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组织里干了这么多年, 别说基安蒂了,就连伏特加都没见过自家大哥有一天还能亲自教人的。毕竟琴酒在这方面没什么耐心,就算是以前被指派到训练营里指导新人, 也是两招就看出对方的天赋,然后直接把一些“放不上台面”的废物送尸体回收站回收去了。
“我有个疑问。”
因为害组织损失了好几亿,继差点被送去为组织的伟大研究事业掏心掏肺后, 再次回到这里的龙舌兰老实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 看着可乐酒的脸色。
“可乐酒不是能自我恢复吗, 怎么他身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飞鸟和也吊着绷带,没事实说出口,只是幽幽地回头看他:“再给你个机会。”
龙舌兰:“……”
龙舌兰:“虽说我们伟大的可乐酒能自行恢复, 但琴酒果然还是下手太重了, 伟大的可乐酒是不会有错的, 这一定是琴酒的错。”
龙舌兰这话说得熟练, 在旁边的苏格兰同情地看他一眼, 不明白他到底在朗姆那里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组织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短短几天就能把谁都不服的顶级杀手训成这样。
苏格兰收回视线, 他默默地想, 要是有一天自己沦落到和龙舌兰一样的境地,还不如自行了断,早日超生。
“今天把你们聚在这里,主要是集思广益。”得到满意的回答, 飞鸟和也点头。他坐在自己的专属座位上, 十指交叉,摆出一副深沉可靠的模样, “来,伏特加, 你和琴酒最熟,你先说说他有什么弱点。”
伏特加不知道。
伏特加想自杀。
还有哪有人问别人弱点是把所有人聚在一起问的啊!你是想分裂组织好有朝一日谋朝篡位吗!
伏特加在心里小声吐槽,有了龙舌兰的先例,现在也不敢随便给琴酒打电话告状了。
“……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训练早日和大哥打成平手。”此时还不知道飞鸟和也身上的伤是真伤,伏特加的声音更小了点,委婉地在众人的注视下发出建议,“你看,从昨天晚上六点到今天早上四点,你都能不用异能在大哥手底下扛过十个小时了,明天说不定就能扛过十一个。”
怎么的,每天多一个小时,那等他回警视厅,黄花菜都凉了。
飞鸟和也:“哦。”
飞鸟和也:“你废了,下一个。”
别人都提出建议了你倒是好好听啊!
不知道飞鸟和也的真实目的,伏特加内心的小人抓狂地咆哮,他将视线投向旁边的苏格兰,可苏格兰充耳不闻,打定主意不要加入这场混战。
然后他就被点名了。
“苏格兰,你看上去比较聪明,给你五分钟发言时间。”
苏格兰:……
原来看上去聪明是件倒霉的事吗,那早知道他就走和可乐酒一样的卧底路线了。
苏格兰有口难言,他要是知道琴酒有什么弱点,早就汇报给公安了,还用等到这一天。
“如果能看到档案的话,说不定可以从童年阴影入手。”为了不到和龙舌兰一样的下场,苏格兰板着张脸,努力地绞尽脑汁,“不过我们没有调动档案的权限,需要的话你可以问问boss。”
这句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但飞鸟和也最后还是把这条建议也pass了。
原因是他发现每次给boss写信,boss都会原封不动地转告琴酒,飞鸟和也气得上次打电话去谴责了一小时,没过多久琴酒就捏着他的脑袋,警告他下次不要为这种无聊的事打扰首领。
“……你还真敢建议啊。”爱尔兰语气复杂,想起论坛里那些对苏格兰的赞赏,对后者的尊敬顿时更深了点。
“我还听着呢,爱尔兰。”
飞鸟和也转移视线,再次抛出这个死亡问题。
“你上次的遗书兜兜转转寄到我这里了,不想社死的话就快点开动你的大脑。”
这已经不是社不社死的问题了。
爱尔兰平静地看了一圈周围的同事,超脱地闭上眼睛。
没想到组织有一天团灭是因为这个,他在地狱里一定会为下一批受可乐酒折磨的人祈祷的。
“没有弱点就创造弱点,你们说他会不会有个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
……这更不行了吧。
伏特加无语。
就算大哥有兄弟姐妹又怎样,找回来让大哥测测这一批新到的子弹好不好用吗。
“没点诚意。”飞鸟和也冷哼,听完后把爱尔兰也跟着pass,“我看你遗书里都不提你自己的兄弟姐妹,你怎么不说让我把琴酒父母找来呢?”
大门处传来解锁的声音,爱尔兰瞳孔地震,心想可乐酒总不能真把琴酒父母找来了吧。
然而大门打开,莱伊和波本挑了下眉,不明所以地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大厅。
飞鸟和也稍稍后仰:“不是说在盯着雪莉吗。”
“还有其他人在。”莱伊不甚在意地回道,注意到现场紧张的氛围,“况且你都给我发邀请函了,我当然要过来一趟。”
波本冷笑,同样拿着邀请函:“花言巧语。”
波本和莱伊是刚刚在大门口碰到的,他们两个这几天都不在基地,刚见面就互相阴阳了几句,最后吵架的内容发展为“你是不是FBI”“我看你像日本公安”“你心虚了吗”“说别人心虚的人才心虚”。
眼看要错过约定的时间,波本和莱伊默契地闭嘴,决定先把这次的话题存到下次再吵。
“什么邀请函?”基安蒂抓住关键词,好奇地问道,“可乐酒,你还腾出时间做了邀请函?”
伏特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还要表扬他合理利用时间,时间管理大师吧?
深刻领悟过基安蒂的双标,伏特加望天,俨然已经放弃了挣扎。
“网上找了个生日的模版。”飞鸟和也答道,向基安蒂展示了自己的ps技术,“《琴酒弱点探讨大会》,我标题想了一分钟呢。”
这八个字五秒钟都多余,但基安蒂还是配合地点头,夸赞他标题取得简洁明了。
“这怎么取得像是我们来参加会议是为了掰倒琴酒一样。”卡尔瓦多斯开口,发现盲点,“换句话说就像卧底大会,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
一次就够了!你还想参加几次啊!
伏特加咆哮,逐渐看不到组织的未来。
相比之下,还是波本正常点。
他微笑,和旁边的莱伊说话:“听到了吗,卡尔瓦多斯说你是卧底。”
卡尔瓦多斯:“不是,我是那样说的吗?”
莱伊勾起唇角,不甘示弱:“那和一群卧底待在一起,波本,你又是什么。”
卡尔瓦多斯:“好了,你更过分,这下把所有人都打成卧底了。”
威士忌三人组三个已经疯了两个,苏格兰一言不发,光是坐在那里就受到了无数崇拜的目光。
怎么说呢。
取得他们信任的方法真是既简单又不简单的,苏格兰语塞,甚至都不知道回去以后自己的报告要怎么写。
“偏题了!”飞鸟和也提高音调,“不是找你们来吵架的!我可是来找你们干正事的!”
他这一副[只有我是正经人]的表情,反而弄得伏特加不自信了。
贝尔摩德轻笑:“可乐酒,以你的性格,不一般都是直接问琴酒的吗,这次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方法。”
“这个问题问得好。”飞鸟和也回答,“大哥说他只接受物理攻击,不接受精神攻击,所以一开始教我射击时戴上耳罩就再也没摘下来。”
贝尔摩德:“他真的是那样说的吗?”
飞鸟和也:“他说我再多说一句就把我的嘴用线缝上。”
慈母手中线,游子嘴上衣。
在飞鸟和也昨天给琴酒朗读完这首诗后,琴酒就冷着脸给他来了个单手过肩摔。
接收不到精神攻击的琴酒强得可怕,飞鸟和也身上的伤口崩开几次,本想用治疗为借口进行逃跑,结果刚踏出一步就又被琴酒拖回了训练室。
斯巴达教育,和训练出彭格列十代的那位世界第一杀手有的一拼。
贝尔摩德:“听起来的确像gin的作风。”
贝尔摩德:“可惜我也不知道他的弱点,你把boss绑了,他可能打你的时候还会犹豫两下。”
飞鸟和也不说话了。
他一不说话,伏特加的眼球就吓得差点掉出来。
“干什么!你干什么啊贝尔摩德!你没看到他真的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了吗!”
贝尔摩德耸肩:“我记得可乐酒一开始是叫莱伊教他,gin既然把他领了回去,估计也是boss的意思。”
伏特加沉吟,还真的信了:“……不能吧,boss这么恨大哥啊。”
伏特加面部的肌肉抖动,看着飞鸟和也站起身,把事先准备好的邀请函一封一封补上。
“来来来,都有份,我还给你们写了名字,贴心吧。”
要不是知道这小子对篡位没兴趣,伏特加就真以为他要贿赂大家叛变了。
伏特加心情复杂地接过烫金的邀请函,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大门又一次传来解锁的声音,以为是哪个被邀请来的倒霉蛋,这次大厅里的众人头也不抬。
直到鞋底拍打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琴酒站在飞鸟和也旁边,淡淡地问了句“叫我来看什么”。
伏特加冷汗直冒。
爱尔兰吹起口哨。
龙舌兰原地打坐。
只有聪明的可乐酒计划好一切。
“看他们拉帮结派,无法无天!”飞鸟和也发挥演技,痛心地闭上眼睛,发出谴责,“你看,只有我在干实事,我不训练了,警视厅那边没我不行。”
琴酒的视线扫过伏特加手上的请柬,甚至不需要怎么努力,就能看到那加大加粗的八个大字。
伏特加:“大哥!你听我解释大哥!”
飞鸟和也打断他的话,举起被绷带包绕的右手。
“颠倒黑白!巧舌如簧!大哥!你不要听他讲话!请苍天!辨忠奸!”
“……”琴酒沉默地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他忍了一会,最后也没有发火,反倒露出个阴森森的笑容。
“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早点回到警察堆里?”
飞鸟和也:“你说的不对,我都说了我是为了好好工作,早日拿到名单为组织做出贡献。”
一天过去,琴酒早就调查到他是因为那个叫牧野的警察受伤的了。
“在他结束训练前,谁也不准和他讲话。”
伏特加闭嘴,对上大哥看傻子的眼神。
废物会传染。
看到组织的现状后,琴酒确实改变了主意,把自己的其他任务都按序推迟。
他抬手,提着不断抗议“凭什么不和我讲话!”的飞鸟和也往外走。
半个月的训练时间缩短到三天,波本听见琴酒有关“让你学警徽,没让你和警察待一起”的威胁。
……这家伙的状况三天过去真的能活下来吗。
波本心情矛盾,竟生出了几分对可乐酒为保护其他卧底信息而做出的努力的敬佩之情。
然而飞鸟和也大声:“都说了不是为了和警察待在一起!那里的食堂好吃多了!你让我在基地里弄个厨房我就不捣乱。”
刚升起的敬佩之情又灭了下去。
波本慢吞吞地移开目光,心想敬佩早了。
那个叫太宰治的怎么做到的,他果然还是无法跟上可乐酒的思维。
第32章
要不是boss的命令, 琴酒其实也不想管他。原因是飞鸟和也从伏特加那学会了告状的本领,一有什么小事就给boss打电话,就比如这次的厨房什么的, 乌丸莲耶甚至都没有思考,直接说了句“他想要就随他吧”。
当然,boss的回复琴酒并没有告诉飞鸟和也本人。毕竟可乐酒是得寸进尺的类型, 如果答应了这一次, 想必用不了多久, 好好一个基地就变成团建圣地了。
起初琴酒还对组织里除飞鸟和也以外的其他人抱有一点微乎其微的幻想,直到上次龙舌兰在检讨里写他想辞职去做脱口秀演员,原因是发现和飞鸟和也吵来吵去还蛮好玩的, 再说他都去讲脱口秀了可乐酒总不至于追过去害他。
本来都坐上了去欧洲的飞机, 琴酒看到这份检讨瞬间火冒三丈。
“我又没有污染别人的思想。”
躺在训练室地板上躺尸的飞鸟和也反驳。
“是他们的意志不够坚定, 应该从自身问题进行反思!”
“还有!”他坐起来, 不知道从哪弄了个喇叭, “不让别人和我说话真是太过分了!这真是职场的霸凌!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扭曲!”
最主要的是这个状飞鸟和也其实也告过了。但boss没像以前一样纵容他, 只是说“琴酒一定有琴酒的考虑”。
如果对话到这里终止, 飞鸟和也倒也可以理解,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要争取什么,单纯就是自己不好过也见不得别人好过罢了。可boss那边安静了一会,又说“真的坚持不下去也可以让波本来接你”。
和波本有什么关系?
飞鸟和也警惕,总觉得boss联合琴酒在给自己下套。
“要不然我们还是谈谈之前伏特加说的卧底的问题吧。”
话题转变得太快, 令琴酒都忍不住侧过脸去看他一眼。
“怎么, 现在不用你没力气当借口了?”
飞鸟和也缓慢从地上爬起:“谁一天之内爬五次山都会没力气的。”
美名其曰锻炼体力,飞鸟和也爬到第二趟就不想爬了, 结果一坐下就有颗子弹落在脚下,飞鸟和也抬头, 那时沉默地和坐在直升机上悠闲自在的琴酒对视。
可恶的琴酒,一定是知道他现在用不了异能才敢大摇大摆地坐直升机,为了排除他以前一个不爽就乱用异能的可能性,日本基地这边直升机本来都快荒废了。
琴酒冷哼,对飞鸟和也的说辞不屑一顾。
“是你太弱了。”
哪有人平时过一条街都要坐车去的。
琴酒认为这都是一开始朗姆太过溺爱可乐酒的缘故,这才让他养成了到处蹭车上班的毛病,所以体力也跟着越来越差。
最近就更是变本加厉。
自从到警视厅那边以后,飞鸟和也就开始各种推脱组织的任务,警察那里又没有什么需要因为躲避危险乱跑乱跳的场合,往办公室一坐这一天就跟着结束。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卧底是谁的问题。”飞鸟和也不满,他关掉了自己手上的喇叭,打开房间里的换气按钮,“你好可疑啊gin,每次和你说这个你就转移话题,该不会其实你就是最大的卧底吧?”
琴酒:“……”
这已经是今天琴酒不知道多少次忍下来自可乐酒的精神污染了。他隐忍地闭眼,都能猜到他如果顺着可乐酒的话说下去是什么下场。
和可乐酒探讨卧底等于慢性自杀,琴酒上次听到他和朗姆探讨怎么解决卧底的问题时还没有这种教训,直到可乐酒说组织卧底多都是组织风水不好,建议大家去烧香拜佛,实在不行绑几个和尚回来给大家超度一下。
人都还没死呢他超度什么!
琴酒回忆到这里,这次换了个策略:“你不是说你自己是卧底吗。”
飞鸟和也面不改色:“我开玩笑的,你一点幽默感也没有。”
“那你想问什么。”琴酒观察着他的动作,“你什么时候真的对卧底感兴趣了。”
飞鸟和也双手交叉,一本正经:“我今天给boss打电话的时候,boss说可以让波本随时来接我。我仔细一想,波本加入时间又不长,他这么说肯定是你总在boss面前提到波本的缘故。”
琴酒眯起眼,没有反驳他的污蔑,倒是想看看这家伙到底能推理出什么东西。
然而飞鸟和也把桌子一拍,露出个自信的笑容。
“波本和你又没有仇,所以你肯定不是去说波本坏话的。根据我严谨的推理,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你是不是想让我把波本让给你?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肯定是要污蔑波本是卧底,然后趁波本痛苦的时候离间我们的关系。”
“我告诉你,你休想,我才不要伏特加当我的搭档,我的福尔摩斯全集可不是白看的!”
