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石竹堡营地那边派了另外一个元婴期过来坐镇, 以“整顿”为名,很多事情都得重新安排,于是顾斟真就从驻守营地变为外出巡逻。
那天晚上的事, 好像追究了,又好像没有追究。
不管怎么样,倒是得到了可以公然离开营地的机会。
这个时候, 顾斟真重新想起王鹿叁说的话。
蛮荒边境是个什么都没有,也是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花了这么长时间,顾斟真也总算对蛮荒这片土地有了初步了解, 至少对于脚下这片土地, 因为频繁的清理行动,明面上的威胁已经很少很少了。
哪怕是屏障那一边, 也因为高阶修士反复清理,实际上存在着一片相当广阔的“干净”区域。
虽如此,顾斟真并没有要跑过去的想法,只要内心深处那股逼迫她靠近蛮荒深处的力量不那么强烈, 她就不打算作出这样的选择。
巡逻的范围是以营地为核心,方圆十里之内, 一天之内数个来回, 每天如此,半个月一次轮换。
屏障这边,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蛮荒恶种伤人的事件,甚至可以说某些时候防范的对象已经成了可能逃走的同门。
大家平时巡逻的时候,自然就会懈怠, 在这种情况下, 很多人将注意力转向所谓的“蛮荒特产”。
这地方此前在大家眼中一直是一副贫瘠的模样,经过驻守修士的不断开发, 竟也发现不少能用的东西,很多都是只有蛮荒这里才有,拿回去也抢手。
更有那种无聊的人,一门心思收集蛮荒物种,自己来不了的,就只能高价购买了。
久而久之,商机不就这么出现了?
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苦熬,总得有打发时间的办法。
飞过一座荒山,一起出来巡逻的人互相看一眼,心照不宣地约定了在在这里汇合的时间,便各自散开。
顾斟真飞过几个山头,来到一处山间盆地,这里的土壤早就结成一块一块,草木生长艰难,又没有河流经过,平时只能靠雨水,雨水落下来就从缝隙中钻入地下,依旧是长不出植物的老样子。
曾有好事者把这里的土壤带回去研究,得出一个结论,这里的土是“死”的。
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机,无法滋养万物。
顾斟真用佩剑在地上划开一道口子,看到更深处的土壤,依旧是那种灰扑扑的样子,不见草木根茎,也没有小虫子什么的,这样的土连水都不沾。
的确是大家说的样子。
这样的地方,对于热衷于寻宝的人来说,也是无甚乐趣。
顾斟真就挑了这么一个地方,她在这里练剑。
地方大,视野也算开阔,也不用担心一剑斩下去,会有什么了不得的蛮荒恶种从土里钻出来。
从小苑谷西廊坡古修坟墓带出来的剑诀,顾斟真时常有练习,有时候能领悟到很多,有的时候只是重复剑招而已,她渐渐习惯这种感觉。
就算是寻宝也不会每次都有收获。
努力了也不一定会有成果。
但人呐,什么都不做的话,大概是要后悔的。
太阳高高悬挂在天上,照出地面上快速变幻的影子t,没有云,一丝云都没有,天空蓝得可怕,并无飞鸟经过,若非还有活人,这个世界真的像死了一般。
剑气在盆地间窜动着,又是一剑落下,在已经裂开的大地上又划开一道口子。
顾斟真忽然就来了兴趣,她对着同一个位置不断挥动佩剑,一道一道剑痕就这样重复着出现在大地上,直到一条长度足以将盆地南北两端连接、深度已经看不到尽头的裂缝出现,她这才停下来。
这算不算自己在制造大地奇观呢?
顾斟真提着佩剑走到裂缝边缘,从那里俯身往下看,在目视的极限,土壤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颜色,用神识扫过去,似乎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是什么呢?
顾斟真并没有感到害怕,相反她现在异常兴奋,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估摸着时间,还是够的。
拿出一张探路用的符,顾斟真将一缕神识寄附其上,随后以灵力激发,任由其坠入裂缝之中,自己站在上面感知着。
前面一段很无聊,周围的一切都是重复且枯燥,世界从光亮逐渐进入黑暗,直到重新出现一点光亮。
就在这非常关键的时刻,寄附的神识忽然消失了。
连那张探路符的气息也失去了感应。
地下有东西!
蛮荒恶种不止生长在地面上,地底下是它们重要的生存之地,这是一个目前形成的共识。
这一类蛮荒恶种一般比较胆小,而且经过高阶修士的不断清理,厉害的蛮荒恶种在屏障这一边,的确可以默认为不存在。
这是一个非常乐观的前提。
顾斟真本人并没有那么乐观,造成意外的往往不都是那些不起眼的东西?或者是漏网之鱼什么的?
只是,她此时并未感到任何害怕,那种兴奋的感觉没有因为探路符的遭遇而淡了一丝一毫,甚至连她一贯的谨慎在此时似乎也失去了作用。
难道是被蛊惑了吗?
顾斟真皱着眉,立刻运转灵力,将自己全身上下检查一遍,然后是这个盆地,没有发现异常,她才将注意力投向这个自己造成的大地裂缝。
要下去看看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顾斟真两条腿险些不受控制跳下去!
她惊出一身冷汗,整个人清醒过来,站在原地思量一刻钟之后,顾斟真提着剑,纵身一跃,身形很快就变成裂缝中一个小点。
裂缝上宽下窄,当光线消失得差不多的时候,顾斟真下落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到后面,她不得不一边下落,一边使用佩剑拓宽道路。
并没有不安的感觉,地下土壤的味道也很正常,没有沾染蛮荒的异味。
怎么会?
顾斟真眉头皱了起来。
她找到探路符消失的地方,也重新找到那一缕神识,并非被抹杀,而是被什么东西隐藏起来。
这东西并非实体,顾斟真觉得像是某种禁制,她不能确定,只是到了这个位置,在某个瞬间,就好像穿过一面无形之墙,事情发生了才意识到,完全没有后悔的办法。
她重新打量四周,黑漆漆一片,往上看,看不到阳光,有一种来到地底深处的错觉。
就在顾斟真迟疑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条会发光的路。
黑暗中,就只有这一条路。
如此地扎眼。
这是一件听起来很恐怖的事。
难道她已经到了冥界不成?
怀着这种想法,顾斟真一咬牙,收起用过的探路符,提着剑,沿着那条会发光的路慢慢地往前走。
并没有感觉到危险气息,道路两旁也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严格来说,是像是那种地底深处的洞窟,看不出是人力开凿,还是天然生成,反正肯定跟神秘力量有关。
脚下也是真实的地面,顾斟真踢了一脚,能感到来自石头硬邦邦的感觉。
难道是有什么宝藏吗?
她想起了发现小苑谷西廊坡古修坟墓时的情景。
跟贾家的破事是顾斟真突然陷入人生低谷的开端,之后不得不进行自我流放,来到这蛮荒之地,大战之时死了多少高阶修士!更别说一个小小的筑基期要如何自保。
但是顾斟真活下来了。
难道这次是上天终于看不过去了,要给她时来运转的机会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顾斟真竟觉得有几分可信。
她已经度过了很长时间那种高度戒备的生活,偶尔也想放松一下。
给一点主角的待遇吧。
我可是穿越者。
顾斟真这样想着,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苦笑。
这条会发光的路其实不长,顾斟真走的很慢,在这里对时间的感知也没有那么准确,所以她觉得走了很久很久,然后终于来到路的尽头。
是一个山中洞窟。
洞窟不大,站在中间位置,无论往哪个方向走去,十几步就可以到达山壁所在的位置。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洞窟里亮晶晶的灵石,还有灵石表面环绕的灵气,一团灵雾从顾斟真眼前飘过,那是过于浓郁而凝结起来的灵气团。
如果没有搞错的话,这里赫然是一个灵石矿洞!
顾斟真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大概是太惊讶了,她用神识探查,发现头顶、脚下、四面八方,这些都是罕见的上品灵石!
她原本担心有隔绝神识的东西,结果神识很容易就穿透灵石表面,一直探查至远方。
神识探查的范围已经到了极限,她还没有找到这片灵石的边缘。
不是灵石矿洞!是灵石矿脉!
蛮荒之地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她怎么从没听说过?
是幻觉吗?
顾斟真用了自己能想到的十几种方法验证,无一不在说明,她现在的所看到的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幻觉,不是幻境,她顾斟真,在这蛮荒之地,发现了一处灵石矿脉!
握着佩剑的手轻轻颤抖。
这些东西,足以支撑她日后的修炼,倘若将之占为己有——
不,一个人吞不下这么大的利益。
可为什么被她发现了呢?
那些高阶修士,难道就没有一丝察觉?
顾斟真又困惑起来。
她心中有无数疑问,无人可以解答。
思量再三,顾斟真将手贴在灵石山壁上,感受到那精纯的灵气进入体内,散入四肢百骸,迅速补回之前因为练剑消耗的部分。
第32章
天逯山, 岘灵峰。
王鹿叁从传功殿出来,一脸的晦气。
“王道友。”
徐宗悼从后面叫住他。
“敢问徐前辈有何吩咐啊?”
王鹿叁慢悠悠回身,礼数上已经是后辈见前辈, 不过没有那么恭敬罢了。
距离顾斟真离开离开天逯山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岘灵峰上,很多事情变了, 很多事情又没变。
王鹿叁笑起来的时候,少了那份憨厚,胡须长了出来, 又不怎么打理, 一下子老了几十岁,颇有中年人的模样, 修为却还是筑基期。
徐宗悼则不同了,此刻他身穿金丹期的袍服,并没有担任执事,而是以修炼之名一直在洞府闭关, 可以说完美地避过了可能被征调前往蛮荒边境这件事。
不但如此,不承担宗门琐事的更重要原因, 是徐宗悼将作为家族重点培养的后辈, 接受更多来自家族的资源,对他来说, 修炼就是最重要的事。
那么,徐宗悼为什么要浪费大好的修炼时间,来到这里找一个筑基期?
王鹿叁大概知道原因。
前些日子, 徐宗悼的妹妹徐闻昭和贾赫那些贾家人产生了冲突, 起因是争夺小苑谷西廊坡的一个古修坟墓,双方各执一词, 互不相让,而作为第三方势力的在场之人,王鹿叁的作用便凸显出来。
传功殿长老为了调解这件事,已经让当事人当面对质了好几回,又派人前往那个古修坟墓调查,总之费了不少心思,还是没有得到一个令各方面满意的答案。
“古修坟墓的事,还是要耽搁王道友一些时间。”
徐宗悼语气依旧温和,话里的意思却不容拒绝,他现在已经是金丹期,虽不担任职务,还是能以前辈的名义命令王鹿叁。
没有哪个筑基期会主动开罪一个金丹期,而且还是一个后台很硬的金丹。
“在这里说话,恐怕不方便吧。”
王鹿叁笑了起来,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去,传功殿外永远都有好事者,这些人就喜欢远远地瞧着热闹。
“王道友,随我来。”
大庭广众之下带走一个筑基期,徐宗悼要是还爱惜脸面,大概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而且,谈话的地点就在稍远一点的亭子,虽然用了隔音的禁t制,但并没有隔绝视线。
跟王鹿叁预料的一模一样,徐宗悼又听了一遍当日之事的详细经过。
“两拨人进去的时候,都声称看到了那块碑,但没有看见任何宝物,石室里除了一个个空着的柜子,什么都没有。而王道友你,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的。”
“不错。”王鹿叁接过话题,“那日我本来只是在西廊坡附近寻找灵草灵药,无意中闯入一个禁制,连意识都消失了片刻,再看清周围时,就见到那剑拔弩张的两拨人,可不,将怒火撒在我身上了。”
徐宗悼盯着王鹿叁,“这样话,王道友说过很多遍了吧?”
