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祝家人?吃东西讲养生, 精研药膳,老爷子的宅子里至今养着五六个郎中,都号称自己祖上是中医世?家。
是不是世?家姑且先不论, 但看他们把脉拟方的那个架势, 真?是挺唬人?的。
曲疏月刚从?伦敦回来的那一年,大夏天的发高热, 在医大附属院打了几天点滴都不退。
还是曲慕白去赴宴,说起自己小?孙女?的症候, 祝院长说:“消炎药用多了不济事, 不如吃点中药试试?”
曲慕白自然说好, 谢了几杯酒。
后来就派了个?大夫上门去瞧。说起来也怪, 不过三五剂药下去, 曲疏月就复了元。
慧姨啧啧称怪:“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灵, 这么快就好了。”
“没那么邪门吧?”曲疏月笑:“打了这几天的针, 也要到了份量才会见效, 不一定是喝药管用的。”
那道杜仲炖鹿筋端上来时, 余莉娜捂了一下鼻子:“阿哥,这是什么味道?”
佣人?给她?盛了一小?碗:“药材的气味, 余小?姐尝尝吧,很补的。”
祝弘文也劝说:“我妈说你身体不好,特意让我盯着你喝的。”
“这是他们家的特色,你看老爷子都九十多了,照样硬朗。”胡峰说完, 拿勺子尝了口?:“算能入口?的了。我也得喝点, 最近老是看见有白头发。”
祝弘文放下筷子, 为?他分析:“白头发有两个?原因,一是火气旺, 二是肾气不足。”
噗的一声。胡峰被严严实实烫了一下,他咳了两句:“我肾气不可?能不足。”
旁边雷谦明笑了:“答那么快干嘛?有谁说你肾虚了?”
“”
“还有你看啊,这气血旺的人?啊,一般都是浓眉。”
祝弘文说完就指了指陈涣之,一时桌上的人?都去看他。
陈涣之不自在地转了一圈脖子:“弘文,你的养生经里,有没有食不言这一条?”
另一头,余莉娜拱了一下曲疏月:“所以他气血到底旺不旺?”
当着这么多人?,曲疏月不大好意思,她?细声:“这种东西要怎么看啊?”
余莉娜提高了几分音量:“这你都不知道,看他哪方面欲望强不强啦!”
在场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下曲疏月真?哽住了。她?剧烈咳嗽起来。
胡峰也扭过头,轻飘飘一个?暧昧眼神:“您强吗?”
陈涣之朝他吐了个?字:“滚。”
他轻拍了几下曲疏月的背,问她?:“好点了吗?”
余莉娜也心虚,递上一杯温水:“怪我怪我。”
连雷谦明也凑过来:“没事吧?疏月。”
曲疏月脸被噎得通红,摆摆手:“没事,好多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走后,胡峰禁不住提醒她?:“疏月脸皮很薄的。”
余莉娜瞪他:“我当然知道了,还用你说!这不是气氛一下到那儿?了嘛。”
陈涣之冷白的腕骨拨开酒杯,他问:“你们在一起时间很长了吧?”
热气腾腾间,余莉娜想也没想地点头:“初中,还有在伦敦读研的时候。疏月在外面很乖的,不少国外的小?伙子追她?,好几次都到公寓楼下等呢。班上人?都是五湖四海凑齐的,不怎么团结,唯一齐心协力的一次,是疏月在peddington站附近被一群大呼小?叫的白teen吓哭,他们班男生合伙围上去,都要挥拳头了。”
“别说了。”胡峰笑着制止了下:“我们涣哥的拳头也硬了。”
陈涣之皱着眉,指了下余莉娜:“你接着讲,后来呢?她?没有哭很久吧?”
雷谦明根本在状况外:“伦敦那群狗崽子是挺猖狂的,我有一次晚上从?超市出来,他们”
看陈涣之凶恶的目光已?经瞪了过来,他立马闭嘴,对着余莉娜抬了一下手掌:“你说,听你说。”
余莉娜笑了一下:“没有,就是那次研学她?没有去而已?,中途回了家。月月很少这样,还有一次没去听讲座,提前回公寓是因为?”
说到这个?地方,她?暂停了一下,幽幽看一眼陈涣之。
他即刻会意,想起那年去剑桥交流,一时兴起,陪师姐听了场心理学讲座。当时一个?错眼,他仿佛看见了曲疏月,可?旁边一叫,人?又没影了。
陈涣之抬眼看说话的人?:“是因为?看到了我,曲疏月才回去的吗?”
“当然。”余莉娜拼命点了两下头:“她?最怕见到的人?就是你了。”
“我真?是”陈涣之手心里掐着烟,一支黄底细支的黄鹤楼,他说:“真?是够背的。”
胡峰晃了下手,表示这不能叫做背:“是活该。您早干嘛去了?”
“”
是啊,他早干嘛去了?
在曲疏月不明真?相控诉他的时候,在她?说以后再也别见面的时候,在她?哭着跑开的时候。
陈涣之仔细回想了一遍,那个?时候的他在做什么?
他心里只有种种自 己的委屈,种种自己的不甘,种种对曲疏月的不理解。却没有想过,更没有往深里去探究,那个?夜晚她?到底怎么了?
就这么错过了九年。
九年在任何人?的人?生里,都不能算是一笔小?数目。
年纪尚小?时,似乎每个?人?都有一层脱不掉的骄傲,那是还没有受过命运拷打的狷狂。
陈涣之想,但凡他舍下这一身没用的气性?,追上去多问几句,他们是不是就不用分开九年了?
但人?生如流水,只会奔腾不息地往前,根本没有如果好讲。
陈涣之愣神间,曲疏月从?洗手间出来了,她?笑笑:“怎么都不吃了?”
这时门铃响起来,沈容良起身点头说,我去开。
陈涣之拉过她?的手说:“还噎吗?要不要喝点水?”
曲疏月点头:“要,你倒。”
“好,我倒就我倒。”陈涣之卷起袖口?,端来一只大小?适中的折腰杯:“温度正正好的,喝吧。”
她?喝一口?就皱了皱眉:“这叫正正好啊?晾过头了,冰死掉了。”
陈涣之拿回来,刚要说他去换温的来。
他的体感温度和曲疏月不同,入口?的水、洗澡的水温度都要低一些。
对面齐声哎唷了一句:“涣哥,伺候人?的功夫不到家啊。”
曲疏月低着头笑:“他哪里会伺候什么人?的?”
“就是说啊!”胡峰撑着头看他哥们儿?忙活:“连他家岁数最大的姨奶都没这待遇。疏月,你拔头筹了。”
说笑间,他转过头瞥一眼是谁到了,立时笑就凉下来:“怎么是你?”
卢婉莹提着个?戴妃包站在桌前:“这里好热闹,也不是你的地方,我就不能来吗?”
“你能来是能来,但是我”胡峰机警地看一眼余莉娜。
余莉娜抱着臂靠在椅背上,冷脸朝胡峰:“这谁啊?你也不介绍一下。”
事主摊了摊手,只指着她?说:“这是我女?朋友莉娜,她?是谁我也不清楚,不是我的客人?。”
祝弘文夫妇请她?入座,也质问胡峰:“婉莹啊,你们幼儿?园就认识了,怎么说不清楚?”
余莉娜阴阳怪气地重复:“是啊,这么长远亲密的关系,怎么说不清楚?”
“”
余莉娜没坐多久,就说吃饱了要走,回家复习功课去。
“你哪里有什么功课的?”胡峰疑惑地问:“都多少天没见你翻书了?”
她?拿上手机,眼睛溜圆地瞪过去:“我今天想翻了,可?以吗?”
她?一走,胡峰就跟着追了出去。
卢婉莹看了看沈容良:“二小?姐,是不是我来的不对?”
曲疏月笑笑:“不是,莉娜她?本身就有事,不是因为?你来或不来,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解释很苍白。
但只能勉强为?余莉娜描补。卢家正如日中天,能不得罪,尽量不要得罪。
人?性?中包藏了无?限的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激发出来,在暗地里害你一把。
曲疏月知道自己这样的性?格中庸、善怯,但也没办法。
她?坐到最后,差不多了,拉着陈涣之告辞。
出了祝家,看她?加快速度往前,陈涣之大步追上去:“回家不用那么赶吧?”
