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开心
什么……
“工……具?”秦霄如遭雷击,瞳孔不自觉震了一下。
“我贴这些照片的时候,对您只有恨,无尽的恨。”
秦霄心口开始隐隐作痛,“真的只有恨?就没有一丝真心?”
江一眠冷笑,“真心?工具要什么真心?”
秦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场景。
画面里的自己在灯光闪烁的酒吧和一群朋友喝酒,面部轮廓成熟,不像十八岁,倒像是二十八岁。
他揽过一个身材纤细的男人接吻,那个男人的模样他看不清,但这身材倒是有几分熟悉。
然后有人问他,“秦总,您那位相处十年的情人,跟这位比起来,怎么样?”
他推开人,嗤笑一声,“他啊,活儿还不错。”
“仅此而已吗?”
“不然呢?”秦霄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这么说,您对他不是真心?也没打算给他一个名分?”
“真心?”他笑,“工具要什么真心和名分?笑话!”
然后画面消失了。
秦霄的头又疼了起来,伴随着尖锐的耳鸣声,他甩了甩脑袋,仍旧不死心地说,“可你以前……”
“没错。我以前是喜欢您。”江一眠垂下眼眸,缓缓撕掉手中的照片,“但那是以前。”
“现在,我有爱人了。”
“傅先生,才是我想要厮守一生的人。”
“不,我不信!”秦霄突然向前迈了一步,抓住江一眠的双臂,红着眼将人抵在墙上,“这段时间你明明对我很好,跟以往的八年没有任何区别!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看着他逐渐癫狂的神色,江一眠冷笑一声。
缓缓开口,“这段时间,您不觉得,被耍了吗?”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刺进秦霄的胸膛。又冷又疼。
他头痛欲裂,眼中怒火猛地窜起来,扣住江一眠双臂的手力气极大,疯了一样要去吻江一眠那张带着冷笑的唇。
却在下一秒——
日思夜想的温香软玉没有尝到,颈侧瞬间被一根筷子狠狠抵住。
江一眠身形一寸未动,右手执着竹筷的另一头,手背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只要他猛地推进两寸,就能刺破秦霄的颈动脉。
“江管家,”秦霄磨着牙,他虽然很惊讶江一眠的速度,但怒火远远多过震惊,气得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敢!”
江一眠静静欣赏他狰狞的面色,几秒后,突然收了手。
“我当然不敢。”他拨开秦霄扣在自己臂膀的手,走到桌旁,搁下筷子。
回身看向秦霄,“因为我还有最后一项训练没有完成,还得再利用您几分钟。”
“江一眠!”秦霄怒目圆睁,冲过去一把掀了桌子。
桌子倒地声混杂着刺耳的碗碟碎裂声,叮铃哐当,震得耳膜生疼。
江一眠立在原地,纹丝未动,脚边全是碎瓷片。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克服最后一项——
【第十项,直面秦霄的怒火,战胜恐惧,100分】
三个月的努力,三个月与魔鬼为邻,三个月活在自我挣扎的黑暗里,此刻,终将迎来黎明的曙光。
屋外阳光终于破开云层,从阳台透过发黄的玻璃窗洒了进来,柔柔落在江一眠脚下的那一方凌乱里。
江一眠扬起微笑,真是连天公也作美。
秦霄面色狰狞,踩过吱嘎作响的碎瓷片,一步步站到他面前,被怒火灼烧的眼睛,此刻像极了吞人魂魄的幽灵。
“江一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秦霄一把掐住江一眠的脖颈,磨着后槽牙,“你不爱我,没关系。”
他手上的力道收紧,“这并不妨碍我**你!”
“是吗?”江一眠笑出声,“您有那个能力吗?”
秦霄被彻底激怒,一只手狠狠掐着脖子推江一眠快速后退,直到江一眠被压进沙发里,他另一只手开始去撕江一眠的衣服。
却在触碰到他衣领的那一刻被狠狠折断了指节。
除了大拇指,其他四根手指全部骨折。
秦霄没来得及震惊江一眠的速度和力量,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他瞬间收回右手,捂住左手弓着身子跌跪在地。
江一眠一脚踹在他胸膛,人重重向后倒进碎瓷片里。
秦霄疼得龇牙咧嘴,耳中的啸叫声也越发尖锐,他整个人在地上蜷缩着,像一只煮熟的基围虾。
听到动静,傅承焰和谢昀冲上楼的时候,正要破门,却听得江一眠冷漠的嗓音中带着一丝笑意,“大少爷,正当防卫,您别介意。”
谢昀还打算踹门,傅承焰却抬手拦了他。
傅承焰背靠在门上,朝谢昀要了支烟。
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刻他比谁都更想冲进去,冲进去狠狠揍秦霄,然后废了秦家,带走江一眠。
和江一眠认识以来,从没有这一刻让他这样害怕过。在楼下等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煎熬。
他害怕江一眠有事,害怕江一眠受一丁点伤,害怕……失去江一眠。
在交往之前,江一眠问他的问题,如今有了清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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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江一眠永远在他身边。
一支烟抽完,傅承焰冷静了许多。
其实废了秦家和秦霄,这些不过是他动动手指的事,但对江一眠来说却是努力了很久的事。
何况江一眠心里的阴影,必须亲手解决才会消散。他不能插手,只能这样守着人,保证他基本的安全。
就这样守着,等江一眠出来,就好。
他相信江一眠可以做到,一定可以。
屋内,江一眠走到秦霄跟前缓缓蹲下,仔细欣赏着他痛苦的表情,不错过一分一秒。
对秦霄的恐惧,早在他单手折断秦霄手指的时候就消失殆尽了。
战胜恐惧的感觉,竟是这般令人舒心。
他看着秦霄笑了起来。
脑海里闪过无数前世秦霄罚他的画面,但此刻他已经不会有生理反应了,只觉得畅快。
从未有过的畅快。
仿佛长久的阴雨天,终于等到了第一缕雨后的阳光。
“江一眠……”秦霄颤抖出声,手疼,头疼,背疼,仿佛浑身都在疼。
他逐渐看不清江一眠笑意粲然的脸,剧烈的耳鸣也让他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你是逃不掉的……”
话音一落,他的头就垂到了地面,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江一眠的鞋尖,一动不动。
江一眠欣赏完这一切,起身摸出手帕,一根一根擦拭着手指,待两只手全擦了一遍才扔了手帕,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手帕落在秦霄眼前,意识朦胧之下,他极度模糊的视线被手帕遮挡了一半,但他仍旧能辨认出那个模糊的轮廓是江一眠。
门打开,那个模糊的身影扑进了另一个高大的模糊身影里。
能看出来那个高大的身影紧紧拥着江一眠,恨不能把他揉进身体里。
他抱了江一眠很久很久,久到秦霄都快坚持不住了,还没有松手。
不用思考就知道,江一眠是扑进了傅承焰的怀里。
秦霄终于坚持不住,闭上了眼,彻底失去意识。
*
楼道内,江一眠的嗓音恭敬又冰冷,“老爷,我要离开秦家了。”
电话里秦卫国的声音有些不解,但又似乎很理解他,“是要去傅家了吗?”
江一眠没有回答,只继续冷冰冰地说,“辞呈在您书房办公桌左下第二个抽屉里。”
他的冷漠态度让秦卫国有些不悦,语气不禁酸起来,“我原本打算让你毕业后进入集团,辅佐秦霄。现在看来,我这庙小,留不住你这尊大佛了。”
“老爷言重了。您的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但大少爷30亿把我卖给傅先生,应当能抵一部分恩情了。您觉得呢?”
“你……”秦卫国被噎住。
“这些年承蒙您的照顾和资助,您为我花费的所有费用,除了我应得的部分,其他都已经清算完毕,会分期打入公司对公账户。期限暂定三年,等我毕业后会尽量缩短还款期限。”
“你爱怎样就怎样,都不是我秦家的人了,还有跟我汇报的必要?”啪地一声,秦卫国挂断了电话。
出单元楼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明明是临近黄昏的光线,江一眠却觉得阳光格外地明艳。
他心情大好,挽着傅承焰的胳膊,仰头笑着,“我们去游乐场吧。”
傅承焰低头小心又轻柔地吻江一眠的眉心,然后握住江一眠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看着此刻重获新生一般的江一眠,他竟有种失而复得劫后余生的感觉。
千言万语只化作无尽的温柔和宠溺,“好。去哪儿我都陪你,一直陪着你。”
以后,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黑色幻影停在小区外面,江一眠在金色的日光中被傅承焰护着头坐上了后座。
此时救护车鸣笛赶到,幻影起步,汇入车流。
十岁起,江一眠再没去过游乐场。
这种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似乎向来与他格格不入。
但今天他很想去。
他想起了傅承焰把他从郊区送回城里的那一晚,傅承焰在车里用着肯定的语气说,“你喜欢我。”
那时的他紧张羞涩,努力藏着自己的心思,因为各种原因和阻碍,不敢面对傅承焰,慌忙转头看向车窗外时,就看到了闪着霓虹的巨大摩天轮。
如今,他终于脱离秦家,再也不惧怕秦霄,可以放心地全心全意地和傅承焰在一起了,真好。
“去哪家游乐场?”车内,傅承焰揽着人问。
江一眠靠在他肩头,笑意浅浅,“城郊环线附近那家。”
晚高峰道路拥堵,车子驶到游乐场门口时,已经七点。
霓虹闪烁,夜色正浓。
买票进场,江一眠紧紧挽着傅承焰的胳膊,和无数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依偎着甜蜜嬉闹,穿梭在热闹的人潮里,立志要把项目挨个玩一遍。
大摆锤,过山车,跳楼机,什么刺激江一眠玩什么,傅承焰全程舍命陪君子。
从来规矩安分淡漠克制的人,也会在跳楼机高速下坠时紧紧握住傅承焰的手惊声尖叫。
濒死的恐惧到达极致时就剩享受刺激的快。感,江一眠喊得畅快,仿佛前世今生多年的委屈和痛苦,都在这晚秋的夜空里,消失殆尽。
江一眠在凉风里飞速下坠,微笑着闭上双眼。
今夜,就让他放肆一回,做个十八岁的孩子。
十点,游乐场的人逐渐散去。
距离闭园还有一小时。
发泄后的江一眠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模样,但明显变得爱笑了。
但他很清楚,目前只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秦霄是个疯子,等他的伤恢复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断他所有后路了。
江一眠拉着傅承焰走过广场,巨大的摩天轮轮毂和轮圈不断流动着霓虹灯,轴心仿佛炸开的紫色烟花一般,在他头顶绚烂盛放。
“傅承焰,”江一眠拉着人走到摩天轮下,回眸笑着看向他,“陪我到最高处。”
傅承焰就着他的手往身前一带,把人揽进怀里,浅尝他的唇,沉声道,“奉陪到底。”
摩天轮缓缓转动,轿厢内,江一眠站在窗边,嗓音近似低喃,“傅承焰,我今天好开心。”
傅承焰圈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窝,“我也很开心。”
“你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过得有多苦。”
“那你还不让我出手?”傅承焰说,“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不用。”
“眠眠,收拾秦霄是因为你要脱敏,消除心理阴影,但后面的事就是收个尾。我不懂你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还是这么固执。让我来照顾你不好吗?”
“我不想再做只会依附你的菟丝花了。”他声音很小。
“什么?”傅承焰没听清。
“我说,你已经把我照顾得很好了。”
傅承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江一眠打断。
“燕城的夜色真的很美,那么多年,我从没仔细看过。”
“现在看也不晚。以后你什么时候想看,我都陪你。”
“好。”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夜景,摩天轮缓慢上升。
在最高处时,江一眠转身与傅承焰深情对视,“傅承焰,我终于能站到你身边了。”
我终于,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站到你身边了。
傅承焰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胡说什么,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以后,也会一直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江一眠就勾着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
同一时间,燕城第一人民医院病房内,医生握住秦霄的手指做复位,手指一根根被用力摁下去的时候,秦霄大喊出声,疼得满头冷汗浑身战栗。
第82章 保重
最近这段时间有秦霄在,江一眠没有早起健身,没有去琴行练琴,也提前给方映蓉说了有事不能上课。
如今宿舍里秦霄的东西已经被收走了,在他出院前应该都不会出现在学校,后面养伤期间也只是上课时会遇见他。而且在他手完全恢复之前,他应该不会再发疯。
所以从这周开始,江一眠又开始早起,恢复之前的生活状态。四点起床,燕大离威尚有些远,所以时间得提前点。没课的时候就去琴行练琴,周六晚上继续代课。
等周末秦霄出院回来的时候,江一眠才回秦家收拾东西。他先去书房见了秦卫国,然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江一眠原本以为秦家人都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件事,没想到秦卫国压根没告诉任何人。
所以当江一眠在自己房间收拾东西时,秦汐来问,“江管家,你这是要去哪儿?你之前说要散心,所以我就没有打扰你。可你现在看起来都要搬家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江一眠打开衣柜一边拿出衣物,一边淡淡地说,“小姐,我要搬出秦家了。”
“什么?!”秦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为什么啊?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搬出去啊?”
江一眠自顾自收拾着衣物,没有回答。
这衣柜里多的是那些管家制服,他自己的常服很少,所以很快就收拾好了。
“是因为大哥?”秦汐上前拉住他拖着行李箱的手,“是不是因为大哥?江管家你说话啊!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他怎么这样!”
江一眠仍旧没有回答,只是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演出票,递给她。
“小姐,这是我欠您的礼物,希望您喜欢。”
秦汐一眼就看出这是国内著名的芭蕾舞剧演出票,她一直很想去,但父亲不让。原本是打算偷偷去的,没想到江管家竟然给自己买了票。
但她没接,眼中全是不舍的泪花,“我不要什么礼物,我要你留在秦家。”
江一眠把票放在书桌上。
“小姐,照顾好自己。”他缓缓去拂她的手,“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秦汐摇着头抓得更紧,眼泪也掉下来,“为什么非要走啊?就不能不走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管家,你能不能告诉我?”