王鹿叁冷笑道:“那是当然,这不是你们想要的真相吗?就算用上搜魂的手段,我还是这样说,连一个字都不会多。”
看到王鹿叁那坚决的模样,徐宗悼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这件事,王道友就没有自己的看法?”
王鹿叁反问:“什么看法?有人故意算计我吗?我是那么要紧的人物?”
这话听起来总有几分道理,徐宗悼并不是甘心失败的样子,他试探着问:“会不会有人在故意戏耍你们?”
王鹿叁微微一怔,旋即大笑起来,“小苑谷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天逯山腹地,岘灵峰弟子试炼的地方,里面有多少修炼资源,都是一代一代人辛苦看护着才能传到今天。古修坟墓这种事,就在眼皮子底下,那些每日巡逻的、管理禁制的家伙,究竟是疏忽大意到了何种程度?”
后面已经完全是嘲讽的话了,嘲讽的对象从徐宗悼上升到天逯山岘灵峰的高层,徐宗悼并不打算接这话。
“王道友,你是否知道,那座古修坟墓并非刻意安排,在此之前,无人知道它的存在。”
徐宗悼静静盯着王鹿叁,从对方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惊讶,才接着说:“经过传功殿的长老和小苑谷的管事共同检验,可以确定一件事,就是那个墓里本来是有东西的,在你们到达之前,已经被人取走,时间在三十年以内。”
更准确的时间,已经无法确定,毕竟小苑谷出现古修坟墓这种事,还不至于捅到天逯山岘灵峰高层面前,而只有那样的人物,才能确定更为明确的时间。
在意这种事的人没有那个本事,有那个本事的人,根本不在意区区这件小事。
总结起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王鹿叁沉默片刻,“所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到现在,徐宗悼已经可以确定王鹿叁只是一个无辜卷入此事的倒霉鬼,继续问下去,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不过能让对因此难受,也不枉他来这一趟。
于是,徐宗悼摸出一包灵石,“辛苦王道友来一趟,这些你拿去,以后好好修炼。”
顿了顿,徐宗悼接着说:“我听说你两次结丹失败,耗费不知多少修炼资源,若是再损伤道基,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句话半是提醒半是揶揄,听起来总不是那么舒服。
“多谢。”
王鹿叁拱拱手,并没有要恼羞成怒的意思,接了灵石才道:“你是最大方的,问了话还有赏,之前我在传功殿长老那里说破了嘴皮子,连口水都没得喝,告辞。”
这话也不知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王鹿叁收起灵石,大摇大摆地走了。
看着王鹿叁远去的身影,徐宗悼眼中神色一黯,收起隔音禁制,转身离开。
不久之后,徐宗悼洞府。
“二哥,你亲自去,还是没问出什么?”
徐闻昭一直坐在客厅里等待,看见徐宗悼回来,立刻焦急地走上来询问,眼中殷切地期盼,是一点儿也不加掩饰。
“还是一样的说辞,而且,我可以肯定,王鹿叁的出现,真的只是个意外。”
徐宗悼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润润嗓子,这样的茶水喝一口可以顶筑基期弟子苦修数日,在他这里,不过是用来待客的罢了。
“那剑诀的事怎么办?”
徐闻昭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她现在简直可以用坐立难安来形容。
“剑诀的事……”
徐宗悼放下茶杯,脸色沉了沉,“关于那部剑诀,我也是听你说了,这才暗暗调查,无论是族内的古籍,还是天逯山的古籍,都没有找到只言词组,或许是因为我只是金丹期,很多典籍都看不到。”
停在这里,徐宗悼神色中多了一丝疑虑,“闻昭,现在的剑诀还不够你修炼用吗?无论是徐家的剑,还是天逯山的剑道,只要你愿意,适合你的,不知道有多少,为何又执着于此?”
徐宗悼的不解,是真的不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哪怕是兄妹也不能强行逼问,但他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徐闻昭作出这样的决定。
“二哥,理由我已经说过了,难道你不相信我?”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一旦扯到信任层面,讲道理的话就难以起到足够的说服力,徐宗悼没来由地觉得头疼。
按照徐闻昭的说法,她是在偶然之间,发现一部残卷,被上面的剑术深深吸引,进而影响到自身功法,而结丹一事,也必须过这个关卡。
为此,她花费大量时间精力进行调查,无意中从残卷发现线索,并最终将她指向小苑谷西廊坡,发现了那个被隐藏起来的古修坟墓。
石室中的碑文无疑说明了这是一次机遇,但是消失的剑诀和空荡荡的柜子,则说明徐闻昭大概率是来迟了,所以才会起了那么多冲突。
主要是徐闻昭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究竟是谁拿走了古修坟墓里的东西?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古修坟墓里原本应该残存的气息,被完全抹除,也不知是当事人的手段,还是古修坟墓自身的手段。
总之,徐闻昭因此耿耿于怀,这已经影响到她的道心。
她可正是在准备结丹的关键时刻,如果因为这样一件事功亏一篑,那真的是得不偿失。
徐宗悼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说动徐家长辈,要做更多,他没有办法,但是为了这个妹妹,他重重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一起去见族老。这次,你要说出剑诀的事。”
后面的话,徐宗悼目光凌厉,并不允许徐闻昭退缩,而徐闻昭眼神闪动几下,终于点了头。
见到族老之后,尤其是徐闻昭将剑诀的事和盘托出之后,事情却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立刻忘了这件事!以后,谁也不准提起!还有,不要再练了!”
族老的反应另两个小辈感到错愕,徐闻昭下意识想问个缘由,徐宗悼已经抢在前面开口,“族老息怒,主要是闻昭妹妹将这剑诀放在心上,的确对修行大有助益,就此抛弃,恐怕会影响道心。”
族老怒道:“继续练下去,就不会影响道心了!”
徐宗悼内心巨震,知道事关重大,于是叩首道:“族老息怒,不知此事可否还有转圜余地?”
这话没有明确说究竟是该剑诀对徐闻昭产生了不好的影响,还是放弃该剑诀会产生不好的影响,无论是在哪一个前提下,徐宗悼都是希望保住徐闻昭的。
只是,族老的反应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总得有个理由吧?
虽然修仙世界难免遇到什么秘密,但能被徐闻昭看到的秘密,也不至于是什么惊天秘闻,至少以徐家的情况,是可以承受的那种。
徐闻昭也跟着磕头认错,说着软话。
族老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对徐闻昭说道:“你是个好孩子,该知道分寸的,也罢,既然你们一直在问,那就告诉你们。”
停顿的时候,族老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神色为之黯然,“那是一件很久之前的事了,具体经过你们也不必知道,你们只需要知道一点,闻昭拿到的剑诀不完整,就算拿到全部剑诀,那也是不完整的,因为这部剑诀从出现的时候就只有一半,或许连一半都不到。”
盯着两个年轻的后辈,族老的脸上浮现出严厉的神色,“不完整的剑诀,练了就只能走火入魔,闻昭现在虽然还没有走到这一步,但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已经受到影响了?”
徐闻昭一脸愕然,仔细想想,的确是有这个倾向。
“不想走火入魔,就得把剑诀补全,可这东西本来就不是完整的,天底下又有何人能将之补全?做不到这一点,最后的结果都一样。所以,到此为止吧。”
“是,族老。”
“多谢族老救命之恩。”t
族老摆摆手,“漂亮的话就不用说了,这种话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听腻了。眼下还有一件事,驻守蛮荒的那群人要派人回来,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你们看看,要不要接触一下,或者去那边历练历练?”
徐宗悼和徐闻昭对视一眼,徐宗悼先说:“闻昭妹妹正在准备结丹的关键时刻,不宜离开天逯山,宗悼倒是想去蛮荒看看。”
想去是假的,表决心才是真的,徐家着重培养的后辈,怎么会放去蛮荒那种地方送死?
族老微微一笑,像是看透了徐宗悼的心思。
徐闻昭这是抬头问道:“族老,听说上头因为蛮荒的事闹得很不愉快,我们这些小辈,该如何自处呢?”
平时肯定不好说这种话,现在类似的议论已经遍地都是了,再加上蛮荒有人回来,当然应该要个明白话。
族老冷笑一声,“不过是一帮人凭借开辟蛮荒那点子功劳,想要跟天逯山正统掰手腕,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你们还是不要去蛮荒了,那地方不是人待的,倒是见一见蛮荒回来的人,这次,他们是想征调更多天逯山弟子过去,而且要自愿的。”
徐宗悼道:“自从蛮荒发现流石川灵石矿脉之后,天逯山很多世家都想分一杯羹,这次,莫非是在投石问路?”
族老道:“投石问路又如何?我自岿然不动。”
第33章
时隔二十年再次回到天逯山, 顾斟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她突然从这个世界穿越回去了一般。
如果真的穿越回到原来的世界,她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设想, 当然这样的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
而回到天逯山,则是一件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路上依旧耽搁了许多时间,这次顾斟真可以单独住一个房间, 不仅仅因为她是金丹期,还因为她是流石川灵石矿脉的发现者。
那一年外出巡逻,顾斟真发现了用神识无法探查到边缘的精纯灵石矿, 仅仅只是一小部分的灵力, 就助她彻底突破瓶颈,进阶金丹。
之后, 她没有隐瞒这处灵石矿脉的存在,而是在适当的时机,向适当的人上报,如此巨大的利益, 就是真仙来了也无法单独吞下。
所以,流石川灵石矿脉成为天逯山的所有物。
以此为分界线, 十大仙门开始在屏障这一边搜寻宝物, 陆续又找到多个巨型灵石矿脉,至于那些小型灵石矿脉, 更是多得不得了。
但无论是新发现的哪一座灵石矿脉,论品质,都没有流石川这一处好。
作为报酬, 顾斟真每年可以从流石川灵石矿脉获得一笔灵石, 直到这一处灵石矿脉被采掘殆尽。
另外,她也无需再承担危险的营地驻守和巡逻任务, 而是在石竹堡营地拥有了独门独院,并且担任无需承担任何责任、但享受俸禄的执事长老。
显然,作为改变天逯山拓荒派处境的关键性人物,身在蛮荒的天逯山高层并不打算亏待顾斟真,并且有意识地将她作为榜样性人物。
考虑到顾斟真可能面临的危险,拓荒派高层给她的待遇,是一个金丹期辛苦一点就可以获得的,只不过顾斟真现在“不劳而获”了而已。
相对的,顾斟真也被视为拓荒派的一员,对她的出手就意味着着拓荒派的挑衅。
在顾斟真明白这一点之后,她早已没有选择。
在新的蛮荒边境出现巨大利益之后,天逯山在蛮荒的拓荒派更为迫切地想要更多的话语权,这将是影响天逯山将来几百上千年甚至万年的权力争斗。
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拓荒派招募更多愿意前往蛮荒边境冒险的弟子,同时也是展示这一派系的实力。
尽管结丹之后一再低调行事,顾斟真还是不得不踏上回到天逯山的旅程。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难道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想过还可以回来吗?