琴酒面无表情,怀疑他看的福尔摩斯是盗版。
好消息,波本对可乐酒而言的确有那么点价值。
坏消息,和波本待久了,可乐酒的脑子更差了。
这么说来,想听听可乐酒能推理出什么的他自己脑子可能也有点问题。
“和波本没关系。”
短暂地怀疑了一下自己的思维是不是也受到了可乐酒的影响,琴酒面色阴沉,直接切入正题。
“你谈论卧底的时候,一定要把波本的窃听器带在身上吗。”
飞鸟和也倒是没料到琴酒能发现这个。但他冷哼一声,已经习惯了理不直气也壮的说话方式:“你懂什么,这是我从警察那里学到的,要留下犯罪证据,免得以后有人给我乱扣帽子。”
该警察呢。
琴酒懒得再和他在这方面纠结下去,也没告诉对方再失联几天警察就该把他通缉令发电视上了。
不过这对组织来说倒是好事。免得可乐酒再同情心泛滥,为了什么警察ABC再受点什么伤损失组织的利益。
“好了,现在关掉了,可以谈了吧。”
见琴酒不说话,飞鸟和也配合地把窃听器从身上摘下来。
“我知道你前几天偷偷去了警视厅一趟,你都在那里找到了什么。”
“一份档案。”
琴酒没什么感情地陈述事实,下意识地试探可乐酒的态度。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好哇,boss让你去拿名单,你去翻别人档案干嘛,还说我摸鱼,你不是也摸鱼。”
琴酒血压又高了。
他的额角青筋直跳,不过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因为他当初回来后的确没向boss汇报这件事,这和他的任务无关,注意到那份东西也只是琴酒作为杀手的直觉而已。
如果没有重要信息,警方完全没有理由花大力气加密一份警校毕业生的名单。
想到这里,琴酒又看了飞鸟和也一眼。
掌握所有情报,能令警方提前预料到组织的行动而做出准备的人,除了他和朗姆外,还有可乐酒这个存在。
要说可乐酒是警察,那琴酒是不相信的。
但这家伙的脑子有问题,被什么人策反或者套话也不是不可能。
“手机,拿出来。”
时隔这么久,琴酒终于抓住了他的一条尾巴。
戴着手套的手伸到他的面前,飞鸟和也抬头,对上琴酒的眼睛。
“再装傻就继续去爬山。”
“可乐酒,我记得你有两部手机。”-
距离飞鸟和也失踪已经过去了五天。在搜查一课的办公室里,安达警视反复研究着那份视频监控。复原的录像有些模糊,可能是谁在他们拿到监控前就动了手脚,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飞鸟和也退到了窗口,然后毫无预兆地将被人从楼上扔下来的牧野拉住。
在普通人眼里,这当然是拯救同伴的好事。
可安达警视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其中一项就是为什么加藤能提前预料到牧野会被扔下来。
据那些从大楼里逃出来的警察所说,加藤应该是知道牧野被看不见的东西袭击的事情的。可即使眼睛看不到,少年接住攻击的手段依旧很巧妙,安达警视皱眉,光依靠目前的信息无法解释这一点。
碰巧?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碰巧。加藤要是运气好到这种程度,光是买买彩票就发财了。
“牧野还没有醒的迹象吗?”
“是。”旁边等待的警官低头,对于这样的结果表露出不甘,“内务省的那位加藤长官也联系不上,我认为这种情况下,应该申请搜查令,全力追捕他们二位。”
治疗牧野病情的是东京有名的外科医生。事实上他对牧野还活着这件事也表达了不可思议,毕竟牧野身上的所有脏器都受到了伤害,甚至还有子弹从重要的血管穿过——换做一般人,可能两分钟不到就停止呼吸了。
在警方到达前,和牧野待在一起的只有加藤本人。
安达雄平起身,做出自己的猜想。
“你先回去吧。”他说,“我要先和松田还有萩原谈谈。”
“但是……”
“没有明确的证据的情况下,直接推断一名警察是嫌疑人,这会直接断送掉他的职业前景。”
安达警视抬眼,打断身边警官的话。
“我倒是想问,在加藤过去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把牧野一起带出来。”
旁边的警官张了张口,最后沉默地握紧拳头。
答案是他太害怕了。
他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太多,一心只想着寻找支援,直到加藤在门口将他拦下,问他牧野在哪……
“抱歉。”他说,“我现在叫他们进来。”
虽说不是同一个科的,但在警视厅里,也就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他们两个私底下和加藤交流得比较多。
安达雄平烦恼地揉了揉眉心,看向手边他们两个的档案。
警校鬼冢班毕业,同期的两个同学资料被层层加密,就算是他也没有权限打开。
“安达前辈?”
率先推门而入的是萩原研二,他看上去像是刚从任务里回来的,身上的防爆服还有一半没有脱下。
松田阵平手上提着头盔,进门时首先扫视了周围一圈。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失踪,松田阵平当然不会注意不到。但搜查一课的事情不会传到专案组以外的人耳朵里,安达警视不说,他对那天狙击案的了解程度也只局限于电视上的报道。
“听说你们组有人受伤了?”
“你就直接问受伤的是不是加藤好了。”
安达警视坐回椅子上,没有多少迂回的打算。
“不是那小子,受伤的是牧野。我把你们叫过来,其实也就是想问问加藤最近有没有给你们打过电话。”
“小加藤的手机几天前就关机了。”萩原研二回答,观察了会安达警视的表情,“一开始还有人接过一次,不过那边没有发出声音,不知道是误按的还是什么。”
安达雄平神色严肃,立即想到了关于加藤失踪的最坏一种可能。
那个对牧野做出这种罪行的组织,在他们的支援到达前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加藤带走了。
那么唯一的情报来源就是比他先一步去到现场的帽子少年和某位自称“安室透”的人。
安达雄平这几天思考了很久,这才想起对方的名字。
根本不是什么安室透,他之前给他颁发毕业证书的时候,上面明明写的是降谷零。
然而不管他怎么纠缠警察厅,他们都不承认有降谷零这个人。
那就退而求其次呗。
安达雄平想。
松田和萩原的嘴总不可能比警察厅还严吧。
然而就在安达雄平问起他们是不是降谷零的同学时。
这两人对视一眼——
萩原研二:“我不认识。”
松田阵平:“没听说过。”
萩原研二:“不过这个叫降谷零的和小加藤有什么关系?”
松田阵平:“他们两个也出现在前段时间的狙击案里了吗?”
萩原研二:“怎么不说话,不会真被小阵平说中了吧?”
你一言我一语的,安达雄平听着他们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是不认识不知道吗。”他说,“都不认识不知道了,你担心他们做什么。还是说我看上去是坏人啊?瞒我瞒的这么死。”
萩原研二:“……”
青年叹了口气,做出妥协。
“zero怎么了?”
“和松田说的一样。”安达雄平把电脑一转,屏幕上立刻出现了那天餐厅里降谷零的脸,“我怀疑他和加藤同时在执行某个秘密任务,应该和这次的袭击有关。”
可能是注意到了摄像头,降谷零那天戴了帽子,从监控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张脸。
即使是这样,松田阵平依旧认出这就是当初学校里给自己一拳的家伙。
“我知道您的意思。”
萩原研二看完了监控,沉默半晌后认真说道。
“但毕业以后,我们和zero也没有联系。”
安达警视淡淡地“嗯”了声,对此倒也不怎么意外。
“公安那边说,前几天有人秘密闯入了档案室。虽然现在还没有线索,但如果真被闯进去的人找到了什么,加藤和降谷现在的处境就很危险。”
“你们两个也注意下,有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然后呢?”松田阵平忽然问。他直直地迎上安达雄平的视线,问出了那个问题。
“如果确定他们有危险,警视厅会做出行动吗。”
安达雄平答不上来。
按理说,他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只能说,我们很少会为了一两个卧底出动大部分警力。”男人的嗓音平静,站在身后的警徽前,“所以安全起见,为了防止卧底因为私人感情行动,一般来说,卧底在同一个组织的警察都是相互不认识的。”
“我不知道降谷和加藤是什么关系,你们应该也知道,就目前而言,最好的情况是行动结束后,降谷秘密将他带了回去。”
当然,这也只是安慰人的话了。
安达雄平很清楚,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加藤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不能让技术部进行定位吗。”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分析了下形式,“就算只有大概的位置也好,小加藤四天前还接过我的电话,那时候的信号位置总能找到吧。”
“早就试过了。”
安达警视摇头。
“定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那小子的手机不知道装了什么,信号跳了好几座信号塔,最后跳到俄罗斯去了。”
太过严谨有时候也是件麻烦事。
安达雄平越想下去,就越觉得加藤身上的矛盾点很多。
那小子果然还是装傻的吧,等他把这小子找回来,迟早揍他一顿。
“为什么不能联系这个人?”
一个不留神,安达雄平转头就看到自己的鼠标落在了松田阵平的手里。
卷毛警官是个行动派,直接将监控里中原中也的身影放大。
“他不是警察吧,牧野的笔录里好像有他的信息。”
安达雄平:?
安达雄平:“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警察?”
松田阵平:“加藤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马上就回过了头,如果这家伙是警察,那小子是肯定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何况他身上的每一件饰品都价值不菲,再加上现在是夏天,他外出的时候却还戴着手套,只有要隐瞒自己手部特征的人才会这么做,又或者……”
松田阵平停顿几秒。
“或者是动手的时候会弄脏双手,在一些凶杀案里,犯人为了防止留下指纹也会这样做。”
“不过结合他的穿着,还是黑手党或者□□的可能性更大。”
等等,怎么就还弄出个黑手党了?
意思是他堂堂一个警视,不仅没有阻止部下受伤,还把黑手党眼前放跑了?
安达雄平语塞,稍微有点想辞职。
而且按松田阵平这个说法,那牧野做的笔录也失去了意义。哪个黑手党还会真的在警察的笔录上写真实地址啊。
安达雄平头疼得不行,把部下从门口叫进来,让他把监控再拿去技术部那边分析一下,看看资料库里有没有登记的黑手党和这人对得上号的。
不对,降谷是不是也做了笔录来着?
安达雄平犹豫,他调出牧野做的笔录,当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面拨打了上面的电话。
要不然碰碰运气呢……
万一留的真的是真实号码呢……
电话那头响了几声,就在安达雄平叹气,以为不会有人接的时候,那头却传来了轻微的咔哒声。
“不买保险,谢谢。”
降谷零的速度很快,出于礼貌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安达雄平打出个问号,不知道这个号码究竟经历了什么。
然而松田阵平的动作比他还要快一步,青年沉着张脸,从安达警视的手里抢过手机。
“谁让你买保险了啊!其他的号码不接!就接这个是吗!”
曾经被可乐酒害得一天接了八百个推销电话,降谷零刚按下接听键就被曾经的同伴吼得莫名其妙,他再次看了眼手机屏幕,确定备注的的确是保险公司的名字。
他这个手机什么时候存了松田的号码了?
不对,他这个手机什么时候落到可乐酒手里,还把松田的号码备注成卖保险的了?
“……松田吗。”降谷零看了眼旁边的苏格兰,将手机放回车上的置物架时开了扩音,“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可……和也跟你说的?”
松田阵平半月眼:“什么可不可的,你自己填在笔录上的东西都忘了吗?”
降谷零沉默,收到幼驯染怀疑的视线。
不是他啊!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不严谨的事!
“那大概是和也改的吧,我填的是空号。”降谷零说完,又补充一句,“是警视厅那里出什么事了吗?抱歉,我现在……”
“警视厅前几天有人跑到了档案室里,你知道吧?”松田阵平沉声,不顾安达警视的阻拦,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了对方,“加藤还好吗,我看他流了很多血。”
降谷零踩下刹车,把那句“我稍微有点忙”咽进肚子。
他想起几分钟前窃听器被飞鸟和也捏碎的事,也不太清楚那边的情况。
“你还真和他交上朋友了啊。”
松田阵平:“……什么叫真交上朋友。”
松田阵平:“虽然那家伙惹人生气了点,不会看眼色了点,还爱发疯了点。”
“但有时候还是很认真的。”
降谷零轻笑,几乎可以想象到松田阵平说这句话的表情。
“喂,你不会是在嘲笑我吧?”听出降谷零的意思,松田阵平没好气地说,“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那小子……”
【“我不知道。”】
那天公寓里,少年低着眼睛的表情历历在目。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但是!波本!我也是有朋友的!”】
碧色的眼睛亮亮的,波本有时候觉得飞鸟和也的确像只在阳光下的小鸟。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摊开手,即使掌心被啄得发疼,但依旧会纵容对方在掌中蹦蹦跳跳一样。
前几天行踪不明的,基地里只有琴酒。
如果和也是为了这个事情摘掉了窃听器……
反正如果和也逃不掉,那他大概也逃不掉。
光是躲避是行不通的,掌握第一手情报的方法是主动出击。
“啊。”降谷零抬起眼,接上松田阵平的话,“虽然和也他幼稚了点,有些方面迟钝了点,但的确帮了我很多忙。那家伙是个笨蛋,一下子很聪明,一下子又连别人让他和我相处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
紫灰色的眼睛抬了起来,降谷零动作自然地调转方向。
“没有嘲笑你的意思。”降谷零说着,马自达在马路上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拐了个弯,“毕竟和也对我来说……”
后辈?朋友?搭档?
降谷零被阳光晃了下眼,想起刚来日本基地这边时可乐酒针对他的原因。
据说是因为他们两个都长了一头金发。
降谷零忍不住笑了笑。
“没有担心他的必要,那家伙的精神很好。不过要是你们以后见到他,麻烦和他强调一下生命的重要性。”
松田阵平:“你自己怎么不说。”
“就和萩原姐姐让萩原开车的时候小心点一样,你看他听了吗。”
降谷零挑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松田阵平的脸色更差了。
萩原研二好奇,问zero说了什么。
松田阵平往外走,语气表面平静:“炫耀了一遍他和加藤比我们熟,大概就是说加藤像他弟弟一样的事。”
萩原研二打出个问号。
什么弟弟哥哥的,小加藤的三个哥哥不都是人渣吗?
他看着松田阵平去停车场里把车开了出来,反应过来后坐上副驾驶。
“要去哪啊?”萩原研二问,“zero告诉你位置了?”
“没有。”松田阵平冷哼,“但差不多也猜到了,他大概在开车,我听到了旁边新开业的商店的声音。”
鬼冢班人均福尔摩斯。
萩原研二闭上嘴,祈祷幼驯染见到那两个人时能保持冷静。
Zero就算了,小加藤还是伤员呢。
看上去就很柔弱的样子,一拳下去说不定会没命。
第33章
飞鸟和也的柔弱是薛定谔的柔弱, 就比如现在,他为了保护自己的隐私,正致力于装出一副快死掉的样子。
伏特加一脸鬼鬼祟祟地蹲在门口, 转头就看到了波本的闪电漂移。
合着用组织的经费修车不心疼是吧,不知道换轮胎有多贵是吧。
“你们两个来干嘛?”伏特加问,甚至懒得从地上站起来, “可乐酒也给你们发求助短信了?”
“本来和波本在出任务。”苏格兰从车上下来, 自动和波本站成了统一战线, “你怎么待在这里,可乐酒和琴酒真打起来了?”
“……那倒也不是。”伏特加望天,“几分钟前和也给我发了条短信, 他说大哥要查他手机, 让我速速来救他。”
波本:“你还真来救他?我以为你和琴酒关系很好。”
伏特加:?
伏特加:“你在想什么!我当然是大哥一派的啊!”
伏特加恼怒, 刚要站起来指责波本, 随后又想想到什么似的, 重新蹲在门口种蘑菇。
“但话又说回来, 要是大哥真看到他的短信我就死了。”伏特加说着露出个惨笑, “为了防止大哥追杀我, 我决定待在大哥第一时间能打到的地方。”
波本不知道对这句话该如何评价。他和苏格兰简单交换了个眼神,刚要行动,又听见伏特加幽幽地冒出一句。
“不过和也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哥说要锻炼他的抗压能力,所以之前的解药只给了一半。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肯用异能, 昨天看到他的时候都痛到昏迷了。”
就算昏迷了也带在身边。
伏特加合理怀疑大哥是故意的, 毕竟和也死不掉,还是昏迷的时候带着比较放心。
事实上他还偷听到朗姆之前说要把和也毒哑的事情, 大哥那时冷漠地反对了,说这种会被可乐酒诅咒的事情别把他拖下水。
难道和也不是不肯使用异能, 是暂时使用不了异能了?
不应该啊,那他怎么能在大哥手底下训教这么多天。
伏特加顿时对可乐酒的意志力肃然起敬,短暂地忘记了自己那些无意中出卖大哥的短信。
小到大哥抽什么牌子的烟,大到大哥几点几分在哪做任务,伏特加本来以为是可乐酒要追大哥才忍痛告诉对方的,没想到可乐酒这小子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伏特加阴暗地盯着波本,决定自己要是死了也把波本拖下水。
苏格兰:“……”
苏格兰:“他为什么这么看你。”
波本:……
波本:“我也不知道。”
难道说伏特加知道他的身份了?
不会吧,那他怎么还不拔枪。
波本皱眉,对伏特加说了句“让一让”。
伏特加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
“你进去就能干嘛。”伏特加狐疑,“进去陪和也挨打吗?”
“虽说我是情报人员,但体术也没有这么差吧。”波本微笑,开始阴阳怪气,“再说了,boss给我发邮件说可以随时把可乐酒接走,难道说你现在连boss的命令也不听了?”