“让他走。”秦霄突然出现在门口,阴沉出声。
江一眠抬眼,目光率先落在他打着石膏的左手上,接着上移,与他四目相对。
然后唇角微扬,“秦先生,别来无恙?”
“托你的福,还好。”秦霄恨恨地盯着江一眠,“只是断了四根手指而已。”说出后两个字时,他几乎要将牙咬碎。
那天的急救电话是江一眠打的,他料到秦霄不会对外吐露一个字。
毕竟秦家大少爷被救护车从一个老破小里接出来,还断了几根手指。要是让媒体添油加醋大肆宣扬,说不定都能编出“秦氏资金链断裂,秦氏继承人借高利贷不还被断手”的头条新闻。
所以他只能咬牙吞了这哑巴亏。
理所应当的,他肯定编了个理由糊弄秦老爷,秦家其他人自然更不知情。
所以秦汐听到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抹了眼泪还带着哭腔,“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自己不小心摔断了手指,跟江管家有什么关系?你就是太过分,太欺负人了,江管家才想离开秦家的!要我说,你就是罪有……”
“小姐,”江一眠打断她,小声提醒,“慎言。”
秦汐一直记得江一眠说过,不要惹怒秦霄,只是刚才真的忍不住。经过提醒,她憋着不能说,气得跺了跺脚。
江一眠温声安抚,“小姐别生气,承蒙您多年照顾,我虽然离开了秦家,但只要您找我,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出现。”
他又拿起桌上那张票,递到秦汐手里,“老爷那里您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已经跟他沟通过了,您可以放心去。”
秦汐咬了咬唇,眼睛里还有泪花,“我不要。”
“小姐,别任性。”江一眠嗓音又柔了几分。
秦汐犹豫了下,还是接了,“那你以后一定要接我电话。”
江一眠温柔地笑,“好。一定。”
秦霄立在门边,目光从头到尾都锁着江一眠。
是他之前太蠢,眼前的江一眠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温顺柔弱一门心思喜欢自己的江管家了。
明明眼神,语气都不一样,自己还自欺欺人地认为他还爱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给他逃脱的机会。
以前,自己对他真是太过仁慈了。
以后,绝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秦霄眼中燃起无尽的恨意和疯狂的占有欲。
他脑中的画面不断变幻,全是一些碎片,有些画面是让江一眠跪下,有些画面是在抽江一眠鞭子,有些画面是在和江一眠缠绵,……
最近他时常觉得透不过气,那天在那破房子里出现的透明玻璃罩也时常出现,每次一出现就感觉很窒息。
秦霄因此曾一度怀疑自己患了什么精神疾病,但他满脑子都是江一眠,压根没空去看医生。
而且他发现,只要江一眠在,这些感觉瞬间就没了。要什么医生,他只要江一眠就够了!
秦霄挥掉脑子里那些自认为是幻想的碎片,眼中的占有欲逐渐变得病态。
江一眠安抚好秦汐,拉着行李箱,走向门口。
秦霄仍然立在原地,就那样病态地盯着江一眠。
“秦先生,麻烦让让。”江一眠冷声提醒。
秦霄半晌才挪动步子侧过身让开,在江一眠拉着行李箱从他身旁经过时,哑声警告,“江一眠,你永远也不可能摆脱我。”
江一眠回头,冷眼瞥着秦霄,“秦先生,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一条疯狗——”他突然笑起来,“倒是正合我意。”
“我就喜欢看您发疯又无计可施的样子。”江一眠笑意粲然,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下楼。
刚走到一楼大厅,电话就响了起来,江一眠眉眼含笑滑开接听键,“你到了吗?”温柔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内回荡,异常清晰。
“好,我马上出来。”
“没有,秦先生没有为难我。”
江一眠回头看立在三楼走廊的秦霄,浅笑着说,“晚上的事晚上再说,别闹,我马上出来。”
然后挂掉电话,大步出了别墅。于文卿此刻也出来把眼巴巴看着江一眠的女儿带回了房。
走廊内只剩秦霄一人,他目眦欲裂,单手抓着护栏,指节咔嚓作响,仿佛要将这护栏捏碎。
别墅门口,秦家所有的佣人都出来了,得知江一眠要走,都想来送一送。这些人里面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受到过江一眠的帮助,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江一眠都是他们心中的好帮手。
而李向明和张姨站在最前面,要说对江一眠的不舍,两人心里不相上下。但最后也只是嘱咐几句,和江一眠先后拥抱一下,就放他离开了。
江一眠没走几步,李向明忍不住喊了声,“孩子,以后好好生活。”
“放心吧李叔。”江一眠回头朝他笑。
他是知道的,江一眠这孩子被老爷和大少爷卖给了傅先生。
这件事他当初阻止了,只是没成功,老爷还差点对他这个老伙计动手。事已至此,离开秦家,去了傅家,或许也没那么糟。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这位傅先生,看起来并非像媒体说的那样风流成性。
但愿这孩子能幸运些,能让傅先生一直捧在心上,给他个好归宿。
恍神间,李向明对上了傅承焰的眼睛,连忙恭敬地朝他行了个礼。
傅承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笑着接过江一眠手中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拉开副驾车门,护着人上了车才回到驾驶位。
车子启动,江一眠看向缓慢倒退的秦家别墅和秦家佣人们。
终于脱离秦家了,曾经带给他幸福后来又全变成了至深苦难的地方。
轻松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秦卫国一直不喜欢秦汐跳芭蕾,觉得那是取悦人,给自己丢脸。即使秦汐很有舞蹈天赋,他也并没打算培养她这方面的能力。
让她有个业余爱好,已经是秦卫国最大的让步。
叮——
江一眠的微信响了一声。
他滑开屏幕,是秦汐发来的。
【江管家,妈妈说,爸爸和大哥把你卖给了傅先生,卖了30亿。我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
江一眠盯了屏幕一会儿,直到自动锁屏了,又才解锁,开始打字。
【小姐,夫人说得没错,都是真的。不过您别担心,傅先生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傅先生,我们是两情相悦。至于那场交易,只能说是,命中注定。】
发送过去后,他又补了一条。
【我真的一点也不伤心,反而很高兴。倒是小姐,以后一定要安心练舞,好好提升自己。我相信,您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芭蕾舞者。我也会一直支持您,不论我身在何处,都会。】
前世秦霄也卖过自己,这一世他其实是真的没什么感觉的。反倒是让他看清了秦卫国。
江一眠锁了屏。头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
而另一边,秦汐收到信息后还是不信。哪有人被卖了还说两情相悦的?何况还是卖给了一个名声很不好的人!
秦汐认定江一眠是怕自己担心,所以才故意那么说的。
哭得稀里哗啦,一度看不清手机。
她本来就是不想让江一眠听到她又哭了担心她,所以才没打电话改发微信的,如今却连屏幕都看不清了。
她不停抹着泪,然后打字。
打错,删了,重新打,看不清,又打错。如此反复,始终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她干脆扔了手机,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她一向知道大哥不是什么好东西,冷血无情又暴戾,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敬爱的父亲居然也这么狠心。
可父亲向来是疼爱江管家的啊,父亲会毫不留情地揍大哥,但是从来没罚过江管家,连责骂都很少。
为什么这次就那么狠心?
她脑海中反复闪过小时候父亲第一次带着江一眠去草坪里找她,对她说,“他叫江一眠,你们是同龄人,可以一起玩儿。小汐,你是秦家的千金小姐,生来尊贵,有脾气可以,但不准欺负人啊。”
秦汐哭得更大声了,为什么曾经叮嘱她别欺负江管家的父亲,现在却成了欺负江管家的那个人?
秦汐不明白。
但她知道,她的爸爸,再也不是那个令她敬爱的爸爸了。
秦汐哭了很久很久,才稍稍平复了些,肿着眼睛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一边抽泣一边点开微信,重新打字。
视线还是很模糊,但勉强看得清了。
【江管家,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你去了傅先生那里,要是被欺负了,再也没人护着你了,你自己一定要多保重。】
眼泪又砸在屏幕上,秦汐点击发送。
第83章 扯淡
收到信息,江一眠脑海里闪过无数秦汐维护他的画面。
从她九岁,到如今的十六岁,从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到如今亭亭玉立的花季少女,像电影一般倍速播放。
江一眠反复看了这条信息好久好久,才回了一句。
【好。小姐也要多保重。】
前世秦汐为了能去看这一场芭蕾舞剧演出,被秦卫国派人把她带回来骂得狗血淋头。并坚决不让她再练舞,把她关在房间整整一周。
从房里出来以后,她除了上学,就是出入各种上流场合,秦卫国铁了心地想让她早点嫁进一个对秦家有益的名流世家。
这次他回来收拾东西,第一时间就去书房见了秦卫国。
秦卫国虽然还在为江一眠要离开秦家飞高枝儿这件事生气,但毕竟也是在他膝下长大的孩子,见着人的时候语气反而比电话里缓和了些。
他从办公桌后起身,走到江一眠面前,颇有些语重心长,“一眠啊,不是我要打击你,那傅承焰是何许人也?风流成性,言行浪荡。你看他身边的男人,有哪一个是超过一个月的?”
“他只是想玩个新鲜劲儿。你等他这新鲜劲儿过去,自然就不会在乎你的死活了。前不久他有一个前任出了车祸,现在都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你见他去瞧过一眼?”
秦卫国拍了拍江一眠的肩,他想留住江一眠并非是割舍不下多年相处的感情,而是不愿自己一手给秦霄培养出来的副手,就这样拱手送与傅承焰。
这些年他对江一眠的培养不比秦霄少,吃穿用度和教育都跟秦霄一样。江一眠第一次展现出能力的时候,他就已经为秦霄以后的路规划好了。
江一眠这样优秀又忠心的下人,必须成为秦霄的左膀右臂。
这样即使秦霄偶尔走错路,有江一眠在,他百年之后也能放心。
可如今要放江一眠走,就这样去到傅承焰身边?
他实在是有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觉。
“你啊,这么聪明一个孩子,怎么就是犯糊涂呢?当初我们把你送给他,是权宜之计。到时候傅承焰不要你了,还是只有秦家才是你的归宿。”
他叹了一口气,“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愿意那样做。如今秦家挺过来了,办法多的是,我不希望你再出去吃苦受罪。你明白吗?”
江一眠对他的苦口婆心并没有一丝动容,反而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一个道貌岸然的人,根本不配为师为父。
面对秦卫国一贯慈爱的目光,江一眠只冷冷地说,“秦家这次是挺过来了,下次呢?”
秦卫国正要开口,江一眠继续说道,“要想秦家永远在燕城立于不败之地,傅家是最好的靠山。如果我一直待在傅先生身边,讨得傅先生欢心。他一定会记着秦傅两家的情分,对您来说不是百利而无一害吗?”
秦卫国逐渐被说服。
其实秦氏经此一事,即便他再高傲再端着长辈的架子,也不得不承认傅承焰确实很厉害。
谢家靠娱乐业发家,近年来手频频往地产行业伸,专门和秦家抢项目。短短几年,秦氏就被对方逼到差点山穷水尽的地步。
以前忌惮谢家,他又年龄大了拼不动,所以才会急于培养出一个出众又冷血的集团继承人。毕竟这家业和家人,必须得有人来守护。
可如今他真的不敢保证,秦氏说不定哪天就被逐渐强大起来的谢氏吃得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
有个长久稳固的靠山,秦家就有了保障。他也可以高枕无忧地安享晚年了。
“我会想办法让傅先生一直对我有兴趣,最少能持续一年。但您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江一眠说。
“什么条件?”秦卫国老眼微眯,已经开始关心起条件了,刚才那番苦口婆心全然抛诸脑后。
“请您全力支持小姐,不论她学芭蕾也好,还是学其他的也好。您只需支持她,别限制她。”江一眠冰冷的眼眸闪过一缕柔光,“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成为您攫取利益的工具。”
秦卫国没想到自己对秦汐日后归宿的想法竟被江一眠看了个透彻,但他只震惊几秒,又立马换上了一副商人的模样,俨然没了之前慈爱长辈的样子。
“你喜欢我女儿?”秦卫国审视着他,假惺惺装出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样,“我女儿的价值,和你的价值比起来,你觉得有可比性吗?”
江一眠配合地笑笑, “您误会了,我对小姐绝无他念。我也知道,我自然是比不过小姐的。”
他眼底的笑意突然冰冷,“但您会同意的,毕竟这对您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损失。”
秦卫国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成交。”
虽然一切都很顺利,秦卫国也已经答应了自己。但如今真的离开了,江一眠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秦霄还在秦汐身边,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不过江一眠和秦卫国的谈话是保密的,毕竟秦卫国也不傻,知道秦霄对江一眠始终没有彻底死心。
上次卖江一眠是没办法,如今跨过这道坎了,要是让秦霄知道秦卫国又把江一眠卖了一次,肯定会折腾一番,到时候好好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说不定就黄了。
所以江一眠很清楚,秦霄暂时应该还不会注意到秦汐,毕竟他现在最恨的就是自己。
这也算有些安慰了。
一想到秦霄每天都因为琢磨怎么困住自己而睡不着觉,江一眠就不禁笑出了声。
“笑什么?”傅承焰打着方向盘问。
车子转了个弯,改变了原来的路线。
“没什么,就是高兴。”江一眠回了神。
“眠眠,我一直有个疑问。”傅承焰说。
“什么疑问?”
“你是不是练过?”
江一眠笑,“练什么?健身吗?你知道的,没什么事情耽搁的话,我每天都会去威尚。”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江一眠转移话题,反问他,“我还没问你,说了在学校内不安排保镖的,结果呢?”
傅承焰佯装无辜,“结果什么?我确实没安排啊。”
“你还装。谢昀不是你给安排进来的?”