这次可是衣锦还乡啊。
在飞舟上,顾斟真已经遥遥眺望天逯山的轮廓,就是那种连绵起伏的大山的感觉,若不是修行之人,身处其间恐怕是要绝望的吧。
重新踏上天逯山的土地,这里不是岘灵峰,而是天逯山主峰,领队的长老询问众人的去处,若是回原来的住处,便自行安排,只需要随时听令即可;若是需要帮着安排,现在开口说明。
这明显是考虑到有人不方便回到自己原来的住处,又或者是在偌大的天逯山根本就没有住处。
顾斟真观察了一会儿,只有不到一半的人选择回到原来的住处暂住,剩下的人都愿意接受安排,而接受安排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是从外地征调过来的天逯山弟子。
心里有了数,顾斟真表示接受安排。
又有人询问可否自由行动,也给了明确的时间。
面对领队长老的善解人意,顾斟真会心一笑,她是跟着前面几个人一起告的假,慢慢地往岘灵峰过来。
天逯山一共二十四峰,各峰之间互不统属,很多人一辈子只是在自己所属的一峰打转,真正能接触到核心的,差不多也是各峰的高层了。
而在蛮荒边境,则完全打乱这种秩序,虽然出身同一峰天然亲近些,但是再亲近也比不上过命的交情,所以才会有“天逯山拓荒派”的说法。
御着飞舟,顾斟真俯视大地,这样苍翠的山,看多了也觉得疲惫,的确是生机勃勃,也危机四伏。
她从前不理解修为稍微高一点的家伙都要使用飞行法器,又或者直接使用大型妖兽作为代步工具,修士不是明明都会飞吗?
后来才明白,就跟现代人一样,车这东西,有了能省事,更多时候,还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在蛮荒边境苦战的时候,最想看到的就是有天逯山标志的巨型飞舟,因为那样就意味着一定有大量增援到达,士气绝对能提升一大截。
驻守营地的时候,看到非同一般的飞行法器出现,也会下意识地想到是哪一位高人来了,多少都得认真看一眼。
论虚荣心,只要是作为人,就一直存在。
到了返璞归真那种程度,本来就罕见,而且这类人也很少出现。
在修仙世界,大概叫不出世的大能吧。
金丹期在天逯山并不是什么显眼的存在,顾斟真一路飞过来,路上也没遇到几个人,也有可能是她修为太低,修为高的从头顶上飞过去都未必知道。
飞过篁临镇上空时,顾斟真目光扫过去,跟记忆中相比,太大的变化没有,细小处却格外地多。
比如,小镇西边的一片空地盖了新的房屋,整体看起来很新,跟小镇其他地方相对古朴陈旧的建筑形成鲜明对比。
比如,小镇东边的林子砍了三分之一,开辟了新的菜地,附近盖了茅草屋,还挖了池塘,一群鸭子在阳光下戏水。
比如,小镇外面那条河流进行了改道,新河道向外偏离了二三十丈,新种的柳树还不算太高。
更细节一些,如小镇主要街道都是铺着石板,这些石板越发多了岁月的痕迹……
要对比的话,实在太多地方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总体上又是不变的,想要寻找过去的记忆,总能找到很明显的痕迹。
熟人的话,应该也能见到。
只要顾斟真此时落下去,大概会听到带着惊讶的“顾仙子结丹了”这样的话,会有人问她在蛮荒边境的经历,再说一些她离开之后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吧。
悬在空中如是想了一会儿,顾斟真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并不需要旁人的认同,也不需要旁人来满足她的虚荣心。
远远地看一眼就够了。
稍微感受一下物是人非的氛围。
……
几个呼吸之后,顾斟真就从篁临镇上空飞到东北面的山崖上,那里,曾经有她的洞府。
不知道执事弟子有没有食言,将她的洞府再度分配出去。
这么一想,顾斟真就把令旗拿出来,这是洞府防御法阵的令旗,当初她从执事弟子手中接过来的时候,有一种分房拿到钥匙的感觉。
挥动令旗,山崖表面的障眼法消失,一条通道出现在顾斟真面前。
她收起飞舟,直接御空几步垮过来,踩在坚实的地面上,眼前的场景与记忆中隐隐重合。
三丈左右长度的通道,尽头是一扇门,这么多年没回来,也没有落灰,不过还是有一丝陈旧的味道,那是时间的沉淀。
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厅,还是那t副简陋的模样,石桌石凳摆放的位置一如她离开之时。
同样的,没有落灰。
这当然是法阵的功劳。
客厅后,有一扇门通向阳光走廊,走廊对面就是三间石室,已经没有人活动的痕迹了。
令顾斟真惊喜的是,她当初从小苑谷带回来的灵草幼苗,如今已很有样子了。
走的时候,原本打算将所有东西都带走,看到这些灵草的时候,想着就算带去蛮荒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要是死了,药性不足,只是略比杂草强一些罢了,于是就留在这里。
小型聚灵阵同样一并拆除,所以这些灵草是靠着自身的努力顽强地生长着。
顾斟真想到自己的处境,笑着笑着又觉得心口一抽一抽的,她重新布下一个聚灵阵,保证此处的灵草能够有足够的灵气滋养,顺手又改了洞府的法阵,额外增加禁制。
虽然这里的东西也不值得几个灵石,顾斟真却决定将它们保存下来。
将洞府打扫一遍,又生火做饭,当烟火气升腾的时候,她终于感到自己不是一个客人,而是归人。
哪怕只是短暂地作为心灵归宿,她也愿意在此多停留一会儿。
虽然这种感性是懦弱的表现,不利于道心成长,顾斟真却愿意这么纵容自己一回。
人要理性,就很少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总这样也累,偶尔讨好一下自己又如何?
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吃饱喝足,在口腹之欲上满足了自己,顾斟真又洗锅刷碗,顺便洗了个热水澡,如是在石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初时感慨良多,她睡不着,于是对自己用了催眠的法术,这才沉沉睡去,又按着预想中的时间醒来。
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同样是个大晴天。
顾斟真的视线穿透顶上的石壁、厚厚的土壤,看到外面世界的模样,没有云,天空是蔚蓝色的。
宜出门。
简单收拾一下,顾斟真又拿出那块身份令牌,一道灵光打在其上,一个身穿天逯山执事长老法袍的女子虚影出现在洞府之中,是金丹期的她。
金丹期的长老,在天逯山遍地都是,如无意外,大约终其一生都是打杂的。
若是金丹期的弟子,甚至修为更高的弟子,那便不同了。
收起身份令牌,顾斟真决定出去走一趟,洞府的事要跟执事弟子说一声,顺便看看还有没有旁的事。
岘灵峰处理公事的大殿都在一处,密密麻麻地挨着,顾斟真还没有到目的地,就已经听到了奇怪的传言。
第34章
自从上次见了徐宗悼, 王鹿叁就觉得自己又添了几分晦气,大概是天逯山的风水不好,养不起他这样的人。
正好蛮荒边境那边来了人, 听说这帮家伙发现了灵石矿脉,前线的弟子都能分一杯羹,王鹿叁有点心动, 他找人打探一番,意思是差不多的。
就是一点,如今天逯山内部隐隐分成两个派系, 一个是在蛮荒和支持在蛮荒行动的“拓荒派”, 另一个就是坚守天逯山,从一开始就认为开辟蛮荒这件事耗费人力物力不值得的反对派, 后者也被称为“天逯山本土派”。
好处还没得到多少,派系倒是分得明白。
王鹿叁对此很是不屑。
如果去了一趟蛮荒边境就会成为“拓荒派”,那就是拓荒派好了。
“王兄,这次拓荒派回来招人, 你有没有兴趣啊?”
传功殿内,宽阔的广场上, 几个年轻弟子原本正在议论着什么, 看见王鹿叁过来,为首之人便出声叫住对方。
“有啊。”
王鹿叁走过去, 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眼前这几人是在这二十年内筑基的后辈弟子,偶尔跟在他屁股后面去历练, 熟了之后就不按照宗门内部的称呼来了。
有人问:“那天, 有人看到徐家的人在为难王兄,难道小苑谷那个古修坟墓还没有尘埃落定?”
王鹿叁道:“有人不死心, 事实摆在面前又如何?还是只相信自己认为的真相。”
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话题,有人岔开道:“听说这次蛮荒那边回来不少人,倒是想见见这些身经百战的家伙。”
“害,都是人,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难道还有三头六臂不成?最多眼神凶狠一点,若是无事,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蛮荒边境从前可是公认的贫瘠之地,如今有了灵石矿脉,骤然翻身,那可了不得啊。据说,这第一个发现灵石矿脉的,还是咱们天逯山的人。”
“是嘛?有机会倒是真的很想见见。”
“咦?不是说不要浪费时间的吗?”
“这可不一样,此人改变了蛮荒边境的形象,用一句话叫扭转了局势,可不得好好认识一番?说不定是拥有大气运之人。”
“话是这么说,这人跟着回来了吗?而且,流言太多,消息传回来以后,还剩多少是真的?”
“找个人问问不就好了,再说,王兄不是想去蛮荒边境吗?如今可不是报名那么简单,恐怕要走门路啊。”
王鹿叁来了兴趣,问:“此话怎讲?”
那人神秘兮兮地说道:“因为灵石矿脉,派往蛮荒边境的弟子,就成了博弈的手段,没有点关系,恐怕不好办咧。”
王鹿叁哑然。
当初的蛮荒边境可是被当做流放地,是宁愿当散修也不愿意去的贫苦之地,这一转身就成了香饽饽了?
又有人提示道:“王兄在天逯山一直不算是有派系,这样的身份,说不定人家愿意接受,总之,提前祝贺王兄如愿了。”
其他人也跟着说起了客套话,王鹿叁自然是客气地敷衍几句,便各走各的路了。
走出传功殿,外面同样是宽阔的广场,附近还有遮阳避雨的亭子,单单作为休息的地方,也是不错的,可惜王鹿叁现在并没有这个心情。
早前他也有悄悄打听过,这次招募人选是由蛮荒边境派回来的人负责,要多少人,要什么样的人,他们说了算,就算有上层的权利交易,也不至于占了全部名额。
反正,王鹿叁是不信那些依托天逯山而存在的修仙世家肯将自己的核心人物派出去。
转了一圈,王鹿叁忽然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他以为自己眼花了,脚步加快,相距不到三丈的时候,那熟悉的气息,说明错不了。
此时,已经到了外边的小道上,附近皆是高大的树木,行人是一个也没有。
顾斟真转过身来,她早已知道身后之人是王鹿叁,那气息是错不了的,可真正见了,还是一脸愕然。
“王道友?”
饱含试探的语气,还有几分不敢置信,昔日那个总是露出一脸憨笑的年轻修士,怎么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的样子?而且,修为还是筑基期。
以王鹿叁的天赋来说,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肯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
顾斟真又想起她听到的传言,小苑谷西廊坡那个古修坟墓竟然被贾赫和徐闻昭同时发现,王鹿叁似乎也介入其中。
“顾道友?”