她?回头,北风呼啸中喊了句:“我想先去看看莉娜。”
她?们两个?人?,要说不像,有些地方又像。在男女?关系上,都一样爱钻牛角尖。
曲疏月是守着一张嘴,不被逼到无?言以对了,死活不开口?的。
余莉娜则是爱发狠,被气得浑身发颤,什么疯话她?都会说。偏偏又是急性?子。
在伦敦的时候,她?和她?的初恋分手,在公寓里哭了一星期。
有一天晚上,余莉娜拉着曲疏月的手问:“明明分手的时候,我比他姿态更高,更潇洒,怎么反而我这么难过?他就没事人?一样。”
她?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
曲疏月说:“因为?你站在更高的台阶上说那些话,是为?了他能弯下腰牵着你的手走下来,但他没有。他随心所欲,所以他不遗憾,你遗憾。”
现?在想想,狠话撂得越凶的那一方,反而是对感情有所眷恋的。
真?正想要放弃的人?,只会默默走开。
陈涣之把车开进她?家院子。
刚下来,草丛间的砖地曲疏月走了两格,就听见里面吵起来了。
余莉娜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这件衣服也是我买的,你脱下来!”
“你真?这么绝情,非跟我来个?一刀两断,是吧!”胡峰的势头也不弱:“好!你还买了什么,我一并脱下来给你!”
曲疏月微微哑然,和陈涣之对视一眼,整理下包带往里赶。
她?进门时,胡峰正在脱身上的裤子,上身也只剩下一件白T。
陈涣之:“”
她?连眼睛都不敢往下看,越过胡峰站到了莉娜那一头。
曲疏月扶着她?坐下:“怎么了?就因为?卢婉莹去了你阿哥家?”
灯光下,余莉娜气得柳眉倒竖:“你倒问他呀,不是他们约好的吗?”
“这你真?是冤枉胡峰了。”曲疏月说:“你走了以后,沈容良还问她?呢,说你是来取珠宝的吧?怎么会是胡峰约好的。”
她?向着她?自己人?,但也不会搬弄是非,何况真?实情况如此。
说出来的话,反而能解决余莉娜一块心病。
那头胡峰高声起来:“看见没有?还要冤枉我吗?”
陈涣之靠在电视柜边,好整以暇地打量他,上下指了指:“什么情况?”
“还什么情况?”胡峰没好气地回:“她?要我把她?买的都还给她?。”
陈涣之忘了眼他的裤衩子:“这个?不是啊?”
“这是我妈给我买的。”胡峰捂了捂。
陈涣之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合着您浑身上下,没一件东西是自己买的?”
余莉娜还没消气:“我不管,总之你妈要你娶她?,你就去娶好了,我明天就回自己家去,我们就这样吧。”
胡峰:“什么叫就这样?”
“就是分手。”
“好好好,这么点事儿?就要分手,是不用处下去了。”
胡峰是个?娇养大的公子哥儿?,从?小?没这么看过人?脸色的,一时也昏了头。
他给司机电话:“到丁工路来接我,对,现?在。”
说完转身就走了,谁也没有拦他。
余莉娜往后退两步,跌坐在了沙发上,悄默声地抹了把泪:“你也回去吧月月,明天不用送我了。”
曲疏月坐下来,递了张纸巾给她?:“真?要闹到这地步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嗯,是没什么大事。”余莉娜擦了擦眼眶:“但我和他在一起,变得疑神疑鬼,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我不喜欢这样。”
她?读过书,受过教育,家里宠她?惯她?,前面二十年多年过得要风得风,不是叫她?为?个?男人?变成疯婆子的。
不管那个?男人?是谁,有多么高贵的出身,走在外面受多少人?追捧,都不值得她?变成这副德行。
曲疏月拍她?的背:“你做了决定我不干涉,但你既然打算顾自己,就不要难过了。”
“嗯。”余莉娜推她?出去:“快回家吧,你老公还等着你呢。”
“我到家给你打电话。”
“好。”
她?有点担心,依依不舍地走了,坐到车上还忧心忡忡。
陈涣之扶了下后视镜,等了半天没发动。
曲疏月扭过头,好奇地问:“怎么还不走啊?”
“你没发话,怕你又要下车。”陈涣之说。
曲疏月觉得好笑:“你哪有那么顾忌我的感受?以前不是我行我素的吗?”
他挠了挠眉心:“你还不允许人?有个?进步了?”
曲疏月说:“你要真?进步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安慰我吗?”
“这太难了,我安慰人?一般都只能起到一个?效果。”
“什么?”
陈涣之老实说,还有点为?难:“雪上加霜。”
“那你说两句来听听。”
车窗被锨下,夜晚的寒意涌入进来,曲疏月抖了抖,又伸手去关上。
陈涣之真?劝上了:“依我看啊,余莉娜回去也好,胡峰这小?子太听家里的,他们早晚也要分手。与其等到那个?时候来哭,不如现?在断干净。”
“好了。”曲疏月打断他:“你可?以不用说了,确实不中听。”
“”
chapter 52
余莉娜走了?三天, 音讯全无,只在?到家的那一天,给去曲疏月报了个平安。
无论这头给她发多少微信, 都石沉大海, 得不到她的回?音。
但曲疏月还是每天一个电话,聊不了?两句, 余莉娜就说图书馆里安静,不说了?。
既然她全身?心在?温书, 又不肯多交心, 曲疏月 也权且当她没事。
等她自己想沟通了?, 自然会找到她聊的。余莉娜不是会一直消沉的人?, 她知道。
在?一个多月后, 京市的柳枝开始抽出新芽, 放眼?尽是绿意的时候, 曲疏月接到了?她的电话。
是在?周五的晚上, 她刚和陈涣之吃完饭回?家。
下班后, 他们去?预约好?的medusd吃晚饭,在?二环的胡同里, 很地道的意式地中海口味。
曲疏月点多了?,吃不完,到后来?全往陈涣之盘里放。
他也扶着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别再夹了?,撑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有啊。”曲疏月摇了?摇手里的筷子:“就没?人?和我拌嘴吵架了?。”
她说完, 又担忧地看一眼?:“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怎么都没?吃多少。”
陈涣之取过餐巾, 擦了?擦嘴:“这?跟有没?有心事没?关系。关键是这?个菜的味道, 吹得言过其实了?。这?玩意儿还要提前一礼拜预约?我只能说,那些拼命写软文推广的人?真是饿了?。”
“”
偏偏这?个时候, 餐厅负责人?还拿着客户满意度调研单过来?,认真征求陈某人?的意见。
曲疏月扶着前案转过身?,手掌抵着额头。不用猜也能知道,陈涣之又要发表长篇大论了?。
负责人?问:“这?顿饭您吃得还满意吗?菜还合口味?”
“菜的味道不说了?,我不如我太太吃得多。”陈涣之点评起来?:“就说这?个上菜速度,间隔太长了?,不是很紧凑。还有就是食材的新鲜度,远不如隔壁胡同的西餐厅。希望你们多花点时间在?提升这?两项上,而不是玩花活儿。”
曲疏月低咳了?一声制止:“其实还是可以的”
“是可以,我还是会给你们打五星。”陈涣之肯定了?她的前半段:“不过这?五星是给泊车师傅的,那么窄的车位他愣能给我停进?去?,车技确实好?。”
负责人?拿着调研单,脸都青了?,还得保持微笑。
看人?家忍得难受,也是怕陈涣之再说下去?,会出不去?这?个门,当时曲疏月就把他给拉出来?了?。
这?小子能活到这?么大,全赖这?张不怎么张口的嘴,否则早被人?蓄意报复了?。
曲疏月一路都没?有理他。但想到那副场景,又忍不住要笑。
她一贯对?余莉娜讲,她是喜欢陈涣之的聪明,现在?又觉得,可能是他层出不穷的幽默。
快到家时,陈涣之泊好?车,又走到另一头给她开门:“下来?,要笑就笑,当心憋出毛病。”
曲疏月从?他身?边擦过:“谁笑了?,有什?么好?笑的呀。”
陈涣之关上门,一只手却把她抵在?车门上,头凑过来?:“不好?笑?”