傅承焰无声地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在学校整天盯着我,上课盯,下课盯,吃饭盯,睡觉盯,要是厕所没有门,他估计都能跟进来盯着。”
傅承焰笑出声。
“我现在跟他没仇没怨,他铁直对我也没兴趣,为什么会这么关注我?你说不是你安排的,我看起来这么好忽悠吗?”江一眠眉目微嗔地盯着他,“还笑。”
“好好好,”傅承焰尽力收住笑,“我承认,是我让他去的。”
“你还瞒我什么了?”江一眠趁势问。
“没有了。”傅承焰连忙否认。
“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
此时傅承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吴巡。
他收了笑意打开车载音乐,滑开接听键,“说。”
“先生,秦氏集团旗下的所有投资项目已经全部查清。秦卫国近年来有些激进,一改往年的谨慎,投了很多个行业。医疗,科技,信贷,家电,保险等领域均有涉猎。”
“曲线跨界。”傅承焰轻哼一声,“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先生,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吗?”
红灯路口。
傅承焰稳稳刹住车,单手握着方向盘,看了一眼正看向车窗外的江一眠,“嗯。越快越好。”
江一眠看着窗外繁华的街区,这才注意到傅承焰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路线,连忙问,“我们去哪儿?”
“酒店啊。”傅承焰挂了电话,手指随意敲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答。
江一眠无奈叹口气,“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我暂时就住在清泉三苑,练琴上课上学都很方便。”
绿灯亮起,车子起步。
“我反悔了。”傅承焰笑,“你要住那儿也行。正好,我回去收拾东西。”
江一眠怔了怔,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看向傅承焰。
他要跟自己住在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吗?
“看什么?想亲我?”傅承焰突然靠边停车,把脸凑过来指了指,“来,亲这儿。”
江一眠推开他的脸笑,“别逗了,没想亲你。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决定有些欠考虑。”
傅承焰突然收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眸色认真地看着人,“眠眠,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
江一眠看着他的眼睛,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拒绝了。
最后在傅承焰的软磨硬泡下,两人各退一步,国庆还有几天就要到了,江一眠先暂时住在莫丽斯顶层,等节后再回出租屋。
江一眠想着自己难得有放松的时候,也好。
*
国庆很快过去,假期最后一天,江一眠从傅承焰的怀里挣脱出来,轻手轻脚地下床。
放假七天没有节制,尽管下床的动作很轻,他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隐隐作痛。
江一眠揉了揉腰,然后弯身捡起被扔在沙发里的浴袍和内裤穿上。
傅承焰还没醒,怕打扰他,江一眠打开房门后又轻轻关上,去次卧洗漱。
洗漱完毕后,他换上了那件傅承焰以前拿给他的深灰羊绒风衣,因为他怕冷,里面套了件圆领毛衣。然后进入厨房系上碎花围裙,开始做早餐。
做好早餐后,江一眠解了围裙去叫人起床,却被傅承焰拉进被窝里好一阵折腾。
“好了别闹了,这几天你……唔……”
好半天,江一眠才掀开被子坐起来,一边把毛衣往下拉,一边大口喘着气,“傅承焰……你不能再这样了……你要节制。”
傅承焰撑着脑袋看他,唇角勾着笑,“好。那就,一天两次?早晚各一次?”
江一眠回头瞪他,“你能不能正经点儿,我跟你说认真的。”
“好好好,别生气。”傅承焰起身把人圈进怀里,“那一天一次?”
江一眠胳膊肘往后撞了下他的胸膛,“你再这样我真不理你了。”
傅承焰配合地“嘶”一声,然后贴着人温柔地问,“是不是我又弄疼你了?”
“不是……”江一眠脸颊微红,“是我之前听专家说,性生活不能太频繁。毫无节制很伤身,一周2-3次左右为宜。”
傅承焰拧眉,“还有专家管人床。事?听哪个专家说的?你什么时候去听了这种讲座?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听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不是。”江一眠有些心虚,声音不自觉小了些。
“到底什么时候去的?”傅承焰认真起来,把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我,”江一眠垂眸,欲言又止。
“眠眠,你说过不再骗我。”
“……我网上搜的。”
傅承焰盯着人几秒,然后噗呲一声笑出来,“不是吧眠眠,你怎么这么可爱,网上说的你也信?”
江一眠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觉得说得很有道理。说的是性生活太频繁会导致早泄和疾病,还会……”
“扯淡。”傅承焰将人搂到自己大腿上跨坐着,“不信你跟我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早泄?”
“算了……当我没说。”
“眠眠,我知道,你这一周辛苦了。”傅承焰浅吻他唇,“谁让你不愿跟我同居。”
“再给我一些时间,”江一眠说,“快了。相信我。”
“嗯。”傅承焰把人拥进怀里,“一切都会很顺利。”
这句话既是说给江一眠,也是说给他自己。
秦家,不过蝼蚁。
要不是顾及江一眠的感受,秦氏早没了。
他根本不用这样费尽心思藏起手脚,让秦家不动声色地倒下。
“我去把早餐热一热,都凉了。”江一眠从傅承焰身上下来,“你快起来。”
两人用完早餐后,江一眠就开始收拾东西。
他打开行李箱,正要把叠好的衣服往里装,就被傅承焰一把合上了箱子。
“你干什么?”江一眠皱眉,“别捣乱。我待会过去了还得把屋子打扫一遍,太久没住肯定落灰了。你不知道,老房子灰尘特别大。”
傅承焰一把将人拉起来,“眠眠,别着急,先陪我出趟门。”
“去哪儿?”江一眠问。
傅承焰拉着人往外走,“去了你就知道了。”
“不能改天吗?”
“不能。”
“我今天真的很忙。”
“我这就是在替你节约时间啊。”
“又胡说。”
“好了,乖,就陪我一会儿。”
“那中午之前必须回来,我还得收拾东西。”
“好。我家眠眠说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第84章 脆桃
车子驶入云景华庭,位于城东的一座高档小区。
林荫花香,环境清幽,容积率低,安保措施极好。
车子停进地下车库,傅承焰下车,绕到副驾拉开车门,手护在车顶,“到了,下来吧。”
江一眠不太明白傅承焰为什么带他来这里,是要带他见什么人吗?
虽然疑惑,但江一眠想着既然答应了他,就只能跟着他去了。
下车后,傅承焰拉着江一眠的手,进入电梯,按下32层。
32层是顶层,云景华庭的每一栋楼都只有28套房,除了一层到四层的娱乐区,其他都是一层一套的大平层。
电梯上行,很快就到达顶层。
傅承焰刷脸开门,江一眠终于忍不住问了他一声,“这里面住的谁?”
傅承焰朝他笑了一下,“住的我宝贝。”
没等江一眠反应过来,他就推开门,拉着人进了屋。
江一眠心下一沉,他不敢细想,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了句,“我还是走吧。”
“走什么?”傅承焰拉着人走到阳台。
微凉的风拂在江一眠的脸上竟有些疼。
他没想到傅承焰会这样。
他虽然有自知之明,没去想傅承焰会跟他具体持续多久,但也没想到承诺的一年,竟还没过去三分之一,就要散了。
“想什么呢?”傅承焰屈指刮了刮他的鼻尖,“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一想到两人这么快就走到了这一步,江一眠心里好难受,脑子里全是浆糊,他根本没听清傅承焰说了什么,一抬眼就是满目水雾,“什么……”
傅承焰捧住他的脸,温柔地吻他的眼睛,“怎么哭了?不喜欢这套?那我们再重新买一套,你去选。好不好?”
这下江一眠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傅承焰说的宝贝就是自己,这套房子竟是傅承焰买给自己的……
没想到跟傅承焰在一起三个多月了,在关系的期限上他还是这样没有安全感。
仅凭自己的猜测就开始伤春悲秋,全然没想过跟傅承焰确认,或者说相信傅承焰会信守诺言,起码能和他维持一年。
江一眠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人,垂眸敛去眼中水雾,“怎么又这么破费?”
傅承焰搂过人,“胡说什么,给我宝贝花钱怎么能叫破费?”
“不过你既然不喜欢,我们就换一套。”他搂着人就要走。
“不用了。我喜欢。”江一眠说,“很喜欢。”
傅承焰停住脚步低头看他,“那你刚刚哭什么?”
“没有,不是哭,是感动。”
傅承焰笑他,“不是吧,一套普通的房子就让你感动到哭?那我送你几栋大楼你怎么办?是不是打算用眼泪淹死我?”
江一眠也被他逗笑,“我可没兴趣做包租公。”
傅承焰见他笑了也不再逗他,拉着人往里走,“走,看看屋子。这里练琴上课上学都很方便,你一定很满意。”
江一眠被他拉着一间房一间房地看,这套大平层500平,加上一个顶层独有的200平小跃层,包括保姆间在内,一共五室三厅五卫两厨,带大露台和空中花园。
主卧、小客厅、健身房、书房和大露台都在跃层,其他几个卧房和大客厅、会客厅、西厨中厨、空中花园,都在一楼。
全屋精装修,配备中央空调、清风系统和地暖,用的一切材料都是顶级的,家电都是高端奢侈品牌。就连地毯也是澳大利亚进口的羊毛地毯,不仅细腻柔软抗污防尘,回弹性和阻燃性也极佳。
看了一圈下来,江一眠很满意。
此刻两人站在跃层书房外的大露台上看江景。日光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江一眠目光望着粼粼江面。
自确认关系交往以来,江一眠已经接受并习惯傅承焰为自己花钱,但这套房子,他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价格不菲。
刚才他借故去洗手间,摸出手机搜了一下,2800万。
他猜到很贵,但没想到这么贵。
这个价格对前世的江一眠来说,不过是傅承焰为他花的九牛一毛。但如今不一样,他还不是傅夫人。
傅承焰为他花小钱,他不想惹傅承焰不高兴,所以一直都是没有心理负担地接受了。不论是十几万还是几十万,他都可以笑着接受,然后吻一吻傅承焰,跟他说谢谢。
但这套房子,真的太贵了。
他现在只是傅承焰为期一年的男友而已,真的有些不合适。
“傅承焰。”江一眠收回目光,转身靠在玻璃护栏上。
“嗯?怎么了?”正撑着护栏看江景的傅承焰侧头看向他。
“把这房子退了吧。”
“为什么?”傅承焰拧眉,“你刚刚不是说你很喜欢?看了一圈又发现不喜欢了?”
“不是,我觉得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傅承焰有些不悦。
因为顾及江一眠,在收拾秦家这件事上他一直小心处理,已经有些束手束脚了。如今送他套房子,又有什么问题?
“我们什么关系?”江一眠看着他。
“恋人关系。”傅承焰答。
“这段关系……”期限只有一年。
他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怎么了?”傅承焰凝着眉峰,“眠眠,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一眠垂下眼睫,不再看他。
良久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我……”
“别说了。”傅承焰打断他,语气强势,“我说过,你要是跟我算账,我会让你几辈子都还不清。”
“如果你不想欠我一屁股债,以后就别拒绝我为你花钱。”
傅承焰烦躁得想抽烟,他开始在身上四处摸。
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自从江一眠国庆和他住在莫丽斯后,他怕烟味刺激到江一眠的肠胃,早把烟全扔了。
“在找烟吗?”江一眠问。
傅承焰将手插进兜里,掩饰道,“没有。”
“对了,你最近怎么不抽烟了?”
“戒了。”
“为什么?”
“烟有什么好的?伤身。”
江一眠微微笑了下,他想起了前世傅承焰劝自己戒烟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傅承焰心里还是有些烦躁,但又无处排解,又不想离开江一眠,就陪人靠在露台吹风。
江一眠突然往他身旁挪了挪,靠近他,拽了拽他的袖子,“好了,别生气了。”
听着江一眠软软的声音,傅承焰心里瞬间舒畅了,但他面上还是一副冷脸。
“我以后不拒绝你就是了,别生气了,”江一眠挽住他的胳膊,歪头看他,“好吗?”
傅承焰余光瞥了下他示好的笑脸,继续冷着人。
“好了,我知道错了。”江一眠贴在他身前,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撒娇似地吻了吻他抿成一条直线的唇,“你就原谅我一次。”
傅承焰终于憋不住,扣住他的后颈,强势又温柔地吻他的唇。
江一眠任他品尝。
其实江一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扭捏个什么劲,但就是不想以这样的身份收下傅承焰贵重的礼物。
如果傅承焰说会一辈子和他在一起,那不论傅承焰为他花多少钱,他都心安理得照收不误。
可偏偏是这样一段有期限的关系。
刚才他没说出口,原因有二。
一是怕傅承焰如今还和当初的想法一样,一年就散。如果他问了,傅承焰后面说的话对他来说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
二是傅承焰对他的感情更深了,愿意和他长久地在一起。
这是江一眠最想听的,也是最期待的。
但是他不想去提醒,去要。
要来的始终是要来的。
他宁愿等,等得再久,他也想等到傅承焰心甘情愿地开口。
两人从云景华庭出来,已经临近中午。
傅承焰带江一眠去了最近的法式餐厅,江一眠服软他心情大好,又点了满满一大桌子,江一眠又说他浪费。
关于那件事,江一眠没再提,也不打算再提了。
两人用完餐,开始最后半天的约会。
傅承焰想起假期里有一天下雨,两人依偎在床上看电影,里面有个情节是男主在海边向女主深情告白,江一眠下意识说了句他还没仔仔细细看过海。
时间不充裕,暂时是没法看海了。
他带江一眠去了极地海洋公园。
江一眠前世都围着秦霄转,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虽然参加过游艇派对,也是带着任务和目的去的,根本没闲情逸致看海。
后来没了腿排斥出门,更没什么娱乐活动了。
这海洋公园他也是第一次来。
难免有些新奇。
从坐上海底列车的那一刻起,江一眠就很兴奋,全程紧紧握着傅承焰的手,眼睛也一直在周遭好奇地瞧来瞧去。
下车之后进入海底隧道,江一眠直接就被这十几米高的海底世界吸引。
目光投向深蓝的海水里,几百种鱼类,几千条大大小小的鱼儿在他面前来往穿梭。
眼前的一幕仿佛能治愈一切,他不禁抬起手贴上透明观赏屏。
旁边有个很可爱的小女孩,约莫四五岁。
头戴珍珠皇冠,背着粉色蝴蝶翅膀,穿着粉色的公主蓬蓬裙,激动地把小手贴上观赏屏,蹦蹦跳跳地说,“鲨鱼宝宝,你快过来快过来~”
江一眠抬眼看过去,小鲨鱼很高很高,而且游得离小女孩越来越远。
可小女孩儿依然叫着,“鲨鱼宝宝,快过来,快过来呀~”
过了会儿,小鲨鱼开始往下游。
小女孩激动踮起脚尖,把小手尽量举到最高,满眼期待地望着小鲨鱼。
然后,小鲨鱼真的慢悠悠地游了过来。
一点点靠近,最后嘴巴贴上了她的手心。
小女孩更激动了,朝着一旁的年轻女人雀跃道,“妈妈妈妈,你快来看,鲨鱼宝宝亲我手手了~”
年轻女人温柔地笑着,弯腰摸她的小脑袋,“动物都是有灵性的,我们一定要爱护小动物哦,知道了吗?”