王鹿叁同样惊愕不已,现在的顾斟真身穿金丹期执事长老的法袍,显然修为已经上了一个台阶,而且观看对方气色神态,蛮荒边境的日子或许的确不像传说中那样辛苦。
“王道友,好久不见。”
顾斟真想起离开之前王鹿叁送她的丹方,内心着实感激这个人,于是邀请对方到附近的亭子里坐一坐。
那里视野开阔,适合叙旧。
其实,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感谢的话,几句也就够了,送点天材地宝,又不足以答谢当年雪中送炭,反而容易让对方误会,只是顾斟真直觉王鹿叁应该有话要说,那便坐下聊一聊。
“顾道友这是刚刚从蛮荒边境回来?”
“是。”
“蛮荒边境发现灵石矿脉,已经成了寻宝之地,此事当真?”
“灵石矿脉属于仙门所有,倘若是第一个发现之人,倒是可以从中获利,至于寻宝,这个说法并不合适。”
顾斟真委婉地说明情况,她觉得现在的王鹿叁应该也想去蛮荒冒险,作为知情人,她打算尽一尽告知的义务。
就算是了了这段因果。
王鹿叁认真想了想,忽然问道:“顾道友,你看我这个样子要去蛮荒,可还有命活?”
顾斟真愣了一瞬,思考王鹿叁这话背后的意思,须臾才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种玄之又玄的话最适合用来解释这种问题了。
王鹿叁苦笑一声,“是这么个道理,多谢道t友告知。”
这句话以后,王鹿叁没有再说什么,二人便就此分开。
顾斟真仍然往洞府这边过来,她已经同执事弟子说好,要对方保留这个洞府,不得分配给其他人,因为她不要求重新分配金丹期的洞府,对方也是巴不得,痛快地答应下来。
回洞府待了半天,顾斟真便收到传讯,于是来到主峰这边,原来是招募弟子已经开始,因为报名的人太多,所以需要精心挑选。
作为具有代表性的人物,顾斟真出现在这种场合是应该的,而且这次跟着回来的金丹期不多,而这次要招募相当多的筑基期,当然需要金丹期多多付出。
准备的间隙,顾斟真听到旁人正在议论。
“这人数怎么感觉对不上啊?”
“怎么会?”
“你看看这个数,差了至少一半,难道是长老院不肯给咱们加派人手?”
“我看看,哦,不是这个意思,这另外的人呐,已经定了,由那些世家派出,具体的选拔咱们不参与,现在外头等候的,才是咱们管得着的。”
“呵,这才多少年,这么多人抢着被流放啊。”
“今时不同往日,这不是看到蛮荒的好处了吗?”
“哈哈,是这个道理。”
……
正式开始选拔之后,顾斟真跟另外几个金丹期执事长老坐在长桌后面,几人当中数她最年轻,但是并无人敢看轻,因为这些人都是经历此前大战的幸存者,知活下来的家伙都不好惹。
相对的,再看对面那些排队过来的筑基期,就有点瞧不上的意思了。
“各位,蛮荒是什么地方,你们是知道的,那可是卖命的地方,就算是筑基期,也得外出巡逻,没有什么护道者,死活全凭本事,可想好再来。”
坐在主位的金丹期恶狠狠地丢下一段话,此人目光如鹰,扫过场中年轻的筑基期弟子,竟然有相当一部分人因此而轻轻颤抖。
笑声回荡在大殿之中。
有筑基期弟子私下底抱怨一句:“莽夫。”
修士耳朵最灵,何况这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就是要旁人听到的,顾斟真听了也不在意,她看了一眼在座的同僚,倒是有人因此大笑起来。
阅历这种东西,真得实打实经历才行,顾斟真默默想着,心里平静的很。
因为人实在太多了,所以必须使用筛选的办法,筛选条件也很简单,那就是看着几个金丹期的心情。
反正这些筑基期都把蛮荒之行想得那么好了,不如再给他们一点惊喜。
“上品火灵根,十七岁筑基,还是个剑修,不错不错,该留在天逯山,回去吧。”
“啊?我这样的天赋,不应该去蛮荒效力吗?”
“正是因为天赋太高了,蛮荒哪有那么多修炼资源给你,回去回去,下一个。”
被拒绝的人争辩几句之后,忿忿离开。
“三十岁才筑基,如今头发都白了,还没有结丹,看来你的仙途也就到此为止了。这样吧,给你一个机会,跟我们去蛮荒吧。”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一脸愁容的白发修士连声表示感谢,旁人看了却直摇头。
这样的人去了蛮荒,是真的搏命才行,反正继续留在天逯山,也只是空耗岁月而已。
“筑基后期,炼丹师,常年待在丹房里,怎么,打算把丹炉搬到蛮荒?”
被问到的年轻弟子腼腆地答了一声“是”。
“胆子这么小?该去练练丹,你这个人,我们要了!”
总之,大概就是这种面试和录取从方式,顾斟真一开始觉得胡闹,后来又想,去蛮荒这件事本身就挺胡闹的,反正她又不是主考,不用负这个责,所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直到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第35章
贾赫, 那张脸在顾斟真偶尔做噩梦的时候,总会出现。
是一个中途改变顾斟真命运、打乱她所有计划的人,若非此人, 想必顾斟真不会放弃和平安稳的天逯山,前往蛮荒开启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危险人生。
他的存在,就代表着满满的恶意。
尽管蛮荒的后续是因祸得福, 那也是顾斟真个人的机缘,并不代表她要原谅贾赫、感激贾赫什么的,还有贾赫身后的贾家人。
贾赫看到顾斟真的时候, 也是吓了一跳, 他应该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场合遇到顾斟真,呆愣片刻之后, 又悄悄向身边的其他人询问,过了一会儿便找了托词灰溜溜地离开。
此人还算有一点自知之明。
顾斟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住没有当场出手。
贾家作为天逯山岘灵峰有一定根基的世家,如果要派弟子前往蛮荒, 可以直接安排,而不必让贾赫像今天这样过来排队占名额。
看来, 哪怕经历那么多事, 贾赫在贾家的地位并未提高多少,他现在的修为跟顾斟真离开时没有差别, 只要顾斟真愿意,杀死此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生气归生气,顾斟真并没有要亲自动手的意思, 她还是觉得会脏了自己的手, 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贾赫背后的贾家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看不上顾斟真这么一个区区金丹,还是做点什么平息顾斟真的愤怒?
当时,顾斟真跟贾家那件事也算是闹得挺大,岘灵峰的低阶修士多半知道一点儿,且顾斟真也算是低阶修士中的名人,今天来的筑基期里,也有人认出了她。
没有打招呼,但目光交汇时那一瞬间的感觉,不会错的。
原本觉得枯燥,事情突然又变得有趣起来。
因为报名的人实在太多,而后续时间又比较赶,所以几个金丹期商议之后,决定不眠不休,趁热打铁解决这件事。
到了后半夜,大殿里灯火辉煌,看着还在变长的队伍,顾斟真没来由地有点厌倦。
无聊。
蛮荒,就真的那么好吗?
正想着这事,忽然看见一名中年修士径直走过来,对着顾斟真拱手道:“请问阁下可是顾斟真顾前辈?”
顾斟真打量此人,修为应该在筑基后期,观其言行,不像是天逯山弟子,倒像是某家的仆人,便应声道:“不错,是我。”
那人便躬身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借一步说话?”
此言一出,顾斟真能感到不少目光正朝这边汇聚过来,于是道:“若是公事,就在这里说吧,若是私事,我暂时没有空,改天如何?”
那人迟疑着,当然感受到众人打量的目光,仍然不卑不亢地说道:“一件旧事,也到了该了的时候,劳烦顾前辈移步。”
话说到后面,味道就有点变了。
坐在顾斟真身旁的金丹期怒道:“你是什么人?你知道这位顾仙子是什么人?流石川灵石矿脉,是她第一个发现的,才有今天这么多人在这里排队!求人嘛,得有诚意。”
蛮荒边境跟天逯山相距实在太远,很多消息在传递的过程中都会产生各种偏离,因此在场众多人还是第一次明确知道顾斟真就是那个流石川灵石矿脉的发现者,受到高层保护的金丹期。
那中年修士同样脸色微微一变,拱手道:“失敬失敬,在下这就回去如是禀报。”
因为这个小插曲造成的骚动很快平息,顾斟真却没法像之前一样坐在那儿随便看看,因为关注她的人实在太多了。
到后来,她隐隐感觉某些人是专程过来瞧一样她长得什么样,着实讨厌。
“罢了罢了,这都忙了一天一夜,还没有这么多人,先休息半日。”
主位上的金丹期如是一说,还在等待的筑基期们不由发出哀怨之声,此外也不敢多说什么。
此时天已大亮。
顾斟真起身离开座位,就看到之前那个中年修士再度走上前来,“顾前辈,不知此时是否方便?”
“你究竟是何人,到现在都没有报上姓名,可有诚意?”
听到顾斟真这话,那人先环顾四周,旋即低声道:“在下是贾家的仙仆。”
仙仆仙仆,通常是真仙那种级别,才会在洞府这类地方留一些人供打扫、看管灵田之用,贾家虽然是世家,却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想了想,顾斟真决定去看个究竟,她有一种感觉,自己不去这一趟,大约会错过什么。
走出大殿,沿着宽阔的广场一直走到岔路上,沿着岔路又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个亭子附近,只是那人并没有走到亭子里,而是t在亭子外面的小路上,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方形的木盒。
顾斟真同他保持着距离,虽然只是一个筑基后期,她有信心对方,但还是稳妥一点的好,不过对方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大约也是真的有什么要说。
是要用灵石了却恩怨吗?
就在顾斟真等待的时候,那人已经将木盒打开,瞬间血腥期散出,一张仍然新鲜的面孔出现在顾斟真视野当中。
“此人多次得罪顾前辈,实属不知好歹,如今贾家的长辈处置了此人,还望顾前辈能忘了此事,不要对贾家心存芥蒂。”
这话语气温和,听起来却是咄咄逼人的意思,没有给顾斟真任何选择。
木盒里不但有贾赫的人头,还有已经碎裂的身份令牌,能清晰地看到贾赫的名字,这个多次惹是生非的贾家子弟,就这么被族人抛弃,成为亡魂。
顾斟真的确曾经对此人动过杀念,但她不曾料到此人竟然得了这么一个死法。若是贾家为了让她消气,将贾赫绑到面前来任由处置,听起来还合理一些。
但是贾家就是用了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
简直是在威胁顾斟真!
真正了解当年之事的人其实都知道,贾赫算什么?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背后的贾家人,是那个毁了顾斟真“石人一号”的家伙,至少也得是这些人出来赔礼道歉才像样。
直接送上贾赫的人头,这可不是要和解的意思。
顾斟真再三确认,的确是贾赫的脑袋,心中怒火渐渐燃烧起来,这气极了反而能发笑,“没想到贾家各位前辈如此有魄力,这次又是到此为止了?”
讥讽的话落入那名中年修士耳中,他只是木然点头,“但愿如此。”
顾斟真脸色一变,忽然并指为剑,朝那中年修士斩去。
那人就捧着木盒闪躲着,七招之后,剑气划破中年修士的衣袖,听到的却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顾斟真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她直接亮出佩剑再度一斩,这一次,成功削下那中年修士一根手指,没有血,倒是有她熟悉的东西。
那是炼制傀儡用的材料。
眼前这个筑基期的中年修士,自称贾家的仙仆,实际上并非活人,而是一具傀儡。
一具足以以假乱真的傀儡。
到现在,顾斟真已经无法断定第一次见到的这个人,和第二次见到的这个人,究竟都是傀儡,还是第一次是真人,第二次是傀儡。
无论是何种情况,这都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顾斟真脸上。
看到顾斟真停下来,那名实际上是傀儡的中年修士同样站定,“看来前辈已经知道了,那么,这颗人头,前辈是否收下?”