男人?的气息倾覆下来?,曲疏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红了?脸:“这?是在?外面。”
好?一句大有深意的话呀。
他摸了?下鼻子:“好?,那等去?里面好?了?。”
曲疏月要推开他,但没?推动:“去?里面干嘛?我不要哦,今天身?上不舒服。”
“你就没?有一天是舒服的!”陈涣之笑着朝她喊:“每天我尽看你扭捏了?,我就该在?家里都装上监控,看你是怎么大喊大叫的。”
她羞得满脸通红,气不过来?捂住他的嘴:“在?外头说这?个,你要不要脸了??”
陈涣之拿开她的手:“我又没?和别人?说,和自己太太说怎么不可以?这?种事又怎么了??”
“不想理你。”
曲疏月说不赢他,猫下身?子往他手臂下一钻,走了?。
她直奔浴室,关上门洗掉一身?的沙拉酱味,等她洗完,头发吹到一半,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亮起“娜宝”两个字,曲疏月忙接起来?,又惊又喜:“莉娜?!”
余莉娜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月月,想不想我?”
“想啊。”曲疏月放下手里的吹风机:“我过两天要去?江城出差,正打算去?看你呢。”
“好?,你快来?,我每天复习,都快无聊死了?。”
她们又聊了?一堆别的,曲疏月舍不得挂这?个电话,就把手机放在?了?一边,开了?外音,腾出一双手来?做眼?周护理。
带着微弱电流的小熨斗刚抹上眼?霜,陈涣之就从?外面进?来?了?。
他也没?注意到熄了?屏幕但仍保持通话的手机,上来?就从?后面搂住了?曲疏月的腰,整副身?子贴了?上来?。
陈涣之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大半张脸埋进?曲疏月的脖颈间:“怎么洗这?么久?”
曲疏月的手顿在?半空,结结巴巴:“没?、没?多久吧,就快好?了?。”
“那我也忍不了?了?。”陈涣之嗓音沉哑,虎口将她的下巴掰过来?:“先让我尝一点甜头。”
“不是唔”
后面不断挨过来?的人?,身?体连挂断电话,或者?是开口解释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她。
曲疏月不作一声,连张开唇瓣迎合他都不敢,生怕被余莉娜听见不妙的声音。
她在?这?方面极其敏感,一点触碰就会忍不住嘤咛,压也压不下去?。
但陈涣之在?背后抱着她,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再大的力气也是隔靴搔痒。
那份被包裹住的欲望,早已在?磨蹭中成了?燎原之势,他怀疑,是不是拉开拉链就会蹦出来??
这?个吻炙热又绵长,却很不安静,最后曲疏月的唇齿被撬开,任由他的舌头漫卷进?来?。
陈涣之温热的唇挪到她的下颌、锁骨,灼人?的气息又钻进?她的耳朵里:“就在?这?里一次,好?不好??”
曲疏月闭着眼?,一张素白的小脸浴在?灯光下,她吐息不稳,连个不好?都半天说不出来?。
只能任由陈涣之把她抱到台上,冰凉的大理石贴着她的皮肤,一冷一热。
他抽出她浴袍的真丝腰带,作弄地往里面伸出只手,沾到一片冰凉。
陈涣之退出手来?,他笑着密密吻她:“我看你也是等不了?了?。”
曲疏月的一双瞳孔涣散着,被猝然进?来?的一道强力激得头骨一麻,止不住地往后缩。
可后面是冰凉的镜面,她的背抵上去?,再也没?地方退了?。
到后来?,竟也渐渐地不觉得冷,大概是陈涣之体内一点一滴的燥热,都一下下推送到了?她的身?上。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了?。
曲疏月张着一双闭不拢的腿躺在?床上时,看见手机上显示通话时长为六分四十五秒。
这?么点时间,应该没?有到关键步骤吧?
至少陈涣之进?来?的时候,她的手侧翻着扒在?镜子上,忍不住嗯出的那一声,应该是十分钟开外的事了?。
曲疏月的手腕微微抖着,给余莉娜发微信:「睡了?吗?」
很快,余莉娜回?过来?:「希望我没?打扰到你们办正事。」
曲疏月:「没?有,陈涣之最近有点毛病。」
余莉娜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毛病嘛肯定是有的,伊噶呼西香面孔?」
曲疏月紧张地打字:「你全听到了??」
余莉娜:「他亲得那么响!隔着屏幕都感觉像要把你吃下去?,此时一位单身?女士受到了?冒犯。」
曲疏月:「你早点睡。」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陈涣之出来?时,曲疏月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他解下浴巾,掀开被子躺上来?,翻身?趴到了?曲疏月上头。
意料之中,曲疏月伸手拨开了?他,声音很虚弱:“走开。”
“怎么了??”陈涣之又低下头去?亲她的下巴:“都道那么多次歉了?还不行?”
曲疏月懒得和他争。
那也能叫道歉吗?那叫变本加厉的剥削,资本家的嘴脸真丑恶。
他们在?浴缸里泡着那阵子,陈涣之的确在?她耳边说对?不起,可是说一下吻一下。
吻到后来?自己起了?兴,又不管不顾地将人?抱到他身?上,曲疏月不停地颤着,用力掐着他的小臂,起起落落间拉出晶莹的水丝。
曲疏月别开脸:“不是,你挡住我思考人?生了?。”
“思考什?么?”
“怎么才能安详平静地去?世?”
“”
过了?一会儿,她的腿能动了?,才慢慢往上,把脑袋挪到了?枕头上。
陈涣之放下手里的书靠过来?,关了?灯,黑暗里听见他问:“刚才我好?舒服,你呢?”
曲疏月摇头:“不舒服,感觉快要尿失禁了?。”
陈涣之吻着她耳边的发丝:“傻啊, 那是太舒服。”
这?时,曲疏月才回?过头,黑夜里看不清她恶狠狠的目光:“陈涣之。”
唇还贴在?她脸颊上的人?,回?答也是嗡嗡的:“嗯?”
曲疏月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风流种子?”
被骂风流的人?也无所谓,床上还要装什?么正经,给谁看?
他说:“你认识我的时候还是高?中,高?中就这?样?不分白天黑夜地纵欲,不得英年早逝?”
她又好?气又好?笑:“你也知道自己不分时候啊?”
“这?不是憋了?这?么些年不敢动吗?”陈涣之又开始赖皮赖脸:“结婚了?你还不让我受用受用?”
“”
曲疏月挪动身?体往他那边拱了?拱。
慢慢恢复了?理性的陈涣之:“别蹭了?,小心走火。”
“陈涣之,我口渴了?。”
陈涣之伸出手开灯:“刚才叫那么半天,早该喝水了?。”
“”曲疏月也撑着坐起来?:“我还想吃点水果?。”
“好?,吃什?么?”
最近天气干,曲疏月上火严重,她说:“都可以,不上火的就行。”
陈涣之自己也是个五谷不分的主:“我哪儿知道什?么上火什?么不上火?”
曲疏月耐心教他:“简单啊,那些不容易剥皮的柑橘类,都是不上火的。像柠檬啊,柚子。”
他受教地点头,很快又生出反骨:“但是不能剥皮这?件事,本身?就挺让我上火的。”
“客厅里有橙子,你给我切两个吧。”
//
去?江城出差的前两天,曲疏月一直在?加班。
银行的工作一直是萝卜坑,一人?占了?一样?事,开会也好?出差也好?,都得先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
陈涣之知道她忙,不去?打扰,也不肯下班。
都已经晚上七点多,他的助理想在?下班前为他清理一下桌面,却看见他站在?落地窗前抽烟。
孙助理问:“陈总,还不下班吗?”
陈涣之吐了?个烟圈,夹烟的手放远了?一些,晃了?晃:“不了?,我等我太太一起。”
“好?,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
两分钟后,陈涣之掐了?烟,靠在?转椅上给曲疏月发微信:「下班了?告诉我,我接你回?家。」
曲疏月正在?核对?报表,拿过手机回?复:「明天就要去?出差了?,还不知道几点呢,你还是别等我了?吧。」
陈涣之喝了?口茶,哄她:「谁等你了??我也在?加班。」
曲疏月:「那好?,我忙完告诉你。」
她这?一放下手机,钻进?报表堆里,指针已经走过了?三个小时,完全忘了?答应过陈涣之什?么。
曲疏月拣好?了?随身?物品,整理好?桌面,拉了?灯,拿上包走出大楼。
走下台阶时,远远看着一道熟悉的人?影过来?,西装革履。
她眯着眼?,借着路灯分辨了?一下,叫了?声:“顾哥哥。”
顾闻道转头,瞧见站在?白石阶上的姑娘:“疏月。”
他走上几步来?,单手插着兜,笑着站在?她面前:“这?么晚了?还在?单位?”