小女孩笑嘻嘻,“知道啦!”
江一眠没有发现,此刻,他竟也像旁边的小女孩那样,期待着有一只鱼儿过来亲吻他的手心。
而傅承焰全程无心赏鱼,握着他另一只手,站在他身侧看他。
自离开秦家后,傅承焰发现江一眠越来越爱笑了,也越来越像一个十八岁的大学生。
青春年少,风华正茂。
这才是江一眠该有的样子。
以前傅承焰总觉得江一眠看起来比他这个奔三的人还老成,特别是他不笑的时候,即使是目光随意投向一处景或者一处物,也像极了老巷子里静静流淌的金色日光,总是带着一丝忧郁和浓重的岁月感。
如今这样灵动可人的江一眠,越发让他移不开眼,着迷至极。
终于有鱼儿游了过来,很小一只,却很有劲。
游近了可以看出是一只朱丽亚天使鱼,也叫神仙鱼。
金黄的身体,鱼鳍和鱼尾都是透明的,游起来就像白纱落入了水中,仙气飘飘。
它快速摆尾,义无反顾地游向江一眠。
浅棕色的瞳孔流动着光,他心跳快了起来。
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下,鱼儿终于撞进江一眠的手心。
江一眠激动喊出声,“傅承焰你快看,它真的是朝我游过来的。”
傅承焰笑着凑近了些,但目光始终停留在江一眠脸上。
看着他沉浸在快乐里的样子,就像一颗抹了蜜的新鲜脆桃。
清脆,香甜,多汁。
惹得人想重重咬上一口。
*
江一眠很喜欢这里的氛围,晚餐傅承焰没有带他去别的地方,就在公园里的海洋餐厅吃的。
一边吃着美味海鲜,一边感受鱼儿从身侧静静游过的惬意,真的很美好。
从海洋公园出来,江一眠意犹未尽。
傅承焰知道他的心思,一上车就说,“到时候带你去看海。”
江一眠看向他,眼底闪着雀跃的微光,“什么时候?”
傅承焰笑了下,“快了。”
车子启动,平稳地开往附近的电影院。
因为明天江一眠早上有课,所以电影没定太晚,七点那场。
看完九点半,傅承焰开车回莫丽斯。
直到洗了澡躺进傅承焰的怀里,江一眠才惊觉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明天下课后,我来接你去云景华庭。”傅承焰手指捻着江一眠的耳垂细细摩挲。
江一眠立马坐起来,“那我得去收拾东西。”
傅承焰一把将人勾回怀里,“不用收拾。”
江一眠掰他的手,“我先打包好,明天只管搬。”
傅承焰扣得他更紧,把头埋在他颈侧,闭眼问,“搬什么?”
“搬家啊。”
“这里的东西你一样都不准带走。”
江一眠正想问为什么,傅承焰嗓音突然沉了几分,“你把这些有你气息的东西都带走了,你让我怎么过?”
江一眠不再动。
任由他抱着。
直到夜深,傅承焰翻身上来,他才提醒了一句,“节制。”
傅承焰笑,“好,我节制。”
主卧内灯光暖黄,唇舌勾缠,暧昧的氛围拉满。
江一眠脚腕被捉住的时候,突然喘着气说,“关灯。”
傅承焰眉心微凝,动作顿住,“你不是怕黑吗?”
其实不是怕,是过度警觉。
“我们试试。”江一眠呼吸仍有些凌乱,“总要克服才行。”
傅承焰拧眉看着他因为呼吸而剧烈起伏的腰腹,看了好一会儿,关了灯。
灯光熄灭,黑暗瞬间袭来,江一眠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身体高度警觉的时候,轻微的触碰都能让他反应激烈。
“眠眠,你绷太紧了。”傅承焰收了手,“要不然算了?”
“继续,”江一眠声音都有些僵,“我可以。”
黑夜里傅承焰眉心紧锁,见他一直僵着身子,不论自己怎么做,他身体都无法放松。
兴致全无,只有心疼。
他拉过被子盖住江一眠的身体,然后打开照明。没再用暖色光,而是将灯光调到最明亮那一档。
明光驱散黑暗,再被傅承焰拥进怀里紧紧抱着,江一眠的身体很快放松下来。
“对不起。”江一眠枕在他肩头,低声说。
“说什么傻话,”傅承焰把人搂得更紧,温柔地吻他额头,“快睡吧,明天你还得上课。”
“要不重来一次?”江一眠望着他硬朗的下颌线,“这次不关灯。”
“不来了,”傅承焰抬手蒙住他眼睛,“你说的,要节制。快睡觉。”
江一眠不再动,也不再说话,在他灼热的手心里睁眼许久。
安静的卧室,能听清傅承焰有些重的呼吸声。
等这呼吸声渐渐变得低缓,江一眠才闭上了眼,圈住他紧实的腰,安心入睡。
怀里的人进入深度睡眠,傅承焰才移开了手,轻抚了下他脸颊。
然后闭上眼睛,搂着人睡觉。
半夜突然下起了雨,傅承焰意识朦胧间听到了雨声,手习惯性伸到江一眠后颈,掖好他后背的被子。
第85章 好幸福
一夜秋雨,气温骤降。
两人一早用了早餐,傅承焰盯着江一眠把里面的毛衣换成高领的,才揽着人进入专用电梯。
开车送江一眠到学校,再撑把伞陪他走到教学楼门口,然后傅承焰折回去上班。
节后第一天满课,傅承焰工作也忙,但还是准时在下午五点半出现在江一眠所在的教学楼下。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涌出教学楼。
雨还在下,傅承焰撑着伞,一眼在人群里锁住江一眠,朝他挥了挥手。
江一眠浅笑着走近他,他拿过江一眠手中的课本夹在胳膊下,又拎过江一眠肩上的包跨在自己肩上,然后拉着江一眠的手往校门口走。
路上不停有往来的学生透过淅沥的雨幕看向两人,时不时能听见雨声中夹杂着惊呼声——
“好帅啊~”
“好般配~”
“这男友力也太赞了吧!”
“没想到能在这样的鬼天气里磕到糖,呜呜呜……”
“好想知道是哪个系的……”
……
好在第十教学楼离校门口不远,很快两人就走出了学校。
傅承焰拉开副驾车门,江一眠上车后,他才把包放进后排座椅,接着进入驾驶位,收伞,关门。
“先去吃饭。”傅承焰扣着安全带,“想吃什么?”
江一眠看着挡风玻璃汩汩流动的雨水,想了想,“吃火锅吧。”
“好。”
江一眠朝他笑,“下雨天吃火锅,特别治愈。”
车子启动,傅承焰也笑,“有我还不够治愈你?”
“不够。”
傅承焰朝他坏笑,“我这人记仇,小心祸从口出。”
江一眠瞪他,“你别老是找借口折腾我。”
“不折腾你?”傅承焰佯装思考地点了点头,“那你折腾我?我倒是很喜欢那样的你。”
“不跟你说了。”江一眠不再理他。
“好了,不逗你了。”傅承焰笑,车速放缓,“看看,想吃哪家?”
火锅傅承焰吃得很少,小时候父母还在世,他们都不吃辣,他也不吃。所以不太了解什么样的火锅店比较好吃。
江一眠选了一家鲜火锅,傅承焰单手打着方向盘,进入火锅店停车区。
进店傅承焰要了个豪华雅间,店员热情领路,去了三楼。
上到三楼,瞬间与楼下的哄闹声隔绝。
两人落座,江一眠点了个鸳鸯锅,一半中辣,一半菌汤。
“你胃不好,还吃这么辣。”傅承焰提醒。
江一眠笑着跟服务生说,“抱歉,换成微辣,谢谢。”
然后开始点菜。
他点菜全程没问傅承焰意见,但点的大多数都是傅承焰爱吃的,只点了小部分自己爱吃的菜。
菜单收走,餐车进来。
傅承焰扫了一眼食材,叫住服务生,“菜单。”
服务生恭敬从餐车里拿出菜单,双手递给他。
“这些够我们两人吃了,别点了。”江一眠说。
羔羊卷,乌鱼片,蟹柳,海带苗,金针菇,西蓝花,香笋。
菜单还给服务员,“麻烦快点。”
“你点了些什么?”红锅先开了,江一眠正要往里放牛肉。
“我来,别烫着。”傅承焰没答他,一把接过他手中那盘牛肉,用公筷一片一片放进去。
牛肉下完,菌锅也开了,傅承焰又拿起一盘牛肉,下进去。
服务员再次推餐车敲门进来,看到里面的食材,江一眠心下一暖,弯唇浅笑。
“牛肉可以吃了。”傅承焰换了双干净的公筷,给江一眠的原汤碟里夹了一片牛肉,“这个时间刚刚好,你胃不好,吃全熟的。”
“知道了。”江一眠拿起筷子把牛肉轻轻按进调了味的原汤里,透过蒸腾的热气看傅承焰俊朗的脸。
“你也吃。”江一眠垂眸,“别光看我。”
牛肉吹了吹,放进嘴里。
很嫩。
微微辣,很对江一眠的胃口。
窗外雨打枝叶,冷空气袭上玻璃,瞬间被屋内的热气驱散。
这样的冷雨天,吃着温暖的火锅,对面坐着最爱的人。
好幸福。
*
吃完火锅,傅承焰送江一眠回云景华庭。
他没进去,只在门口给江一眠录了人脸和指纹,接着和从傅家老宅调来的莲姨交代了几句,然后吻了吻江一眠的额头,就走了。
驱车回公司,他还有工作要处理。
而江一眠也有自己的事。
他上到跃层,进入书房,打开电脑。
黄有德已经发来樊城林家和林澜目前关系网内所有人的基本资料,林澜的生父林振每周末都会去樊城近郊一个私人度假区打高尔夫。
江一眠打开搜索引擎,点进度假区官网。
进去就是一排度假区负责人和林振的照片。
往下拉是官网介绍,可以看到林振参与了度假区的开发。
再往下是会员制介绍,接着是一些活动照片。
江一眠没再往下滑,指尖回滚鼠标,画面往上。
他目光落在会员介绍上,但他没看内容,直接点击介绍末尾的按钮——“成为会员”。
填了资料,扫码。
关闭手机上的付款完成页面,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您的借记卡账户5527,于10月8日网上支付支取人民币100000.00元,交易后余额9921592.36元。【中国银行】”
江一眠看着余额轻呼一口气,领了琴行的工资,他原本只有两万多的余额,在昨天闹了个小小的不愉快后,他的账户里就多了一千万。
他没拒绝,就当是先借傅承焰的。
不过有钱确实好办事,他不用等度假区对外招聘球童的时候才能进去。
计划提前。
*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停了。
今天上午没课,通宵加班的傅承焰一早就来云景华庭接江一眠。
他刷脸进屋,正在厨房做早餐的莲姨听到动静出来,看见是傅承焰连忙行了个礼。
傅承焰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忙,然后抬脚踏上楼梯。
现在不到7点半,江一眠肯定在运动,所以他直接去了跃层的健身房。
从他上楼梯时江一眠就听到动静,等他走近了回头,一眼就看到傅承焰抱臂倚在门口。
“怎么这么早?我今天上午没课,我记得昨晚跟你说了。”江一眠正在做运动后的拉伸和放松。
昨晚吃火锅的时候江一眠就跟傅承焰说了,怕他忘记,在他回去后江一眠又专门在微信上也发了一遍,他还回了句知道。
傅承焰看他在雨后的晨曦中压腿,笑着说,“最近我有点忙,不能天天接送你。吃了早餐带你去看台车。”
江一眠眉心微蹙,顿了几秒说,“好。”
用早餐的时候,江一眠发现了傅承焰眼底的乌青,就知道他应该是通宵加班了。就算不是通宵,最少也是熬到了凌晨四五点。
“要忙多久?”江一眠咬了一口三明治,无声咀嚼。
莲姨现做的,里面加了蔬菜芋泥蟹柳滑蛋火腿,还加了江一眠爱吃的沙拉酱,很好吃。
“最少一个月。我会尽快。”傅承焰也吃着三明治,是紫薯芝士玉米的,加的花生酱。
“不急。”江一眠说,“工作重要。我一个人可以。”
他又笑着补了一句,“别安排保镖了,我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是吗?我倒是觉得我家宝贝挺软的。”傅承焰又开始不正经。
江一眠嗔他,“吃你的三明治。”
傅承焰笑眼弯弯盯着人,咬了一大口,细细咀嚼。
*
4S店里,老板亲自出来接待,傅承焰有电话进来,老板朝他笑呵呵地行了个礼。
然后开始热情地向江一眠介绍各种车型,带他逐一试驾。
试了一圈,江一眠最终选了一款十几万的国产车。油耗低,性价比高。
这老板是认识傅承焰的,他又很有眼力见,看得出这位漂亮先生一定是傅承焰的新欢。
本以为会买个几百上千万的豪车,最不济也得整个几十万的吧,结果就一普通代步车。
他心里虽然嘀咕着,但面上还是依旧热情。“您确定要这款车了吗?确定的话,那咱们就去签合同。”
“确定。”江一眠从试驾车里出来。
傅承焰刚好打完电话跟过来。
“选好了吗?”他问江一眠。
老板立马热情回答,“选好了,就这款。”他抬手示意了下。
傅承焰皱眉,“眠眠,我家大业大,你用不着勤俭持家。”
他直接订了款顶配版迈巴赫,500多万。
“……”
江一眠签了合同。
同时傅承焰在外面拨通司机老高的电话。
老高很快接起,傅承焰跟他交代了一下。
江一眠被老板热情送出来时,就听见傅承焰说,“以后你就跟着江先生。不论是接送他上下课,还是日常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
老高连忙应是。
挂断电话后,两人从4S店里出来,找了家附近的中餐厅吃午饭。
吃完午饭,傅承焰送江一眠去学校,然后驱车回公司。
路上,吴巡打来电话。
傅承焰轻点右耳的蓝牙,“说。”
“先生,秦霄最近都很安分,一直待在家里养伤,唯一一次出门,是去医院。但他只是在大厅里站了会儿,然后又回秦家去了。”
傅承焰眸色沉了沉,“继续盯着。”
“是,先生。”
傅承焰挂了电话,脚踩油门提速。
*
转眼到了周六,江一眠给老高放了个假,定了凌晨一点的闹钟。
睡了三个小时,闹钟响起,江一眠利落起床洗漱,然后换上一身宽松的运动装,驾车去往樊城。
两座城市之间其实离得不算远,但中间隔着连绵的群山,开过去要翻山越岭。且山路盘旋,急弯很多,车速自然快不起来。
因为算了时间起得早,江一眠到达樊城近郊的度假区时,不到九点。
而林振到达度假区的时间是雷打不动的九点整。
趁着还有二十分钟,江一眠去接待中心验明会员身份,然后被球童领着上了高尔夫球车,驶入球场。
因为樊城周边的地势地形,度假区里一共有三个高尔夫球场,平缓柔和的河川球场,布满沙坑的森林球场,地势起伏的山地球场。
江一眠选择的是难度最高的山地球场。球道全长7118码,是典型的18洞国际标准高尔夫球场。
进入球场,江一眠开始做胳膊的拉伸。
打高尔夫是一种全身性的运动,不止是胳膊,脚腕、腰腹、背部、腿部等,都需要活动。
特别是这种山地球场,考验的不仅仅是球手的技巧,对球手的体力也是一项极大挑战。
如果没有完全活动开,极易受伤。
九点整,林振准时到达接待中心。
他一身白色宽松休闲装,外面套了个浅色的针织马甲,头戴棒球帽。标准的中老年人穿着。
林澜是他老来得子,所以他如今已经六十多了。
坐上高尔夫球车,球童一边开着车,一边和他热络聊天。两人合作多年,熟悉自在。
听球童讲起长期无人光顾的山地球场,今天一早领了人进去,林振心中好奇。
但又没什么期待感。
因为这山地球场,一般人去打过一场球基本上就不会再去第二次了。
樊城的高尔夫爱好者都知道,这家度假区的高尔夫球场里有块难啃的骨头,就是那片山地球场。
这山地球场以前没这么高难度,是年轻时林振出资改造的。提高了门槛,很多高尔夫爱好者慕名前来挑战,都败兴而归,后来就只剩他常年在里面打球。
如今年纪大了,再厉害的球手也得服老。
他已经很多年没去过那片球场了。
林振望向左侧高山下那片隐约可见的绿茵,看了会儿,又很快收回了目光,专心前往右侧的森林球场。
打完一场球,已经下午一点半。
林振从球场回来的时候,几个球童聊得热火朝天,全是关于今早山地球场的那一场球。林振放慢脚步,听得很清楚——
“你们猜猜,多少杆?”