顾斟真反问:“收下如何?不收下又如何?”
那傀儡道:“相信到了现在,顾前辈已经明白我家主人的意思,这颗人头不论是否收下,意义都不大了。”
顾斟真立刻道:“那你就拿回去。”
那傀儡便当场将木盒盖上,收进储物袋里,“前辈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在下告辞了。”
顾斟真不答。
只见那傀儡捡起地上的半截手指,慢悠悠地沿着小道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顾斟真没有追上去,她心头那座大山并未落下,反而因此更加沉重。
想要改变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变强。
当你的实力足以碾压整个贾家的时候,自然就可以清算这一切。
可若是真的到了那种地位,因为这种事出手,会不会显得掉价?
不会。
顾斟真这样告诉自己:摆脱这种随时受气的生活,是她在这个修仙世界前进的动力之一。
慢慢地走回广场,从那里可以看到主峰一座又一座辉煌的大殿,这样的地方,从前的顾斟真大概没有机会过来,现在她不是已经站在这里了吗?
是有点升级流的样子,但不是爽文。
顾斟真按着佩剑,一步一步往大殿方向走去,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阳光落在身上,所谓“希望”的感觉容易在此时诞生。
偶尔也来一碗鸡汤吧。
“顾道友。”
一个声音让顾斟真停步,她回头一看,只见王鹿叁剃了胡须,重新收拾得干干净净,从稀稀落落的人群中走出来。
相距大约一丈的时候,王鹿叁停下脚步,露出他那标志性的憨笑,“顾道友,我想去蛮荒,能否请你帮一个忙?”
这次,是正式的请求。
第36章
王鹿叁要一个去蛮荒边境的名额, 作为回报,顾斟真要他帮忙确认贾赫的死讯,还有要一份关于贾家的资料。
算是交易。
因为顾斟真很少开口, 当她认可王鹿叁的履历时,旁人虽然诧异,倒也没有问东问西出面阻止的, 于是王鹿叁的事就凭顾斟真一句话定下来。
而王鹿叁也很快给顾斟真带回来明确的消息。
其一,贾赫的真的死了,死得透透的。
其二, 一直以来主导这件事的, 是贾家的贾道魁,此人在二十年前是金丹期, 如今却是上了一个台阶,成了元婴期,且擅长傀儡术。
据王鹿叁说,贾赫并非贾道魁直系血脉, 贾道魁护着此人,或者说借着此人对顾斟真发难, 可能另有隐情。
当然, 这已经到了猜测的程度,王鹿叁也是点到为止。
顾斟真自己把事情前后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贾赫、贾家、傀儡术、西廊坡古修坟墓!她心头一震,如果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西廊坡古修坟墓里的东西。
一切看起来似乎就合理了。
不, 贾家当年未必知道那么详细, 否则就不会让顾斟真带着古修坟墓里的剑诀和丹药离开,自我流放蛮荒这种事也不会成为顾斟真的退路。
大概是她当年锋芒太露, 表现出太好的运气了。
修仙的人,本来就讲究机缘,还有“夺人气运”的说法,联想到这些,顾斟真只觉得背脊发凉。
原打算找个理由悄悄去一趟小苑谷,看看西廊坡古修坟墓那里还剩下什么,因为旁的事一直耽搁了,现在看起来,还是不去的好。
毕竟,顾斟真现在不是在天逯山中修行的金丹期,没有理由一回来就跑去小苑谷历练,而且还是去的筑基期的历练场地。
用傀儡送来贾赫的人头,说明那个贾道魁非常关注顾斟真的事,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内心有了算计,接下来的日子里,顾斟真就连岘灵峰篁临镇那个洞府都不回去了,直接待在主峰这边,住在领队长老安排的地方。
这里好歹清静些,她就不信那些人有胆子跑到这里杀人。
只是这个念头冒出来,顾斟真也意识到一点:她是如此地惜命,且怂。
怕死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顾斟真安慰自己,人生就只有一世,什么前世今生的说法,又不是带着记忆去的,有什么关系?她既然以穿越的方式重活一世,就该长点心,吸取经验教训,至少按照自己的选择过这一生。
相当奢侈啊。
这一拨人在天逯山待的时间也不算太长,招募人选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就是游说长老院,从高阶修士的脸色看,这件事似乎也很顺利。
天逯山主峰的太阳升起又落下,暮色苍茫中,顾斟真倚在栏杆上发呆。
她住的地方是主峰这边的客房,沿着悬崖边上建造,要是凡人肯定会觉得这样走动时麻烦,修仙的人却喜欢,因为悬崖足够高的时候,飞来飞去遇到的障碍物也会少很多。
想想那种要出门就推开房门,直接飞走,要回家就直接从外面飞回来落在门口,也是一种不错的生活方式。
修仙的世界,总是要多一点想象力。
客房的位置也挑的很好,顾斟真站在这里,前面并无任何视野遮挡,能够俯视云雾之下起伏的山脉,那些地方灵气充裕,那些地方灵气稀薄,也尽在眼中了。
的确是修行的好地方。
可惜没有一处是属于顾斟真,过了今天,她就得启程前往蛮荒边境,继续在“贫瘠之地”的生活。
在蛮荒边境待久了,顾斟真反而希望那些脑洞大开的设想是真的的,比如蛮荒那边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天逯山等十大仙门引以为傲的修行圣地,不过是世界的边缘。
这样看起来,今后的人生也充满希望。
嘴角微微上扬,顾斟真知道自己露出了苦笑t,她双手捏脸,无聊地想要摆出一张开心的笑脸。
太阳落山之后,光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大地将陷入黑暗,而这天逯山主峰之上,或许是因为太高,又或许还有其他原因,总之不会见到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是一种永远处在天蒙蒙亮的感觉。
那就是天逯山主峰的夜。
第一个晚上,顾斟真还以为是自己算错了时间,她悄悄观察,发现大家对此习以为常,才知道是自己没见过世面。
主峰的天地灵气流动也不同其他地方,这里的灵气像是有了自我意识,每天都很有规律地流转着,顾斟真怀疑是地脉节点和聚灵类法阵的共同作用。
在这里的修行,同等条件下,一天能顶在岘灵峰好几天,也难怪主峰的弟子鼻孔都长在天上。
正胡思乱想时,顾斟真余光一瞥,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熟人。
韩临绛,那个元婴期女修。
顾斟真看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同样看了过来,修士之间的感知就是如此敏锐。
半个时辰后,顾斟真的住处。
看到韩临绛的时候,顾斟真就有一种感觉,两人大概还会见面,而且韩临绛一定有话要说,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她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果然,韩临绛不是来了吗?
“韩前辈,不知有何吩咐?”
顾斟真不卑不亢,按照礼节端上待客用的茶,其实这是天逯山主峰待客之物,她只不过借花献佛,烧了一回热水而已。
对方是元婴期,即便顾斟真已经结丹,在实力的原则下,还是晚辈。
韩临绛打量着顾斟真,她没想过此人真的能从蛮荒边境活着回来,看来不仅仅是有一点天赋,还是有大气运之人。
“很好,你果然是个有志气的。”
这话听不出来是夸赞还是暗戳戳地嘲讽,顾斟真便微笑着不答话。
有人说笑脸对人是懦弱的表现,因为别人就会趁着这个机会欺负你,主要是认为你好欺负,顾斟真并不这么认为,毕竟这世上多的是笑面虎,而且,修士的实力不是摆在明面上吗?
有时候她会感到难以理解,为什么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会有那么多自相矛盾的理论?只有对我有用时才是真理吗?
很有耐心地,顾斟真等着韩临绛说出下文。
韩临绛没有着急的意思,她看着眼前之人,总觉得有些陌生了,虽然从前也没有多熟悉,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的后辈罢了。
不,不仅仅只是如此,顾斟真那一次所展现的剑术,是韩临绛突破瓶颈的关键,这件事,也是她看到顾斟真以后,忍不住要跑这一趟的理由。
现在坐在这里,不正是要说这件事吗?
韩临绛琢磨着用词,她毕竟是长辈,看到顾斟真那明面上客气实则疏离的模样,也就没了要好好教导的意思。
“小苑谷西廊坡发现一处古修坟墓,那里原该有一部剑诀的,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去的人大失所望,不知道你是否听说了此事?”
顾斟真心跳快了一拍,很快又被她不动声色地调整过来,“听说了。”
“那就好。”韩临绛接着说道:“我知道这件事,也是偶然,因为我是剑修,对天逯山曾经的剑修有过研究,知道曾经有一位了不起的化神期修士,曾经自创一部剑诀。那剑诀很了不起,可惜并不完整,你知道为什么吗?”
韩临绛注视着顾斟真,似乎想要从后者身上看到一丝破绽,很遗憾,没有,如果使用搜魂的手段,大概会知道什么,当然,她没有必要这么做。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修士与天争一线生机,求的是与天地同寿,一个化神期,并没有与天同寿的本事,可她却夺天地造化,创造了一部剑诀,因为自身寿元有限,她并不能领悟全部,不,是不能将全部领悟留给后人,直到寿元耗尽的那一刻。”
韩临绛盯着顾斟真,她的语气越平淡,眼神就越犀利,“因此,若是旁人练了这剑诀,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所以天逯山剑修一脉便将之封存,虽说封存了,到底是舍不得,所以未曾完全销毁,总有知情者,也总有后来者。
那日,你的剑给我启发,因此突破瓶颈,丹破婴出,才有了今天的我,这段因果,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了结。”
韩临绛轻叹一声,“当时没有认出你的剑,是我大意了,想明白的时候,你人已经在蛮荒,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你活着回来了,我就该做点什么。刚好,你回来了,西廊坡那个古修坟墓也重现世间。”
信息量太大,顾斟真一时难以接受,联系前前后后的事,还有现在韩临绛的状态,她知道这大概是事实了,但她没有要承认的意思,只是沉默着。
韩临绛没有等到顾斟真的回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件事我不会跟旁人说,就算知道了也不要紧,在高阶修士那里,那部剑诀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你的剑,已经受了影响,若是不想走火入魔,还是想办法换条出路吧。”
第37章
韩临绛离开了。
桌上的热茶早已冷透。
顾斟真仍然坐在那里, 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
良久,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身处局中的人很难弄明白自己的处境, 就像棋子一样,那么,还是做自己能做的事。
顾斟真站起来, 走到窗边,眺望着夜色下的云海。
韩临绛当然没有必要编造理由来骗她,那么韩临绛所知道的是否就是全部事实呢?这谁知道啊。
关于从古修坟墓中得到的剑诀有可能走火入魔这件事, 顾斟真从前并不是没有过怀疑, 但这剑诀给她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这一点同样不可否定。
那个剑诀的创造者、死去的化神期, 困住的她或许只是有限的寿元,如果将时间拉长,一切未必只有这一个结局。
只是假设而已,顾斟真却因此激动起来。
去做一些不可能的事, 顾斟真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正在推着她前进,畏手畏脚, 那还修的什么仙?