“是啊。”曲疏月捏着包,她说:“要去?江城分行检查,提前处理点事情,我怕等我走了?以后,电话接连不断打到我这?里来?,出差也出不清净,还要被下面的人?看笑话。”
顾律师听她头头是道地说着,有条有理的,不再是那个刚到的伦敦的时候,哭着说想爷爷的小丫头了?。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做工作是这?样?的,月月长大了?。”
又问:“是一个人?去?分行吗?”
曲疏月摇头:“不,和同事一起,酒店都订好?了?。”
这?时,路边一辆奔驰打了?两道冲天的喇叭。
陈涣之是狠狠摁下去?了?,也不管这?地方是不是能鸣笛,罚款他也认了?。
这?口气不出,他今天非憋死在?车里不可。
站在?台阶上的人?双双回?头。
陈涣之看得更清楚了?,背对?着他的,是西装革履,扮惯了?斯文的顾闻道。
心里的气就更不通畅了?,连风吹进?来?都觉得哽。
曲疏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老公来?接我了?,先走了?。”
“去?吧。”顾闻道陪她一起往下走:“我也和涣之打个招呼。”
那一刻曲疏月就有不好?的预感,毕竟那两声喇叭打得天怒人?怨。
但顾闻道礼数这?么周全,她也不能拦着,说你别去?了?,我老公那人?没?好?气的。这?不是先打自己的嘴么?
可事实如此,顾闻道朝他伸手时,陈涣之倒是降下车窗来?握住了?,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到底不好?看。
曲疏月面上讪讪的,直说:“你别介意。”
顾闻道摆摆手表示没?事。陈涣之的脾气,即便他没?有领教过,听也听别人?说腻了?。
那真是个不给任何人?面子的硬角色。
她坐上车,把包扔在?了?后座,一脸的不高?兴。
陈涣之发动车子,没?有看见曲疏月的表情,还一味问话:“下班了?,怎么没?给我电话?”
过了?片刻,曲疏月才哼的一声:“那你不是也来?了?吗?”
chapter 53
陈涣之单手?扶着方向盘, 在?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坐后面干嘛?”
“我怕你?。”曲疏月不看他,眼睛盯着窗外倒退的树影:“一会儿火要发?到我身上来。”
他开得很快,一只手架在车窗边:“你加完班也不给我个信, 要不是我眼巴巴在?楼下等到这时候, 你?估计就要和顾闻道回家了。”
“我和他又不住在?一起。”曲疏月莫名佩服他的语言逻辑,好笑道?:“你?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
陈涣之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很不高兴,不高兴看见你?同他那么亲热。”
“那你?也不该当?着别?人的面就那么冷漠。”曲疏月软声申斥他:“这是很没?有?礼貌的社交, 也是很让人为难的行径。”
陈涣之定了两秒钟的神, 开口时退了一步:“好好好, 就算是我刚才?甩了脸子, 我不对。那你?呢?”
曲疏月扭头去质问他:“我怎么了?路上碰到个朋友, 连话也不能说了吗?”
“曲疏月, 你?们那是说话啊?”陈涣之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盘:“他都动上手?了!”
她被噎了一下, 电闪雷鸣地惊觉, 这个举动是不是越界了, 就值得他这样?
曲疏月没?心?思再说话,更不想吵架了, 沉默了一路。
各自都在?自己的桎梏乃至禁锢里走不出来,再说下去,也只是一场激烈的价值观的碰撞,只有?把彼此?都推远的份。
陈涣之开了点车窗,开车的间隙点了根烟, 架在?窗边吸着。
他悄悄的, 看了好几眼曲疏月, 一脸的冷静不作声。
等到回了家,曲疏月率先一步下去, 没?有?等他。
陈涣之靠在?车边,抽完手?里的烟才?上楼,李董一个电话,又叫他不得不进了书房。
等忙完出来,曲疏月早已拉灯睡下了。
真睡还是假睡不知道?,陈涣之也没?有?心?情去分?辨,更不敢冒这个大不韪,伸手?去咯吱一下曲小姐。
她真会跳起来骂他是个不要脸皮的无赖。
陈涣之洗完澡,慢腾腾的,瞧着身边的动静往下躺,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儿。
原本打算的,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给她做一顿丰盛对胃口的早餐,慢慢吃着就把话说了。
他没?什么给女孩子道?歉,哄人高兴的经验,捏着太阳穴不睡,睁大眼翻了半夜的帖子,势必要在?三个回合内,把曲疏月的这口怨气?消了。
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睡前不和她深入交流也不好受,总之哪里都不舒服。
但陈涣之没?有?想到,曲疏月跟他怄气?,竟然能起得那么早。
她真是薛定谔的作息规律。起不来的时候,磨磨蹭蹭,到下午一两点都叫不醒。
这一大早的,鸡都还没?打鸣呢,她倒是先去机场了。
陈涣之也没?心?情做劳什子早饭了,冷沉着眉眼洗漱完,囫囵套上西装就出门去上班。
进电梯时碰见李牧野,老上级体恤里十足关?心?关?切的口吻:“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他插在?口袋里手?拿出来,指了指自己:“很明显吗?”
李牧野点头,往仪容镜前卯了卯嘴:“自己照照,顶着一脑门子官司呢。”
“让您笑话,昨天没?收住脾气?,吵了两句嘴,惹太太不高兴了。”陈涣之闲话起来。
李牧野笑说:“我听说陈总工昨天什么事也没?有?,还是在?办公室里坐到了半夜,就为了等太太 下班好接她。这不是挺好一件事吗?怎么还闹翻腔了?”
陈涣之摆摆手?:“别?提了,接人的时候撞见点别?的事,我没?管住自己。”
他是李牧野亲自带的人,深知这小子是个什么气?性,荣华场里纵养出的富贵公子,哪怕做了这么多年的学问,身上压了陈家二十多年的仁孝教育,也还是个疏狂落拓的秉性。
这还是第一回,李牧野从他的嘴里听到类似于自责嗟怨的字眼。这么久了,他也只听过陈涣之一味问别?人责的,何?尝有?把过错大包大揽下来的时候?
李牧野带了点探究心?:“我先前以为,你?和曲家的丫头结婚,是听从你?家老爷子的。现?在?看来又不像了。”
“是我自己要娶她。”陈涣之老实大方地承认:“不过拖赖了爷爷的虚名,要不然她哪里肯呢?”
听得李牧野哈哈笑起来,指着他说:“那就说得通了,你?也欠个人好好调停你?。”
陈涣之无奈地摇头:“她很会的,从高中的时候起,我就每天在?猜她的心?思,结婚了还在?猜。”
叮的一下,电梯应声开了,李牧野说:“揣摩太太的心?思,是每个男人的基本功课,慢慢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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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半起飞的航班,曲疏月八点就到了机场,不疾不徐地吃了一碗馄饨。
她还从没?有?给自己留过这么富裕的空档,往日里都是掐着点过安检,走路得小跑才?能赶上。
和她同行的四五个同事,都哈欠连天地坐下,拿起调羹问:“疏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啦?”
曲疏月翻着手?机说:“我定错闹钟了,反正醒都醒了,干脆先来机场等你?们。”
新调到综合部的王晓琦问:“疏月姐,怎么没?有?看见骆行长呀?”
曲疏月说:“噢,骆行和我们不一趟航班。”
旁边的涂明哲敲了下她脑袋:“想什么呢?骆行还会坐在?这里和你?一起吃东西啊?你?能吃得下吗?”
“也不是。”曲疏月替骆行描补解释两句:“他昨天先带着审计部的人过去了,有?别?的事要办。”
王晓琦第一次出这样的差,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问个一清二楚。
又觉得曲疏月虽然挂着副主任的职衔,但人很温和,从来都不摆上级的臭架子,在?办公室里坐着,不论多忙,都是一副安逸自若的样子,说话不慢也不快的,语调温柔而坚定。
她又好奇地朝曲疏月:“审计部的人也先过去了?骆行长亲自带队?”