“行了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61杆!”
“61杆?!”
“不是吧?这是什么大手子啊?这得是职业巡回赛里的顶尖水平了吧?”
“如果我没记错,前几年美巡赛冠军目前的最高记录就是61杆。”
“我去,太厉害了!”
林振已经听到想听的了,脚下的步伐加快。
司机拉开后座车门,林振笑了一下。
果然,不过如此。
车子启动,林振出了度假区,回城。
而球童们的热议声还在继续——
“我记得林老年轻时最好的成绩是60杆,对吧?”
“没错。林老四十岁生日那天,我记得很清楚,60杆,全步行用时2小时。后来他就再也没打出过那样的好成绩了。”
“这位江先生,才18岁。”
“什么?!”
“而且,用时仅一小时四十分钟。”
“牛X啊!!!”
“长得还很漂亮。”
“真的假的?这男神了,简直是!”
“有没有照片?”
“有。我偷偷拍了个侧脸。”
“快给我们看看!”
……
*
江一眠打了一场就驱车回燕城了,高尔夫他并不喜欢。
只是曾经作为豪门管家,高尔夫是他必备的课程之一。而他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又经过专业的管家培训,所以即使很多年不打高尔夫,也还是勉强拿了个不错的成绩。
但其实这并不是江一眠的最高记录。
只是明天他满课,睡眠不足加上长时间驾驶,他需要补觉。
没空多打一场练手感。
而且学期过半,之前学业他除了上课期间,其他时候都被私事占据。
如今是时候合理规划一下时间了,学期结束时必须考个好成绩,才能拿到转系的名额。
11点出的度假区,回到燕城已经晚上7点。
夜幕四合,车流涌动。
晚高峰,堵车。
江一眠堵在城中心。
着急回来,忘了吃午饭,此刻饿得胃疼。
江一眠单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按着胃部。
脑子里突然响起傅承焰的声音——
“你胃不好,三餐一定要按时吃。”
“你胃不好,别吃生冷辛辣刺激的东西。”
“你胃不好,不准熬夜。”
江一眠突然笑了下,熬夜还能伤胃?
好想傅承焰。
傅氏大厦就在前方两公里,江一眠摸出手机。
有一条傅承焰的未读微信,他点进去。
【今晚有个会,可能持续到凌晨。晚上别等我回信息,早点睡。提前跟你说声晚安。】
车流缓慢地动了,江一眠收起手机,缓缓跟上。
堵到傅氏大厦前时,他降下车窗,仰头望向100层的摩天大楼。
太高了,隐在夜色里,他连灯光都看不清。
江一眠呼了口气,胃疼仍在继续。
车流慢慢畅通,他收回目光,轻踩油门,从傅氏大厦前缓缓驶过。
第86章 十三年
驶离城中心,路上没那么堵了。
江一眠一边开车,一边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店铺招牌。
找到一家药房,靠边停车。
他按着胃部,苍白着脸色推开药房玻璃门。
店员是个中年女人,她连忙上前询问他情况,需不需要帮助。
江一眠摇头说不用,只说胃疼,买点止疼效果好的胃药。
店员连忙拿了一盒胃药给他,扫价后询问他有没有会员,刷社保卡还是现金。
江一眠忍着疼摇头说,“没有会员,现金。”
药拿到手,一天三次,一次两粒。
江一眠走到饮水机前取了个一次性纸杯,接了小半杯冷水,又接了点开水,兑成温热。
然后拆开盒子,从一板药片里撇出两粒,塞进嘴里,饮水吞下。
店员让他坐一会儿再走,说药效一般半小时后起效,到时候就没那么疼了。
江一眠说不用,道谢后就出了药房,上车。
车子开进云景华庭地下车库时,已经九点多了。
江一眠进屋后,莲姨立马从保姆间里出来。
“江先生,您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我马上给您做。打您电话一直没接,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我就没提前准备。”
她语调温和,带着歉意。
“没事莲姨,不是你的问题。”胃疼缓解了,饥饿感又袭来,“帮我煮碗面就可以了,谢谢。”
江一眠朝她笑了下,然后上了跃层。
面很快端了上来,莲姨敲了敲主卧的房门,等了一分钟,无人开门。
隐隐听到水声。
她把面放在小客厅的茶几上,然后下了楼。
江一眠洗了澡开门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开电视。
没有傅承焰,有点人声也是好的。
这段日子习惯了每天的时间被傅承焰占据,如今有好几天没见着人了,江一眠才发现自己竟然会这样想他。
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要是以后分开,自己所面临的疼痛恐怕与剥皮剔肉骨般无异。
但不论怎样,他都要好好生活。
在没有傅承焰体贴入微的照顾下,也要好好生活。
电视调到新闻频道,里面正在播报政府有意开发新城区,但政策还没落实下来。
虽然还没公布,但傅承焰应该是有消息渠道的,说不定已经在做准备了。或许这段时间忙的就是这件事。
江一眠想起前世傅承焰原本对新城区的开发权唾手可得,却在秦霄亲手把自己送给他后,不仅没碰自己,反而还将开发权拱手让人。
至今江一眠都想不通为什么。
如果那时候傅承焰是喜欢自己的,怕自己没办成事回秦家受委屈,所以才在没碰自己的情况下把利益拱手送人。
那为什么在后来那么长的数年时间里,傅承焰都没来找过他一次?
这样想着,江一眠又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谬。傅承焰从没见过他,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就喜欢上他?
还是那样的他……
江一眠笑着摇了摇头,坐下吃面。
吃完看了会儿书,然后给傅承焰发了一条道晚安的微信,就睡了。
*
转眼又到周末,江一眠照常凌晨一点起床,在如墨的黑夜里驱车前往樊城近郊的度假区。
熟悉了路况,这一次到的更早。
江一眠下车时抬手看了腕表,7:26。
时间还早,正合他意。
快速打一场球,然后回燕城。
所以当林振九点到达度假区的时候,江一眠刚好打完,离开度假区。
一进接待中心,里面炸开了锅,就连林振的球童也在热烈参与讨论。
见他走近了,经人提醒,才立马小跑着过来问好。
两人坐进高尔夫球车时,林振突然问,“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这么多年了,球童很了解林振,他不想惹他不高兴,只开动车子,笑着说,“没什么,就是大家随便聊聊。”
其实林振已经听到了些只言片语,但没听到他关心的重点。
所以他接着问,“是关于山地球场的吧?上周末的那个球手又来了?”
原来林老已经知道了,球童也不再掩饰。
“是的。7点多到的,刚走。”
“什么成绩?”
球童犹豫了下,还是说了,“59杆。”
林振面色肉眼可见地难看极了。
球童看了看他的脸色,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林振突然想起进度假区时,有辆迈巴赫与自己的车缓缓擦过,他立马敏锐地问,“用时多少?”
球童见他脸色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支支吾吾道,“一……一小时,二……二十二分钟。”
林振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黑青,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两人到达森林球场,林振才再次开口问,“上次用时多少?”
球童咬着牙不敢说,但林老问了,他又不得不说,真感觉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僵了半分钟后,他还是老实说了,“一小时,四……四十分钟。”
短短一周,就比上次缩短了十八分钟!
林振突然有些眼前一黑的感觉,身形晃了晃。
球童连忙扶住人,“您怎么了?要不先休息一下?”
林振扬了扬手,示意他放开。
然后开始缓慢活动身体。
林振对高尔夫的热爱是从年少时就开始的,但他作为林家唯一的继承人,是不可能丢下家业成为职业球手的。
所以只能打个业余。
但他对自己要求很高,即使是业余也打出了职业的水准。
在高难度的山地球场打出60杆,全步行用时两小时的记录,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成绩。
林振不由得摇摇头,自己果真是老了。
高处不胜寒多年,突然来了个对手,反而有些失落了。
这场球他打得心不在焉,没了精气神儿竟然打出82杆。
成绩最差的一次!
*
又一周过去,江一眠依然很早就到了。
这一次打出57杆的新纪录,全步行用时一小时零七分钟。
林振来的时候,度假区里早炸开了锅。
这次他进来时没碰到那辆迈巴赫,他以为人还在球场,打算会一会这位“对手”。
迫切地问球童,结果得到的答案是,八点过几分人就走了。
林振莫名觉得没意思,进森林球场打了半场不到就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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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周末,林振起了个大早,7点准时到达度假区。
却一直等到中午12点都没见到人。
难道不来了?
林振心中竟开始郁结。
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黯然失落,再到如今迫切地想要见上对方一面,而偏偏早起专门来堵都堵不到人。
这心态上的剧烈转变,让他实在有些憋屈郁闷。
这次他球场都没进就走了。
而此时,江一眠正在燕城一家格斗俱乐部应聘格斗教练。
面试结束,俱乐部经理笑呵呵握住江一眠的手,欢迎他加入。
*
十月过得很快,又很慢。
傅承焰还是很忙。
今天已经三十号了。
江一眠从琴行上完课回来,洗澡后给傅承焰发了微信。
【今晚还加班吗?】
没有回应。
江一眠盯着手机等了一刻钟,已经猜到会这样了,只是想念得很,仍旧不死心地问一问。
手机收起,江一眠靠坐在床头,开始看书。
如今他的生活已经被工作和学业填满,其实是有些累的。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懈怠。
看完书0点,江一眠滑进被子正要休息,突然听到楼下有智能门锁打开的声音。
这声音其实很小,又隔了这么远,而且开门的人很克制,不愿制造太大的动静。
但常年的警觉让他听得很清楚。
这个点莲姨应该睡了。
是傅承焰吗?
江一眠掀开被子下床,鞋都忘了穿,一路奔出卧室。
在楼梯口与朝思暮想的人撞个满怀。
傅承焰一把将人搂起来架在腰上,额头与他的额头相抵,亲昵地唤他,“眠眠,想我没有?”
