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犯规
得到殿下的允许那可不容易, 拓跋苍木向来会把握住机会。
窗外的屋檐上一阵轻响。
紧接着窗户就被人用手指轻扣了两声。
被打断了动作的拓跋苍木很不愉快地抬起头,沈玉竹听出了这是走前与乌日娜他们约定好的讯号。
当即推了推拓跋苍木的肩膀让他去开窗户。
拓跋苍木起身,将乌日娜给放了进来。
“殿下、首领。”乌日娜进来后弯腰行礼,抬头看到沈玉竹坐在榻上脸颊泛红, 再一看拓跋苍木周身不快的气息心下了然。
她这是当了个碍事的人了, 但没办法,谁让她的确是有正事来找。
“此前我与哈日朗在城中探查, 发现西戎城中, 表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古怪, 而后我又派人去往商贾世家的内部探查,发现他们的掌舵人都会在一月的一个时间点内一起去往郊外的佛堂。”
乌日娜说着自己的发现, 而后又道,“做生意的人信佛本也没有什么, 但每月这几个人一同前往就很奇怪了,尤其那佛堂四周一直有护卫守候,其中定然有问题。”
沈玉竹闻言点点头,“明日我们随着黎阳衣去拜访那些掌舵人的时候会留意他们。”
“还有一件事。”乌日娜神情凝重, “首领让我去探查西戎是否私养兵马,我虽没有找到踪迹, 但却找到了城中掌管粮食铺的账本。”
“他们卖向西戎各处的粮食在三年前陡然增加了不少,均看没有什么, 但若是想养兵马, 那的确需要大量粮草。”
拓跋苍木心中已有了估量, “若真如此, 那私养的兵马早晚能找到。”
他收住话, 轻斥一声,“在外面听什么墙角?”
乌日娜这才知道他们的话竟是被人偷听去了, 她并无察觉,可见对方的武功在她之上。
乌日娜上前打开房门,青姚满脸笑意地站在外面。
“首领别生气,我并无恶意,也许这件事我们还能合作。”
青姚走进房门,转身将门关好。
沈玉竹轻叹口气,这姑娘胆子也忒大了些,连拓跋苍木的墙角也敢听。
“青姚姑娘的意思是?”乌日娜警惕地看着她。
“我虽不知你们所来为何,但若是那件事,我们完全不必自己涉险。”
青姚摘下腰间玉佩,“这是四殿下的信物,我可以写信给他,让他派人来秘密调查。”
“为何要帮我们?”乌日娜目光疑惑,想不出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青姚笑了笑,“不是帮你们,是帮我们。”
一直沉默的沈玉竹倒是想明白了,四哥在前世的朝堂上就一直是个边缘人物,因为性格过于刚直,眼里容不得沙子,朝廷的官员们大都不愿和他接触。
这一世想必也是如此,四哥若是想博得父皇的注意,就必定要一个不错的功绩才行。
而西戎瞒着朝廷私养兵马一事,就是个相当不错的入门砖。
想明白后,沈玉竹对着拓跋苍木微一点头,将此事交给他们去办吧,也算四哥欠了北狄一个人情。
拓跋苍木见他点头,当即心下有了计较,也行,还能省他不少事,当务之急,找到蛊才是最要紧的。
“好。”拓跋苍木看向青姚,“这次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但若是还有下次,我不会留情。”墙角不是那么好听的。
青姚自知此事莽撞了,连连道歉后这才退出。
回到房间后她才总算松了口气,她自认屏息之术出神入化,那北狄首领竟然还能察觉,当真是可怕。
她不该因这几日的相处就对拓跋苍木放松警惕,不论他在殿下面前如何无害,那也只是在殿下面前罢了。
*
有了青姚那个插曲,私养兵马一事就能放一放了。
拓跋苍木本就对此事不甚在意,调查此事也只是为了让沈玉竹安心罢了。
毕竟最会被西戎威胁的就是中原,北狄目前缺少粮草,若是西戎攻打中原,北狄还能趁机黄雀在后。
“属下所说就这么多,之后有了进展再来。”乌日娜说完,动作轻盈地从窗户溜出,很快就消失不见。
下次一定要让哈日朗来了,她可不想无端被首领记恨扰了好事。
乌日娜走后,沈玉竹站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拓跋苍木为他倒了杯茶水。
“先前我还以为四哥遭受打击后无心政事,没想到他仍旧没有死心。”
沈玉竹喝了口茶水,想到四哥,又兀自沉默了片刻。
拓跋苍木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沈玉竹每次回忆过往时,那种感觉都像是离他很远。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忍不住唤道,“殿下,你在想什么?”