曲疏月给她拧开一瓶水:“审计部是独立在?我们之外的,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一套制度。”
话里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不该过问的事情就不要问。就不知道?小姑娘听懂了没?有?。
一旁吃完了的涂明哲倒很明白:“告诉你?干行政工作的两点忌讳啊。一,不要过度追问领导的行踪;二,做好自己分?内的事,除此?之外都别?打听。”
王晓琦瘪瘪嘴:“好吧,不问就不问嘛。”
曲疏月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抵达江城时,已经快到下午一点。
江城靠南,气?温比京市要高几度,曲疏月坐在?车上,看见这边的小姑娘已经迫不及待换上了短裙,在?正午的日头下晃成百合卷曲花边的弧度,极有?观赏性。
王晓琦抱着包坐在?中间:“疏月姐,我们现?在?去酒店吗?”
“嗯,先放下行李,换上行服去分?行开会。”曲疏月说。
王晓琦又问:“那我们晚上吃什么?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涂明哲被她吵得皱眉,笑说:“晓琦身上还有?股大学生的清澈,你?可不是来吃饭的啊。”
曲疏月笑:“她第一趟嘛。你?第一次出差的时候,还不是缠着于主任问东问西,人家也没?有?嫌你?这么样闹。”
“就是就是。”王晓琦有?曲主任撑腰,气?焰立涨:“我也没?有?问很多。”
他们在?出差审批单上,申请的是三个标间,正好两女四男。
于主任审核的时候,问曲疏月说:“你?的职级是可以订单间的,怎么也和他们一起?”
曲疏月说:“没?事,我自己住的话,晓琦就落了单,又得多订一个房间。给行里省点经费吧。”
辛美琪在?旁边替老主任说:“嗯,蛮好。小曲这么大的格局,可以接您的班了。”
曲疏月从行李箱里拿出熨好的行服换上,头发?梳了个低髻盘在?脑后。
出门前,她伸手?绑紧了王晓琦的领花:“好了,走吧。”
男人打扮起来快,其他四个人早已经在?大厅里等她们。
“车来了吗?”曲疏月出电梯时问。
涂明哲指了下外面:“是那个吧?车把手?下面贴着我们行的标志。”
曲疏月认出那是当?地分?行综合部丰总的车子。她点头:“是,我们一起过去。”
丰瑛四十岁上下,在?分?行干了有?十五年,是个老革命了。人漂亮,办事利落稳当?都还不算,关?键是和前后几任行长都处得来,处得好。这一点是最难得的。
快到门口时,曲疏月先伸出一双手?问候:“丰总,还要您亲自来接。”
她握紧了递过来的热情:“再怎么也不能怠慢钦差嘛,这几天手?下留情啊。”
曲疏月说着哪里,领着几个人上了车。
其实她也忐忑,本来这桩差事是于主任的,但他就快退下来,手?头上一大堆材料要报,自顾不暇。
也是奔着锻炼培养下一任,才?改了指派她来。曲疏月头一回挑重担,心?里头的惶然和新奇不会亚于晓琦。
只是她镇定惯了,不会使这些软弱的情绪外露。
不过说起来,好像能叫她性格里失控的因素跑出来的,也就只有?陈涣之了。
想到那个冤家,曲疏月沉默着叹了一声,真真是个霸王脾气?。
分?行营业部的大堂经理是个新招的,刚过实习期,看见丰总带着一行人走过旋转门,她笑着问好:“丰总。”
丰瑛抬手?示意,朝着女大堂半开玩笑:“这是总行的小曲主任,不认识啊?”
大堂立马点头致歉:“不好意思,我刚来,曲主任好。”
曲疏月被弄得微微红脸:“你?好。没?关?系的,别?放在?心?上。”
女大堂看清她的脸后,恍然大悟:“喔!那个金融知识万里行的宣传片,是不是就是曲主任拍的?全行的电视都天天放的。”
丰瑛满意地笑:“就是她呀,现?在?见到真佛了吧?”
“见到了见到了。”那位大堂经理连连点头:“真人比视频里要漂亮得多。”
讲老实话,曲疏月不太喜欢这样毫无边际的奉承,不管是不是真心?的,多少总是沾了职权上的光。
但她也不能对人家讲,废话少说,一会儿检查起来,该记录的不足还是照样记录,照样扣违规积分?。
这是陈涣之对待世界的方式,不是她的。他是铁板一块,曲疏月不是。
曲疏月晃了晃头,她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出问题了,怎么样样不起眼的事情都能和陈涣之扯上关?系?
她有?这么想他吗?曲疏月低头时,悄然一噘嘴,才?没?有?呢。
那个素质不详,叫人下不来台的自大狂,谁要想他。
检查部署会议开了一个下午,大半的辰光都是审计部的人在?发?言,他们的内容比较多。
比如去年全年的信贷材料,包括对公条线和个人条线的。再比如开门红期间下拨的费用,计财部全年的报销单,全分?行中层员工的征信等等。
条条款款的派下来,听得曲疏月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她看见对面的丰瑛也是秀眉微蹙,不知道?心?里在?计较些什么,但肯定不会轻松。
会后,曲疏月单独跟丰瑛交代了几件事,让她把材料都准备好,免得明天临时翻柜子找东西,耽误大家的时间。
她拎着包,路过闵行长那间办公室时,被骆行长叫住,让她一块儿去吃饭。
曲疏月笑着应了,第一天免不掉的,该咽的酒还得往里咽,否则就叫拿大,不给面子。
好在?丰瑛是个体面又齐全的人,她们事先没?有?商量好,但却在?桌上默契地替彼此?挡酒,周旋在?一桌男性领导的身边。
这也是为什么曲疏月一直觉得,要想彻底改变这种充斥性别?笑话的酒局文化,核心?乃至有?话语权的座椅上,就必须有?女性的位置。
靠男领导是绝对做不出这种变革的,他们也体会不了女职员的困境。
曲疏月从望江阁出来,坐丰瑛的车回酒店,路上接到莉娜的电话。
她说:“月月,你?还没?有?忙完啊?什么时候来见我。”
曲疏月说:“今天肯定不行了,明天还有?一天的工作呢,周五晚上好吗? ”
余莉娜知道?她这人责任心?重。她趴在?床上,只好说:“那行吧,周五我去接你?。”
“当?然啦,你?个地头蛇还让我打车啊,跟你?翻脸的。”曲疏月点点头。
余莉娜趴在?床上,拈起一片灯芯糕往嘴里送,含混不清地说:“那是必须的,场子都给你?安排好了。”
曲疏月不疑有?他,觉得顶多也就是吃饭逛街:“都可以。你?嘴里吧唧吧唧的,大晚上吃东西啊?”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饿。”余莉娜说:“这个灯芯糕真好吃,我家新来的厨子做的,你?要尝尝吗?”
曲疏月严词拒绝:“我不吃,你?也少吃点碳水。”
她人刚到酒店,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两下。
曲疏月拿起来看,是陈涣之给她发?的一条微信。
zh:「一整天都不找我说句话吗?怎么忍的,戒过毒?」
她飞快地打出两个字:「戒过。」
那边像时刻在?等着一样,迅速发?过来一条:「很好,这种闷热的春雨天,就需要你?这样冷冰冰的态度。」
街边枯黄的梧桐叶被晚风吹拂着,从枝头飘下来,曲疏月站在?车来人往的街头,蓦地笑出声。
chapter 54
会所的庭院里灯笼高挂。
陈涣之苦等着回完后, 仍把手?机握在掌心里,另一只手?掐着烟在抽。
不知道曲疏月干什么去了,这都?过去十?来分钟, 也不见她有任何的下文。
服务生用托盘端了一瓶白兰地并两个水晶雕花杯过来。
快到藤影绰约的廊下时, 被胡峰用肩膀挡了,他把手?里的烟拿嘴叼住, 亲自接过来,说你先去别处忙吧。
手?底下的人?哎一声就走了。
胡峰安静坐到陈涣之身边, 放稳妥了, 把嘴边的烟拿下来掸了掸。
趁他没察觉, 胡峰凑了只眼?睛过去看, 手?机屏幕还?停在他们聊天的界面上, 陈涣之的大拇指过会儿就上拉一次, 看有没有新?消息。
鸿蒙的灯把陈涣之垂下的影子拉得老长?。
昏淡光线里噗的一声, 胡峰笑:“疏月不理?你了?”