[你是要造反吗,伏特加]
不知道为什么,伏特加就是听见了飞鸟和也的恶魔低语。
他哽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波本出示的邮件。
不可能,波本怎么这么快就能联系上boss了——一定是这小子靠着可乐酒上位!可恶的情报部,长得好看无法无天了是吧!
“boss是两小时前给你发的。”
伏特加大脑转动。
“你现在才过来,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好啊,波本,谁给你透露的消息,我就知道你和宾加一样不安好心。”
波本隐约记得宾加在组织里的排名也挺靠前的,可惜对方不在日本活动,他和对方也不熟。
此时对宾加与琴酒的恩怨一无所知,波本冷静,把罪责通通推到了琴酒身上。
“不是说可乐酒的身体是组织的财产吗。他这么对可乐酒,boss应该也不允许吧。”
伏特加沉默几秒。
“你……”几秒过后,伏特加组织语言,“那什么,波本,你知道我们是犯罪组织吧?大哥又没有折磨他,这种强度的惩罚不是很正常吗。”
“……”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原本的针锋相对烟消云散,波本语塞,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可能是和可乐酒待太久的缘故,波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些被认定为叛徒的成员的下场了。什么几天几夜不让睡觉啦,什么一点一点杀掉最亲的人威胁啦,审讯室里的都是些生不如死的存在,哪有可乐酒这样叫嚣“我是卧底”还好吃好喝地供着的。
“再说了,锻炼他对可乐酒本身也有好处。”伏特加点头,坚持自己的观点,“不然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你看,大哥每次狙他也不是真的狙,对大哥来说,和也还是有那么点……”
“你废话太多了。”
刚处理完飞鸟和也的事情,琴酒忍无可忍地拉开门,看向门口的几位未来脱口秀演员。
波本站在原地,他和做贼心虚的伏特加不同,倒是没有流露出任何害怕的情绪,反而还不紧不慢地挑了下眉。
“可乐酒呢?”
琴酒:“睡着了。”
“哦。”波本回答,“那就是又晕了的意思。”
这句话表面平平无奇,实则饱含讽刺的情绪。
虽说琴酒确实也不想带小孩吧,但波本这么一说他也挺不爽的。
“你很闲?”琴酒咬着烟,闻言短促地笑了声,“他手机里的那些东西是你给他买的吧。”
苏格兰默默握紧口袋里的枪,他竭力控制着心跳,身体的肌肉也下意识地绷紧。
让他不管波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刚才波本让他中途下车苏格兰也拒绝了。
要是待会打起来……
“是又怎样。”波本毫无退让地回答,感受到苏格兰和伏特加震惊的注视。
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啊你就承认!难道这波就叫做以退为进,预判了琴酒的预判?
苏格兰不明所以,又听见琴酒的回话。
“谁告诉你买那种东西对培养他有意义的。”
气氛剑拔弩张,伏特加屏住呼吸,听见波本波澜不惊地说了句“伏特加”。
伏……不对啊!他什么时候和波本私下交流了!
伏特加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不,不是!”盯着大哥质问的眼神,伏特加立马解释,“我怎么可能和波本有这种交流!”
“不是你告诉我可乐酒喜欢可爱的东西的吗。”波本面无表情地回道,“他因为这件事捉弄了我很久,最后留了只独角兽,好像经常带在身边。”
谁知道琴酒看到相册里的一千张独角兽旅行日记是什么心情。他觉得这99.99%是故意的,飞鸟和也之所以装的这么不想让他看见,纯属就是想恶心他。
……早知道不看了。
除了伏特加经常透露他的行踪,基安蒂经常骂他,贝尔摩德一天出二十个馊主意以外,琴酒也没能从那部手机里找到什么收获。
他企图让飞鸟和也交出另一部,但飞鸟和也眨巴眨巴眼睛,为难地说“可是一开机警察就会发现我的位置了耶”。
要不然索性杀了吧。
琴酒那时阴暗地盯着他的脸,觉得还是飞鸟和也不在的时候组织更有前途一点。
钱可以再赚,研究可以再做,人被气死了就是死了。
对于他拿组织经费干这种无聊的事,飞鸟和也的解释是“也不算无聊,不是你们让我和波本搞好关系的吗”。
琴酒顿时有种想反驳他又无法反驳的无力感。
接下来的对话就很乏味,他和飞鸟和也一直在重复“你要是嫉妒我也可以和你搞好关系”“滚”“贝尔摩德说滚就是靠近点的意思”“滚远点”之类的话题。
飞鸟和也没持续几轮就痛睡着了。
他本来就有点低烧,被持续训练了几天“在陌生环境醒来应该有什么反应”后,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也有点发炎的迹象。他安静的时候异常乖巧,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眉间带着浅浅的褶痕。
琴酒垂眼,盯着倒在自己身上的人看了一会,随即冷酷无情地把他拎开。
同情他只会和朗姆一样沦落成玩具。
在琴酒看来,解药半颗就够了。
没时间作死,清醒的时候刚好能完成任务,可乐酒还是无精打采的时候比较省心。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伏特加。”
没理会进去训练室捡人的波本,琴酒淡淡地看向旁边的伏特加。
伏特加:……
伏特加:“是波本算计我。”
把飞鸟和也从地上捞起来时,波本注意到他未免也太轻了些。平时吃的都是没有营养的东西,还没搬他之前送的健身器材费力。
波本想起那天那个叫中原中也的人把他带走时的说的话。
——明明以前他都很少生病了。
——明明以前吃不起饭的时候,也从来不会逼着他使用异能。
中原中也冷笑,掐着某位自称特务科的成员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就把他举到半空。
——你们用我的名字欺骗他,还打着把他养大的名号让他帮你们做事。
——这个任务结束就行了吧?报恩的事到此为止。
那时候那个特务科的人说了什么呢?
青年挣扎着,努力挤出一句“你以为……把他带到港口黑手党就没事了吗……森鸥外那种人……怎么可能让他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动动手就能给所有人带来好运,飞鸟和也的异能甚至在钟塔侍从那都是个秘密。
中原中也阴沉着脸,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一个是救过他命的幼驯染,一个是发誓要效忠的新首领。
中原中也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要是有太宰那样的脑子就好了。
波本看出了他的纠结,却难得没有挖苦这群犯罪分子的意思。
毕竟他一开始也在利用可乐酒。
波本清楚地知道,假如把可乐酒的能力告诉公安,上头也会做出和黑手党别无二致的决定。
谁能不心动。
谁又是彻头彻尾的好人。
也就这笨蛋会因为别人和他玩就帮别人做事了。
波本抿唇,将飞鸟和也放到后座。
他没理会伏特加的污蔑,只是将少年汗湿的长发别到耳后。
能去哪呢。
他们这些自诩正义的存在,真的能把他带到完全安全的地方吗。
“波本?”
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飞鸟和也睁开眼。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又看了看波本身后不远处的伏特加。
波本有时候也不明白,可乐酒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可飞鸟和也就是笑得很开心。
他兴高采烈地问他:“你来接我回家啦?”
第34章
本来是打算先把可乐酒送回公寓的, 但任务的时间还在倒计时,为了不给琴酒抓住把柄,波本没办法, 只能暂时把飞鸟和也留在车里。
“你们要去绑谁啊。”飞鸟和也趴在窗边,他对波本“不要下车”之类的话置若罔闻,反而还有心情瞥一眼巷子外面的甜品店, “不会要把人塞后备箱吧, 那苏格兰的琴盒怎么办。”
这家伙竟然在认真思考。
波本对于他是怎么看出他们是要去绑架人的这件事表示疑惑, 不过可乐酒的情报网本身就很奇怪,认识的人大多身份也都是秘密。
波本想到这里,倒也没有多问。
“放后面。”苏格兰说, 他拉低了帽檐, 朝飞鸟和也点了下头, “待会就麻烦你了。”
“嗯?”
苏格兰竟然也一点都不怕他。
飞鸟和也不理解苏格兰的举动, 但他思考一会, 最后还是礼貌地回了句“没关系”。
趁苏格兰转头, 飞鸟和也对波本竖起大拇指, 然后在波本[你到底误会了什么]的视线里, 默默地关上了车窗。
在飞鸟和也眼里,波本好不容易和苏格兰交上朋友,所以他稍微也是能妥协一下的。
可怜的波本,除了他都没有朋友。
飞鸟和也显然把波本之前配合他说“你有朋友, 我真嫉妒”的话当了真, 他戴上耳机,还真安静地坐在车里等了会。
做了这么多年卧底, 没有点危机意识怎么行。飞鸟和也联络重要的人时都用的一次性手机,现在都不知道被冲到哪个下水道去了。
他先是搜索了一下最近的新闻, 然后又搜索了一下有没有警察牺牲的消息,确认在他离开的这几天只有区区十起凶杀案后,飞鸟和也总算松了口气。
他从口袋里翻出基安蒂偷偷给他买的止痛药,然后开始嚼嚼嚼。
[和也君]
屏幕上的短信这时候跳了出来。
[快被毒死了吗,要来给你收尸了吗]
好欠揍的口吻。
虽然没有备注,号码也是全新的——
[飞鸟和也]:死人还会发短信?
[太宰治]:真过分。
[太宰治]:我只是听说了你落到琴酒手里的事,所以勉为其难地来问候一下你
[飞鸟和也]:不信
[飞鸟和也]:你问候我的概率还不如把我的遗产都拿去买蟹肉罐头的概率大。说吧,发生了什么了。
飞鸟和也打了个哈欠,他重新把手腕上的绷带绑了一圈,几分钟后看到对方发过来一个文件。
……不会是病毒吧。
飞鸟和也沉思,想起之前他在警视厅的电脑上养爬宠,结果害得大家的电脑一起中病毒的事。
安达警视在发现他的文件全部变成熊猫图案后,在办公室发出一声怒吼。
事后飞鸟和也还被逮去了写检讨,好心的牧野警官笑笑,搬了把椅子,在旁边指导他怎么样才能写得既敷衍又通过审核。
飞鸟和也就这么纠结几秒,最后还是打开了文件。
文件里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些Theos的计划接连失败的事。
除了飞鸟和也以外,他们为了对彭格列进行报复,特地抓了彭格列晴守的妹妹笹川京子做人质,作为守护者的笹川了平没有告诉其他同伴这件事,把妹妹救回来的时候身受重伤。
这件事惊动了那位教父,连带着解除诅咒后就一直悠闲生活的reborn前辈也出动了。
[飞鸟和也]:告诉我干嘛?
[飞鸟和也]:不能嫁祸我吧,不能吧不能吧,reborn前辈又不是白痴
远在横滨的太宰治挑眉,倒是没想到他还挺崇拜那个曾经的世界第一杀手。
[琴酒君没有告诉你吗]
[港口mafia可是接到他们的人要来日本的消息了,森先生还让我去盯着,我才懒得动]
不同地区的黑手党之间一直保持着互不干涉的默契,而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黑手党之一,彭格列的成员到哪里都很引人注意。
[和Theos直接交手过的人只有你,看在你前几天请我吃饭的份上,稍微提醒你一下]
[把彭格列的成员当成冒牌货揍一顿的话,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飞鸟和也语塞,顿时看谁都不是好人了。
旁边的车窗被扣响两声,飞鸟和也转头,看到松田阵平那张熟悉的脸。
青年眯着眼,看上去很不爽,抬手示意他把车窗摇下来说话。
飞鸟和也难得地脑子比身体快了一步。
现在是上班时间,松田阵平没理由出现在这里。再说了,波本停车的地方普通人根本不会注意,算上交通情况,这里离警视厅至少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打不过躲还不行吗。
松田阵平沉默,看着车里的人脑袋上莫名其妙冒出个灯泡。
飞鸟和也满脸警惕,像非牛顿流体一样滑到了车窗以下。
松田阵平:?
“小加藤在做什么?”远处的萩原研二显然也注意到了飞鸟和也的动作,他走过来,以为是松田阵平说了什么吓到对方。
“……我哪知道。”松田阵平无语,屈起的指节又敲了车窗两下,“还装的防弹玻璃,这是zero那家伙的车?”
听到zero的名字,飞鸟和也打起精神,又从冒出个脑袋。
更可疑了!
松田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安室透的真名!这种加密的档案,只有高层或邪恶的犯罪分子才能弄到手!
但如果是易容未免也太逼真了吧?
飞鸟和也仔细观察,灼热的视线甚至盯得松田阵平都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他就听到这脑子有泡的家伙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又滑到了车窗以下。
幻觉!即使他现在用不了异能也能感受到!这绝对是六道骸那家伙使用的幻觉!
飞鸟和也为自己严谨的推理感到自豪,他蹲在原地,很快给太宰治回复了短信。
[谢谢提醒]
[不过我什么时候请了你吃饭?]
捉弄飞鸟和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事实上狙击发生的那天,太宰治也在餐厅里。他特意找红叶姐帮忙易容,要不是没想到中原中也也会跟来,他本来还打算吓飞鸟和也一跳找他玩的。
“喂。”松田阵平忍了又忍,从这个角度看不见飞鸟和也的手机屏幕,还以为他又在打游戏,“你打算躲在那里多久?我还没和你算失踪这么多天的账呢。”
飞鸟和也:“语气还模仿得挺像的。可惜你模仿不出阵平君的精髓,死心吧凤梨头。”
松田阵平:“……”
“凤梨头?”萩原研二侧过脸,想象了一下松田阵平凤梨头的造型,“小阵平的精髓是什么?”
飞鸟和也爬起来,半眯着眼,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就像这样。”他压低声音,特意用了冷酷的口吻,“有种□□干部的感觉。这种感觉浑然天成,不像是后期训练出来的,连我都要甘拜下风。”
“哈哈哈哈哈。”萩原研二笑出声音,他拍了拍阴沉着脸的松田阵平的肩膀,捂住肚子,“原来你在小加藤眼里是这个形象。”
“还有你。”飞鸟和也打断他,“别以为笑两声就能模仿萩原君了,萩原君那种爽朗的气质区区黑手党是模仿不来的,你再模仿他我就诅咒你。”
萩原研二点头,显然已经玩上了:“那就是比起小阵平和我关系更好的意思。”
飞鸟和也板着张脸:“不是。”
“我看到你在录音了,是不是打算以后离间我和阵平君的关系。”
萩原研二笑得颤抖,打算以后等加藤清醒了放给他自己听的。
“你这家伙是不是喝酒了。”
松田阵平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回复。
“还是说zero那家伙没给你好好治病?之前被袭击的后遗症?彻底变成精神病了是吧。”
车锁传来轻轻的咔哒声。
飞鸟和也大惊,在松田阵平打开车门的前一秒,打算往另一侧车门逃跑。
可惜波本为了防止他乱跑下车前就锁上了四个门。飞鸟和也谨记太宰治的话,忍住往“敌人”脸上来一拳的冲动,认命地往最里面挪了挪。
“不就是Theos的情报嘛。”
他屈辱地招供。
“不准动手,我说还不行。”
松田阵平根本不知道他在讲点什么。不过结合以往的经历,这大概又是这位天赋型抽象选手的抽象表演。
他的视线扫过飞鸟和也身上的绷带,最后落在一侧空了的药壳包装上。
手机是要关机的。医院是根本不去的。药是吃过量的。药品还是三无的。
“不用讲了。”松田阵平说,“我又不揍你,你躲那么远干嘛。”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不是来找他问Theos情报的,难道真的是来抓他的?
飞鸟和也瞳孔地震,想不出自己哪里有得罪彭格列的地方。
不就是小的时候趁云雀恭弥不注意把云雀恭弥养的小鸟从意大利拐回了日本嘛,关六道骸什么事,这两个人不是水火不容吗?
“我知道了。”
飞鸟和也闭眼,想通后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难怪你天天叫嚣着要夺取彭格列的身体,却一份工资不收白白替人家打工了十年。没有朋友的感觉很寂寞吧,没关系,我会告诉你交朋友的秘籍的。”
“……”
松田阵平看了眼旁边已经笑得蹲在地上的萩原研二,血压生平第一次飚到两百。
他觉得飞鸟和也的脑袋可能是烧坏了,连带着也把挂他电话的降谷零一起迁怒上。
“出来。”
“不要。”
“你是什么躲在狭小的地方才有安全感的动物吗,快点出来。”
“这是我的台词,别以为你在彭格列就可以威胁我,小心我诅咒你头上的凤梨叶子掉光,出门就进下水道。”
这两人以一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方式吵了起来,波本刚从建筑物里出来,就看到了松田阵平把人按在自己车的后座上,企图把飞鸟和也从里面揪出来的画面。
萩原研二:“我觉得这样有点奇怪。”
松田阵平:“你倒是搭把手啊,这家伙把一整盒药都吃完了,打算放他神志不清地待在这里吗。”
波本语塞,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直到苏格兰也跟着从建筑里出来。
“怎……”
四目相对,还背着狙击枪的苏格兰也跟着沉默了。
他看了眼乱糟糟的可乐酒,又看了眼自己好久没见的同期。
“……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句话说的挺没有底气的,尤其是松田阵平注意到苏格兰手上还拖着个被打晕的男人以后。
“你们任务的一环?”