重新检查刻入脑海中的剑诀, 顾斟真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看过完整的剑诀, 每次随着修为的提高,能多看一小部分而已,之前她以为是剑诀本身的意志, 现在回想起来, 大概是后面的部分太过深奥,修为不够看不懂吧。
当初从西廊坡古修坟墓带出去的丹药, 如今还剩下一部分,这些丹药帮了顾斟真很大的忙,想到受惠于此,她对古修坟墓的主人也就更为感激了。
只是至今不知道那位的姓名。
从韩临绛的话里,大概她也不知道,关于那位的名字,或许只有到了足够高的身份地位,能够直接翻阅相关典籍才能知道,现在去打听,纯属自找麻烦。
顾斟真又觉得奇怪,当初走的时候,她总觉得古修坟墓里还有别的东西,怎么重见天日的时候,大家都说什么都没发现?是有人在说谎,还是另有隐情?
关于这件事,她现在没有空去探究了。
一夜时间过去。
次日天明,所有人到主峰广场上集合,分批次进入飞舟,这次不再使用传送法阵之类的工具,而是直接用飞舟载着人数众多的天逯山修士前往蛮荒边境。
金丹期在天逯山属于下层修士,因此顾斟真需要站在边上充当守卫,因此得以一睹新人面貌。
令顾斟真没有想到的是,徐宗悼和徐闻昭居然也出现在前往蛮荒的队伍里,而且徐宗悼已经是金丹期了,这两个人究竟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那二人自然也看见了顾斟真。
徐宗悼同样面露诧异,倒是徐闻昭的表情微妙许多,毕竟当初同为筑基期,有人结丹,有人依旧是个筑基,难免会有不平衡。
顾斟真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因此任务完成就立刻回到自己的舱房,有些人不是愿不愿意见,而是见面了就会尴尬。
本来,顾斟真是不应该有这种想法的,还是对着徐家兄妹,或许是西廊坡古修坟墓的事激化了她的某种情绪,就连当事人也说不清缘由。
舱房很小,仅有一张床可供坐卧,余下的空间跟床差不多一样大,有一个小小的窗,可以推开,关上也能透光,是用特殊材料制成,上面还刻画着符文。
狭小的空间对于修士来说,并非不可忍受,相反,很多人修炼时,反而主动去找这种清静空间,对于顾斟t真来说,当然也不是问题。
只是她现在内心并不平静。
前面的路要怎么走,细细想来,还是一片混乱,能抓住的就只有冥冥之中那一星半点儿,所以一旦开始思考,就感觉痛苦来临。
顾斟真把床挪到窗边,就在床上盘腿坐下,透过开着的窗眺望外面的世界。
其实她可以把头伸出去的,这样做当然都危险,她克制了这种冲动。
飞舟平稳地运行着。
这架飞舟是蛮荒边境某位高层的宝物,原本用料不凡,又经过数次加固,据说可以抵挡真仙层级的攻击,内部还有各种法阵、禁制,表面又有各种符文,人在其中很容易忘记自己已经飞到天上。
实在是太平稳了。
如果有窗外的世界作为参照物,还是可以发现飞舟正在快速移动。
顾斟真注意到,回去的路线跟来时不同。
按理说,像这种等级的宝物,飞行时很少会受到限制,一般都会选择最近的路线,来时的路就是这样安排的,难道回去时还要绕路?
心里是这么想着,顾斟真并没有把疑问抛出来,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至于有多少影响,那也是未知的。
风景看久了也腻味,顾斟真开始静心修炼,吐纳天地灵气的过程,最能打发时间。
两个月时间匆匆过去,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顾斟真心中好奇,于是出门打探。
修士与修士之间,相同的地方不多,不同的地方倒是很多,像这种时候,打坐苦修的大有人在,忙着与人攀谈欣赏风景的,也不在少数。
门口的走廊上,顾斟真就遇到了好几个人,她快步走到外面,耳边传来议论之声。
“怎么还没到地方?我估摸着时间,该到了啊。”
“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所以就悄悄打听了一下,据说是飞舟上某位真仙的决定,为着什么事,特意绕道而行。”
“还有这种事?”
“嘘,小声点,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也就是耽误十天半个月的。”
“既然是私事,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法宝?”
“私事公事哪能分得清呢?再说了,这也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说了算的。罢了罢了,不提这事。”
……
居然是这种理由?
顾斟真一时无语,她慢慢地踩着一级一级台阶往上走,吹着风来到飞舟顶部。
飞舟顶部是一个足以容纳万人的广阔空间,盖着房屋也留着空地,有人在这里休息,有人在这里修炼,也有人在这里打发时间。
“顾道友。”
“王道友。”
王鹿叁原本靠在栏杆上眺望大地,看到顾斟真以后立刻上来打招呼,看起来心情不错。
顾斟真看到他的时候,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是那种“我竟然也可以三言两语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差不多的意思。
“顾道友,看来在这飞舟之上,也不能避开流言蜚语啊。”
王鹿叁找了个话题,顾斟真并不是很有兴趣接下去,然后两人几乎是同时感受到某种视线,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徐家兄妹。
“顾道友,王道友。”
徐宗悼立刻带着徐闻昭过来,后者看起来心情不佳。
顾斟真点头示意,她不喜欢这种场合。
王鹿叁笑道:“二位怎么也来趟这浑水?”
飞舟顶部风大,几人正好处在风口上,声音小了一点,就得凭本事才能听到。
徐宗悼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奉命行事,不得不如此。”
停顿片刻,徐宗悼看向顾斟真,“恭喜顾道友结丹。”
顾斟真只好同样回应了一句:“多谢,也恭喜徐道友。”
徐宗悼道:“能见到顾道友,实在是三生有幸,想必此次蛮荒之行不会太枯燥。”
顾斟真冷冷地道:“蛮荒可不止有灵石矿脉。”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徐宗悼面不改色道:“当年我们四人一起在小苑谷寒潭取宝,那是何等恣意,如今回想起来,却是物是人非。”
王鹿叁插嘴道:“人还在呢,徐道友何必说这样的话?蛮荒那地方也比不上小苑谷物资丰富,徐道友是在暗示什么?”
徐宗悼笑笑不说话。
徐闻昭始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好像受了什么打击。
顾斟真不愿意在这里浪费口舌,便说了句“我还有事”,转身就要离开。
徐宗悼却叫住她,说:“顾道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吧,前路漫长,总会有所得。”
这种心灵鸡汤若是从徐宗悼嘴里说出来,顾斟真多少觉得违和,她听到了,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也不肯停留,直接回了舱房。
她走之后,原地还剩下三人。
王鹿叁看了一眼徐家兄妹,瞬间没了攀谈的兴致,同样表示告辞。
“二哥,你这又是何苦呢?”徐闻昭没来由地说道,说的是只有她和徐宗悼懂的话题。
“作为一个盟友,那位顾道友是合格的,这件事,你不也认同吗?”徐宗悼看着徐闻昭,数丈之内,并无旁人。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徐闻昭偏过头,看向飞舟之外的广阔世界,神情懊恼。
“那又怎么样?”徐宗悼站在飞舟边上,身前就是栏杆,越过栏杆,就是万丈深渊一般的地方,修士并不害怕这一点,因为他们能自己飞起来。
“是我太冲动了。”过了一会儿,徐闻昭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她走到徐宗悼身边,同样望着那广阔的天地。
“人总是会犯错的,何况又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这次蛮荒之行,就当是一次历练吧。历练有成,再回去的时候,族老想必也不会再说什么。”
“是我犯的错,二哥你前程大好,原本不必跟着我受罪的。”
徐闻昭话里带着哭腔,眼泪没有流下来,许是风太大的缘故。
“话不是那么说的。”徐宗悼看着徐闻昭,眼神柔和坚定,“正是因为这件事,我才知道,什么家族倾尽资源培养的天之骄子,其实生死存亡只在族老一念之间,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徐闻昭一脸讶异。
“我的好妹妹,你从来就不是那种天真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次是你,下次可能是我,再下一次,又是谁呢?与其活在恐惧之中,不如走出去,放手一搏。”
第38章
一道传音符飞进来, 是关于徐家兄妹的事。
按照王鹿叁的说法,是徐闻昭得罪了徐家族老,因此被贬, 连累了徐宗悼,具体的原因,只知道是修行功法方面, 更细节的就不知道了。
顾斟真并不怀疑王鹿叁收集信息的能力,只是觉得奇怪,倘若徐家长辈因为后辈修炼功法的问题而愤怒, 那他到底是在意这个后辈、还是不在意呢?
然而徐家兄妹“被贬”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就算有什么补偿的,也得先让这二人活着回去才行。
毕竟相识一场, 顾斟真对这两个人的事还是比较在意的。
暂且放下此事,顾斟真又开始打坐修炼,这一次仅仅持续三天,她就忍不住睁眼, 凑到窗边观察外面的情况。
竟然已经到了沙漠地带?
天逯山到蛮荒边境仅有的两次旅程,顾斟真都不记得要经过沙漠地带, 不是她睡迷糊了, 就是这架飞舟上的高层又在折腾新的花样。
她忍不住挑眉。
这片沙漠灵气稀薄,飞舟行驶其上, 已然受到了影响,正是刚才顾斟真停止打坐修炼的原因。
坐不住。
她推开房门,还没走出去, 就听到走廊那头传来的抱怨之声。
“怎么绕到走沙漠了?这条路不是一直都不好走吗?”
“没办法啊, 已经耽误了时间,走这边虽然风险大一点, 但近啊,抄近道,只要快速通过,应该没有问题。”
“这种侥幸心理,怎么天天在作怪!”
“没办法了,既成事实,只能接受了。”
……
听了几句,顾斟真大概是明白了,她默默关上门,重新退回房间。
从凡人到修士,本来就是夺天地造化了,所以哪怕修士之间以实力划分的等级森严,不怕死敢闹事的人总比凡人时候多了许多。
无他,掌握力量而已。
人强大起来,就容易膨胀,一膨胀,就未必知道天高地厚。
顾斟真坐在窗边,拿出地图对着看了一会儿,单单说地图上的距离,的确是最近的,可从前来往的时候为什么要绕开这片沙漠呢?当然是因为沙漠里有惹不起的存在。
严格来说,也不是惹不起,t就是不想纠缠,一旦纠缠起来,耗时耗力,说不定就耗死在这里了。
就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
顾斟真把地图收起来,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窗外,发现视野正在变得模糊,她凑近去看,才发现是起风了,风里裹着沙石,遮天蔽日,连日光都变得黯淡。
沙尘暴?