沈玉竹眨了眨眼回神,“在想以前的事。”
“殿下的以前是什么样子?”拓跋苍木很少听到沈玉竹主动说起过往,以往听到的也都是沈玉竹缠绵于病榻。
沈玉竹虚弱的身子是拓跋苍木的心病,他也就不想去问,但今日,他突然想要触碰一点,他所不知道的、关于对方的过往。
“以前啊,”沈玉竹抬头看着他,“你站着做什么,又没人让你罚站,坐下吧。”
“我的以前很无趣。”虽说是无趣,但沈玉竹忆起一些事的时候,脸上也会浮现出温柔的怀念。
“在我的母妃去世前,我生病的时候总是她和柳青照顾我。”沈玉竹垂眸瞧着手中的碧绿茶水。
“那时候我做什么都不成,功课也时常因为突然病倒而荒废,比起其他的哥哥们,我总觉得自己就像是深宫里住着的一个废物,有我没我都没什么差别。”
拓跋苍木听着这自暴自弃的话忍不住蹙眉,“殿下怎么可能会是废物?殿下只是被身子所累。”
沈玉竹听着他急切的反驳险些笑出声,“怎么,我说说自己也不成了?”
拓跋苍木僵硬着侧颜不说话,无声的表示不行。
“再后来,母妃去世了,我总觉得她是不想呆在皇宫的,哪怕锦衣玉食,她也始终闷闷不乐。”
沈玉竹轻叹口气,他放在桌上的手忽然被拓跋苍木伸手用力握住,这力道就好像是在说,“你还有我”。
沈玉竹心中一动,又接着道,“后来便是我与柳青在宫里相依为命,其实她早已到了出宫的年纪,只是放心不下我罢了,因为这个,我也时常觉得亏欠了她。”
拓跋苍木摇头,“柳青姑娘想必并不是如此想。”
“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皇室与北狄和亲,我走出了皇宫去往北狄。”沈玉竹这是第一次与他说道和亲之事。
拓跋苍木下意识抗拒此事,他认为这种带有政治联姻的和亲,始终是他与沈玉竹之间存在着的一根刺。
这种关系不磊落,不纯粹,无关情爱。
“你方才说,北狄什么也没有,这不对。”沈玉竹握紧了他想要抽走的手,“拓跋苍木,其实皇室属意的和亲皇子并非是我,我是自愿来到北狄的。”
拓跋苍木身形一顿,抬眼看向他。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身子不好,皇室还派我前往北狄,都不怕我死在半路上。”
沈玉竹俏皮地眨了眨眼,随即就被拓跋苍木冷声打断,“殿下慎言。”
怎么殿下总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
“殿下为何自愿前来?”拓跋苍木不解地问道。
抛去系统的那一部分,沈玉竹早就想离开那处皇宫了,不过心里还是因为拓跋苍木的赫赫凶名有点抗拒,但这就不必告诉对方了。
“你说西戎与京城繁华,可是再繁华我也呆腻了,我只想要过得有趣。正因为不知何时会离开,所以才更珍惜当下的日子。”
沈玉竹站起身,飞鸟入林般坐在拓跋苍木的怀中,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拓跋苍木揽住他的腰身,避免他乱动会掉下去。
他早发现偶尔的主动好像更能让拓跋苍木心安。
“拓跋苍木,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很喜欢在北狄的日子。”
沈玉竹扭捏地凑近,在拓跋苍木的侧脸上吻了一下。
“我,我从小学得就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我知道你们北狄在情事上都是格外自然大方。可我从前甚少与人接触,交朋友都不懂得,更不用说谈情了。你能不能等等我?”
见拓跋苍木始终盯着他发愣,鼓起勇气的沈玉竹瞬间丧气了,“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方才说什么?”