松田阵平说,拉住飞鸟和也乱扯自己脸的手。
“光天化日之下就把别人从家里绑出来,完全无视巡逻的警察了吗。”
……你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话的。
波本看了被松田阵平捂住嘴巴,努力朝自己比划这是黑手党的飞鸟和也,稍微有些头疼。
苏格兰同样明白波本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当着两位警官的面把任务对象往后备箱一扔。
“松田。”
苏格兰说。
“你不是也在绑架飞鸟吗。”
第35章
飞鸟和也总觉得苏格兰是故意的。
“飞鸟?”萩原研二注意到苏格兰的称呼, 疑惑地看了眼被松田阵平扣住的飞鸟和也,“是在说加藤吗?”
看吧!看吧!苏格兰果然是故意的!都和他说了要保密保密!结果根本没听他的!
飞鸟和也盯着苏格兰的视线凉凉的,怎么也没想到先出卖自己情报的是自己人。
不过六道骸不是早就知道他真名是什么吗, 还装的这么像。
飞鸟和也在心中腹诽,暗戳戳地计划等身体好了怎么报复凤梨头的事。
“是代号。”波本神色自若地接上萩原研二的话,适时转移话题, “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这个嘛……小阵平稍微推理了一下。”萩原研二说, “然后拜托千速姐找认识的人查了下监控。”
这不是重点吧。
松田阵平看向苏格兰合上的后备箱。
虽说差不多也能猜到这两个人的工作性质是什么……
“会死吗?”
“什么。”
“被你们抓回去的人。”
波本顺着松田阵平的目光看去。
“只是需要他的脑子而已。”他道, “抱歉,再多的不能告诉你。”
曾经无话不说的朋友最终还是走到了这种地步,现场的气氛有些诡异, 可波本笑了笑, 接着又意味深长地说:
“如果你们一定要插手也没办法, 三对二, 我们两个也好久没有比试过了。”
松田阵平挑眉:“你还真有自信。”
波本:“以前比试的时候你也没有赢过我吧。”
松田阵平:“以前是以前, 现在是现在。”
他说完, 晃了晃手上的非牛顿流体:“再说了, 这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家伙你也算上?”
波本哦了一声, 声音似乎有些愉悦:“我听说前段时间萩原拆弹的时候差点发生意外,布置炸/弹的犯人不可置信,亲自调试的时候还把自己炸死了。”
松田阵平皱眉:“你怎么知道的?加藤告诉你的?”
毕业以后,波本确实没再怎么关注自己同期的消息。不过这件事情闹得很大, 风见裕也思虑再三, 还是向波本汇报了事情的经过。
波本没说话,他观察着飞鸟和也的表情, 再次应证了自己的猜想。
那天可乐酒发烧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后者对于自己生病的原因闭口不提。波本想想也是, 要是为了组织里的谁的话,可乐酒早就大肆宣扬自己的牺牲精神了。
认识一个月就能帮他的“好朋友”做这种事了,可以想象他以前帮特务科做了多少。
“我知道。你不是说他惹人生气,爱发疯,还不会看眼色嘛。”波本挪回视线,笑容灿烂,轻飘飘地回道,“你都这样说了,不算上怎么行,他当然是我们这边的。”
什么叫顶级的挑拨离间,这才叫顶级的挑拨离间。
苏格兰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双方的脸上都出现了无奈的情绪。
只有飞鸟和也看来看去,还没弄懂他们几个是怎么认识的。
六道骸幻术的原理是能把大脑认为是真的的东西变成现实,可飞鸟和也在松田阵平脸上捏来捏去,到现在也没发现端倪。
……真是真的啊?
那更不对了。都是犯罪分子,波本认识六道骸还情有可原,松田和萩原又不是刑事部的,和波本有什么关系?
“以前的同学?”飞鸟和也想起很久之前萩原和他提过的警校的事,狐疑地开口,“那苏格兰也是?”
“不是。”萩原研二故意说,“以前的案子里碰到过几次,倒是小加藤你,怎么会和犯罪分子认识。”
“……”
飞鸟和也裂开,想了半天没想出个理由。他抿着唇角,决定假装哑巴。
苏格兰头疼:“事到如今还有瞒着他的必要吗。”
波本侧过脸去:“你别这么快放弃挣扎。”
苏格兰:“他迟早要知道的,你没看松田都要来揍我们了?”
波本:“早就让他也别和松田玩,刚才就应该把那两个监控黑掉再过来。”
苏格兰:“先反省一下车锁的问题吧,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松田打开了,改装的时候应该注意到这点。”
这对幼驯染的聊天像极了因为孩子教育不好而互相谴责的家长,松田阵平听得牙痒痒,生气地回了句“什么叫早就说了别和我玩”。
既然松田阵平开了头,飞鸟和也也瞪大眼睛抗议:“什么啊!波室透!所以你们四个都是同学吗!亏我还为你和苏格兰交朋友创造机会!”
“你不告诉他们你做的事吗。”
出乎预料的,波本没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是用那双紫灰色的眼睛盯着他看。
“你不说的话别人就永远不知道,至少要听声谢谢吧。”
飞鸟和也哽住,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我又……”少年理直气壮,声音却有着结结巴巴,“我又不是因为想听到谢谢才帮忙的,是为了感谢萩原君教了我游泳才帮忙的。”
波本凝视着他,忽然笑了。
“好像知道松本前辈那时候为什么会把希望托付给你了。”
松本大和死前拒绝了波本帮他逃跑的提议,反而坦然地告诉他要好好和可乐酒相处。那时波本还不知道这气人的家伙也是个卧底,只觉得尊敬的前辈是受了迷惑,又或者有什么其他目的。
【“按理来说,我是不能说这种话的。”】
【“但那孩子的能力太过特殊,又走了很多歪路,再这样误会下去,说不定还没等到真相大白就全军覆没了。”】
年长的警官手里握着自己的警徽,叹了口气。
【“波本,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们两个。”】
作为组织的卧底之一,松本大和同样没将可乐酒的能力上报。当然,也有可能是上报的途中就被特务科拦截了,可看松本大和的反应,波本更偏向于前一种。
“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了。”
波本的语气淡淡的,貌似不经意地提起那天告诉对方有关“活着也很重要”的事。
“有时候朋友之间也是需要得到回应的,如果是真正的朋友,一味地付出反而会令对方更加生气。”
这就和飞鸟和也一直受到的教育相悖了。
他皱眉,回了句“我不明白”。
波本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空瓶。
“你不明白的事情多着呢。”
“……干嘛骂我。”
“不是骂你。是告诉你不明白也没关系”。
将瓶子放回车上后,波本伸手,将看着自己的可乐酒往自己这边拎了点。
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受,波本总觉得自己是在养突然闯进家里的流浪狗。它叼来了礼物,还背地里偷偷救了他和他的朋友。
“在你有自己的判断以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可乐酒,你慢慢学。”-
与此同时,横滨。
这是中原中也失眠的第五天,自从把飞鸟和也送走以后,他一闭上眼,就是那句“你以为森鸥外会放过他吗”。
中原中也也不是什么蠢货,他自己有自己的调查,没多久就查到了当初太宰治在审讯室里朝飞鸟和也开枪的原因。
太宰治:“感谢的话就不用了。”
“谁要感谢你。”
中原中也的面色阴沉,和在休息室里悠闲自在地晒太阳的太宰治形成鲜明对比。
“为什么。”
太宰治:“什么为什么。”
“你的枪法还没有烂到那么近都打不中心脏的地步吧。”中原中也垂眼,冷酷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太宰治,“你当初放过他的理由呢。”
太宰治毫无疑问不是什么好人,中原中也才不相信他真把飞鸟和也当成了朋友,更不相信他会因为这点就违抗森鸥外的命令。
中原中也想不通,直觉告诉他有哪里不对劲,可再追查下去事情就会传到首领耳里,冷血今天早上等在他的车标,拐弯抹角地给了他个警告。
绝对服从首领的命令。
不可背离组织。
这是港口黑手党三条规定中的两条。
新旧首领交替,旗会当初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森鸥外那边。
所有人都奉行着这点。中原中也甚至亲手处死了不少生出异心的叛徒。
他垂眼,看着太宰治抬手,把遮住眼睛的自杀手册往下扯了点。
“理由啊……”
“我干嘛告诉你。”
中原中也露出厌烦的表情:“就是因为这样你的部下才每天一封投诉信。”
“随便啦,我找和也就能玩。”
“和也是和也。”中原中也板着张脸,“他和蜗牛都能玩到一起。”
太宰治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隐约记得以前被关起来的时候的确看到过对方蹲在隔壁训练老鼠。
他那时候还嘲笑飞鸟和也,说晚饭都用来训练老鼠了,半夜饿了吃什么。
结果当天晚上老鼠就叼着守卫的加餐,训练有素从门缝里溜了进来。太宰治在旁边盯着他看,飞鸟和也摆了一个胜利结算的pose,挑衅了十分钟,成功把同样是孩子的太宰治气笑了。
“首领办公室昨天晚上有被闯入的痕迹。”
见太宰治在发呆,中原中也皱眉,冷冷地抛出一句。
“钢琴家正在追查,有人避开了我们的所有警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太宰治轻笑。
“森先生没告诉我这件事,不让我插手的态度不是很清楚了吗。”
先是旗会,又是某位来找弟弟的超越者。
太宰治想起前几天在集装箱里见到的魏尔伦。青年在听说“弟弟在找弟弟”的消息后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后自言自语地回了句“和也吗”,又若有所思地走了。
这件事在森鸥外的预料之外,有了这一出,谁也弄不清魏尔伦的暗杀顺序。
“你确定和也是在擂钵街捡的你?”
太宰治起身,意识到矛盾的地方。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听见这话没什么表情:“你刚刚不是说干嘛告诉你吗。”
“那几个警察也直接叫的和也名字,你干嘛不去针对他们。”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谁是因为这个针对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在太宰治面前保持冷静:“我没有八岁以前的记忆,反正印象里是这样——你又想到了什么?”
“你不觉得奇怪吗。”太宰治说,“按你的说法,和也君在捡到你前一直一个人生活,他那时候也就几岁吧,还是那种性格,怎么可能一个人活得下去。”
不是被什么组织收养,就是被卖给有特殊癖好的人。飞鸟和也显然不具备一个人活下去的条件,他那时候连异能都不会使用,还是中原中也后来一点点教他的。
……为什么他会觉得和也是异能力者来着?
中原中也愣住,记不起第一次发现飞鸟和也是异能力者的契机。
在看到飞鸟和也的第一眼,他似乎就已经认定了对方是异能力者的事实。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他们在更早以前就认识了一样。
按照这个思路,唯一知道真相的大概就是后来把和也带回去的特务科。
“你的意思是让我闯进他们的基地把他们的人抓过来?”
中原中也冷笑:“我又不是白痴。”
太宰治立即露出同情的表情。
“这里不就有特务科的卧底吗。”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还是和也误以为一直在擂钵街长大的同伴,他尊敬他到我说一句坏话就要拿油漆弹追着我打的地步。”
中原中也笑不出来了。
“谁啊。”
“你自己找。”
“……”
“或者你学两声狗叫我就告诉你。”
“……”
休息室里两个人熟练地吵了起来,尾崎红叶刚打开门,看到这一幕又自动关上。
直到几分钟过后,太宰治打了个哈欠,猝不及防地听见声“谢谢”。
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中原中也看上去恨不得把对方捶进地里,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
可惜太宰治不仅不觉得开心,反而还觉得毛骨悚然。
他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模样,表情微妙地后退两步:“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告诉你是谁的。”
中原中也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
“都说了不是为了这个。”他低声说。
年轻的黑手党身上隐约有了日后干部般沉着冷静的气势,中原中也烦躁地揉乱头发,本来都已经走出去了,听见这话又气冲冲地走回来。
“和也的事情,谢谢你。”
第36章
事情的发展远不及预期, 森鸥外对此略微感到苦恼,又觉得也并非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您早就知道那两个孩子认识,不是吗。”
这是一次秘密谈话。
在港口黑手党最高层的房间里, 悬浮着的屏幕中出现种田山头火的脸。他摇着扇子,见森鸥外露出无辜的表情,同样无辜地笑了笑。
“森阁下, 想必您也应该意识到了, 和也君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存在, 更别说您还有[人间失格]这个麻烦在。”
“哎呀。”森鸥外的下巴点在手背,听见这话勾起唇角,“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 你们在将和也君送去执行任务时有料到他会交到朋友吗。”
“和也君的朋友很多。”种田山头火阖眼道, “他基本每次卧底时都能交到朋友——单方面的, 不过像这次还会多管闲事的倒是第一次。”
“喔。”森鸥外眨了眨眼, “那就是他也不听你们的话了的意思嘛。”
针锋相对的气氛弥漫开来, 作为异能特务课的领导者, 种田山头火轻笑, 并没有因为森鸥外的这句话而生气。
他反而不紧不慢, 只一句话就将难题抛回了森鸥外的手里。
“靠切断别人的羁绊来确保忠心的方法是行不通的,至少在和也君活着的时候是这样。”
违背了命令,私自帮助中原中也对自己的身世进行调查——旗会的行为在森鸥外眼里无疑是种背叛。
和以往不同的是,森鸥外并没有亲自处理旗会的必要。因为作为超越者的魏尔伦来到了日本, 为了将中原中也带回大洋彼岸,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这里值得中原中也留恋的存在。
包括旗会。
那里有中原中也加入黑手党以来交到的朋友。
“真是令人头疼的结果。”
听懂种田山头火的话,森鸥外装模作样地抱怨道。
“你们就不能让和也君提前结束任务, 把他关一年禁闭再放出来吗。”
种田山头火:“我要是能做得到的话,也不至于被他挂三个电话了。”
森鸥外:“打到第二个的时候不就应该有所预料了吗。”
种田山头火:“您看起来很有经验嘛, 带孩子很辛苦吧。”
森鸥外:“当然不比您的手段了,至少我可不会为了研究每天多抽太宰几管血。”
“那是为了和也君的身体着想,毕竟不早点研究出解药对我们而言都很麻烦。”
两个人精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太极,互相都知道把对方惹急了都没有好处。
虽说不知道飞鸟和也的记忆恢复到了哪种地步,但种田山头火猜测,倘若中原中也的朋友出事,飞鸟和也肯定会违背命令擅自使用异能。
“那就还是和之前说的一样吧。”森鸥外歪头,若有所思地提议,“魏尔伦君已经来了日本,和也君的确在那几个警察身上花太多时间了。”
“还有一件事。”
种田山头火颔首,在达成协议前起身。
“之前也是,虽说安吾是我们优秀的成员,但偶尔也会有违背命令给那孩子写信的时候。”
“这个计划,不要让安吾知道。”-
松田阵平在抽烟。
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本来在此之前,他都觉得飞鸟和也只是个有点天赋,需要纠正方向的后辈而已。
“的确很久没有看到松本前辈了。”
萩原研二垂眼,看着脚下滚落的石子。
“我记得以前他还来警校教过我们射击课。班长前不久还问过我们他的下落,好像也在追查这个事情。”
“毕竟松本前辈牺牲的事情还不能公布,班长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尸体呢?”
“有专门处理尸体的人。”降谷零轻描淡写,瞥了眼远处忙着和苏格兰对口供的飞鸟和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把尸体交回去的话很容易引起怀疑。”
松田阵平忍不住啧了声。
“既然这样,突然把他派到警视厅里来干嘛?”
“……抱歉,这个不能回答你。”
降谷零无视松田阵平的问题,随手打开冰箱:“咖啡还是茶?”
松田阵平:“其他的呢?”
降谷零:“……”
其他的被飞鸟和也以不准喝可乐为由送给邻居小孩了。
降谷零无语,合上冰箱的门:“说来话长。”
说到底,他本来也不想把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这两个人扯进来,可这两个人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说不定还会私底下偷偷调查。
“所以那家伙说的总是欺负他的哥哥是假的?”松田阵平抬手,接过降谷零抛来的咖啡,“那那个背着来福枪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也是卧底?”