顾斟真赶紧把窗户关上,随即感到脚下一阵晃动,飞舟表面符文灵光闪动,就是室内也能感到灵力的爆发。
“各位道友莫要惊慌,飞舟进入沙暴中心,所有的防御法阵已自行打开,大约半个时辰就能恢复正常。”
以上话语重复了十数遍,都是用灵力传出,无论是在飞舟哪个角落,无论是入定状态还是在闲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原本略有躁动的人群,也就暂时安定下来。
顾斟真向窗外看去,现在只能看到飘动的沙石,很快就连这些都看不到了,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飞舟不时晃动,不时能听到有什么东西撞击飞舟的剧烈响动。
“砰”地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撞上窗户,幸好这窗户结实,没坏,只是窗户表面多了几道粘稠的黑色痕迹,隐约能嗅到腥臭的味道。
顾斟真皱着眉,一道法诀打出,将之清理干净。
舱房内燃起蜡烛,这是天逯山制造的蜡烛,很耐烧,不怕风不怕雨,作为照明之用是最好了。
顾斟真不怕黑,只是在这种环境下,她忽然就想待在有亮光的环境里。
这种情况,真的很像她从前看过的小说,不过不是修仙小说,而是恐怖类小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外面竟然竟然下起了雨。
这雨当然不是寻常的雨,落在窗户上,直接发出烧灼的声音,白烟升腾,飞舟表面灵光大作,照亮方圆百丈之地。
借着这些光,顾斟真可以清楚地看到雨水的模样。
黑色的雨。
沙漠里下起了黑色的雨。
这一点,已经超出顾斟真的认知,她悄悄用神识观察,只一探,立刻触电似的将神识收回来。
这哪里是什么雨?这是邪祟,是有形的污秽!
顾斟真只在蛮荒边境见过这东西,没想到现在又看见了,这东西能腐蚀一切有灵性之物,将之彻底吞噬,换一句话来说,这架飞舟连同飞舟上的修士,在那些东西眼中,就是“非常好吃”的。
是个惹不起的家伙。
略微调整禁制,这样外面的议论声就能传进来。
顾斟真听到了各种声音,当然,最清晰的还是来自上层的安抚,某位真仙亲自出来说话,大意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快就会过去,大家不要怕。
这样的话固然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想必最大的力量还是来自于想起飞舟上还有真仙这种层级的存在吧。
顾斟真在脑海中搜索着有关污秽之物的处理办法,最简单的就是直接用灵力驱散,现在外面全是这种东西,已经浓稠到化作实体,这样的方式显然行不通。
那就只好躲避了。
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失去飞舟的庇护,那就必须以宝物护身,不断躲避污秽的侵蚀、吞噬,直到找到出去的路,如果在那之前就用完了所有宝物,就只能用肉身去抗了。
显然,生还的概率不高。
最好还是祈祷这架飞舟能顶得住,实在不行,顾斟真环顾舱房,这里的一切,哪怕是门板都是有灵性的,逃跑的时候记得要顺手拆几块下来。
又看了看储物法器里的库存,顾斟真内心稍安。
大约半天时间过去,外面的天空终于重新变得清朗,不过没有阳光,因为现在是晚上了。
飞舟受损严重,已经无法作为代步工具,于是所有人按照次序离开这架飞舟,在一旁等候安排。
顾斟真飞到外面才发现,飞舟表面已经一片焦黑,很多地方的符文都已经消失不见,灵性自然失了大半,如此还能维持飞舟内部的完整形状,果然是件宝物。
大地仍然是黄沙遍地,不过面向蛮荒方向,已经可以看到沙漠的边缘,那里是一望无际的戈壁,穿过那片戈壁,就到了最初的蛮荒边境,现在已经移居了不少修士、凡人。
新的蛮荒边境是新开辟的蛮荒之地,以屏障为界,跟真正的蛮荒隔开,遍布大小营地,石竹堡营地就建在这样的地方。
这一行人里,很多都是初期看到这般场景,或许对他们来说,蛮荒也是个值得期待的地方。
“都到这边来。”
高阶修士吆喝一声,又放出几架百丈左右的飞舟,将众人一一载着,继续朝蛮荒边境进发。
飞舟这种东西,极为耗费材料,若非大型宗门,也只有身家丰厚的修士才会养着作为飞行工具,刚才那架大型飞舟即使变成那样,其主人也只是心痛地收起来,并无丢弃的打算,看起来是打算修一修继续使用。
修补那样一架飞舟,所耗费的灵石肯定是个天文数字,想着若是没有这架飞舟的庇护,现在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顾斟真的探究便戛然而止。
现在这架百丈飞舟内部空间比较小,虽然已经将人分散在几架不同的飞舟上,还是显得拥挤,因此顾斟真也不在房间里待着,而是站在飞舟顶部吹风。
按照目前的速度,要不了几天就该到地方了。
夜风微凉,风里传来惊呼声,顾斟真看过去,是飞舟过了戈壁滩,到了曾经的蛮荒边境。
那里,破碎的大地都重新整合,一块一块新开辟的土地上,种着半死不活的植物,土里没有多少养分,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代人的改造,才会将这片土地变成沃土。
那些还在劳作的凡人大概是看不到了,反而是飞舟上这些修士,倒是有可能见到此地在后世那繁华的景象。
距离顾斟真不到三丈的地方,站着一群刚刚从天逯山下来的年轻弟子,指天指地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此时也无旁人管他们,反正又不是要离开飞舟去闹事。
进入蛮荒之后,夜空也发生了变化,星星格外地亮堂。
新的一天降临,太阳重新升起,霞光漫天,很快又起了云,云层很厚,遮挡阳光,天色暗了下来。
“恐怕会下雨。”
“下雨怕什么?这飞舟自带防护法阵,能把雨水弹开。”
那些年轻弟子笑着,又找到新的话题。
到了下午,果然下起了雨,飞舟表面升起灵光,灵光化作保护罩,直接将雨水弹开,飞舟上的人可以尽情赏雨,又不用担心被浇成落汤鸡。
顾斟真听着雨声,这种声音能给人错觉,明明那么吵闹,却又感到安静、安全、惬意。
飞舟速度快,很快穿过下雨的区域,飞过某个山头的时候,又看到漫天的霞光,红色的夕阳。
顾斟真这时候想起一件事,到目前为止,蛮荒里这一段路,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天逯山的地盘,上次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果然,十大仙门内部也要分清楚了。
数日后的清晨,这些飞舟载着新人旧人,抵达天逯山在蛮荒的总部——石竹堡营地。
第39章
进入石竹堡营地, 所有的新人按照修为等级安排住进不同的房间,高阶修士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得到优待,而像金丹、筑基这样的低阶修士, 就只能听从安排。
顾斟真早就经历过这样的事,现在她没有这个担忧,作为发现流石川灵石矿脉的酬劳之一, 她在石竹堡营地拥有独门独院的特权。
这可是化神期以上修士才有的福利。
顾斟真并没有任何负罪感,相反,这是她应该得到的报酬。
推开院门, 是一个不大的院子, 三间正房,东边三间厢房, 西面是空地,空地跟院子连在一起,形成一片开阔地,铺上从各处收集的灵土, 种了菜。
是的,种了菜, 而不是种植灵草灵药。
现在回顾起来, 过去的确有十几年的安稳时光,在这个小院子里, 可事实上是顾斟真的每一天都可以过得十分焦虑,因为谁也不知道过了今天是否还有明天。
灵草灵药这种东西,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为苛刻, 且耗费时间太长, 根本不适合在这种环境下种植,还不如种菜, 假装给自己一个安稳的环境。
这是顾斟真幼年时的梦想。
盖一处房子,前后围着院子,种菜养花,再养猫养狗,走远一点,就是大片大片的t农田,是宽阔的河道,一年四季分明,冬日赏雪,春日赏花,夏日田里摘西瓜,秋日山上看枫叶,听起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
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顾斟真也不是没有想过找个山林隐居,尝试着过这般神仙日子,结果山里物质匮乏,到了外面,到处都是有主的地,她一个大活人却无立锥之地。
只好踏上修仙之路。
人生一念,奔波至今。
快速看了一眼地里的菜,青菜萝卜,因为用灵土种植,这里的菜叶子都带着一丝灵气,实在是解馋的好东西,顾斟真想着这一趟往返实在累了,便兴致勃勃地摘了菜,准备做饭。
对于不经常做饭的人来说,做饭本身是一种休息。
正淘米呢,敲门的声音响起来,顾斟真只好停下手上的动作去开门。
“顾道友,别来无恙。”
“安道友?请进。”
门外站着的人是安乙弦,她也不是第一次登门拜访了,于是顾斟真熟练地让出一条道来。
安乙弦走进院子里,看到菜地里生机勃勃的绿意,感慨道:“还是顾道友你有想法,这般生活,不知道何时才能享受。”
顾斟真关上门,缓缓道:“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顾道友是今天才从外面回来吧?”
“没错。”
“这一趟天逯山之行,感觉如何?”
“物是人非。”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算是我回去了,见到当初认识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就在院子里坐下,椅子是顾斟真搬来的,蛮荒边境物资稀少,什么东西都得从外面买进来,顾斟真刚刚分到这院子的时候,就只有空房和空床,别的都是她利用身份令牌上的积分系统和交易系统一件一件兑换购买的。
椅子也不例外。
“新人真多,真热闹,也真能闹腾。”
三年前,安乙弦终于因为炼器的本事被调到石竹堡营地,负责炼制低阶法宝,不过顾斟真觉得更多还是因为安乙弦也是个金丹期了。
金丹期的炼器师,跟筑基期的炼器师,完全是两回事。
听到这话,顾斟真便猜测她见到了不少新鲜事,于是问:“怎么个闹腾法?”
安乙弦便愉快地回答:“若是大乘期的高阶修士嫌弃住的地方不好,那也就罢了,的确是我们照顾不周,可若是筑基期的弟子嫌弃躺的床不够宽不够软,那可就是忘了道心,我们可不伺候。”
顾斟真道:“是那些世家子弟吧?”
安乙弦便一笑,“不错,正是他们。这一趟回去,是接了一群祖宗过来啊。”
现在的安乙弦,已经比从前健谈许多,顾斟真有时候想,人总是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口子,跟熟悉的人说话抱怨就是一种方式。
于是,顾斟真便将她在天逯山看到的情况简要地说给安乙弦听。
安乙弦听得睁大了眼,想笑又笑不出来,末了只好说:“难道他们以为过来以后,一个一个灵石矿脉,想要多少就直接挖回去?”
灵石矿脉的开采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顾斟真能发现流石川灵石矿脉,多少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而后续的开采,则是极为耗费人力物力。
蛮荒大地存在很多特殊的空间,这是在开采灵石矿脉之后才发现的问题,这些空间多半位于地下。
举个例子,就像顾斟真发现流石川灵石矿脉的地方,她当时下去,看起来很顺利,倘若是从旁的地方过去,则未必能发现灵石矿脉的存在,因为相对于那些人来说,灵石矿脉实际上处于“另外一个空间”。
当你发现灵石矿脉之后,还有更糟糕的事,就是明明已经用肉眼看到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近,就是因为在你的面前可能存在一个特殊空间,将肉眼可见的距离变成了咫尺天涯,非得从另外的地方下手不可。
而到了另外的地方,是否会遇到新的空间,又能否顺利到达灵石矿脉所在,那都是看运气的。
十大仙门都为此头疼不已,就是真仙级别的来了,也是束手无策,因为所有依靠灵力的攻击,都是有限的,不可能为了一块灵石矿脉就无限度地透支灵力,要知道在这蛮荒之地,补充灵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从个人角度来说,真仙级别的人物专门去对付灵石矿脉,也是杀鸡用牛刀,但是对于一个势力庞大的仙门来说,灵石矿脉又是不可或缺的利益,至少是目前支持在蛮荒继续行动的理由,这就构成了非常奇妙的矛盾组合。
到目前,继续向蛮荒开拓新的疆域这件事在事实上已经停止,屏障所在的位置即边界,它还是顾斟真上次看到的模样。
在安全区域开采灵石矿脉,这才是各大仙门内部势力终于蠢蠢欲动的原因。
对于天逯山内部的修仙世家来说,获得尽可能多的灵石矿脉,也是他们继续维持庞大家族的筹码之一。
也许,等到很长时间都无法发现新的灵石矿脉,十大仙门会开启新的冒险行动,原来废弃的地方,就可以改造成为良田,将凡人迁徙过来,将之真正变成人族的领地。
这些事情,只要随便想想,就会有很多种可能,也能打发时间。
顾斟真叹息一句,“或许吧。”
安乙弦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已经听到不少闲言碎语,部分世家子弟是被贬的,因此更想做出一番事业,大约是要少爷小姐们失望了。”
顾斟真只觉得对方说话也刻薄起来,顿时觉得有趣,“安道友,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安乙弦一怔,反问:“我以前是怎么样的?”