拓跋苍木一副神魂游离在外,还未回神的模样,直愣愣地看着怀中的人,就连一向锐利的眼神都显得有些呆。
沈玉竹不高兴了,当即晃着腿想要从他怀里起来,结果腰上的手按得死紧。
人看起来虽然是一言不发的呆样,但身体的动作倒是很诚实。
沈玉竹嘀咕一句,方才那番真心话他可没脸再说第二遍。
“没听见算了,我走了。”
拓跋苍木自然不肯放他离开,他突然笑起来,将脸埋在沈玉竹的颈肩。
拓跋苍木平时总喜欢冷着脸,偶尔笑得时候顶多也就是勾起唇角,这还是沈玉竹第一次看见他笑出声来。
他笑得沈玉竹满脸通红,羞恼起来,“你松开我,我跟你说话你却只会取笑我,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余下的话语被突然覆上的唇尽数吞尽。
拓跋苍木一吻即散,克制地后退。
这下呆愣的变成了沈玉竹,他茫然地看着对方,显然还没明白他不是在骂这人吗,可这人怎么突然就吻过来了?
“你犯规,你总是这样。”沈玉竹小声道,这人仗着自己模样生的好,总喜欢引诱他。
话虽这么说,但他偏偏就吃这套,气死个人。
第62章 发作
沈玉竹不好意思了, 挣扎着要下去。
拓跋苍木按住他的腰身,“殿下别乱动。”
沈玉竹没动几下就感觉到了,他直觉如果再胡乱磨蹭的话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他不敢动了,将额头抵在拓跋苍木的肩上, 不去看对方灼热的眼神。
他们安静地相拥了片刻, 沈玉竹忍不住小声询问,“现在可以放我起来了吗?硌到我了。”
话音刚落, 沈玉竹明显感觉到触感越发鲜明起来。
拓跋苍木深吸口气, 手背青筋紧绷, “殿下还记得之前因为看了话本子,陈章给你开的药丸吗?”
“记得。”沈玉竹想到话本子, 耳根发烫。
“它在我的怀里,殿下能帮我拿出来一下吗?”
沈玉竹小心地将手指探入他的衣襟, 有些奇怪地问道,“你随身带着那个做什么?我的话本子不是都被你没收了吗?”
“嗯,殿下是用不上了。”
拓跋苍木感受到胸膛处微凉指尖的触碰,深觉让殿下帮他拿药是个错误。
沈玉竹拿出药瓶, 给他喂了一颗。
拓跋苍木咽下后,不太舒服地用鼻尖蹭着沈玉竹的脸颊。
沈玉竹被他蹭地发痒, 用手指将他的脑袋抵住,“一定得吃药吗?我记得陈章说过, 这个药也不能多吃。”
拓跋苍木幽蓝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也可以不用吃药, 但殿下会辛苦一些。”
沈玉竹被他看得紧张起来, 干巴巴地问道, “什么?”
“没什么,殿下以后会知道的。”
拓跋苍木勉强压下邪火, 将沈玉竹抱起身,“天色已晚,殿下该休息了。”
*
不知是不是到了西戎都城的缘故,沈玉竹久违地做了个梦。
梦里他眼睁睁地看着拓跋苍木的眼睛变成赤红一片,如同困兽般被铁链锁在石柱上,表情发狂,像是蛊虫发作。
沈玉竹魂灵似的飘到他的面前,想伸手抚摸拓跋苍木的脸颊,可在梦中却什么也触碰不到。
你怎么了?沈玉竹焦躁地无声询问。
沈玉竹看到赛罕他们走了进来,看着拓跋苍木失控的样子摇头叹息。
过了一会儿,拓跋苍木似乎逐渐回神,他被捆住的四肢早已鲜血淋漓。
沈玉竹看着他一字一句对赛罕道,“杀了我。”
沈玉竹慌忙转身,看着赛罕神情痛苦地握住了手中的匕首,慢慢向拓跋苍木走去。
不,不要!