“来福枪?”
“头发大概到这里,戴了个毛线帽。”
“……你怎么连他都见过了。”一想到莱伊就来气,降谷零想起前几天和对方在基地门口的争执,无情地否认了松田的话,“他很危险,总之不是什么好人,下次见到离他远点。”
松田阵平单手打开易拉罐的铁环,看到降谷零的动作眉尾一扬:“你们的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
这句话怪阴阳的,降谷零没有反驳的空间,只能说“多亏了和也,大家一点紧迫感也没有”。
“警视厅那里怎么说?”他走过来,提到前几天的意外,“这家伙估计还要休息几天才能回去,风见说被个什么人压下了,一直没往上报。”
“啊……”松田阵平喝了口咖啡,在这件事上没有多谈,“大致和你们现在的任务联系上了,安达警视比较坚持,估计要亲眼看到他人才会罢休。”
“抱歉。”萩原研二说,“虽然打断你们不太好,但我有个事情想问。”
“不是之前就有的。”在萩原研二惊愕的视线里,降谷零直截了当地回应了他的问题,“和你们没关系,这次是因为遭到了攻击,他的处境特殊,伤没好就被拉去了训练。”
再深层的降谷零没说。
什么研究之类的,反正说了也没用。
宫野明美失踪,他现在也没有见到宫野志保的机会。降谷零不是没有试过偷偷潜入研究基地,但核心的地方有莱伊和库拉索在,几次行动都以失败告终。
“果然小加藤之前说的故事也不是完全捏造的。”萩原研二神色严肃,“他才几岁,这样下去可能没两年就会留下后遗症,我说怎么第一次见到他手上缠着绷带,现在还一直缠着。”
“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才会让他去当卧底啊,你们公安吗?”
降谷零:……
异能特务课的存在是个秘密。降谷零没告诉他们异能力者的事,只说那颗炸/弹是飞鸟和也动的手脚。遇见飞鸟和也以后,降谷零觉得自己编故事的能力越来越好,原本每次给琴酒写汇报时还需要冥思苦想,现在打开电脑都是信口胡诌。
“……公安的口碑有这么差么。”降谷零想到这里,语气幽幽的。
“不是差不差的问题。”萩原研二皱眉,很快抓住重点,“他这个年纪本来就应该在上高中,这么说来,小加藤之前说的在国外读书也是假的吧,在国外的时候也在做卧底任务?什么没人性的家伙才能想到让小孩子去做卧底。”
没有正确的引导,也没有社会化训练,每天眼睛一睁就待在陌生的环境里,换成谁都被逼成精神病了。
萩原研二说完,深吸一口气。
“抱歉。”他说,“不是对你生气,zero,你是不是还瞒着什么?我就是想不通,这种危险的任务为什么非他不可。”
降谷零没说话,视线又挪回远处的飞鸟和也身上。
收益是100%,损失是0%,假设这世界上存在怎么也死不了的人,理论上降谷零也会做出类似的选择。
为了大部分人的利益而做出的牺牲,在公安眼里是绝对正确的。
可当这个少部分人变成自己的朋友以后,又很难不怀有私心。
别说萩原研二了,降谷零自己都想不通。
“到此为止吧。”降谷零语气平淡,“再追究下去你们也会有危险。”
松田阵平:“说的好像有我们害怕的时候一样。”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之前才避免联系你。”降谷零无语地从他身边走过,“还让他注意安全呢,你们两个也注意一下自己行不行。”
毫无带头作用。
降谷零认识的人里都是这样,别人冲锋陷阵就先把别人骂一顿,等到别人反省了,一转头自己又冲锋陷阵。
难道说是当初警校的招生方式有问题?不然整个班为什么每一个省心的。
降谷零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见远处飞鸟和也和苏格兰的对话。
“你反思了吗,苏格兰。”
“……嗯。”
“你反思了什么?”
“……我在呼吸?”
苏格兰第n次向自己的幼驯染投去求助的视线,然而后者投以无能为力的目光。
和松田他们猜测的不同,作为诸伏景光的苏格兰实在不擅长对付飞鸟和也。上次对方溺水时他还以为对方是在搞抽象,被报复了几次后,苏格兰索性也就放弃挣扎随他了。
应该反思什么?
上次狙击的时候陪着可乐酒一起煮火锅吗?
抽象果然是需要天赋的,苏格兰没有这种天赋。
“那不就是一点都没有反省嘛!”眼见苏格兰自暴自弃,飞鸟和也气急败地回道,“比如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是卧底?难道是我告诉波本的第二天?”
“卧底之间还是不要互相知道比较好吧。”苏格兰沉默几秒,说出自己的想法,“不是不信任你的意思,这是我们的规定。”
“……那你为什么告诉波室透。”
“我和波……我和zero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其实我还怀疑过他是双面间谍来着。”飞鸟和也发出谴责的视线,“你也太信任别人了,苏格兰,就算小时候认识,要是他现在反水了你怎么办。”
降谷零本以为诸伏景光会坚定地回一句“zero不是那种人”,结果他的好友眼睛一闭,开口就是“你说得对,我应该反省”。
……你随波逐流的速度是不是比他当初还快啊。不要放弃啊hiro!这样他以后就会觉得你很好欺负了!
降谷零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插进他们的对话。
“谁教你的挑拨离间。”降谷零说,“说到这个,那你怎么不怀疑那个叫太宰治的?还有那个叫中原中也的?你不是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吗。”
听见陌生的名字,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竖起耳朵。
然而飞鸟和也双手交叉,对此只有深沉的一句:“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我正在纠正苏格兰的思想。”
松田阵平:……
降谷零:……
到底谁是大人啊!
这两人的表情看上去很想一人一只脚把飞鸟和也提起来,看看到底能从他的脑子里倒出什么东西。
“既然是大人就把你的计划告诉大家吧。”降谷零说,他的一只手按在飞鸟和也的肩上,似乎是在防止他逃跑,“我听说朗姆最近失去了那位的信任?你的下一计划是什么,让琴酒也失去boss的信任?”
金毛警官在说这话时俯下身,刻意用了松田他们听不见的音调。
“那好像不太现实,可乐酒,你知道为什么boss减少了我的任务量,特意让我去琴酒那里接你吗?”
虽说他平时和别人说话时总是凑得近近的,但飞鸟和也总觉得现在气氛不太对。
他向后仰了仰,拉开和波本的距离。
“……为什么?”
降谷零微笑,引诱般地说道:“看吧,这点程度就害怕了,还大人呢。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和也君,这句话还给你。”
……他好欠揍啊。
做了这么多任务,飞鸟和也还是第一次发现有和太宰治一样欠的人。
降谷零直起身,似乎心情很好:“不过刚刚说的也是真的。他们可能是担心你失去掌控,觉得要是我们能建立特殊关系,只要我待在组织里一天,就能成为控制你的双重保险。”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那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喂,苏格兰,你管管他,他好像已经疯了,你看到的,这回和我没有关系。”
降谷零的手指动了动,他按下飞鸟和也指着自己的手,语气轻松:“因为这点也是可以被利用的,没有人比我更熟这其中的套路了。”
飞鸟和也脑袋都当机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就算你想和雪莉对话,盯着你的人也不必是琴酒。”降谷零说,“毕竟自从上次你开了那个弱点探讨大会以后,除了我也没有人敢私下和你待在一起。”
飞鸟和也悟了。
他发出感慨:“你好邪恶啊,波本。”
“那库拉索他们那边怎么办?”
“找个理由支走不就好了。”降谷零盯着他,“还是说你想让他们留下来?莱伊又哄骗你叛变了?”
飞鸟和也哽住:“莱伊他其实……”
“别给他找借口。”降谷零认真地打断他,“我在和你讨论计划,和他没关系。”
飞鸟和也瞥了旁边无奈的苏格兰一眼,给对方比了个[他们之间有什么仇]的口型。
苏格兰耸肩,说上次莱伊看到了他没收的书,在波本面前说fbi的话至少比日本公安有点用处,从各自的破案率比到制度,再从制度比到美军在日本境内设置了军事基地。
[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日本的自卫队和警方都太弱了]
飞鸟和也懂了,这句话的杀伤力就等同于太宰当初在他面前说……
嗯?说什么来着?
飞鸟和也皱眉,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耳朵。
[2383行]
[你的任务是记住这2383行数据]
[……]
[暴动!暴动!启动应急程序!……&%*(……为什么无法干涉意识!是谁告诉他魏尔伦的事情!]
[是兰波杀死了魏尔伦!你清醒点!]
剧烈的爆/炸声。
可声音并不是从耳朵里传来的,更像是从脑子深处传来的。
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远处,惊恐地隔着玻璃门看他。
“怎么了?”
飞鸟和也从这样的记忆中惊醒,抬眼看见降谷零摸了摸他的额头。
“又发烧了?……你不可以再吃药了。”
左边是和松田阵平胡编乱造他为什么总是会突然发烧的苏格兰,右边是建议他回房间里休息并用眼神质问降谷零刚刚到底说了什么的萩原研二。
飞鸟和也忽然有些恍惚。
他记起了更早以前在擂钵街以外的事——他坐在旁边河边,有人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是个黑色长发的男人,旁边金色长发的青年垂着眼睛,从西装地口袋里掏出个礼盒。
[你吓到他了]
[他没说被吓到]
[小声点,我们这个时候应该在做任务]
[……不是你非要赶回来的吗]
黑色长发的男人叹气,从旁边的青年手里拿过礼盒,然后塞到了他的手中。
飞鸟和也看不清他们的脸,只听到有人喊了声“兰波”。
[又和研究员吵架了吗,下次不要偷偷跑出来]
[不对,本来不是想说这个的……]
影子用手帕擦了擦他的脸颊,然后将他单手捞起,抱在了怀里。
声音轻轻的,虽然饱含笑意,但语气像是安慰,又像是告别。
男人将他塞到了金发青年的手中。
[生日快乐,和也]
第37章
行动的计划定在两天后, 在接连问了十几个成员要不要和自己出去玩后,飞鸟和也基本掌握了他们未来几天的动向。
而就在天真的苏格兰问他为什么编辑的短信是“出去玩”的时候,飞鸟和也回答了他的问题。
“因为他们为了避免被我折磨, 就算没事也会给自己找点事做。”
听起来语气还蛮骄傲的,完全没意识到侧面反应了他人缘不好的事实。
苏格兰:“……”
苏格兰:“你昨天晚上翻箱倒柜地在整理什么?”
在公寓里休息了几天,恢复精神的飞鸟和也又恢复了以前的活蹦乱跳。他自称一个能打十个, 刚出门两步又被波本拎了回来, 似乎是闲着无聊, 苏格兰昨天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他在房间里哐哐哐的声音。
“去送礼物。”飞鸟和也一本正经,光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破绽,“之前答应过送他的, 说到做到是人类良好的品质。”
“……是吗。”
苏格兰沉默, 根本不挣扎, 甚至连“他”是谁也没有问的打算。
青年拿起放在旁边的狙击枪, 出门前还不忘说一句“晚上不回来的话记得和zero说一声”。
飞鸟和也至今没养成及时回复别人消息的习惯。苏格兰每次回来都能看见那本被幼驯染翻烂了的教育手册, 要不是写这本书的作者前几年出了意外, 他都怀疑每次被可乐酒气完后的波本要写信投诉对方。
然而飞鸟和也在重装手机, 根本没听见苏格兰这句。他打开停在路边的轿车车门, 单手插在风衣口袋,直觉地往后看一眼。
说来也奇怪,在这里待着的几天,飞鸟和也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可监控室内的监控一无所获, 之前布置的陷阱也没有启动的迹象, 飞鸟和也疑惑,只能把这种错觉从脑子里甩出去。
[是兰波杀死了魏尔伦]
因为那天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所以飞鸟和也昨天晚上偷偷潜回了异能特务课。他没有提前告知的意思,用波本教他的那套打晕了正在工作的理事官, 顺势用理事官的身份进入了资料库……
阿蒂尔·兰波。
保罗·魏尔伦。
异能特务课对他们的记载不多,飞鸟和也迅速浏览了几页档案,最后的目光停留在三年前英国大教堂的惨案。
就像日本有猎犬和异能特务课一样,英国也有自己的异能力者机构,隶属其中的“钟塔侍从”有着女王授予的骑士爵位,被誉为一夜之间仅凭一人就能摧毁恐怖组织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样的钟塔侍从,却在三年前的加冕仪式上离奇死亡。他们体内的肋骨碎成一千多块,外表看上去毫发无损,作为英国最强的异能力者,不仅没能完成护卫任务,甚至连腰间的佩剑都来不及拔出……[1]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异能特务课似乎将这起案件的嫌疑人列为魏尔伦。
真的假的。
飞鸟和也一下子更迷茫了。
他要是认识这么厉害的人,那他之前找琴酒教他打架干嘛?
黑色的轿车在酒吧前停了下来,飞鸟和也解开安全带,下车前又看了看四周。
“这就是中也说的家人?”
“为什么中也和你说了,傻瓜鸟,你哪里听到的消息?”
“他昨天打电话的时候我偷偷听到的,别挤我啊公关官!你不是有任务吗!”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只记得他们叫他可乐酒了……医生,你真的没事吗,你手上的针都脱出来了。”
“呵呵……怎么能错过这一幕……”
“喂喂喂,他看过来了,你们的声音好大,要不然就决定是你了,钢琴家,你出去吸引火力吧。”
这回感到的倒不是错觉。
飞鸟和也蹲在电线杆上,低头对上躲在墙后面的众人视线。
“傻瓜鸟,公关官,医生,钢琴家……你们是港口黑手党的青年会吧?在这里藏着干什么?”
组织里的领先者,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一辈——飞鸟和也在资料上看过他们的名字,在中原中也加入以前,这是个只有五个人,被港口黑手党称为旗会的团体。
飞鸟和也想了想:“前几天也是你们盯着我?”
本来被发现还怪尴尬的,傻瓜鸟咳嗽一声,立马否认:“没,没有,我们是今天刚好路过的。”
公关官微笑,似乎是嫌弃他的临场发挥差,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一肘击。
“你好。”他说,“我们是中也的朋友,今天应该是和你第一次见面。”
那就不是他们了。
飞鸟和也轻巧地从高处跳下来,落地时带起地面小小的灰尘,却也没发出什么声音。
“偷听别人说话不好哦。”
这句话首先是对傻瓜鸟说的。
随即在傻瓜鸟愣神之际,飞鸟和也又自顾自地说“虽然我也挺爱偷听的”。
傻瓜鸟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有多气人呢。对了,中也估计还有点事情要做,要不要我先请你喝酒?”
一直没被发现的冷血靠在树后,听见这句话冷冷地抛出一句:“然后趁你喝醉了把你扔进海里,傻瓜鸟,你多少有点警惕心。”
这人的存在感好低。
刚刚确实没发现冷血的存在,飞鸟和也打量了他一会,最后诚实地表示自己杀人也不是这么杀的,他一般都是让别人自己晃晃悠悠地掉进海里。
冷血被他说得沉默,傻瓜鸟捂着肚子,一下子笑得更欢了。
“冷血,你要是害怕就别来啊,”带着砍刀的青年上前,熟稔地揽住飞鸟和也的脖子,“说起来,中也发现你还是多亏了我的提醒。我当时和他介绍有个叫可口可乐的,他还以为我是开玩笑。”
飞鸟和也瞥了一眼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不叫可口可乐。”
“飞鸟和也,对吧?”傻瓜鸟接上他的话,“有什么好介意的,你要不要听中也的糗事?不过你要拿他小时候的故事来交换。我们之前还以为他没待几天就会叛逃,没想到能坚持到现在。”
飞鸟和也抿唇,努力跟上他的思路:“是说他以前在[羊]的事么。”
确实挺神奇的,[羊]和港口黑手党一直以来都是敌对的关系,而作为[羊之王]的中原中也却在一年前加入了后者。
这段记录被港口黑手党封存了,飞鸟和也没怎么仔细查过,被傻瓜鸟说得有些心动。
“让你失望了,我不记得他小时候的事。”飞鸟和也婉拒道,后背被盯得发凉,稍微和傻瓜鸟拉开点距离。
钢琴家注意到他的动作:“你觉得这里还有别人盯着你?”
“……也不是。”至今没搞懂到底是不是错觉,飞鸟和也思考再三,还是否认了这点,“你们这样和我说话真的没问题吗?从立场来看,我们也算是敌人吧。”
“有什么关系。”公关官无所谓道,“首领都没有下令,难道只要不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我们就不能和别人说话了?”