陈涣之回过神, 直起?身子来往后一靠:“刚才她还?在回复我, 肯定有事?去了。”
胡峰摇了摇酒瓶,笑着往杯子里倒:“就是这么死?要面子, 怎么都?不肯认下她冷落你这件事?是吧?”
“本身就没有冷啊热的这种?事?,夫妻俩拌嘴哪还?记隔夜仇的?”陈涣之接过来往嘴里灌,很笃定的口吻。
“是吗?”胡峰也笑着喝了一口:“那倒是我想俗了,想左了。”
陈涣之这才放下手?机,他觉得胡峰哪里不对。这种?不对像隔着门窗玻璃看月亮, 头天和明朝之间, 只不过是隔了两晚而已, 但实?实?在在是变了,明明又是一样的圆, 一样的亮,可又认真讲不出是哪里生出的变故。
陈涣之笑:“怎么?分了个手?,就在我面前充起?大人?来了?”
“哪分手?了?我什么时候分了手??”胡峰说,脸色一正:“莉娜心烦,不喜欢我在身边,等她不烦了,不跟我吵啊闹的,我仍要去找她的。”
陈涣之放下杯子,一下子点破了玄机:“有你妈在中间掺和,总是撮合你跟卢家的,叫什么来着?”
他本来就心乱,如今眉眼?被烟酒气笼住,神思更混沌了,撑着头想了半天,仍没想起?来。
半晌了,陈涣之靠着椅杯吐口烟圈,他笑:“他妈的,忘干净了。就卢家那个老二?吧。”
胡峰也不催,慢慢听他说完,又慢慢地讲:“是啊,所以我已经辞了工作,赶明儿会所也倒手?一卖,打算投奔莉娜去。”
“嘶。”
陈涣之忽然被烟烫了一下,他赶紧把手?伸到酒里,那样子狼狈极了。
他玄而又玄的语气:“胡伯伯同意你这么胡搞?”
会所就算了,本来也是哥儿几个聚聚的地方,一直被家里骂是赔本生意。工作可就轻易辞不得。
他爸现?在对他还?有两三分好颜色,不外乎是胡峰现?在的职务还?算争气的缘故,在同僚们当中,他这个儿子比起?旁人?的,好了不知多少倍,起?码不给家里招祸。
胡峰双手?抱着头,仰靠着往后,抬眼?望了望月:“从小到大,做人?也好处事?也好,我都?是按着我爸妈的心思来,轨迹哪怕有一点偏了,也会很快就被他们拉回来。读什么学校,选哪一种?专业,进什么机关,到娶谁当太太,他们已经习惯了做我的主。本来我也是无所谓的,反正我这个人?一辈子成不了大器,为家里做点贡献也值了。但现?在好像行不通了。”
“怎么就不行了?”陈涣之问,有点没听懂。
“以前他们为我做的选择,不管怎么样,我除了平静地接受之外,不会觉得不高兴。”胡峰冷着脸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什么,忽而笑起?来:“可是这一次,我一想到要娶卢婉莹,后半辈子都?要和她在一起?,我很不高兴。”
陈涣之感同身受的,试着寻求共鸣:“懂了。就像我刚回国的时候,一听到我爷爷要给曲疏月介绍男朋友就浑身不舒服,想到她要嫁给别人?,我简直要疯了。”
“你那是多余担心。”胡峰瞥了他一眼?:“莉娜都?告诉我了,疏月一直喜欢你,她就是嘴犟。”
彼此沉默了片刻后。
庭院里异口同声的一句:“不行,我这周得去一趟江城。”
连个字都?不差的,说完,两个人?相视一笑。
陈涣之掐了烟,悬浮着脚步往外走,碰到唐纳言同别人?进来。
他扶了下银边镜框:“涣之,今天来躲清净?”
“没清净好躲,来喝杯酒解解闷。”陈涣之说。
唐纳言身边的那群小崽子们,纷纷调侃起?他来。
有的问他:“涣哥,结婚都?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您在这儿,被管得那么死?啊?”
陈涣之本来就烦,燥得接连掸了两下手?:“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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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的这些?天,曲疏月出现?在分行同事?的眼?中,都?是同一副模样,左手?边一台笔记本,不时敲上两行字,半边身子埋在快堆到天花板的材料里。
礼拜五的下午,她终于可以不在办公?室里坐着。
曲疏月到楼下营业厅检查,由丰瑛和网点负责人?陪同。
她打开消防门,仔细看了一下盘起?来的消防水带:“按规定,这个使用年限不能超过十?年,平时也要注意检查,不要有磨损、老化的问题,否则消防部门那一关过不了的。”
丰瑛颔首说是:“包括灭火器这些?,都?是会定期更换的,你放心。”
曲疏月又绕到自助设备区,找了一圈:“投诉建议本呢?”
网点主任赶紧拿上来:“这里,刚才我拿去看了一下。”
“要放好。”曲疏月说:“尤其三一五刚过去,人?行一直在强调保护金融消费者权益这方面,柜面和大厅都?要做好文服,投诉渠道要保持通畅。”
“知道了。”
她一路走,手?边拿了个本子写着,丰瑛凑过去看了看:“写了几条了?”
曲疏月直接亮给她瞧:“没有,就记了个无足轻重的,行了吧?”
丰瑛笑:“行,曲主任关照我们,晚上单独请你吃饭。”
“吃饭不用了。”曲疏月摆手?说:“我今晚约了朋友。”
大概五点多,她从分行大楼出来,直接回了酒店。
即便是在不肯跟家里张口的日子里,莉娜小姐出入的餐厅,也是京市最时兴,位置极紧俏的,更不肖说现?在回了她的大本营。
曲疏月知道她爱排场,等会儿说不定还?要去听场音乐会,穿着行服像什么样子?搞不好要和餐厅的领班撞衫的,分也分不出谁是谁。
她简单冲个澡,换了身足够镇场子的行头,一条宽肩带收腰的黑色中古裙,外面披一条同色羊绒披肩。
曲疏月走出浴室时,边往耳朵上戴澳白素钉,听见手?包里电话响。
她拿出来,一看是莉娜:“我好了,你人?在哪儿?”
余莉娜坐在车上,看了一眼?酒店的招牌:“就在你住的酒店楼下。”
“等我五分钟左右。”曲疏月看了眼?时间:“现?在就下去。”
“快点啊,肚子饿了。”
曲疏月走出大厅,一眼?就看见了停在门口的迈巴赫。
余莉娜降下车窗,冲她招手?:“这里。”
“不用你喊我也知道。”曲疏月坐上去,关上车门:“这里就一辆豪车。”
余莉娜弹了弹指甲:“在江城,这算什么豪车啊?我们这里人?不藏着掖着,不像在你们那儿,胡峰天天就开个帕萨特。”
曲疏月松了松身上的披肩:“那你要他开什么 ?开库里南招摇过市啊?怎么可能。”
“哎呀,哎呀。”余莉娜像忽然被戳了心窝子:“艳阳高照的天,提他干嘛,晦气。”
曲疏月往车窗外看了看,太阳已经落山,大团乌云都?走到了一处。
她故意很懵懂的口吻:“就快下雨了,哪儿来的艳阳高照啊?”
“你烦不烦?”余莉娜撅了老半天嘴:“别说他了好吧。”
司机一直往常熟路开,老道地停在一栋两层高的样楼前。
曲疏月下车时,微仰脖子看了看,整栋楼隐蔽在茂密的泡桐树中,门口的两根罗马柱高高耸立,两扇红木框玻璃门紧闭着。
如果不是莉娜带她来,光是她自己路过这里,根本不会想到是个吃饭的地方,还?以为是久无人?住的废宅子。也许哪一户远渡重洋的人?家留下来的。
余莉娜挽着她往前走:“这是江城这两年,位置最难订的餐厅了。”
曲疏月往里扫了一大圈:“看出来了,大厅里连位置都?没有,怎么会好订?”
她讲了个冷笑话,余莉娜咂咂舌:“吃饭的地方在后院呀,这里的厨子每个月就开三次火,不是熟人?不放进来的。”
曲疏月瞪大眼?睛去看她:“那他们还?挣什么钱?喝西北风当饱呀。”
她虽然不爱应酬,但在京市也参加过不少宴会,掌勺的厨子也都?是顶难请动?的。
可也没有谁像这边这么离谱,一个月才做三回菜的。
余莉娜冲她眨眨眼?:“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个等会儿,也不过就是一道菜的功夫。
那道冬瓜笋干汤端上来,曲疏月尝了一口,惊道:“燕窝的味道?”