…………
沈玉竹恍然惊醒。
他醒来时天色还未大亮,拓跋苍木的胳膊搂在他的腰上,将他捞在怀中。
感受到身后人平稳有力的心跳后,沈玉竹逐渐镇定下来。
预知梦为何又出现了?还偏偏是在西戎的都城,难道这个梦暗示了他拓跋苍木前世的死因?
沈玉竹胡思乱想着,莫非拓跋苍木的母蛊当真藏在这都城中?
该死,究竟该如何利用王蛊斩断拓跋苍木体内子蛊与母蛊之间的牵制。
沈玉竹将手放在腹部,希望王蛊到时候能发挥作用。
他可再承受不住一次拓跋苍木拿刀捅心的画面。
*
按照规矩,今日他们一行人要去往西戎五大世家的掌舵人面前拜会。
到了掌舵人所住庭院的门前,沈玉竹发现这里早已站满了人。
每个人大约都穿上了自己压箱底最好的衣裳,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盒。
将沈玉竹他们两手空空的几个人衬得格格不入。
林青风小声与身旁的黎阳衣嘀咕,“怎么都带了这么多东西,我们不拿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啊?”
黎阳衣环顾四周,也同样放低声音对他道,“您放心,有些人就算拿了东西,他们也不一定会收下的。”
这时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垂头丧气的失意者,手里的礼盒仍旧被他拎在手上。
林青风暗道奇怪,怎么那些个掌舵人连见面礼都不要?
不过他也无暇思索,很快门口的侍从就翻着昨日的那本登记簿念到了他们。
“西戎小城,茶叶铺。”
黎阳衣闻言后走上前。
在一众生意铺中,这个茶叶铺自然是不够看的。
尤其一个小铺子还有这么多人就更好笑了。
“喂,你去拜访人怎么还将铺子里面的小厮也带上了?”
有人混在人群中不怀好意大声嘲笑道。
沈玉竹与青姚他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前面的黎阳衣闻言却停住脚步侧脸看去。
“他们不是小厮,是我茶铺的合伙商。”
林青风大为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小子对诋毁自己的言语都不在意,今日却愿意帮他们说话,这朋友他交定了!
若是等会儿那些什么劳什子掌舵人欺负黎阳衣,他一定当场下毒报复回去。
黎阳衣不知林青风心中所想,只是身形被他拍地踉跄了一步,这神医怎么力气这般大啊?
穿过假山与流水小桥,沈玉竹与拓跋苍木他们跟着黎阳衣走进了大堂内。
有两个青年人坐在主位上,正翻看着一本册子。
“黎阳衣?你是当年那个黎家小子?”
蓝衣青年放下手中的书册,抬眸向他看来。
黎阳站在他们前面躬身行礼,“我是。”
“可惜黎东家不在,否则你们也许还能叙叙旧。”蓝衣青年笑着道。
黎阳衣神情浅淡,“赵东家说笑了,我与黎家早已没了关系。”
赵东家哈哈一笑,“欸我这记性真是越发不好了,那你现在重回都城,是想做回老本行东山再起么?”
这句明显的试探语气让沈玉竹眸光微动。
“我只是来都城卖卖茶叶,混口饭吃罢了。”黎阳衣的面容始终平静,他好似真就是这么想的。
赵东家无趣地收回打量的眼神,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
“方东家,我记得你们方家掌管西戎的丝绸和茶庄生意,故人来访,不如给黎老板行个方便?”
方东家瞥了他一眼,“茶庄今日生意不好,恐怕给不了黎老板这个方便。”
“就是生意不好才要抓紧黎老板啊。”姓赵的最喜欢看热闹,当即笑着道。
“黎老板经手的生意向来都能起死回生,不如你向他取取经?没准就能救回来了。”
话说到这里,方东家眼神明显不善起来。
黎阳衣被他们二人的眼神盯着,在心里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好想回去睡觉。
气氛凝滞的时候,赵东家精明的眼睛一转,又看向了黎阳衣身后的几人。
“你们是?”
