顾江宁。


    *


    之后的一年,傅承焰一边为回到傅家做准备,一边学会了做饭,每天投喂小江宁。


    听他弹琴,送他上学,接他放学。


    陪他抓知了,教他写作业。


    江宁也习惯了身边有傅承焰这个贴心的大哥哥。


    所以,一年后,傅承焰已经准备好回燕城傅家。


    那天他再问江宁,愿不愿意跟他去燕城,去他家做客。


    小江宁用力点头。


    父亲也被一并接走,在傅家做园艺工,负责傅家祖宅的园林花木。


    只是临走前,父亲怕江宁因为母亲的缘故遇到危险,拜托傅承焰,替他换了个名字,改名为江一眠。


    自此,江一眠就在傅承焰的照顾下,在傅家祖宅和傅承焰一起长大。


    后来母亲也被傅承焰寻到,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弹琴,念书,跟傅显霆学习书法。


    被所有人宠爱着。


    他的生活岁月静好,无忧无虑。


    成年之后,他在开满北极星的海岛上举行世纪婚礼,在最美好的年纪嫁给了最爱的人,做了最尊贵的傅夫人。


    婚后,两人执手相伴,春日赏花,冬日看雪。


    晨起暮落,岁岁年年。


    江一眠这一生尽善尽美,没有经历一丝苦难,也没有任何遗憾。


    傅承焰,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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