她紧着拨了拨碗内,确实?不见半点燕窝的影子。
余莉娜笑:“现?在知道人?家的本事?了吧?”
“这怎么做的?”曲疏月抬起?头问:“太厉害了吧。”
余莉娜耸了耸肩:“我要知道不是成大厨了?”
吃完这顿饭,曲疏月擦了擦嘴问:“还?有什么安排啊?是不是就送我回酒店了?”
“哪能啦。”余莉娜拎起?包,示意她起?身上车:“带你去个好地方,包你满意。”
余莉娜带她去的是一家私人?会所,走到门口,曲疏月就被霓虹灯闪着眼?睛了。
她用手?包挡了挡:“好刺眼?。”
“那你别放下来了。”
“为什么?”
“到了里面,你更睁不开眼?睛。”
“”
曲疏月半信半疑地往里进,不过几步就叫她站住了脚。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间,摆了一艘巨大的海盗船,上面站着成排的男模。
她看见一个年轻小姑娘坐在甲板的沙发上,五六个胸肌裸露的皮裤小哥围着她热舞。
好家伙。那小姑娘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曲疏月甚至能看清她的两排牙。
敢情这里是个盘丝洞啊。
她拉了一下余莉娜,正想说,这是正经地方吗?要不我们出去吧。
但还?没说话,旁边已经有个刚进来的女孩哇了一声。
惹得曲疏月闭上嘴去看她,只听她对同伴说:“有这种?好地方,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告诉我?我以前过得都?是什么清汤寡水的日子啊。”
曲疏月:“”
余莉娜也听见了,她一脸“你看吧,别人?都?放得开”的表情:“走吧,我们就到卡座里坐一下,喝点酒。”
说着就把人?给拉了过去。
一开始就真的光是喝酒,余莉娜开了一瓶最贵的,全场男模高呼了声余小姐。
她举着杯点头:“别客气,别客气。”
曲疏月觑了她一眼?,还?以为她分手?以后一蹶不振呢,她简直不要太振奋了。
曲疏月抿了口酒,三万多也就这个鬼味道,价格里有七成是卖个场地费。
余莉娜问她怎么样,曲疏月说:“一股臭脚丫子味儿。”
“”
曲疏月看她的杯子都?没动?:“你怎么不喝呀?”
“开了酒一定要喝吗?”余莉娜说:“我就看看不行呀。”
她瞪着余莉娜:“不喝你开什么?我又不喜欢喝酒的。”
余莉娜这才凑过来,小声跟她讨主意:“月月,我最近总是不舒服。”
“哪一种?不舒服?”曲疏月竖起?耳朵,也吊起?了一颗心。
因为知道余莉娜不是杞人?忧天的性格,所以看她担忧起?来,曲疏月不免害怕。那意味着问题不简单了。
余莉娜阐述着:“说不好,总是想吃这个想吃那个的,真端到我面前了,又吃不下几口。哦,半夜还?又总爱馋嘴,上次那盘灯芯糕,我吃了八片,八片呀。”
边说她还?边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八。
曲疏月也不知什么缘故:“你是肠胃出问题了吧?有没有去医院看过?”
“没有。”余莉娜说:“改天再说吧,我不耐烦去看病的。”
但她坚持:“一定要去,明天我休息,我陪你去。”
“好好好,明天去。”
余莉娜眼?睛盯着甲板上半天了,终于忍不住起?身。
“你干嘛去?”曲疏月伸手?扯住她袖子。
余莉娜咽了咽口水:“那小妹妹在男人?堆里也坐得太久了吧?换她月经不调的姐姐上去坐会儿。”
“她姐姐谁啊?”曲疏月左右看了看。
余莉娜指了下自己:“就是我。”
“”
但她只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诘问:“余莉娜,老毛病又犯了是吧?”
曲疏月闻声回过头,正问话的胡峰没有落进她眼?里,周遭的嬉闹声也忽然消失了。
她只看得见一个背光站着的陈涣之。
他颈项修长?,喉结饱满,领带上的温莎结松了,袖口卷上去,绅士又散漫的样子。
像赶了很远的路才走到她身边,目光温柔又疲惫。
chapter 55
从那个?销魂窟里被揪出来, 余莉娜在车上不停地钳衣领。
曲疏月一脸犯了错的蔫儿样,不声不响地坐在莉娜的身边。
前头?胡峰在开?车,陈涣之靠在副驾上, 眉目间不大耐烦的, 接一个工作上的电话。
车内有一种诡异的安静。以至于陈涣之这样的低音炮骂人,也能被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你们法务部要是一周都审不完一份这么简短的合同, 就把?工资给我,我现去找一家?律师事务所都比你们的效率要高多了。”
曲疏月咂舌, 不敢想象她如果有这么一位上级, 将会过上什么人间炼狱般的日子?。
她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问莉娜说:“怎么了, 你很热啊?”
余莉娜摇头?:“我是紧张。”
“不可能吧?”曲疏月小声问:“你看见胡峰还会紧张?他又说不过你。”
据她这段日子?的观察, 自从胡峰和?她谈上恋爱以来, 身上那点臭架子?早就散了。
已经从一个?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儿, 沦为余大小姐的下酒菜, 一时?动起气来, 任打任骂也不还一下的。
余莉娜凑到她耳边:“我是看见你老公紧张,他掀眼皮看你那一下, 哟。”
“那就不必了。”听见她拖长的尾音,曲疏月把?头?端正了挪开?:“我自己会紧张,不用你替。”
“”
胡峰把?车开?到Bvlgari酒店门口,对陈涣之说:“你在这儿下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嗯, 你们路上小心。”
不用陈涣之说, 曲疏月也知道下车, 她跟莉娜道别:“走啦。”
她一副担忧的样子?:“月月,你保重。”
“”
夜里降温了, 风吹在身上一道寒意。
才走了两步路,曲疏月就拢紧了肩膀上的披肩,低着头?往前。
她也没?看清,额头?撞在一个?坚硬的后?背上,疼了才知道抬头?。
陈涣之转过身来,看见曲疏月拿手盖着头?,脸上委屈不解的神色。
他把?黑色西装脱下来,围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拉扯衣襟时?,把?她人也带到了怀里。
这过程中,他神色肃穆,始终一言不发,不像在行怜香惜玉的风月事,倒像完成他工序严整的图纸。
曲疏月仰起脖子?,正对上他的眼神,又觉得离得太近,慌忙低下头?,任由陈涣之夹着她往里面去。
等回了陈涣之预定的套房,门一关,罗马帘在倒斜角的黑色金属轨道上滑开?,一整个?幽蓝的星空投进滚滚江水里。
曲疏月还没?回过神,窗帘已经被陈涣之关上,把?一江的星光隔绝在外。
他卷着袖口朝这边走来,她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陈涣之捧起她的脸。
一层粉红悄悄从耳后?蔓延开?,她的眼睛不自觉的地乱眨:“我、我没?有在那里乱来。”
“这点子?信任也没?有的话。”陈涣之捏着她的下巴笑:“那这夫妻就当不长远了。”
曲疏月松了口气:“那你一路上都不高兴,害得我 也不敢讲话。”
陈涣之的气息近了些,氤氲地拂在她的脸上,几?乎就要吻上她:“我不高兴,是因为你接连挂落了我好几?天?。”
她的下巴被钳制住,曲疏月没?办法低下头?,只能眨着眼编谎:“我那不是工作忙嘛。”
陈涣之一秒钟揭穿她:“你不是工作忙,是对我有怨气没?消,又不肯同我讲。好像讲出来就折了你大小姐的面子?似的。”
“我哪里有啊,确实是你先不讲理?的。”曲疏月负气道:“是,我是和?顾闻道说了两句话,表示了两句关心,你作为丈夫当然可以不高兴,但能不能等回家?再说呢?他是兄长朋友,但也是不常见面的外人,叫别人误会你没?教养,你心里舒服是吧?”
她一股脑的,把?心里憋着的话都说了出来。
本来以为陈涣之会反驳,没?想到他听完,竟然漾开?唇角缓缓笑了。
曲疏月一头?雾水地问:“笑什么?”