早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林青风就将他们的面相端详了一翻,而后又放出袖中藏着的蛊虫试探。
眼下那小虫子已顺着地缝爬回了林青风的袖中。
“他们是我那茶铺的合伙商。”黎阳衣向他们二人解释道。
赵、方二人眼神掠过林青风一行人,衣着朴素样貌也平平,看起来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既然招呼也打过了,当即挥手让黎阳衣他们离去。
青姚刚离开庭院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那派头还挺足,掌舵人代代更换,不也是占了个嫡系身份的便宜,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沈玉竹与林青风落后他们一步,“你探查过后发现了什么吗?”
林青风微一颔首,他们的身上被种下了蛊。
沈玉竹眉头紧蹙,他声音干涩地询问,“是子还是母?”
“子。”林青风暗叹口气,“这下可麻烦了,能给世家商贾的掌舵人种下,那背后之人不简单啊。”
竟然就在他们也在对方的操控之中,沈玉竹一时间遍体生寒,能操控他们的人……除了中原皇室,他想不出还能有谁了。
西戎与其余三境不同,它没有所谓的首领与族长,西戎皆由五大商贾世家平分权利掌管。
这也是朝廷为何能拿捏西戎,因为西戎并无名义上的掌权者。
沈玉竹思绪纷乱,究竟会是谁?真的是皇室中人吗?又或许是朝中权臣?
冷静下来想想,此前在东夷的时候,陈泽就曾提醒过他们,幕后之人想要掌管东夷,而现在竟然连西戎也在对方的手中。
那人是想要……谋反吗?
应当不会是父皇,父皇没有理由这么做,若非如此,也就不会将他送往北狄和亲。
沈玉竹脸色发白,拓跋苍木看出他神情不对,揽住他的肩膀,“公子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沈玉竹回神,冰冷的手指重重牵住拓跋苍木的衣袖,“回去再说。”
黎阳衣和青姚去卖茶,林青风与沈玉竹他们则回到房间。
“你是说,他们身上被种下了子蛊,也皆被人控制?”
拓跋苍木听完林青风所言后,顿时明白为何沈玉竹的脸色突然变得那般难看。
“殿下别担心,也许给他们下蛊的人和当年给我下蛊的人不是同一个。”
拓跋苍木牵住沈玉竹没有一点温度的手,担忧地看着他。
“……在南蛮时,眉姝告诉了我们南蛮蛊术被西戎抢走一事,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幕后之人就在西戎,可现在……”
沈玉竹就算是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了,如果北狄、东夷、南蛮与西戎都不是,那除了中原的皇室与朝廷,还能有谁有这么大的权利手腕与野心?
“我担心那个人如果在京城,恐怕被他控制的人,只多不少,也许朝廷已经被他架空,还有父皇他会不会也被控制了……”
沈玉竹不敢再想,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他又能做些什么才能挽救?
拓跋苍木也顾不得林青风就在一旁,他将沈玉竹捞入怀中,一只手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
“没关系的殿下,对方再过强大不也只敢在幕后,而蛊术也没有殿下想象的那般可怕。”
林青风连忙道,“是啊殿下,当年那伙人抢走的南蛮蛊术本就是残卷,我猜他们也还在尝试养蛊,若他们真的会控制,首领现在也不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了。”
沈玉竹抬头看着他们,心情并未放松,“幕后之人就算现在不能,以后也未必不行,既然已经查到西戎有蛊,那就得尽快找到他们养蛊的地方。”
“京城有重兵把守,层层监视,若是那人想养蛊,必定只能在西戎。”
看见沈玉竹冷静下来后,拓跋苍木点头道,“好,我立刻让哈日朗他们加快探查。”
“你还记得上次乌日娜所说的寺庙吗?那地方定有古怪。”
沈玉竹不知为何心慌不已,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我们今晚就去……拓跋苍木!”