顾斟真道:“至少,不会这么关心旁人的事。”
安乙弦笑了,“要是旁人说这话,我就要认为她在嘲讽我,不过既然是顾道友所说,想必我是真的得了这臭毛病,没办法,这样的地方没法静心修行,偶尔来个新人,就跟看猴似的。”
顾斟真想着也有几分道理,“是这样的,你既然重新做了炼器师,以后就不用出去巡逻之类了吧?”
安乙弦点点头,“是这样的。”
随后,她低声道:“而且,从炼器这件事,我琢磨出一点不对劲来。”
顾斟真不问,等着她继续说,反正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肯定也会说下去。
果然,安乙弦继续说道:“我悄悄打听了,从前的营地里虽然也有炼器师,但都是单干,若是有人相求,还得看看交情和筹码,轻易不会答应,从没有这种只管炼器、却不管旁的炼器师。”
这说明营地里稳定下来,有功夫养闲人了,当然,炼器师也不是什么闲人,不过在混乱的时候,蛮荒这边没有炼器的条件,想要什么就只能从后方购买,那时候也能供应的起。
一旦蛮荒前线开始自己制造法宝,那就耐人寻味了。
安乙弦表达了差不多的意思,接着就问顾斟真,“你觉得,我真的可以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当个炼器师?”
顾斟真思量片刻,忽然反问:“你们炼器的材料是从哪里来的?”
安乙弦目光闪动,大脑飞速运转,“你说这个,我终于想起来了,炼器的材料不是常见的那种,是蛮荒本地的!”
蛮荒一度作为物质贫瘠的代称,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比如蛮荒恶种的骸骨,某些蛮荒恶种其实非常接近妖兽,不过是骨架不同、长得丑陋些罢了,就是从前偶尔也会作为炼器材料存在。
当然,不会大规模运用在天逯山这种等级的宗门之中。
“能用的多吗?”
“不多,很多材料只是看起来不寻常而已,没有灵气滋养,白长那么大个儿。”
第40章
按照安乙弦的说法, 石竹堡营地如今正在进行的“炼器”,某种程度上更接近于做实验,就是利用天逯山炼器之法, 检验这些从蛮荒之中得来的材料,分析其属性、用途。
当然了,大多时候得出的结论都是:此物无用。
偶尔遇到一两件与众不同的, 当然要翻来覆去地研究,就连外出巡逻的弟子也可能因此接到新的任务:寻找某种特殊材料。
没有灵气滋养,固然不适合修士使用, 但未必没有别的用途, 有的时候,修行某种特殊功法的修士会专门寻找这类材料。
当然, 在没有一个广阔的途径之前,很多事情都t是小打小闹而已。
安乙弦说:“不止是天逯山,其他仙门似乎也在做类似的事情。”
顾斟真道:“或许他们只是想榨干这片蛮荒之地的价值吧。”
安乙弦喜道:“这个形容莫名地很恰当。”
又交流了一些别的信息,安乙弦看着时候不早了, 也就起身告辞。
给她这么一打岔,顾斟真连做饭的心思都淡了, 她把那淘洗到一半的米收起来, 用灵力保存着,下次再用的时候, 依然能保持新鲜。
等于是在某种程度上锁住这部分大米的时间。
这大概就是修仙的好处吧。
在顾斟真看来,那些高深莫测的仙法不一定非得拿去做高大上的事,仙法的存在, 就应该是为了方便修士, 哪怕仅仅是为了除草种地生活做饭这种事。
用仙法烧热水的时候,她只觉得方便极了, 这比现代社会用电方便多了,要是她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也能普及这样方便的东西就好了。
说起来,顾斟真还没穿过过来的时候,路过街边小摊,听小贩吹嘘有一种新出的灶,不用耗费任何能源,只需要烧空气就能使用,不知道现在实现了没有。
顾斟真本人可是穿越+修仙了啊。
一切的工具制造出来,只是为了方便人类而已。
仙界的功法也是如此。
将院子内外收拾一遍,顺便检查一下防御法阵和之前偷偷布下的禁制,确定一切没有异常之后,顾斟真这才走到东边厢房,这里其中一间被她用作炼器。
因为傀儡术是从小苑谷西廊坡的古修坟墓里得到,因此顾斟真有必要考虑保密的问题,所以当初就想着要不要挖个地洞什么的,只是想着这地下可是蛮荒的地面,经过营地修士用法阵禁制处理过的,她贸然挖开,谁知道会挖出个什么。
于是,便放弃这么个打算,改为在房间之中添加禁制,暂时避人耳目。
当时她还想好了说辞,一旦被发现,就找个由头糊弄过去,实在不成,就丢了身份令牌逃命,总有解决的办法。
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
因为西廊坡古修坟墓的主人,似乎也不是那种会引来高阶修士竞相探宝的家伙。
化神期算是中阶修士,往上是合体、大乘,这两个境界算是高阶修士,没必要觊觎中阶修士的功法,而同境界的金丹期,还有往上的元婴期、化神期,如果不是严重的利益冲突,也没有必要动顾斟真。
毕竟,现在的顾斟真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吉祥物”。
就算事情瞒不过,坦白又如何?如果人家非要她的命,打不过只能认命。
顾斟真渐渐习惯凡事先想最坏的结果,然后才想自己能接受的。
这次回天逯山,贾家人派傀儡过来送贾赫的人头,这是对顾斟真的羞辱,因此,顾斟真决定在傀儡之术上再多花一点心思。
她要用傀儡之术打败那个叫贾道魁的。
听起来又像是少年人的不成熟想法,顾斟真晃晃脑袋,她现在驻颜有术,一张脸保持着二十岁的面容,没必要像个老太太一样冥顽不化。
有时候,就幼稚一点吧。
制造傀儡的材料是顾斟真这些年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为了能达到更好的效果,哪怕只是一个小零件,她都反复测试过,只求发挥出最大效用。
将所有材料拿出来,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傀儡术》相关,顾斟真打出一道闭门谢客符,这才开始炼制新的傀儡。
三个月后。
顾斟真的院子里多了一个身高八尺、四肢修长的人形傀儡,值得注意的是,这具人形傀儡只有身形和四肢比较像人类,其他部位尤其是脸部,做成了方形,平坦得像是镜子,没有眼睛、耳朵、鼻子、嘴巴这些东西。
这当然是因为顾斟真从一开始就比较抵触过于像人的东西。
虽然她也知道制造出一个与人类看起来别无二致的傀儡,凭着瞒天过海的能力,肯定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问题是,顾斟真现在真的没有这个打算。
是因为眼前这具人形傀儡仅仅只有筑基初期的战斗力,她是这样给了自己一个表面上的理由。
人形傀儡的核心来自上次那个“石人一号”,所以这次的傀儡就命名为“石人二号”。
“石人二号”身体表面用了可以隔绝神识的材质,这样能大大增加偷袭的效果,在没有亲眼看到“石人二号”的情况下,敌人很难发现它。
“石人二号”同样拥有自主意识,可以根据顾斟真的命令主动发起进攻,只要顾斟真没有下达停止的命令,“石人二号”的攻击就不会停止。
为了达到这种效果,顾斟真又买了数颗妖丹,炼制的时候加入“石人二号”的核心当中,为了避免将来这家伙违背她的命令,又特意留了后手。
“石人二号”无法对顾斟真发起攻击,但只要顾斟真愿意,这具人形傀儡就会变成一堆废料,失去所有灵性。
这是最后的保险。
遗憾的是,顾斟真还没有琢磨出如何让“石人二号”使用仙家功法,也就是这具傀儡目前仅仅只能使用四肢作为武器,无法使用需要灵力控制的仙家法器。
当然了,锄地什么的,也能做一做,搬石头做苦力也不是不可以,仅此而已。
这当然是因为顾斟真没有掌握相关技术,而且,她还是有点担忧,一具能够使用仙家功法的傀儡,它真的还是傀儡吗?
就像是机器人一旦学会思考、学会制造工具,那么它还是机器人吗?
不愿陷入此等麻烦之中,因此顾斟真决定用在“石人二号”身上的傀儡术就到此为止,倘若以后有需要,那就再进行改进吧。
毕竟,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
看着“石人二号”打了一通拳,的确很灵活的样子,纯粹的物力伤害,又能依靠自身的材料抵挡来自灵力、仙法的攻击,怎么看都是令人满意的作品。
院子里没有旁人,顾斟真伸了个懒腰,忙活三个月,简直是不眠不休还要高度集中精力,就算是金丹期的她,度过了最初的紧张与亢奋,还是会觉得疲惫。
休息之前,还是出去打听一下情况。
于是,顾斟真将“石人二号”留在院子里看家,自己出了门,并没有来访客人留下的传音符,能为了私事找她的人也不多,安乙弦算是一个。
自从有了炼器这活儿,安乙弦也算是安稳下来,没必要时时过来,发牢骚也不是总要这么做的。
关上院门之前,顾斟真又悄悄检查了一遍自己留下的法阵和禁制,确定都在发挥着作用,这才关门走出来。
石竹堡营地规划严整,这一带都是这样的小院子,住的是同境界的金丹期,所以明面上主要是应对来自同境界的窥探,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沿着巷子走到外面,迎面遇上一队巡逻的营地修士,都是筑基期,为首的向顾斟真行礼。
顾斟真仅以点头回应,便与那队修士擦身而过。
刚来蛮荒边境那几年,她也曾经是这群人当中的一员,现在回想起来,恍如隔世。
外面是更为宽阔的道路,路上偶尔能遇到人,顾斟真一直走到营地广场,那里也是默认的物品交易之地,营地内部的交易通常在此地完成。
无论什么时候过去,都能看到等待交易或者闲逛的人,区别只是人多人扫而已。
她随便走到一个人少的摊位,打量起售卖的物品,基本上都是蛮荒出产的各种石头、骸骨一类,摊主也不解释,只等着识货的人上门。
这些东西有人认可其作用,有人却是看不明白,反正交易完成,看走了眼是自己的问题,断然没有反悔的道理,因此反而衍生出另外一种趣味。
这也是摊主经常如此冷淡的原因。
顾斟真得空的时候,或者心中烦闷的时候,就常常来这里,早就混了个眼熟。
跟这里相隔大概三个摊位的地方,有一群人聚集在一起,议论着什么,她下意识就竖起耳朵去听。
“屏障这边的蛮荒,不是已经清理得挺干净了吗?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伤亡?难道是遇上了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嘛,不能这么说,我听说是新来的世家子弟胆大包天,非要冒险,才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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