“想。好想好想。”江一眠闭上眼眸,开始主动去寻他的薄唇。
傅承焰将人抵在楼梯护栏上热吻,两人无尽的欲。火在燃烧,他却控制得很有分寸。
长久而缠绵的吻湿润地分开,江一眠还想索求,傅承焰却扣住他的后颈,轻吻他的耳廓,“眠眠,生日快乐。”
低沉的嗓音迷人且克制。
江一眠心尖一颤,被暧昧充斥的大脑此刻才抽出了一丝理智,想起10月31日,好像确实是自己的生日。
自前世秦霄在他20岁生日那天在卫生间与谢之繁疯狂做。爱后,江一眠就再也没过过生日。
算起来,整整十三年了。
而前世傅承焰在不知道他的忌讳下,给他过过一次生日,却是闹得极其不愉快。
他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金秋十月的津城海路,傅承焰好脾气地弯腰去抱他,却遭到他的抗拒。傅承焰呼了口气笑了一下,将人强行抱出来放在车子引擎盖上,第一次不管不顾地吻他。
后来这个吻又逐渐变得温柔绵长,始终萦绕着桂花香。
没等江一眠从回忆里抽离,傅承焰就抱着人往楼下走。
莲姨低头行礼,然后上楼根据傅承焰的交代替江一眠收拾衣物。
“我们要去哪儿?”江一眠勾着人脖子低声问。
傅承焰浅尝他的唇,然后低缓出声。
“津城。”
第87章 过去了
林振最终还是没忍住,在上周末没见到人后,派人去查了一下球童们口中所说的这位“年轻漂亮的江先生”。
燕城人,十八岁,燕大经管系大一在读。
给燕城秦家的大少爷秦霄做了八年的贴身管家,前不久搬出秦家。目前身兼两职,琴行老师,格斗教练。
最后一条——
与燕城傅氏掌权人傅承焰关系匪浅,疑似新欢。
至于关系具体进展到哪一步了,从资料上无法得知。
以后会不会结婚,就更不清楚了。
这最后一条也难怪底下人会用“疑似”这么模棱两可的词汇,毕竟跟傅氏相关,不太好查。
且傅氏掌权人声名浪荡,但对这次的恋情却迟迟没有让媒体公开,说明这人是不能随便动的。底下人查起来自然受阻。
不过能肯定一点,目前江一眠对傅承焰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林振逐一分析江一眠的资料,不论是身处秦家,还是因为傅氏,哪一条都没有故意接近自己的理由。
因为林家与这两家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但值得琢磨的是,他和林澜都是燕城大学的大一新生,且林澜暑期去的琴行就是江一眠任教的那家博艺琴行。
可去琴行一了解,两人几乎无交集。反而是林澜那位朋友安宇和江一眠有些接触。
但仔细一查江一眠和安宇的关系,又很干净。
或许他就是跟自己一样,热爱打高尔夫,喜欢挑战高难度球场,所以才会来樊城这度假区。
而且他是度假区的会员,却没有参与或关注度假区内的其他项目。每次来就直奔山地球场,打一场就走。目的性很明确了,就是来挑战的。
单从资料和他这几场球来看,林振对他是不反感的,对他甚至比没查他之前更感兴趣,也始终期待着他再一次来度假区打球。
放下资料,林振看着窗外的黑夜,眉头紧锁。
想到林澜这孩子,他就头疼。
死活不肯跟他回樊城,非要待在燕城城西那个犄角旮旯里,过那样清贫的苦日子。
一逼急了就是诸如此类的话——
“您当初扔了我,就该让我死在外边,何必又来找我?”
“当年我虽年幼,但什么都记得。我恨您,这些年对您的恨意只增不减,别再痴心妄想我会回林家继承你那什么破家业,我不稀罕!”
“也别总想着弥补我,您不配!”
林振长叹一口气,然后打电话给秘书,安排了这周六去燕城的行程。
*
这次出行,傅承焰开了一辆适宜旅行兜风的宾利欧陆敞篷版。
但此刻车顶是关上的。
这一夜他右手始终握着江一眠的左手,车速不快,车内温暖,座椅又很舒适,江一眠睡得特别安心。
天光渐亮,晨曦透云而出,傅承焰才关了车内灯。
等到天光大亮时,江一眠眼睫动了动,在漫天的晨光中睁开了眼。
他是侧头看着傅承焰睡的,一睁眼也如愿看到傅承焰轮廓锋利的侧脸。
傅承焰瘦了。
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冷厉。
“醒了?”傅承焰单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嗯。”江一眠动了动身子,才发现手心的温热。
傅承焰牵了他一整晚。
“一会儿进城了。想吃什么?”傅承焰问。
柔和的金色晨光落在他分明的轮廓上。
江一眠看了他一会儿,嗓音低懒,“怎么想着开车带我去津城?”
傅承焰笑了下,“飞过去倒是快,但我不想你错过这路上的风景。”
江一眠调整椅背,这才看见车窗外的世界——
霜红漫山,层林尽染。
风动,绚烂翻涌。
风定,如画长卷。
江一眠前两次来津城,全然没发现这片横亘在燕城和津城交界处的山林,竟是这样一副醉人美景。
一时被吸引,挪不开眼。
“要不要感受下?”傅承焰问。
他声音低沉又温润,藏了一夜的疲惫,听不出任何倦意。
江一眠望向他,有些愣神,“什么。”
车顶缓缓打开,车速放慢。
山间清晨,虫鸣鸟啼,风迎面拂过,掀起绚烂的浪,树影都往一面倒。
像一副流动的画卷。
江一眠看得痴迷。
他想起前世,和傅承焰结婚后的第一个生日,傅承焰费尽心思把他哄出来,也是这样驾车从燕城到津城。
一路上他都很抗拒,根本没注意到窗外的景色。傅承焰说什么他都没听,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傅承焰是否也这样叫他看窗外的美景,他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冷漠的脸,和傅承焰的笑眼。
不知何时,车子已经挺稳。
半山腰上,风景独好。
傅承焰解了安全带,拎了外套,欺身披在江一眠肩上。
他这才回神,看向傅承焰。
浅棕的瞳孔倒映着傅承焰俊朗的脸,眼底微光流动,“傅承焰。”
“嗯。”傅承焰也看他,温声问,“怎么了眠眠?”
“对不起。”江一眠眼中蕴起水汽。
“说什么傻话。”傅承焰重新握住他的手,“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最近太忙,疏忽了你。”
“没有。”江一眠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自始至终,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他后面两句声音很小,但山中幽静,傅承焰还是清晰地听见了。
“眠眠,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我就是太感动了,有些激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江一眠连忙解释。
傅承焰并不信。
他目光锁着人,眉峰凝着,隐隐有些不安。
虽然自江一眠离开秦家后,变得快乐许多,和他更亲密,也变得更依赖他。
但他总觉得江一眠有很多秘密。
那些秘密有时候压得江一眠喘不过气,可始终不愿提及一个字。
难道江一眠真背着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
不可能。
没人比他更清楚,江一眠有多爱他。
“傻不傻,”傅承焰突然笑了,揉了揉他的发,“兜个风而已,至于这么感动?”
江一眠也浅笑,“可能我比较感性。”
他知道傅承焰致力于把一切美好的东西捧在他面前,抚慰他,治愈他。前世今生都如是。
傅承焰看了下腕表,重新扣上安全带,启动车子,“下山就进城了,快想想吃什么。”
他知道,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无法让江一眠对他完全信任。
但没关系,来日方长。
终有一天,江一眠会为他敞开心扉。
他有这个自信。
*
车子驶入津城,两人进了一家粤式早茶餐厅。
江一眠难得一次点了一桌,鸡汁锅贴,牛挞,肠粉,虾皇饺,蒸凤爪,金钱肚,萝卜糕,水晶包,流沙包,红米肠,虾仁滑蛋,生滚粥,燕窝蛋挞,杨枝甘露。
傅承焰倒是乐意看他这样,不用时刻计算着过日子。
这家店是老式茶楼,味道很纯,鲜味正。
江一眠胃口很好,吃的分量比平时多了些。傅承焰见他这样,也很有食欲。
两人用完早点,江一眠担心傅承焰腰累,提议让他开一会儿。
傅承焰却笑着一边把他送上副驾,一边耐心地告诉他,这款跑车和其他跑车不一样。
虽有跑车的运动轮廓,却极大程度地保留了舒适性,三腔空气悬架会让它在颠簸的路面减轻震感,即使长时间驾驶也不会累腰。
总之一句话,既拉风又舒适。
让他别担心。
江一眠被说服,傅承焰扣上安全带,驱车穿城。
跑车的轰鸣声在海滨路上一瞬而过,仍旧是金桂飘香,但这一次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没有任何争吵,所以傅承焰并没有停在路边,把他按在引擎盖上粗暴地吻他。
江一眠回头,看疾驰的车风卷落朵朵桂花,却是一闪而过看不清那飞舞的一片金黄。
过去了。
以前所有的不愉快都过去了。
江一眠最后看了一眼道旁不断急速后退的桂树,然后收回目光,投向爱人的脸庞。
跑车在城里限制太多,很难跑起来。
刚刚的速度其实也不是很快,如今出了海滨路,通往海边的路才是真正的速度自由。
临近中午的日光有些刺眼,傅承焰单手打开眼镜盒,挂了副墨镜在脸上,然后侧头朝江一眠笑,“眠眠,要不要玩点儿刺激的?”
江一眠被傅承焰平时的不正经弄得很敏感,听到这句话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
但看此刻青天白日的,傅承焰应当不会乱来。
所以他连忙吐了几口气,挥去脑子里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怎么不说话?”傅承焰目视前方,但语气却明显地坏了起来,“宝贝儿,你该不会是想歪了吧?”
像干坏事的小孩儿突然被抓住,江一眠心跳快速搏动,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傅承焰又侧头看了江一眠一眼,红透的脸像极了那熟透的诱人脆桃,他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滚,笑得更坏,“还真是啊?”
江一眠被看穿心思,此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你别乱说,专心开你的车。”
“那来点儿刺激的?”傅承焰笑着问,“怕不怕?”
“有什么可怕的,”江一眠把脸转向一侧,不让他看自己红透的脸,“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行。”
傅承焰牵住他的手,一脚油门踩到底。
第88章 礼物
三面翻转的中控屏转了一下,时速表指针迅速转动,车速瞬间提起来。极大的推力让江一眠的后背紧紧贴在座椅上,快到让人失去重力。
因为速度太快,傅承焰必须双手稳住方向盘。
所以当这这失重的感觉一出现,江一眠心脏剧烈跳动,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想要紧紧握住傅承焰的手。身侧固定的位置抓了个空,江一眠手掌紧攥着,浑身的神经绷紧。
银灰色跑车飘在路面,仿佛飞了起来。
两旁的景物光速倒退,风吹得江一眠呼吸大乱,整个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真的很刺激。
刺激得他想大叫。
最终他没有叫出来,因为速度太快这段路很快到达了终点,傅承焰降速停车。
车子挺稳的那一刻,江一眠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仿佛身体还在极速漂移。
傅承焰摘了墨镜下车,走到副驾拉开车门,看着胸膛剧烈起伏的江一眠,他俯身强势地吻了下去。
本就呼吸大乱,又被堵住气息,江一眠瞬间感觉身体憋得厉害。傅承焰突然放过他的舌头,待他喘了两口气,又强势地堵了上来。
江一眠被折腾得够呛,最后“唔唔”着连连求饶,傅承焰才作罢。
没等他缓过气,傅承焰就吻住他红透的耳垂,沉声问他,“刺不刺激?”
江一眠此刻根本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只双手紧紧攥着安全带,红着脸大口喘气。
傅承焰把人抱下车,一边笑着欣赏怀中人的模样,一边大步朝泊在海边的豪华私人游艇走去。
登上巨舰一般的游艇,江一眠这才缓了过来,但脸上仍旧红扑扑的。
见所有船员和服务生站成两排鞠躬迎接,他羞得连忙让傅承焰放他下来。
被傅承焰牵着上二层时,他回头,目光落在巨大甲板上的停机坪,上面停了一辆私人直升机。
不仅如此,这艘游艇上还有超大的空中花园,露天影院,露天泳池,健身区,船尾还有一辆接驳艇。
江一眠忍不住问傅承焰,“我们要去哪儿?”
傅承焰回头朝他笑,“带你看海。”
江一眠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天从海洋公园出来,上车时傅承焰说要带他去看海,他问什么时候,傅承焰只说快了。
原来就是在等今天。
在他生日这天,带他去看海。
江一眠心下温热,不自觉握得傅承焰更紧,乖顺地跟在他身后,被他牵着上了三层。
穿过大型全景客厅,进入超大的卧室,一张定制特大床上铺着英国顶级床品,纯白被子上交叉放着两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傅承焰拉着人往沙发走,一边走,一边吊儿郎当地回头看他,“我去洗个澡,要不要一起?”
江一眠红着脸摇头,“不要,你还是自己洗吧。”
傅承焰笑了下,放开江一眠的手,把人按在沙发里坐着,然后吻了吻他的眉心,温声说,“等我一会儿。”
江一眠轻“嗯”一声,他就起身进了一侧的独立浴室。
几分钟过去,江一眠凝神听着,始终没有听到水声。
足以判断这隔音有多好。
江一眠目光环视开阔的屋内,大到能举办一场多人Party。
他起身逛了一圈,走到一侧的衣帽间时,一滑开门,满眼都是高奢衣物。
西装,休闲,运动,应有尽有,全是自己的尺寸。
江一眠突然想起那次要搬去云景华庭的前夜,他准备去收拾行李,却被傅承焰拥着不让动。
如今莫丽斯顶层,云景华庭,还有这儿,都挂满了傅承焰为自己定制的衣物。
脑海里突然响起傅承焰低沉的嗓音,“这里的东西你一样都不准带走。”
“你把这些有你气息的东西都带走了,你让我怎么过?”
此刻,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一年后还是要分开,傅承焰会想他吗?又会如何处理这些他存在过的痕迹?