说到森鸥外,飞鸟和也没搞懂他的意图。但他有种那家伙在憋个大的的预感,因此还秘密去森鸥外经常逛街的地方埋伏了几天。
结果那家伙除了买东西外什么也没做,把飞鸟和也自己给整不自信了。
“况且中也是我们的同伴。”钢琴家微笑道,“我们还给他准备了一周年的礼物,也不知道他找到你以后还在不在乎。”
那是违抗森鸥外命令,秘密获取的有关中原中也身世的照片。
傻瓜鸟当初嚷嚷着中也见到一定会感激涕零,接着没两天就听说了飞鸟和也和中原中也认识的消息。
“……港口黑手党原来是这么有人性的地方吗。”飞鸟和也沉思,没把他们和太宰治口中的港口黑手党联系到一起。
傻瓜鸟就此和他谈了起来,从什么“某个宝石贩卖商因为问了禁忌话题被中也打得三个月下不了床”,到“新加入的新人因为任务失败破防哭了一个晚上,说是要申请调职,结果现在待在太宰手底下哭都哭不出来”。
于是当中原中也赶到时,飞鸟和也已经喝了好几瓶红酒了。
他的身边还有个不省人事的傻瓜鸟,少年拎着傻瓜鸟的领子摇晃,企图把对方叫醒。医生的表情虚弱,要不是不是正输着液,可能下场也和傻瓜鸟差不多。
见到中原中也到来,不知道为什么酒量很好的飞鸟和也松开抓着傻瓜鸟的手,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嗨!中也!你的朋友都好好玩!”
本来还因为傻瓜鸟他们带他喝酒的事情有点生气,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飞鸟和也嘴里蹦出来,中原中也的神色微妙,忽然觉得傻瓜鸟他们有时候也是能干好事的。
“你怎么和他们待在一起。”中原中也走过去,跨过脚底下躺尸的傻瓜鸟时看了对方一眼。
飞鸟和也:“他们说是你的朋友,还在计划给你庆祝一周年的事。”
除了冷血和钢琴家外,剩下的几个都神志不清了,中原中也没再继续追究这个问题,只是说:“谁和你说是我的朋友你都信吗。”
飞鸟和也停顿,觉得有时候中原中也和波本还蛮像的。
“真无情啊,中也。”钢琴家在一边端着酒杯说,“和也君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不应该先问问他吗。”
中原中也斜过眼去:“都说了不要自来熟地叫别人的名字。”
公关官叹息,他长了一张电影明星般的脸,听见这句话故作痛心地摇了摇头:“尾崎干部没有教你吗,占有欲太强是会被讨厌的。你看,我和和也弟弟是不是长得有点像,说不定我们也是互相遗忘的兄弟哦。”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谁和你是兄弟,别误导他,这半醉不醉的家伙是真的会信。”
公关官回头看去,发现坐在吧台前的飞鸟和也的确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少年茶色的风衣因为刚刚的胡闹变得有些发皱,几根金发粘在嘴唇上,似乎正在发呆。
公关官小小地“喔”了一声,看着中原中也把他带走。
“宿舍楼有提供醒酒汤。”
“没打算把他带回宿舍。”
“他好像是一个人开车来的,钥匙在他左边的口袋里。”
“……知道了。”
“还有——”
公关官的话没能说完,钢琴家捂住他的嘴巴,微笑着说“给年轻人一点相处的时间”。
“我听到了!”中原中也背对着他们,迈着粗鲁的步伐向外走去,“别总是想象点有的没的,还说要比我先一步成为干部,你们很闲吗!”
钢琴家忍不住笑出声音。
中原中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笑的,他甚至能想象到他们肯定和和也说了自己的很多糗事。少年沉着脸,决定事后再和他们算账。
“给你。”
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飞鸟和也回过神来。他在口袋里掏了掏,最后将之前做好的护身符递到了中原中也的面前。
“虽然不是很大,但是纯度很高,之前拍卖会上拍到的,自己加工了一下。”
护身符里装的是蓝色的宝石,中原中也隐约记得这是被某个人以几百万拍下的,下意识地看了眼飞鸟和也的手。
“你这么快就恢复训练了吗。”
飞鸟和也眨眼:“……这时候不应该说谢谢才对吗。”
中原中也接过他的礼物,低低地嗯了声。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依旧没放过刚刚那个问题:“回去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会好好休息,这么急着恢复训练做什么。”
飞鸟和也打起精神。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忽然直起身子,警惕地左顾右盼,“我有种我们两个会被抓走的预感!别担心,我会用聪明的大脑制服他的!”
中原中也嘴角一抽:“你还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飞鸟和也莫名其妙:“当然了,小时候我把你捡回来,你还让我听白濑的话不是吗。”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踩下刹车,震惊地转头看他:“你记起来了?”
飞鸟和也晕晕的,有点想吐:“有什么记不起来的,我还记得刚把你捡回来的时候我们两个总是一起睡觉,但有一天开始你就坚持要自己弄一张床,我去问白濑为什么,他的表情就和刚刚的钢琴家一模一样。”
他说完,困倦地把头靠在车窗上。
“后来被我问烦了,白濑就建议我去找卖早餐的大婶借人体百科全书,反正也不要钱,看完就能知道为什么了。”
中原中也背脊一僵,硬生生地把车开出了二十码。
这对他来说是个很不科学的速度,作为港口黑手党的最强战力,中原中也不管使用什么交通工具都是风驰电掣,给敌人留下条尾气的。
“……你别听他们乱说。”
中原中也狡辩道。
“我去给你买醒酒汤,你坐在车里等我。”
飞鸟和也隐约听见他的话,可惜彻彻底底地睡着了。
等到他再睁开眼,黑色的轿车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行驶速度。
窗外的建筑在不断地倒退,商店里人烟稀少,偶尔可以看看两只飞过去的海鸥。
飞鸟和也盯着外面的景色看了会,再侧过脸去,驾驶室里坐的却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中原大人让我送你回去。”男人说。
“……哦。”飞鸟和也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你也是中也的朋友?”
“嗯。”
“中也呢?”
“他突然收到首领的命令,所以把我叫过来。”
“那就是你和他关系很好的意思?”
“算是吧。”
全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飞鸟和也摸了摸撞疼的额角,余光瞥见从男人口袋里漏出的红线。
他安静几秒,又问:“我刚刚好像和中也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男人依旧没有看他,目视前方:“抱歉,中原大人没和我提过这个。”
“这样啊……”
飞鸟和也垂下眼睛。
下一秒。拉拴,上膛。
漆黑的枪口抵住男人的太阳穴,飞鸟和也的神色冰冷,慢吞吞地说了句“撒谎”。
“给你三十秒,告诉我中也在哪里,还有你是谁。”
男人轻笑,并没有做出回答。
子弹并没有像想象中的射穿他的头颅,反而是在脱离手枪的一瞬就被碾成了粉末。
紧接着,金属发出悲鸣般的声响,飞鸟和也咳嗽一声,整个人被压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男人侧过脸来,眼睛是和中原中也一样的颜色,他金色的长发编成辫子,搭在一侧的肩膀上,“他们告诉我你已经死了,看来只是丢失了记忆,苟延残喘到现在。”
重力。
飞鸟和也立即意识到这是身旁这个男人的能力。
可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一模一样的异能力者,他抿唇,违背了太宰的警告,同样使用异能来对抗。
“什么苟延残喘的,你下地狱去吧。”
“这才像点样子。”
穿着西装的男人低下眼睛,接住他挥来的拳头。
“和也,本来你不该长大的,你的代码显示你只能维持在五岁的模样,可你自己篡改了程序,这违背了他们一直以来的研究。”
飞鸟和也冷笑,一点一点地剥夺对方的生命,内脏像是被攥紧一般抽痛:“谁和你叙旧了,什么代码程序,先告诉我中也在哪。”
男人不可遏制地叹了口气。
更准确地说,作为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超越者,本该死去的魏尔伦叹了口气。
“这样的反应不对。”明明意识到了飞鸟和也正在做什么,魏尔伦却依旧嘴角带笑,“你当然可以和我同归于尽,但你的朋友可能也不会有好下场。”
本来是直接打算把他们杀死的,可就在接近那些人的一瞬间,魏尔伦意识到他们的身上带了飞鸟和也异能的痕迹。
倘若将他们杀死,那他亲爱的弟弟也命不久矣。
魏尔伦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飞鸟和也愣住,听见轿车顶部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
那是从高处跳下来的中原中也。
“可恶!把他还回来!”
无视了中原中也的话,魏尔伦继续注视着飞鸟和也的眼睛道:“你也是,中也也是,我要把你们带回去。”
“睡吧,和也。”
魏尔伦用优雅的语调陈述道。
“等我处理掉中也身边的麻烦,就可以回到以前的地方了。”
能无声无息地杀掉钟塔侍从,魏尔伦当然也不会将旗会放在眼里。他甚至对付中原中也都只需要一只手,这是实力的差距,光凭现在的他们是无法阻止他继续前进的。
然而飞鸟和也眯起眼睛,毫无预兆地挣脱魏尔伦的桎梏,一把调转了方向盘的位置。
“趁现在!”
重力与重力的碰撞产生了难以忽视的物理效应,换做平时,中原中也现在应该已经被他打飞出去。
魏尔伦的视线扫下,看向抱住自己的腰,用异能压制他的异能的飞鸟和也。
时间过得真快。
[2383行数据]
中原中也就是由这2383行数据诞生的。
而飞鸟和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记住这串代码,必要时进行调整和复刻。
魏尔伦记得他小时候还是小小一个,兰波把他塞进自己的怀里,告诉他和也是特殊的。
魏尔伦皱眉,问他为什么这么觉得。
兰波笑了笑,说因为和也会生气,这是超出他程序设定以外的情绪。
[是因为听到了你的坏话才和别人起了争执]
[魏尔伦,你说他能自我进化到哪种地步呢]
那时的魏尔伦也是像现在这样,低着眼睛看他。
就算被兰波用手帕擦过,脸还是脏兮兮的。但那双绿色的眼睛很好看,头发也是和他一样的金色。
魏尔伦沉默地给他编了个辫子。
和也是兰波取的名字,至于飞鸟,是魏尔伦一次在任务里看到停在枝头上的小鸟时想到的。
他们告诉他这个名字时,飞鸟和也又多了种高兴的情绪。
“现在又是什么呢,悲伤吗。”
从这样的回忆里挣脱,魏尔伦伸手,抓住弟弟的手腕。
他笑着,用温柔的嗓音说。
“进化到这里就够了,他们倚仗着你的信赖,让你产生了很多无用的情绪。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只会让你认为自己是人类,然后越来越弱。”
“就像现在这样,你因为一个不确定的消息,就轻而易举地放弃了和我同归于尽的想法。”
骨骼碎裂的声音里,魏尔伦学着兰波的样子,用指腹轻轻擦去飞鸟和也脸上的血液。
“很痛苦吗,和也,看着我的眼睛。”
“是他们欺骗了你,你差不多也该记起来了。”
第38章
人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应该是什么反应。
飞鸟和也站在黑色的湖泊上, 冷眼看着被隔离在玻璃房内的自己。
“失控”“销毁”——玻璃外的人们不断尖叫着这样的话,紧接着场面一转,是黑色长发的男人不断催促保罗·魏尔伦行动的画面。
[但和也还在那里]
[已经没时间了, 军队的追兵马上就到——]
[可不是你说的吗,兰波。]
[什么?]
[就算脱离研究,也会拥有自己的意识。我改变主意了, 我不会把他们交给法国, 也不会把他们还给任何机构]
那是年轻的保罗魏尔伦, 他的肩上扛着沉睡的中原中也,在被阴影笼罩的小巷里抬起眼睛。
青年用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兰波。
[抱歉]
他说。
[我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巨大的信息量涌入飞鸟和也的脑子,他的衣服被冷汗浸湿, 在柔软的床上睁开眼睛。
魏尔伦的衣服对他来说大了几码, 飞鸟和也调整呼吸, 平静下来时发现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
……发生了什么。
他忍不住去想。
魏尔伦掐住了中也的脖子。紧接着是赶来的旗会, 他们的异能很轻易地就被魏尔伦镇压了, 被重力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飞鸟和也意识模糊, 只记得自己捡起了地上的枪, 枪口对准自己, 企图用外力让自己恢复清醒。
少年想到这里,沉默地掀开衣服。
他的身上缠着白色的绷带,显然是被人细心地更换过好几次。
“……他们呢。”
飞鸟和也侧过脸,对着角落里的阴影, 毫无感情地说道。
“为什么要对他们做这种事。”
魏尔伦站起身, 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他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不过是上前一步, 身影便暴露在阳光下。
“把留在他们身上的异能撤回我就告诉你。”魏尔伦回答,眼神依旧平静, “他们就是你和中也想留在日本的原因,不是吗。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和也,不要浪费时间。”
旗会,某位接触过中也的刑警,甚至整个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课——
魏尔伦的暗杀对象有很多,本来计划里是几天内完成的。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本应死去的飞鸟和也,所以才被拖慢了脚步。
飞鸟和也把枕头扔过去,说得无情:“是你在浪费时间,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还企图把我接触过的人全都杀死,要不然你也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魏尔伦偏头,避开他毫无用处的攻击。
他又叹了口气,妥协般地上前一步。
“唔。”
被按在床上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魏尔伦故意将手按在他腹部的伤口上,稍微用了点力。
“我们已经重复了很多遍这样的对话。”魏尔伦低头,失望地说,“解开异能,虽然我也有别的办法,但那样就违背了一开始的约定。”
飞鸟和也咬紧牙关,他企图扯开魏尔伦按住自己的手,可惜显而易见地失败了——他越加大一分力度,魏尔伦的异能就紧跟着加强一点。
这位能在英国女王的加冕礼上暗杀女王的顶级杀手,显然没将他的反抗放在眼里。
飞鸟和也立即意识到他说的其他办法是太宰。
“你想都别想。”
少年的金发散乱,即使脸上苍白得不见血色,嘴巴却依旧倔强地不饶人。
“我要诅咒你出门就被炮弹砸中,等着吧,虽然打不过你,但让你倒霉得找不到路还是可以的。”
魏尔伦稍微感到些头疼。
他记忆里的飞鸟和也并没有现在这样叛逆,相反,那是个很贴心的孩子,只喜欢他和兰波,也只对他和兰波有好脸色。
连中也都是后来的,得知自己存在的意义后,飞鸟和也发誓要保护自己新诞生的家人。
魏尔伦面不改色,将这一切归咎于之后捡走和也的组织。
羊,异能特务课,乌鸦军团。
“找不到路又怎样。”
魏尔伦无所谓地回道。
“把附近一切都毁掉就行了。”
他说着,手上的力道加重,就是是对待弟弟也没留什么情面。
疼痛的感觉从腹部源源不断地传来,直到白色的绷带上渗出血色,飞鸟和也挣扎着屈起膝盖,毫不留情地给了魏尔伦一脚。
那实在没什么作用。
魏尔伦是遭了中原中也全力的几拳都毫发无损的人,这点力气在他眼里不过就是弟弟的撒娇。
“晚饭会给你带来。”估计着教训的程度差不多后,魏尔伦松开手,直起身子说,“再过几天中也可能也就心甘情愿地和我们一起回去了,别试着逃跑。”
谁跟你心甘情愿了啊!
飞鸟和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倒了大霉,低低地骂了声变态。
“你就没有别的事要做吗。”他捂着肚子,抬起眼问,“超越者不管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你去找你朋友玩不行么。”
魏尔伦思考了下,发现自己并没有朋友这种东西。
他自己不过也是因为一串代码而衍生的存在,很久以前,只有兰波会执着地告诉他,他已经变成了人类。
可就算是兰波好像也不理解,那种执着是没有作用的。
“这就是你喜欢交朋友的原因吗。”魏尔伦问他,尽量用了温和的语调,“我还听说了你乱认哥哥的事,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吧?”