这又有什么好笑的。
陈涣之说:“所以你的初衷,其实是怕我因为你,损坏了我一向的名声,对不对?”
哪怕他自己本人并不是那么地在意外界的评价,可曲疏月在意,她在意自己的,又因为和?他夫妻一体?,也在意上了他的。
尽管她知道他陈某人的名头?历来不好听,圈子?里大的小的,老的少的,提起他陈涣之,都说他冲出娘胎时?就带了股狂妄,不拿正眼瞧人的。
曲疏月茫然地点头?,确实就是这个?原因。只是她没?有说。
陈涣之唇边笑意更?深,眼底的情绪浓得化不开?,温润的指腹刮着她的脸。
他说:“如果那天?晚上你就告诉我,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你还在怪我呀?”曲疏月撅起一点唇,扭了扭身子?。
陈涣之说:“不是怪你。我只是想告诉你,疏月,生活不是演电影,没?有那么多起承转合,会安排男女主一次又一次的重逢,给他们机会解释清楚误会,我也不是能看透人心的神仙。有时?候一句话没?说到位,是会出事,甚至要人命的。”
她忍不住弯嘴角:“哪里就出人命了?”
可是一想到他们错过的那些辰光,也同样是因为没?说开?的一句话,就又笑不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先按不住,也许彼此同时?在靠近,他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陈涣之滚烫着呼吸吻过来,舌尖在她的唇间进进出出,勾缠着她的成为合谋。
他太过用力?,不同于任何一次的柔情,只是莽撞地想要她。
分不清是谁磕破了唇角,曲疏月闻到了舌尖上的血腥气,让她的欲望隐秘跃动起来。
陈涣之把?人扪着吻倒在了沙发上,两手生疏地并用着。
并没?有怎么样,曲疏月已经浑身抖动着,紧紧抱住了他。
陈涣之笑,凑上去吻着她的耳根:“这是做什么呢?病了?冷?”
曲疏月一时?说不出话来,回答他的是红透的白皙颈项,和?一次比一次激烈的心跳声。
这是一个?太过浑噩的夜晚,曲疏月的感官陷入昏迷。
只知道服务生进来换下那条湿透的床单时?,她泡在浴缸里,隔着门听见蚊子?大的议论声,大概就是说年轻人爱玩。
曲疏月最后?被抱起来的时?候,是看了一眼的,她知道那张床单浸满透明的水渍,有多狼藉,多见不得人。
她闭着眼不想说话了,只庆幸还好这不是在京市,横竖也没?人认识她。
等陈涣之再进来时?,曲疏月气不过,狠狠浇了他一捧水。
他没?躲过,伸手擦掉脸上的水珠:“哟呵,还有这么大力?气呢。”
“哼,你走。”
陈涣之抖了抖手里提的纸袋:“我走了啊。走了你可要光着出去。”
曲疏月皮肤很敏感,她从来不穿酒店的浴袍,每每起一胳膊的小疹子?。
刚才她让陈涣之去她住的酒店里取来。
陈涣之也才消耗了一阵体?力?,腿酸不好言语,也不愿出门,就打个?电话让哥们儿去了。
江城这边的公子?哥儿听说他大驾到了,都说他现在真是一点玩劲儿都没?有。
陈涣之嘿了声:“我怎么没?意思了?都跟你们似的,整天?的大张旗鼓就好?”
“不说大张旗鼓,你起码得让哥儿几?个?去接你吧?蔫儿不出溜地就来了。”
陈涣之懒得和?他们多说:“行了行了,你赶紧让司机把?衣服给我拿来,地址发给你。”
他把?袋子?放一边:“你还能自己站起来吗?用不用我扶你。”
“不要,你先出去。”曲疏月立刻拒绝:“不用你假慈悲。”
陈涣之说:“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是真慈悲,怎么还假上了。”
“你但凡是个?人,就不会在我身上那么”
曲疏月说不下去,只管拿一双湿润的眼眸来瞪着他。
陈涣之忍不住伸手捏她:“那会儿上头?了,还管得了那么多。”
“所以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曲疏月别过头?说。
陈涣之这会儿心情好,她说什么都肯应和?,无有不依的。
他点着头?,放下手上黑白色的纸袋:“睡衣放这里了,对付不来就叫我。”
曲疏月眼看他开?始脱衣服,应激反应上来,慌张地将双手遮捂在胸前。
陈涣之看她这样,剽了一眼过去:“干什么?我冲个?澡都不行了?”
噢,冲澡啊,那可以。
她又讪讪地放下手。
折腾到了两三点才睡,曲疏月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就昏睡了过去。
周六上午是被她订的闹钟叫醒的,上面写着带莉娜去医院检查身体?。
她放下手机,还没?开?机的状态,先踢了身边的陈涣之一脚。
曲疏月给余莉娜打电话,很意外的她没?懒在床上。
她那边很吵,余莉娜扯着嗓子?说:“我在医院呢。”
曲疏月啊了一声:“我还说我带你去呢,你自己就先去了啊?”
余莉娜这才说起缘由,胡峰昨天?和?她说了没?两句话,她就开?始猛吐酸水。
胡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脸都黑了:“余莉娜,你就算再不待见我,也没?这样恶心人的吧?”
“我不是恶心你。”余莉娜抽出纸擦擦嘴,细声说:“我是真的犯恶心。”
浴室的明亮灯光下,她一张脸寡白的吓人,像一张脆弱的宣纸。
胡峰这才发现她瘦了,一双乌黑的眼珠像嵌在脸上,显得格外大。
他软弱了声音:“怎么了?在家?还吃不好啊?”
一开?始尚且还能忍住,听他这么说话,莉娜也打起了哭腔:“就是吃不好。”
然后?她就坐着,在沙发上嚎啕哭起来,哭得抽抽噎噎,说胡峰怎么没?良心。
胡峰站在她面前,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味地任凭她开?发。
哭着哭着,余莉娜又冲到洗手池边去吐。
胡峰拍着她的背,看见镜子?照出的面孔才警觉:“莉娜,你不是怀孕了吧?”
余莉娜洗手的动作停了,她扭头?惊恐地看着胡峰:“不可能吧?”
他们一起回忆,打着细算盘往回找补,好像是有那么一次,不在安全期,但半夜忍不住还是做了。
余莉娜捶着他的胸口说:“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结婚。”胡峰抓住她飞过来的拳头?:“我们结婚。”
余莉娜清醒且自嘲地嘁了一声:“哪个?要和?你结婚?有你那个?妈都够了。”
胡峰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睛:“我陪你到江城,以后?你不会见到她。”
“真的呀?”余莉娜抬头?,猝不及防撞上他的下巴,不可置信的口吻:“你怎么会舍得你的工作啊?还有你从小到大的交际圈,和?你那对了不起的父母。”
胡峰说:“工作我可以再找,交际圈也能够再建,父母更?不用担心,亲情是怎么都斩不断的。”
余莉娜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灯光将他真诚的面目照得纤毫毕现。
还和?他提着行李箱出现在她家?门口一样,也认真地看着她说,莉娜,我无家?可归了。
她叫起来:“你还来真的啊你。”
胡峰点点头?:“嗯。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啊?”
他箍住她的腰,一个?字一个?字戏谑地说:“以后?吵架,真不能再给我扒光了扔出来,我在这里没?几?个?熟人的,会冻死在街上。”
余莉娜噗嗤一声笑出来:“好。”
曲疏月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听完了,她也笑:“胡公子?这是豁出去了啊。”
“嗯,他豁出去了。”余莉娜吸了吸鼻子?:“我也不能怂,叫他白白做牺牲。”
曲疏月听着这话不得劲:“什么叫做牺牲?娶你是他的福气好吧。”
余莉娜说:“好了好了 ,我在排队检查呢,不和?你说了。”
曲疏月挂了电话,直挺挺地躺下来接着睡。
身边陈涣之拱了过来,眼睛都没?睁开?就来抱她:“和?谁说了这么半天??”
她打个?哈欠:“莉娜,她在医院,我问了两句。”
陈涣之拍拍她的背:“我们再睡一会儿就起来吃早餐吧,饿了。”
“不要。”曲疏月把?被子?一蒙:“这几?天?太累了,我要睡到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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