咔——
浴室门开了。
傅承焰在腰间低低围了块浴巾,擦着头发朝江一眠走来。
“你洗不洗?”他问。
江一眠转身垂眸,目光落在他性感的人鱼线。
收了心思,说了声,“要。”
然后绕过他,走向浴室。
进入浴室,江一眠一眼就看到了贴在透明玻璃窗边的超大浴缸。
这款浴缸和莫丽斯顶层的不同,是一款双人情趣浴缸。
正面透明的缸体发着樱粉色的光,恒温的水面铺满红色的玫瑰花瓣,水中滴了香氛。
应该是傅承焰知道他肠胃弱受不了刺激,所以专门挑选了很淡雅的香氛,但能闻出很清甜的味道。
江一眠褪去衣物,默默走到一侧,打开花洒。
现在临近中午,要是进了这情趣浴缸,恐怕下午三四点都下不了床。
大白天这样,不太好。
江一眠轻咬着唇,一边抹沐浴露,一边红了脸。
洗完澡,江一眠从浴室柜里取出浴袍穿上,出来时却没在卧室看到傅承焰。
他擦干头发,从衣帽间里选了一套黑色风衣。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步伐声,他没回头,只取下衣服,手背却突然被一只大手包裹进温热的掌中。
“眠眠,今天你生日,可以穿得鲜艳些。”傅承焰握着他的手,把黑色风衣挂回衣柜里,“别再穿黑色,试试其他颜色。”
江一眠从没想过穿鲜艳的衣服。
之前傅承焰给他定制的那些衣服,各种颜色都有。可他始终常穿黑色,其次就是傅承焰曾给他选的那套深灰羊绒风衣,其他颜色几乎不穿。
多年来,他习惯一身黑。
一开始他穿黑色是因为可以遮住身上的血迹,让人看不出。后来穿的次数多了,慢慢变成只有黑色的衣物才能给他最大的安全感。
仿佛他这个人就该是被黑色包裹,活在黑暗里。
前世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活在阳光之下,是傅承焰一点一点教会他如何在阳光里生活。
这一世他脚下踏着的是黑暗的过去,前世那个不堪的江一眠还一直深深地藏在他心底。如今他听得傅承焰揽着他的腰说了一句,“眠眠,试试。从今天起,换一种方式生活。”
他的手被傅承焰握住,指尖一一滑过那一排由灰到黑的深色系衣物,停在了一套酒红色的休闲西装上。
“这件怎么样?”傅承焰问。
江一眠从没穿过酒红色的衣服,这样张扬的颜色,他从来不会考虑。
但今天,他想试一试。
为了傅承焰的用心良苦,也为了给自己一个真正站在阳光下的机会。
前世,这样的机会是傅承焰给的。
这一世,他可以试着自己给,不再让傅承焰那样费尽心思。
就像傅承焰说的那样,就试试。
“好。”江一眠解开浴袍带子,在傅承焰身前穿上了黑色高领毛衣和这件酒红色的休闲西装。
游艇航行在无垠的海面,金色的日光洒在海上,碎金涌动。
江一眠被傅承焰牵着下楼,有电梯和旋转步梯,江一眠选择了步梯。
两人去一层的餐厅用午餐。
餐厅分中式和西式,还有酒吧和茶饮区,尾部是客房区和按摩区。
江一眠选了中式餐厅。
落地窗式全景餐厅,窗外就是蓝天白云,和无尽的湛蓝海面,异常赏心悦目。
服务生很快开始上菜。
茶,冷餐,热菜,主菜,汤,甜品,水果。
按照顺序,上了满满一大桌。
用完午餐后,傅承焰接了个电话,江一眠听出他临时要开个视频会议。
傅承焰正打算推迟到明天,还没开口,江一眠就主动说,“你忙你的,我去参观参观。”
说完他就出了餐厅,上了二层。
一踏入二层就是一个很大的会客厅,大厅上方中空十米,很气派。中部是书房,舒适安静。尾部是音乐厅,在里面举办一场小型音乐会绰绰有余。
接着江一眠上到四层。
四层前面部分是船长驾驶室,尾部是休闲区,摆了一圈休闲床,江一眠靠在护栏边,迎着海风晒了会儿太阳。
虽是秋季,但海上的紫外线还是有些强。
江一眠晒了会儿就脸颊发烫,接着往上走。
顶层是阳光甲板,有一个大型透明恒温泳池,甲板上有开放式的自助吧台,周围摆了很多沙发。
江一眠鲜榨了一杯果汁,然后从吧台旁的书架里随手抽出一本书,坐在甲板最前面的那套沙发里,随意翻看着。
是一本现代诗集。
此刻有风有海有阳光,再看这书页里的唯美诗句,是一种很惬意的享受。
时间缓缓流淌,不知不觉一小时就过去了。
一杯果汁喝完,江一眠合上书,放回书架,将杯子也放回吧台,然后下楼。其实库房里还有帆船,快艇,山地车,水上摩托等。但江一眠不再去看,只是回到三层卧室。
他记得被傅承焰抱着登上游艇时,看到三层有座露天花园。
之前在卧室里只是随意逛了一下,并未注意。这次他进入卧室后,推开了后侧的隐形门。
门打开,是巨大的露天花园。
他走进去。
扬起浅笑,心情极好。
花园里的花种类繁多,一踏入就能闻到阵阵芬芳。
江一眠走过玫瑰花圃的小径,一抬眼就看到了铺满垂丝铃兰的花架。一串串纯白的花朵在海风中摇曳。
而它们底下,摆着一架通体晶莹的水晶钢琴。
江一眠知道这款钢琴,全球仅此一架。
价值三千万。
据他所知,这架钢琴早已被国外一位富豪珍藏起来了。
怎么会在傅承焰的私人游艇上?
阳光透过花架上叶子的间隙,洒落在水晶钢琴上,折射出绚烂的彩光。
江一眠一时有些恍神。
直到被傅承焰从身后圈住了腰,他才回过神来。
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得傅承焰低沉温柔的嗓音响起,“眠眠,这生日礼物,喜欢吗?”
第89章 有鱼
生日礼物?!
闻言,江一眠一时怔住,这么贵的收藏品,傅承焰竟送给他做生日礼物?
他了解的价格,是被那位富豪收藏之前对外公开的价格。
后来被收藏多年,如今翻了多少他无法估量。
何况这种顶级的私人藏品,没有情分或者其他的条件,给再多钱也是无法拿到手的。
特别是在对方也不缺钱的情况下。
江一眠不知道傅承焰为了这架水晶钢琴花了多少钱,欠了多少人情,亦或是给出了多大的条件。
他只知道,这礼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收了。
江一眠缓缓垂下眼睫,收了眼底的光,低声道,“我不喜欢。”
“什么?”傅承焰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不喜欢这个生日礼物。”江一眠音量提高了一些。
这下傅承焰听得一清二楚。
“不可能。”他将人转过来,目光锁住他低垂的眉眼,“你每天早起去琴行练琴,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你对钢琴有多热爱,没人比我更清楚。这绝不是简单的修身养性,更不是摆脱秦霄的手段之一。”
傅承焰握住他的双肩,审视着他脸上的神色,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良久。
傅承焰看透似的,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眠眠,你又骗我。”
他语调低缓,松开手的瞬间,黑眸怒意翻涌。
但很快危险的情绪被压制,眼底逐渐凝起哀伤。
江一眠看着这双哀伤的眼眸,仿佛隐隐听到了爱人心碎的声音。
他不想让傅承焰伤心的,从没想过。
见他这副受伤的模样,江一眠心下不忍。
他握住傅承焰的双臂,踮脚去吻傅承焰的唇角,一边吻一边解释,“对不起,别生气。我是想说,你不用为了我这样破费。”
“你想送我生日礼物我知道,我也是高兴的。但是这个实在是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再收了。”
“你换个生日礼物送我,一样的。只要是你的心意,我一样会很开心,真的。”
看他这样,傅承焰虽然心里难受,但最后还是没脾气地把人捞进怀里。
江一眠脚跟放回地面,满怀歉疚地看向他被哀伤笼罩的眼睛,似乎还在说着“对不起,别生气”。
傅承焰看得心都化了。
“眠眠……”他低头在江一眠耳畔沉沉地唤了一声。
然后大手扣住他的后颈,把人按在自己胸膛。
“我没生气,我也不会生你的气。永远都不会。”傅承焰说,“我只是没想到,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是跟我分得这样清楚。”他低缓的语调浸着说不出的无奈和哀伤,像一只受挫的大狮子。
“我不是故意要跟你算账,只是你每次送的东西都太贵了……”江一眠解释。
“我说过两次,既然你要算,我会让你几辈子都还不清。”傅承焰的嗓音依旧低缓,但此刻却能明显听出不可抵抗的强势。
“这游艇,直升机,还有我们即将去的海岛。都是你的。”
江一眠靠在他怀里,惊得说不出话。
“游艇15亿。维护费用和人工费用一年2亿。”
“直升机8亿。维护费用和人工费用一年1亿。”
“海岛60亿。岛上建设花了36亿,建筑设施维护费用和人工费用一年10亿,每年向政。府缴纳的税费5亿。”
“眠眠,你还得清吗?”傅承焰温柔吻他头顶的发,“还不清,就乖乖待在我身边,别想那些不该操心的琐事。”
“……”江一眠脑子短暂地空白了一下。
但一恢复理智,还是不自觉地算了这些费用,一共127亿。他目前确实还不清,以后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还清。
知道江一眠一向自尊心强,又倔。
傅承焰怕让他觉得难受,声音又软了几个度,似耳语般呢喃着说,“眠眠,我不是真的要跟你算账。对不起,我只是……”拿你没办法了。
江一眠当然知道傅承焰并不是要拿钱压他。
“傅承焰,别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都知道……”
“那现在,”傅承焰尾音低低,转过他的身体,让他看向那架水晶钢琴,“告诉我,你是真的不喜欢这架钢琴吗?”
江一眠怔愣地盯着花架下的水晶钢琴,没有回答。
傅承焰舍不得逼他,也不再问,只说,“眠眠,别再跟我算账了,好不好?”
他从后面圈住江一眠的腰,把下巴搁在他肩窝,偏头吻他的脖颈,温柔威胁,“事不过三,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好吗?”
江一眠沉默了很久,直到海风的声音逐渐变得薄弱,傅承焰贴在他颈侧的呼吸声反而清晰起来。
他低唤一句,“傅承焰……”
声音很轻很淡。
但傅承焰还是听见了,闭眼嗅着他的气息,“嗯”了一声。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江一眠说,“只要你回答了,我就收下你所有的好。”
“你问。”傅承焰慵懒出声,仍闭着眼睛,沉醉在江一眠的气息里。
江一眠默了默,最终还是跟以前一样,问出了这个不能免俗的问题,“你会爱我多久?”
很久。
久到想拥有你不止一生。
傅承焰睁开了眼,答案在心底瞬间浮现。
其实他早就得出这个答案了,早在清泉三苑的出租屋外,守着他和秦霄独处的时候。
只是看江一眠没再提过这事,何况他也有安排,就没主动提过。
其实一切他都计划好了。海岛,游艇,直升机,云景华庭的房子,所有过户手续早已齐备。
不止这些,还有多处房产。
公司股份的转让协议也早就让律师拟好了。
他要给江一眠最好的,不论是生活上还是情感上,他都不会再让江一眠吃苦。
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苦。
傅承焰原本打算等忙过这段时间,就带江一眠回老宅见老爷子。然后再选个合适的日子,给他一个惊喜。
这些他都已经周到地计划好了。
“还是不能回答吗?”江一眠又问,眼中泛起失落。
“我会爱你很久。”傅承焰收了懒散,低磁的嗓音很正经。
江一眠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在他怀里怔怔转身,对上了他的双眼。
不仅声音,眼神和面色也是从未有过的正经。
江一眠看着他,微光荡漾的眼眸里倒映着傅承焰硬朗的脸。
傅承焰真的改变了,他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不止一年。
江一眠心下欢喜,原来这些日子他的感受都没有错,傅承焰也和自己一样,是深爱对方,且渴望长久关系的。
但他想要更多的安全感。
“很久是多久?”江一眠再次问。
“眠眠,”傅承焰大手轻抚他脸庞,眼底翻涌的深情被压了下去,换成吊儿郎当的笑脸,“你说的,只问一个问题。”
江一眠眼中的光黯淡了几分。
但是没关系,这些已经够了。
一年之期不再成为他心上悬着的一把刀,已经很好了。
他可以继续等,一直都可以的。
再等等傅承焰就好。
他眸中又亮起微光。
江一眠唇角微弯,仰头朝傅承焰扬起一个柔柔的笑,“那我就收下这生日礼物了。”
傅承焰低头吻他的唇,疼惜一般地,温柔地吻他。
——眠眠,对不起,再等我一段时间。
*
或许是江一眠太过欣喜,出现了错觉。
他总觉得傅承焰这次吻他吻得特别珍惜,像在对待一件珍宝似的,吮。吸勾缠间全然没有一丝强势,只有每一寸的爱护,周到地触碰他的敏感,和那尝不尽的柔情蜜意。
绵长的吻在午后的日光里,和着海风的味道,铃兰的香甜,玫瑰的馥郁,让人情动。
“……别在这里。”江一眠握住傅承焰解他西裤的手。
虽然这游艇上的私密性很好,船员和服务生不会出现在一层以上的地方。
驾驶室也在前方,虽这花园是露天的,却处在不会被看见的视线盲区。
但这青天白日的,江一眠实在是无法放开自己的身体。
“那眠眠想去哪儿?”傅承焰眷恋不舍地又尝了遍他锁骨。
“……去里面。”
傅承焰把人拦腰抱起,进了卧室。
将人放到床上就欺身下去,把江一眠剥了个干净。
周遭都是全景落地窗,沙发和大床之间有个透明水族箱做成的隔断墙,里面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鱼儿上百条。
航速突然放缓,看着窗外碧蓝的海天一色,偶尔有海鸥掠过,江一眠开始越来越紧张,总有一种暴露在外的感觉。
但知道是在海上,根本没人会看得见他此刻的模样。所以还能克服。
江一眠翻过身,傅承焰握住他的双脚,将人一把拉到床边。他心跳加快,想到马上要发生的事,脸颊红透,又莫名有一种被窥视感。
傅承焰替他放松的时候,他目光是落在那水族箱上的。里面鱼儿来回游动,有的似乎在驻足停留。
因为傅承焰对他的敏感点足够了解,很快江一眠的目光就已经开始逐渐失焦。
待到完全放松时,他视线模糊地看见有几只鱼儿似乎一直停在观赏屏后没动。
气息紊乱下,脑海里突然想起那只亲吻他手心的天使鱼。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直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了。
眼中的迷离散去,江一眠瞬间清醒。
“等等。”他撑着身体往后缩了缩。
傅承焰准备好了却碰了个空,都临门一枪了突然叫停,他倒也不恼。
反而好脾气地问,“怎么了眠眠?”