和之前的笑容不同,那是一种隐藏着杀意和不快的笑容。
飞鸟和也笃定,要是他真的收回异能,魏尔伦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所有人。
他眯了眯眼,回应魏尔伦的话:“太宰告诉我这种情绪叫嫉妒。”
“是吗。”魏尔伦的视线一寸一寸地从他身上刮过,随后发出声低笑。
“就像看着你玩过家家一样,和也,那不是嫉妒。”
飞鸟和也把最后的枕头也往他脸上扔了。
“我不理解。”他想起波本那句[因为这点也是可以利用的],在魏尔伦推门而出的前一秒开口。
“是哥哥的话会让我饿死吗。”
平稳的脚步停住,魏尔伦站在门边,本来都已经半只脚踏出了门外,听见这话又收了回来。
作为曾经的谍报员,魏尔伦一眼就看穿了飞鸟和也的想法。不过“哥哥”这个称呼在他来看很受用,用日语说出来就更受用了。
然而即使是这样,魏尔伦依旧保持着风轻云淡,优雅地提醒他:“你要绝食三天才会饿死,睡着的时候已经给你注射过营养液了。”
“至于小时候的经历,在见你之前,我已经拜访过异能特务课的人,这是基本的礼貌。”
虽说问完就把那个人的脑袋转了三百六十度,魏尔伦没记住对方的名字,动完手后还毁了他们的电脑。
飞鸟和也哑口无言。
一直以来都是飞鸟和也气别人,很少有别人把他气到的。
他深吸一口气,捂住伤口的手松开,勉强保持住心态。
“最后一个问题。”
飞鸟和也盯着魏尔伦的眼睛,不紧不慢地开口,试图拼凑出梦里零碎的片段。
“阿蒂尔·兰波。”
“他还活着吗。”-
接下来的几天,魏尔伦深刻意识到了原本乖巧的弟弟被教坏的痛苦。
不是挖地道就是打断锁链爬水管,魏尔伦每次正准备暗杀某个倒霉蛋,就能接到手机上警报触发的提醒。飞鸟和也对此的理由是他闲着无聊,除非把电子设备还给他,或者下次暗杀也带着他一起。
魏尔伦不为所动,索性每次出门前都把他打晕。
然后这就会换来飞鸟和也一连串的抗议,魏尔伦倒也不介意,每次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地听他骂完,才关灯盯着他睡觉。
值得夸赞的是和也最近暗杀的技术比之前提高了不少。虽然魏尔伦这么说时飞鸟和也并不感到开心,反而还企图用小刀抹掉他的脖子。
“要我解除他们身上的异能?当然可以。”垃圾场的集装箱内,太宰治坐在圆椅上,他像是预料到了魏尔伦的到来,稍带稚气的脸上显露出平静,“但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呢?和也又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腻了。
几天前,就在魏尔伦准备暗杀太宰治时,后者给出的是这样的回答。
太宰治交给魏尔伦的是港口黑手党每位成员绝密的资料,而为了回以敬意,魏尔伦决定将暗杀太宰这件事排到最后。
“你还有没告诉我的事。”魏尔伦这样说道。
他避开一旁摇摇晃晃的灯泡,走近太宰治面前。
“我在异能特务课里看到了他以前的资料,为什么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
真是和中也一模一样的问题。
太宰治的情绪毫无变化,他观察着魏尔伦的一举一动,半晌轻轻地吐出一句话。
“知道了又能怎样。”
“你不是很早就认为和也死了吗。”
这是个连魏尔伦都很难回答的问题,就像他无法回答和也有关兰波的事情一样。
这两天中原中也来找过他很多次,几次交手下来,魏尔伦却连衣服也没弄脏。
中原中也的拳头轻飘飘的。
和也的就更严重。
他们两个看上去就是没有好好吃饭的类型。
那天异能特务课里,魏尔伦置身黑暗中,垂着眼听完了弟弟们小时候在擂钵街的故事。
那是贫穷和肮脏的代名词,也是兰波当初吸收荒吐霸失败爆/炸产生的地方。
他应该要更早地猜到他们会出现在那里。
“作为哥哥,我很担心啊。”魏尔伦惋惜道,“总是将他打晕会伤害到他的身体,带着一起行动的话,他又总是想方设法地阻止我。”
太宰治捏着下巴:“他不阻止你才奇怪吧。”
“说起来,我还蛮好奇的,就算你成功地把中也和和也带走,又能带去哪呢。”
“世上找不到的地方。”
魏尔伦说。
“我会在那里将他们养大。”
太宰治眨眼,因为这句话笑起来。
他并没有嘲笑魏尔伦天真的意思,也没有纠正他世界上并不存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太宰治只是纠正他:“旗会的成员还躺在医院里,就算你不继续任务,等和也的异能维持不住,他们也就自动死亡了。”
魏尔伦觉得有道理,尽管这会拖慢他的脚步。
至于他的下一个暗杀对象……
魏尔伦沉默,没再向太宰治透露自己的计划。
“为什么和也会觉得那几个警察才是他的哥哥呢。”魏尔伦回忆起前几天看到的波本和苏格兰,“不过是普通人而已,他小的时候甚至不会和我们以外的人说话。”
“我看上去难道是情感专家吗。”
太宰治歪头,疑惑地回道。
“况且他应该是乱说的,他不仅乱认哥哥,还乱认爸爸呢。”
魏尔伦:“……”
太宰治:“硬要说的话,那大概是以前只有你和兰堂君陪他玩,现在换了一批人而已。”
魏尔伦似懂非懂,决定回去的路上给被没收电子设备的弟弟买点玩具。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的警报触发时间倒是比之前长了一点。
和也不是这么快就会放弃的性格,应该是找到了没有警报的地方。
魏尔伦扶了扶帽檐,听到这里,礼貌地和太宰治告别。
面包和水,这是固定的食物。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零食,魏尔伦慢悠悠地走着,头也不回地击退身后某位从欧洲追着他来的刑警的攻击,顺利地隐蔽身形。
看来只是让飞机掉下来还不够。
应该一开始就在欧洲把他们杀掉。
魏尔伦这么想着,打开公寓的门。
可能是因为没有久住的念头,这里的摆设很空旷,魏尔伦一眼望去,没看到飞鸟和也的身影。
他把购物袋放在玄关,先是打开了水龙头没关的浴室,然后往更深处走去。
少年背对着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飞鸟和也顶着被子,身上还是那件白衬衫。他听见动静,稍稍向后仰了仰,露出面前一个人玩的飞行棋。
“嗨,亲爱的哥哥,你回来了。”
“……”魏尔伦没说话,又一次觉得他的坏心眼还挺多的。
像中也就不会用这招,只是一味地想着用武力战胜他罢了。
“这次是在地毯下打洞吗。”
魏尔伦走过去,没有打断他游戏的念头,平淡地做出猜测。
“我已经放弃那种毫无意义的行为了。”
飞鸟和也投着骰子说。
“反正我还没逃一百米你就会扔个电线杆过来阻止我,多破坏公共安全。”
魏尔伦神色懒散地看着他又扔出个一,没反驳这句。
“和也。”他说,“我以前也做过情报员。”
飞鸟和也捡骰子的手一顿,这才转过脸看他。
“……情报员?”
“这里刚刚还有第三个人吧。”
魏尔伦不咸不淡地在他身边坐下,修长的手指捻起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你刚刚还在洗澡,应该是听到了声音。要是我猜的没错,他现在应该还没跑出两条街的距离。”
“中也已经连续三次猜到我的行动了,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再让你继续传递情报也会很麻烦。”
把飞行棋玩得这么诡异,除了太宰也就魏尔伦一个。
飞鸟和也心虚地挪回视线,为了防止魏尔伦找到对方,关闭了入耳式耳机的信号。
“你的想象还蛮丰富的。”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飞鸟和也依旧没有朝他低头的打算。少年的声音不大,就这么从魏尔伦手里抢回自己的玩具。
但可能是太久没有服用组织的解药的缘故,飞鸟和也没再尝试顺手用武器对魏尔伦展开攻击。
他努力做出和平常一样的表情,感受到魏尔伦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魏尔伦有些遗憾。
他背叛兰波的时候,兰波说就算打断他的手脚,也要把他带回去。
可魏尔伦和兰波不同,他认为事情并没有发展到需要他打断弟弟们的手脚才能把他们带回去的地步。
为什么和也和中也不明白呢,那些普通人有那么重要吗。
魏尔伦起身,预料之中地看到飞鸟和也呕出一口血。
后者对此也感到惊讶,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有人死了。”
魏尔伦回道,他怜悯地看着自己呆滞地抬起头的弟弟,近乎贴心地解释。
“他们提醒我,可以先从价值更低的人下手。”
飞鸟和也张了张嘴,半晌才干涩地挤出一句“是谁”。
魏尔伦微笑,伸手摘下他的耳机:“看啊,你也发现了吧,祝福的人太多,连是谁都弄不清了。”
“你还能撑多久呢,和也,等到你彻底撑不住的时候,所有人都应该死了。”
回应他的是疾风骤雨般的攻击。
魏尔伦看向流血的肩膀,伸手揽住再次陷入昏迷的弟弟。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流血是什么时候了。真稀奇,兰波之后,第一个伤到他的竟然是小时候听到他死讯会暴走的和也。
魏尔伦低下眼睛,将昏迷中皱着眉的少年抱入浴室。紧接着,他戴上了那个被飞鸟和也关闭的耳机。
通讯已经终止,就算知道对面可能不会再打开频道,魏尔伦还是在解开飞鸟和也身上的绷带时问了一句。
“你是谁。”
第39章
能在单纯的肉搏战中战胜魏尔伦的人类,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
坂口安吾关闭手机,转头往更黑暗的地方走去。甩掉港口黑手党内监视他的人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坂口安吾推开走廊尽头的门, 意料之中地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中原中也。
在这个人找上自己前,坂口安吾一直认为,他不过是在武力方面的最强而已。
但他竟然能仅凭那些文件就推理出和也口中的“前辈”是自己。
不应该是这样的。
坂口安吾皱着眉想。
通过太宰治给的名单, 将魏尔伦暗杀森鸥外的顺序调到最后, 顺便引诱他切段中原中也在港口黑手党的羁绊, 争取充分的反杀魏尔伦的时间——这是异能特务课一开始掌握的情报。
然而就在他打通同伴的电话时,那边给出的回复却是[和也打晕了理事官,并用理事官的权限进入了资料库]。
这就是放他随便交朋友的坏处, 在此之前, 飞鸟和也对他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根本没有兴趣。
坂口安吾沉默, 一开始就不同意这样的方针。
“你和太宰的计划是什么?”
没等中原中也开口, 坂口安吾率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把魏尔伦逼入绝境并没有好处, 他的体内寄宿着比现在的他更可怕的怪物, 一旦人格指示的指令解除, 会发生比现在更糟糕的事。”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他的视线毫无感情地挪动, 最后落在坂口安吾身后,靠在墙边的太宰治身上。
“那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哦。”太宰治轻松地说,“一旦魏尔伦君变成那种状态,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伏击了。”
四百二十二位港口黑手党的武斗派, 还有二十八名攻击系异能力者——以牺牲部分人为代价, 达成最后的目标。
真是残忍又清醒的计划,
坂口安吾面无表情:“就算知道这样会对港口黑手党造成重创也无所谓吗。”
太宰治耸肩:“总比全军覆没要好, 难道你还藏了什么情报,能想出比我更好的办法?”
“……”套话吗。
涉及保密程度更高的东西, 坂口安吾当然不会告诉他。
青年的视线扫过太宰治脸上的伤口,猜测那是他和中原中也提起这个计划时被揍的。
“你们到底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中原中也环抱的双手,他直起身子,对这场秘密的谈话面露不满。
“真是白痴一个,一开始就对他展开围剿不好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太宰治轻笑,毫不犹豫地将罪责抛了出去,“我对魏尔伦君可没什么了解,所有的情报都是和也君偷偷告诉我的。”
“说到这个,特务科似乎对他打晕同伴这件事非常在意呢。”
坂口安吾侧过脸,思考了几秒这句话的含义:“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
“一开始。”
太宰治无辜地摊手。
“说到底和也君又不是白痴,他也是分得清谁对他才是真心的。要是没有以前的那些情谊,名单上写的异能特务课的名字就不是那个被魏尔伦杀掉的倒霉蛋,而是安吾你了。”
前几天,魏尔伦亲自到访了异能特务课,逼迫某人说出飞鸟和也小时候的经历后,轻而易举地杀掉了对方。
坂口安吾知道这件事,神色难堪。
因为他很清楚,现在这种局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异能特务课造成的。
对种田长官来说,魏尔伦并没有什么价值,一个来自欧洲的超越者,其他国家是不会允许这样的存在留在日本境内的。
所以击败魏尔伦很重要,确保和也的忠心也很重要。
要不是太宰治插手,异能特务课内部也曾经展开过要不要将中原中也纳入特务科的讨论。
可那样事情会变得很难控制,
毕竟他们一开始就欺骗了和也,要是让这两个人碰上,指不定会联手对特务科展开报复。
“那又为什么把我拉进来。”
坂口安吾头疼,仍旧没有理清太宰治主张这次秘密对话的原因。
“和也是和也,我不可能告诉你们更多的东西。”
“把这家伙也杀了吧。”中原中也说。
太宰治:“那……”
“闭嘴,你就是下一个。”
中原中也的神色冰冷,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先是旗会,然后是和也,再告诉他要牺牲那么多人换取特务科本来就知道的情报,那对中原中也来说根本不可能。
他永远不会忘记旗会的惨状,也不会忘记魏尔伦在把他打趴下后,亲手从他身边抱走了昏迷中的和也。
“我的话还没说完。”不顾中原中也的威胁,太宰治卸去了虚伪的笑容,他看着坂口安吾的眼睛,没再阻止中原中也的动作。
“那些情报,你没有告诉我们,但是告诉了和也。”
“我才是想问为什么的那个。” 太宰治说,“凭什么你觉得要牺牲那么多人才能制止住魏尔伦的计划,光凭和也就可以。那家伙的异能虽然存在无限的可能,可魏尔伦有的不止是异能,还有无与伦比的暗杀和搜集情报的能力。”
坂口安吾低垂下眼,他听到了太宰治的推理,也知道中原中也揪住了自己的领子,但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不该插手的。
坂口安吾反省自己。
种田长官瞒着他,估计就是想到了他会插手的可能,按照计划,他现在应该被森鸥外派到了欧洲。
可坂口安吾从看到飞鸟和也的第一眼起就持反对意见,他从一开始就不主张将这种危险的存在放在特务科,也不主张将幼年的飞鸟和也独自派遣去出任务。
不会死亡又怎样。
痛苦早就扭曲了那个孩子的人格。
“你们做了多余的事。”
坂口安吾只是这样说。
“本来就算港口黑手党什么都不做,光凭和也不会造成牺牲。但他太累了,不知道下次醒来是什么时候。”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特务课并不是这么想的。”
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注视中,坂口安吾头疼地叹了口气。
“他的朋友死了,那位救过他的警察,刚刚连同负责看守的警察一起,在医院里断了气。”
他抿唇,对上太宰治漆黑空洞的眼睛。
“太宰,他也在你的名单上吗?”-
又做了那个梦。
飞鸟和也站在角落里,看着魏尔伦对黑色长发的男人展开攻击。
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这场梦并没有持续到最后。
“你好,和也。”
之前就在他脑子出现过的声音说话了。
青年的耳朵上戴着兔毛的耳罩,他围着厚厚的围巾,阴郁的眼睛随着说话的动作低了下来。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面。是魏尔伦来找你了吗。”
飞鸟和也不想说话,他的头偏向一侧,盯着巷口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兰波耐心地等了很久,才看见他转过头,喊出“阿蒂尔·兰波”这个名字。
青年欣慰地笑了笑。
飞鸟和也眯起眼,毫不客气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兰波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伤口,平静地回答:“你原本就是为记住那些数据而存在的,所以存储新的数据也很容易。”
起初是为了不让和也在他们出任务时无聊,兰波就将一些东西储存到了他的脑子里。
这就是他和魏尔伦那天送给和也的礼物。兰波那时也没想到,还有现在使用到的一天。
飞鸟和也想了想,敷衍地回了声“哦”。
兰波歪了歪头,看着他抱膝坐在地上。
“不回去吗。”
“不要。”
“魏尔伦很担心你。”
“我才不需要他担心。”
飞鸟和也抬头,用毫无波澜地语调陈述了事实。
“我讨厌他。他不是也杀了你吗。”
兰波摇了摇头,好笑地走近他的身边:“不是魏尔伦杀了我。说起来,舍弃感情才能完成任务,这个观点还是我告诉他的。”
把魏尔伦从研究所里解救出来的是兰波,他给了魏尔伦那顶可以隔绝外界指令的帽子,希望对方能成为真正的人类。
可惜事与愿违了,兰波直到死前才发现,是他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了魏尔伦身上,他给魏尔伦的,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同情罢了。
飞鸟和也侧过脸看他,低头看了看被兰波围到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那我也讨厌你。”
兰波点头:“让你自己待了那么久,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飞鸟和也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冷哼着别过脸。