“……有鱼。”江一眠喘着气小声说。
脸上的绯色和身体微红的吻痕,诱人至极。
“鱼?”傅承焰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水族箱,无奈地笑了,“鱼怎么了?眠眠,你别这么可爱行不行?”
不是他矫情,是他真的觉得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是来源于那些朝着自己驻足不动的鱼儿。
“鱼有灵性。”江一眠说。
上次在海洋公园,那条朝他游过来,亲吻他的手心的天使鱼,就是最好的证明。
江一眠根本无法在有人的情况下和傅承焰做。
有鱼,也不行。
“宝贝儿,别折腾我了,好不好?”傅承焰伸手去捞人。
江一眠却又往后缩了缩,“你把水族箱遮住。”
傅承焰呼了口气,然后没脾气地笑了,“你躺过来些,正对着我,我挡着你。”
“不行。”江一眠双手抱膝地坐着,又看了一眼水族箱里的鱼,“那你把窗帘全拉上,不然我真的做不了。”
傅承焰拿起床头的遥控器,所有窗帘开始缓缓拉上。
布料遮光性极好,全部合上时,犹如黑夜降临一般。只余水族箱兀自发着荧蓝色的微光。
正好,没有全黑,江一眠不用那么警觉。
终于开始了,江一眠晃荡迷离的目光还是时不时扫过水族箱。不过此刻那种窥视感没了,身体在昏暗包裹下看不太清,他也能完全放开自己。
许是这段时间太久没见面,江一眠只觉得傅承焰厉害了许多。
尽管他温柔又疼惜,不会伤着自己,但江一眠还是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这场爱意纠缠持续到游艇靠岸之前,但这对傅承焰来说,明显还远远不够。不过为了给江一眠留点体力继续支撑后面的安排,也只能忍忍。
傅承焰最终在游艇停稳时才彻底放过了他。
把人抱进浴室清理干净,裹好浴袍,擦干头发,换好衣服,然后拉着人走下游艇,登岛。
此时下午五点,岛上佣人站成长长的两排,齐齐鞠躬迎接。
傅承焰安排了潜水项目,所以他直接牵着人走向建在海边的潜水馆。
“我们去哪儿?”江一眠问。
“去看海。”傅承焰回头朝他笑,“看真正的海底世界。”
两人到达潜水区域,傅承焰怕江一眠冷,给他穿了一套能隔绝水和身体的干式潜水服,自己则穿了一套5mm的湿衣。
江一眠多年没有潜水,傅承焰陪着他先在浅水区活动了会儿,生涩的感觉很快就没了。
然后两人开始潜入深水区。
第90章 十九愿
阳光从湛蓝水面穿透下来,幽蓝的水下形成了唯美的丁达尔效应,千万缕的光倾泄在水下世界,珊瑚,鱼群,海藻,水母……
傅承焰全程紧紧牵着江一眠,穿梭在这片绝美的海域。
江一眠以前练潜水是为了求生存,那是在特殊训练基地死水一般的人工湖里练的。他一个连游泳都不会的人,生生给逼成了水下格斗第一名。
那人工湖里的水,浑浊,恶臭,都是乱石枯枝,密集凌乱。潜水时精神必须高度集中,不然稍有不慎就会被划破皮肤。
他从未像这样,任由傅承焰牵着,领着他自由前行。不用考虑怎样躲避尖锐的障碍物,不用测算距离和速度,也不用担心会突然受到队友的攻击。
身体完全放松地游弋在海底世界,将自己完全交给傅承焰,跟随着他,彻底置身于海底生物中,仿佛与这些绕着他们起舞的鱼群融为一体,这种感觉竟是这样兴奋与满足。
江一眠从没体会过,也从没这样开心过。
他从十岁入秦家,到三十三岁死亡,他过了这么多年阴暗压抑的日子,早已吃够了苦,也习惯了苦。
如果不是傅承焰,他或许永远也不知道这世上除了苦以外,还有很多缤纷的味道。此刻他心下是甜的,甜得他都快忘了这是在水下,仿佛变成了空中自由翱翔的飞鸟……
傅承焰担心江一眠怕黑,赶在太阳落下水平面之前把江一眠带上海面,两人摘掉面镜的那一瞬,傅承焰猝不及防被吻住了唇。
他眼眸微眯,尽情享受江一眠热情的湿吻。等到江一眠缓和下来,他却不肯放过,拥着人一边在海水中浮沉,一边品尝这温香软玉。
火热的红日彻底沉入海面,傅承焰终于放开了人,拉着他游到岸边。
在馆里换了衣服,司机早已打开车门恭敬地候在门外。
海岛别墅建在岛上最高处,开车需要十几分钟。
车子停进别墅时,天色已经黑尽。
江一眠被傅承焰牵着手,踏进眼前暖光流转的别墅,梦幻城堡一般,让他恍若置身童话世界。
浪漫奢华的高阔法式穹顶之下,挂着超大的“Happy Birthday”灯牌,静静散发着暖黄的光。
两人刚走到灯牌底下,嘭——
无数花瓣和彩带飘下,别墅内所有人缓缓围过来,一边拍着手一边笑盈盈地唱着“Happy birthday to you……”
江一眠看向人群,这些人他见过。
前世在傅家庄园里照顾他的那一批佣人。
回忆袭来,江一眠好似又回到了那些岁月静好的日子里,每天坐在花园安静等着傅承焰下班回来,不正经地叫他一句“夫人”。
眸中瞬间蕴起水汽,好想好想,他好想傅承焰记得这一切,他好想跟傅承焰诉说前世欠他的爱意,好想好想让前世的傅承焰不留遗憾……
泪水顺着眼尾无声滑落,傅承焰不知何时已经回身立在他身前,抬手轻柔地替他拂去泪痕。
“眠眠,别哭。”傅承焰吻了吻他仍旧噙着泪珠的微红眼尾,“你得多笑笑,你这么漂亮……”
闻声,江一眠抬眼,前世傅承焰吊儿郎当笑着的模样与此刻站在眼前的人重叠,“眠眠,你得多笑笑。你这么漂亮,笑起来岂不是天仙?哎算我求你了,让我拥有一个天仙夫人吧,行不行?”
“傅承焰……”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扑进傅承焰的怀里,紧紧抱着人,生怕一松手就没了,“我好想你……”
这句带着哭腔的话语,充斥着歉疚,后悔,想念,遗憾。
在傅承焰听来,很不是滋味儿。
仿佛他叫的名字,并不是自己。
而是……
他曾说过的,那位爱过他,却失去生命,让他遗憾一生的天使。
傅承焰很无力,他没法去跟一个死人争。
他只能温柔又有力地回抱住江一眠,尽量让江一眠依靠自己。
并期待着有一天,江一眠也能把自己当做他的天使。
佣人已经被傅承焰挥退,独属于两人的生日晚宴开启。
傅承焰把人抱进餐厅,南法风情的布置,优雅又有情调,白茉莉和红玫瑰交缠在花瓶里,缱绻非常。
桌上的冷餐傅承焰一进门就让立在一旁的佣人撤了,此刻全是热菜,都是江一眠爱吃的法式菜品。
烛台雅致,烛光摇曳,花也娇嫩。
怀中人已经止住抽泣,软软地靠坐在他身侧。
傅承焰垂眸看他,温声说,“眠眠,你胃不好,别饿着。我们先用餐,好吗?”
这是江一眠第二次这样哭,他想起上一次傅承焰也是这样温柔地拥着他陪着他,心里既幸福又酸涩。
他头枕在傅承焰的肩头,一闭眼泪水又滑落下来。没等他抬手去擦,傅承焰就用大拇指拭去了他脸上的冰凉。
江一眠更难受了。
他把脑袋深深地埋进傅承焰的胸膛,声音含糊地说,“傅承焰,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为什么……”
傅承焰心疼地轻揉江一眠的发,“眠眠,别哭了。我做这些不是想弄哭你。”他吻了吻江一眠的发顶,“别哭了好吗?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和我说,别这样。我心疼……”
傅承焰温声哄着,江一眠心里又暖又疼,他几次张开了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之后情绪才再次平复下来。
他从傅承焰的胸膛抬起头,浅棕的瞳孔盈着泪光。他仰起脸轻轻在傅承焰的唇上碰了下,“傅承焰,谢谢你。这个生日,我过得很开心。”
然后坐直身子,拿起刀叉,开始用餐。
他想起前世和傅承焰结婚五年,每一个结婚纪念日的夜晚,他们都像这样,在庄园里的西餐厅安静用着烛光晚餐。
不同的是,他如今能清晰地感受到傅承焰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像前世那样没心没肺无动于衷。
他要好好享受这一顿晚餐。
傅承焰见他情绪稳定下来,也开始放心地一边咀嚼食物,一边看他。
正餐用完,佣人推着十九层的蛋糕塔进来,又无声退下。
生日歌再次唱了起来,只是这次是傅承焰唱的。
江一眠眸中闪着蜡烛的点点星芒,与傅承焰深情对望。
在他唱到结尾的时候,江一眠踮起脚,双手勾住傅承焰的脖颈,热烈地吻他。
唇舌分开,带着意犹未尽的湿润热意。
傅承焰压下情。欲,大拇指指腹温柔擦掉江一眠唇上的水迹,“眠眠,该许愿了。”
江一眠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长密的眼睫垂下,绯色的脸颊衬得皮肤越发晶莹雪白。
他呼吸还有些乱,深呼吸几口调整后,许下十九岁的生日愿望——
希望爱人永远健康,平安,诸事顺遂。
*
晚餐后,两人漫步在夜里的海岛,江一眠趴在观景台的护栏上,看着泊在海边的游艇。
船体的灯光全亮了起来,每一秒都在流动着,光束瞬息万变,仿佛享受了一场大型灯光秀带来的视觉盛宴。
“眠眠。”傅承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一眠转身,不知何时,他脚边多了些天灯。
数了数,十九个。
“过来帮我。”傅承焰拿起一盏。
江一眠走过去,拿起灯,这才看见上面龙飞凤舞的毛笔字——
一愿,我的眠眠开心如意。
是傅承焰的字迹。
他不仅钢笔字大气好看,还写得一手遒劲有力的好书法。
江一眠心下触动。
随着打火机砂轮的声音,江一眠的心也跟着这火苗一起被点燃。
他透过天灯内摇曳的光亮看向傅承焰,温柔的眼中满含情意。
“可以放了。”傅承焰说。
江一眠收回目光,捧住天灯,举到最高处,缓缓放开手。
晚风很轻,天灯承载着傅承焰对他的祝福,被温柔的风托到月朗星稀的夜空。
江一眠仰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傅承焰喊他放第二个,才收回了目光。
每一个天灯都有一条傅承焰亲手书写的祝福语,一共十九个天灯。
所以,祝福语也有十九条——
二愿,我的眠眠永远健康。
三愿,我的眠眠平平安安。
四愿,我的眠眠岁岁无忧。
……
最后一个天灯,傅承焰把打火机递给江一眠。
“最一个我来放,你点火。”
江一眠接过,早已泪水盈眶。
“别哭,我们好好祈福。”
“好。”他哽咽道。
灯上的祝福语在傅承焰那一面,江一眠看不见。
想来应该也是为自己祈福的话,他这样想着。
嚓——
防风打火机点燃,火苗柔柔燎着灯内的方形蜡烛。
慢慢地,蜡烛被点燃,天灯透出暖黄明亮的光。
傅承焰捧起天灯,望着灯上的祝福语,眸色凝了几秒,然后放手——
十九愿,我与眠眠琴瑟百年。
所有天灯放完,傅承焰把人揽进怀里,江一眠头靠在他肩头,一起看这美景。
*
深夜,岛上海风大了些,傅承焰脱下外套披在江一眠身上,然后揽着人往回走。
“傅承焰。”
“嗯。”
江一眠一边走,一边望着海上光影流动的游艇。
“你不是一直想听我弹钢琴吗?”
“嗯,想听。”
傅承焰确实很想听,只是每次送江一眠去琴行,他都不让自己进去。想着他做事一向有理由,自尊心强又固执,怕把人惹生气,后来就没再提了。
“待会儿,我弹给你听。”说着,江一眠就朝海边走去。
一开始江一眠不让傅承焰进琴行,是怕他待太久影响自己做脱敏训练,那时候傅承焰不知道自己跟秦霄之间的事,跟自己的关系也不像如今这样,自然要避着。
后来傅承焰好像知道他回避的心思,问了十几次后就不再问了。
所以,傅承焰和他交往至今,一次都没听过他的琴声。
两人登上游艇,直接去了三层。
穿过大卧室,进入露天花园。
白色的垂丝铃兰随着海风荡漾,散发出阵阵香甜。
江一眠取下身上披着的外套,还给傅承焰。
指尖轻抚晶莹琴身,然后坐到琴凳上。
“想听什么?”他抬眸问倚在琴边的傅承焰。
傅承焰笑,“只要是你弹的,我都想听。”
“那就《出埃及记》吧,”江一眠也扬起微笑,“以你的个性,应该会喜欢这首曲子。”
傅承焰脑子“嗡”了一下,然后脑海里隐隐出现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
“那就《出埃及记》吧,感觉挺符合你目前处境的,但这首曲子重点不在磨难,而在自由。你应该会喜欢。”
指尖触键,指法迅而有力。
磅礴的前奏铿锵而起,在夜里起风的海上,傅承焰想起了年少时那些风雨如晦的日子。
他此刻才发现,自从遇到了江一眠,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记忆深处的小不点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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