醒来又有什么用。不就是重复反抗,然后被魏尔伦用武力镇压的循环。飞鸟和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他的异能甚至已经不能用在恢复自己上,光是维持十几个人的生命就筋疲力竭了。
然后他又想。
要是一开始就待在特务科不要外出就好了。那样魏尔伦也找不到他,也不会想到去找别人。
飞鸟和也发出声不屑的鼻音,将下巴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兰波叹气,伸手掰开他攥紧的拳头。
“看来魏尔伦自己也想不通。”兰波低头,断开他手上的锁链说,“究竟是想要弟弟,还是倾泻对人类的憎恶,他自己也没搞清楚。”
“我不是他弟弟。”飞鸟和也立即反驳,他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然而兰波握的很紧,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想把我的朋友全都杀死,我是不会承认他是我哥哥的。”
兰波眨眼,听见这话轻轻地笑:“那你想知道打败他的办法吗。”
飞鸟和也不吃这套,他看见兰波的笑容,冷哼着拒绝:“你要是想帮我早就帮了,是不是又想和魏尔伦一样给我洗脑。”
“那场爆炸让我失忆了很久。”
兰波纠正他,很认真地伸手,将他的金发别到耳后。
“直到他们在港口黑手党里提到你的名字,我才记起你的存在。”
失去记忆后,兰波多了个兰堂的名字,他以这样的身份在港口黑手党里待了很久。他并不害怕死亡,也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于是抱了“必须把和也找回来”的念头,在那天和中原中也还有太宰的决战中给自己留了后手。
“你长大了啊。”想到这里,兰波发出声感叹,“就算没有记忆也突破了程序的限制,要是我和魏尔伦一直陪在你身边,说不定会长得更高。”
“都说了我不是你们的弟弟。”
飞鸟和也气急败坏,学着中原中也打架的技巧,像模像样地给了兰波一拳。
“长得高怎么了,长不高又怎么了。擅自把别人扯进来,还总是说我是因为什么程序才诞生的这种话——”
兰波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拳头,偏头避开另一手的攻击。
飞鸟和也的技巧比以前好了不少,他撑着兰波的肩膀,一个翻身,企图攻击青年的后脑。
那里有人类最脆弱的结构,只要击中,不死也会变成半残。
“你终于想起这份礼物了吗。”
可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兰波头也不回,反手将弟弟拎到了自己的怀里。
魏尔伦看了眼咬住兰波的飞鸟和也,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围巾。
“不要再给他灌输他是人类的思想了。”魏尔伦抬眼,平静地和兰波对话,“那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感受到更深刻的孤独。”
血从被咬住的地方流了下来。
兰波没理会自己的伤口,侧过脸对上魏尔伦的眼睛。
“你问过和也了吗。”
“不需要问。”
“完全忘了啊,今天的日子。”
魏尔伦一愣,想起那天出任务回来时,兰波握住他的肩膀,说要回去的路上给和也带点礼物。
庆祝他们这些东西诞生在世上——也只有兰波会执着地给他和和也过生日。
“我没有忘。”
魏尔伦说着,抬头看了看深红色的立方体的一角。
操纵亚空间内的一切物质——这是兰波的异能。
“他没有过生日的必要。
“那就没办法了。”
兰波说着,松开拎住弟弟的手。
原本扯乱了的围巾又被系好了,飞鸟和也疑惑地抬眼,发现兰波俯身,凑近了自己的面前。
青年的气息落在他的脸上,挠得人有些发痒。
拥有数据的意思是,在这个他亲手打造的亚空间里,和也有操纵他异能的可能。
兰波当然不会甘心死去。他还想着有一天能亲自教导这个孩子,引导他走向更遥远的地方。
“我一直在等待。”
兰波笑着,将手搭在他的腰后,然后向前推了一把。
“和也,我一直在等待,你记起我的这天。”
第40章
“怎么样了。”
东京, 某家医院的病房内,牧野春树摘下脸上用于易容的道具,他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同伴, 全然没有新闻里报道的死亡的模样。
几个小时前,在魏尔伦进入医院的前一秒,公安联合负责管理的医生, 对莫名心跳骤停的牧野警官进行了抢救。然而就在魏尔伦离开前, 那位曾经在任务中抛弃牧野的警官却鼓起勇气, 对着魏尔伦举起了枪。
这在他们的预料之外,诸伏景光下意识地阻拦,却被同样假装医生的降谷零牢牢按住。
使用高钾使牧野春树进入死亡状态本来就已经足够危险, 倘若让魏尔伦得知这只是一场骗局, 那就更危险了。
“和也怎么知道那个人会来找我。”
牧野春树迟疑, 面对自己两位警察的后辈, 谨慎地斟酌了用词。
“据说是有份名单。”降谷零看了眼手机上的短信, 平静地答道, “本来在他失去联络的第一天就应该放出你死亡的消息, 但我们被一些东西绊住了手脚, 就现在而言,和也可能以为你真的死了。”
“但你们不震惊吗。”牧野警官瞪大眼睛,“世界上竟然有超能力者——和也也是?他会飞吗?还是和那天那个人一样能操纵重力?我还以为这都是电影里的东西……等等,既然和也以为我真的死了, 那和也现在在哪里?”
牧野警官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 降谷零沉默,一时之间不知道先从哪件事答起。
“抱歉, 这件事我们也不知道。”诸伏景光拉下旁边的窗帘,稍微感到些头疼, “不过听横滨那边的警方说,已经开始有序地撤离居住在横滨境内的居民,港口也已经停止了交易活动,大概是在那边没错。”
这句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公安部严令禁止任何人参与进这起事件中,魏尔伦的存在已经变成了国际问题,尤其是在听说他是在女王加冕礼上的暗杀者后——英国那边似乎也派了相应的异能力者和刑警入境,最近还在协调手续问题。
“那你们看着也不像是乖乖听话的样子……”牧野警官微愣,看向他们身上的武器,“哪来的?从你们那个组织里偷的?”
完全没有知道太多会被干掉的认知,牧野春树伸手,甚至开口就是:“能不能借我一把,我也心系横滨居民的生命安全。”
降谷零:“……”
诸伏景光:“……”
“不可能。”降谷零无情拒绝。
“我好歹也是你们的前辈。”
“不能有点病人的认知吗,你才刚刚脱离危险。”
“我是当警察的,身体比一般人好一点。”
“……我知道你是警察,都说了不是这个问题。”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个人某种程度上和飞鸟和也有点像。怪不得能玩到一起,都一样的难缠。
“再说了,我也是从公安调到的搜查一课。”牧野春树点头,对上降谷零的死亡视线,“你也知道的,我们公安就是有点卑鄙手段,比如向别人的长官告状,总之达到目的也不算犯错。”
降谷零微笑,说话时有点咬牙切齿的成分:“是吗。”
“是啊。”
“前辈对麻醉剂不过敏吧?”
“给我打麻醉这件事我也会和你的长官告状。”
诸伏景光默默地背过身,数了几秒。
再转过头去时,降谷零已经面无表情,把昏迷了的牧野春树扛到了床上。
他的嘴张了又闭,看着自家好友的眼神一言难尽:“虽然我不想妄下定论,但可乐酒就是因为这样才总是半夜去你的床边唱歌?”
“我没给他打过麻醉剂。”
拿起放在桌上的枪时,降谷零面不改色。
“那有损他的身体健康。”
“我一直都是直接在他的蛋糕里下药的。”
“……”
“zero。”诸伏景光停顿,“我觉得好像都差不多。”
“……”-
横滨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严重,街上的行人四处逃窜,几辆轿车在混乱中被天上的导弹击中,发生了无法阻止的爆/炸。
降谷零抬头,看见黑色的球体外盘旋的直升机。那是非常可怕的画面,所有物品一靠近那个球体就不可遏制地燃烧起来,接着就被碳化,从高高的空中坠落到地面。
“嗨,和也的正义朋友。”
率领部下进行攻击的太宰治站在路边,不紧不慢地和下车的降谷零打了声招呼。
“我是正义朋友,那你是什么。”
没有被这幅画面震慑的意思,降谷零挑眉,不紧不慢地回击。
“和也的邪恶朋友吗。”
太宰治纠正:“我和和也可不是朋友。”
“但话说回来,你们难道猜不到和也瞒着你们的意思吗,特意跑到这里可是正中下两个人的下怀。”
不是死于魏尔伦的手上,而是死于混乱的流弹之中。
可以解释降谷零死因的理由千奇百怪,太宰治光是站在这里就能想出230种。
“猜到了。”
降谷零收回视线,直直地看着那个黑洞。
“但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为止。”
太宰治的表情没有半点松动,他盯着降谷零的脸看了一会,良久不慌不忙地笑了声,同样看向远处战斗的中心。
“那个不断出现的红色方块就是和也,祈祷他能熟练地掌握兰波君的能力吧。”
“不然会怎样?”
“世界毁灭?”太宰治非常有故事性地歪了下头,“怎么样,波本君,害怕得要逃跑了吗?”
“怎么可能。”降谷零轻笑,用枪打歪空中某些残骸落下的轨道,“你们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有考虑一下普通人吗。”
哭泣的孩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老人,还有焦急地呼唤爱人名字的夫妻……
降谷零抬手,接过诸伏景光组装好的武器。
“我来这里不光是为了和也。”
公安先生侧过脸,就这么和太宰治对视几秒,然后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为了更多被抛弃的普通人来的。”
……
好疼。
好疼好疼好疼。
拔下刺穿肩膀的铁棒,飞鸟和也用兰波的异能挡住魏尔伦来自背后的攻击,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扔处在这个兰波制造的梦境里,对外面魏尔伦的暴走一无所知。
但魏尔伦似乎有所预料。他看向飞鸟和也身后的兰波,平静地说了声“原来如此”。
将他的意识拉进这个幻境后,为人的枷锁自然会打开,魏尔伦体内禁锢的怪物被释放出来,企图摧毁整个横滨——这比由其他人将他逼入绝境的结果好一些,多亏了兰波的计划,魏尔伦进入时带了部分怪物的力量,至少外面能发出的攻击被削弱了不少。
“被中也击败后,你就躲在这里?”魏尔伦问。
他的状况也比飞鸟和也好不了多少,魏尔伦的半张脸淌着血,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脱臼的手臂接了回去。
“这不是很好吗。”
兰波阖眼,似笑非笑。
“和你不一样,正因为看到了和也和别人相处的全程,所以我才不认可你孤独的那一套。”
“是他还不能理解。”
魏尔伦轻描淡写地说。
“我无法忍受那样的孤独,就像没有灵魂的方程式一样,我们拥有的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生。”
他说完,又将视线转向了治愈好自己伤口的飞鸟和也。
“你也是,和也。你以为的朋友只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
“向我出卖你的是太宰,至于那些警察,他们也只是想从你这里获取更多的情报——还有那些实验,你知道的吧,他们看中的只有你的能力,根本没有把你当成人来对待。”
“吵死了。”
飞鸟和也皱眉。他向前踏了一步,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魏尔伦的身后。
“我自己长了眼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作为你的搭档,他们竟然到现在都联系不上!】
【要是没有救命之恩,我早就下毒害你了】
【我的妹妹,暂时不告诉她真相也无所谓】
【琴酒是个多疑的男人,我必须死在这里,抱歉,本来不是你这个年纪该背负的责任……】
【到底是怎样的组织才会让他去当卧底啊!公安吗?】
【不是认识的程度,只有亲眼看到你,我才能安心】
很多道声音汇聚在这里,而后,飞鸟和也眯了眯眼,看见公寓里的那道金色影子。
他朝自己伸出手,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地看向别处。
【可乐酒,你慢慢学。】
飞鸟和也曾经以为,困住他的就是这点记忆。
可那不对。飞鸟和也记起很久以前坂口安吾写给他的信,那时他没从种田长官那里得到答案,所以骚扰了安吾很久。
实际上安吾也没大他几岁。
可青年一笔一划,违反命令在信上写道。
[和也,人总是靠着那点善意活着的]
[那点善意能改变无聊的人生,总有人为了那点善意,力所能及地给予相应的回报]
“什么数据,什么程序。”
异能的碰撞产生了巨大的引力场,飞鸟和也的金发被风吹得凌乱,一双眼睛里却盛满了凌厉的怒气。
“我从来没有憎恶过自己的降生,我是人类,为了证实这点,就算现在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因为憎恨人类所以来到了日本。
因为想要寻找能理解自己的人所以来到了横滨。
魏尔伦微愣,在少年的眼中看到燃烧的火光。
那是怎样的光芒呢。
魏尔伦恍惚记起,飞鸟和也被兰波带到自己面前的那天。
他蹲下身,向这个没有情绪的孩子自我介绍。
从“我是A1067”到“我有名字,我叫飞鸟和也”,穿着实验袍的孩子歪了歪头,非常可爱地问他“哥哥是什么意思”。
魏尔伦向他解释,意思就是他们是同类,应该互相保护。
飞鸟和也似懂非懂,伸手和他拉了个勾。
[那我会保护你,就像他们让我保护中也一样]
[中也又是什么]
[2383行]
飞鸟和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神色执着。
[就像你和兰波给我取名字一样,我也给中也取了名字]
[有我和中也在,哥哥就不会寂寞了]
一眼就被看穿了内心。
魏尔伦站在原地,没有避开飞鸟和也的攻击。
[黑之12号]
这是魏尔伦真正的身份。他的名字是兰波给的,就像一种传承一样,他们总在为自己寻找到的同伴取名。
“是你弄错了,保罗。”
兰波站在不远的地方,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不论别人怎样说,我都觉得你们的生日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若是为了搭档,无论怎样的地狱我都会欣然前往]
[只要天上还有神明,伸出手的前方就还有未来]
这是他们决裂以前,兰波在手记中写下的话。
魏尔伦轻轻地眨了眨眼,他能感受到外界的怪物在不断崩塌,他失去了反抗的念头,看到从高处跳下的中原中也打开了污浊。
“是这样吗……”
青年轻轻地笑了笑,他的身体被飞鸟和也武器贯穿,就像外界的魔兽被中原中也打败一样。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顺势将金发的少年揽到怀里。
“筹划了这么久,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
结束这一切吧。
结束这不相信人类,背叛了搭档的灵魂。[1]
“你在……”
飞鸟和也原本的话卡在唇边,他仰头,感受到魏尔伦的血液落在自己的脸上。
就在这一刻,程序的枷锁打开,他记起了所有的事。
可魏尔伦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杀手先生低头,冰冷的吻落在他的额头。
在西方的故事里,这是晚安的意思。
“帮我和中也也说声再见。”
“等等——!”
手掌的力道落在他的肩上,魏尔伦将他推向了中原中也,自己却在崩塌的幻境中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曾经的搭档。
“你也要留在这里吗。”
“看着弟弟的成长也很有意思。”
“保罗,你知道的,你也没有别的选择。”
“等到和也对他们失去兴趣,再去杀了他们也不迟。”
“我可不会帮你。”
“你只会比我更加生气。”
“港口黑手党吗……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应该本来是打算在战争结束后将你留下的。”
“那个叫太宰的,未来会成为比我们都厉害的黑手党。”
“我可不是黑手党。”
“……”
兰波和魏尔伦默契地发出笑声,身影变成雪花般的粒子,温柔地飘散在这个世界里。
身体在急速地坠落,污浊吞噬了中原中也最后的力气,飞鸟和也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少年用铁棒插进了旁边的建筑,不断减缓下落的速度。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直到平稳落地,飞鸟和也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愣愣地看着中原中也身上红色的印记,下意识地念出储存在脑中的代码。
污浊的“门”预料之中地关闭了。
飞鸟和也的手指搭上沉睡的中原中也的脉搏,刚松了口气,却又听见旁边平稳的脚步声。
他猛的回头,将中原中也挡在身后。
“波……本?”
没想到波本会出现在这里,飞鸟和也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震惊。
“你还知道是波本,不是波室透吗。”
降谷零的身上带了点擦伤,那是他刚刚救人留下的。
“还留了封读都读不通的遗书,让松田知道,你可就彻底完蛋了。”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原本紧绷的神经舒展开。
飞鸟和也仰面倒下,看着湛蓝的天空,和建筑物上方不断往这里汇聚的黑手党。
“饶了我吧。”
他说着,语气像是叹息,用手背遮住眼睛。
没入发间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降谷零注意到他的金发编成了辫子。
那不知道是谁的杰作,尽管已经有些散了,可依旧能看出创造者的良苦用心。
波本站在原地,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
飞鸟和也的声音微乎其微,还带了些哽咽。
但他的的确确,喊了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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