沈玉竹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在安慰他的拓跋苍木身体一僵,突然倒下。
林青风表情严肃地站起身,蹲在地上为拓跋苍木把脉,随即又翻开他的眼皮观察。
“首领应当是蛊虫发作,我先将他搬上榻,殿下定要守在首领身边寸步不离,能不能醒来,就看今晚了。”
沈玉竹心里陡然一沉。
*
半夜。
沈玉竹坐在榻边,拧干湿帕擦拭拓跋苍木额头的汗珠。
对方的身子现在正在发热,沈玉竹替他解开腰带,费力地扒开外衣后也仍旧无济于事。
沈玉竹看着拓跋苍木紧闭着的,不知何时才能睁开的双眼,鼻尖发酸。
他僵硬地继续为对方擦拭,他现在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心里就发慌。
没一会儿,拓跋苍木的体温开始不断降低。
沈玉竹将被子给他盖好捂住,想到之前他发烧时拓跋苍木是如何照顾自己的后。
沈玉竹褪下衣裳咬牙钻入被中,抱住拓跋苍木,用他的体温捂热对方。
沈玉竹的眼神一直注意着拓跋苍木的眼睛,直到他亲眼看到对方的眼睫毛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眼。
幽蓝的眼眸里,眼角赤红一片。
这是拓跋苍木从前失控发狂时的状态。
沈玉竹来不及高兴,就被他用一种陌生的、锐利的眼神钉在榻上。
拓跋苍木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沈玉竹拥着的胳膊逐渐僵硬,他喃喃道,“拓跋苍木……”
这话就像是给拓跋苍木按住了什么关窍,他猛地翻身而起,将沈玉竹压制在下。
野兽观察猎物般,低头将沈玉竹身上嗅闻了个遍。
方才为了给拓跋苍木捂热体温,沈玉竹身上只穿着亵裤。
莹润如玉的肌肤因为对方不断嗅闻的动作而沾染上一层温热的水雾。
沈玉竹被他桎梏着无法挣动,这样的拓跋苍木让他想到了北狄的野狼。
他有点害怕了,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拓跋苍木停下动作,抬眸定定地看着他,虎牙露出,像是在思索从哪里下口。
沈玉竹被他的铁铸般的胳膊与周身气势压迫着欲哭无泪。
眼见着拓跋苍木低头想咬他的脖颈。
沈玉竹闭上眼,预想中疼痛却没有传来,反倒是感觉到湿热的舔|舐。
可脖子是他的敏感部位,他忍不住喘息一声,偏头想躲。
“唔,停下。”
第63章 混蛋
拓跋苍木偏硬的发丝扫在沈玉竹的脸颊和肩头。
沈玉竹费力地抬手, 勉强揪住了伏在他脖颈上的脑袋,“不要……”
拓跋苍木的发尾被他揪住的那一刻停下舔舐的动作,眯眼看着他。
像是进食中被打扰了的不悦。
沈玉竹看见他舔牙就心慌,不知道暂时失去理智的拓跋苍木能不能听懂, 他还是忍着身体下意识的恐惧颤抖。
又将手中的头发用力拽了几分。
但这点制止的力道, 对于拓跋苍木而言,更像是在对他撒娇。
他有点苦恼地盯着身|下瑟瑟发抖的“猎物”。
纤瘦, 柔弱, 很好欺负的样子。
为什么要发抖?是在害怕他吗?
他明明什么都还没做, 只是舔一下都不行么?
沈玉竹被迫与上方的拓跋苍木对视。
他从对方幽蓝泛红的眼中,诡异地感觉到了一点委屈。
“……”沈玉竹默然无语, 他这样被压制着都没委屈,这人又在委屈什么!
沈玉竹想也知道这种状态的拓跋苍木很不妥, 他硬着头皮继续与对方说话,希望对方能清醒几分。
“拓跋苍木,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拓跋苍木眨了眨眼,突然又将脑袋低下, 用鼻尖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
沈玉竹被他这动作拱得脑袋不住地往一旁偏去,耳后散开的头发也被蹭得乱七八糟。
虽然形容狼狈, 但沈玉竹逐渐放松下来,拓跋苍木这是怎么了?是回到了小时候那种狼类状态吗?
这状态看起来倒是意外的稳定。
……只要别突然又想咬他。
沈玉竹正思索着, 拓跋苍木就又不老实起来。
他的手原本是扣在沈玉竹的肩膀和腰上。
眼下肩上那只手移开, 落在了沈玉竹的腰窝上。
可能他也不明白自己的手为何能契合地陷入对方腰侧凹陷。
因为不明白, 拓跋苍木忍不住反复研究摩挲起来。
这可苦了沈玉竹, 他紧咬住唇才避免自己被痒得笑出声。
难耐的痒意伴着粗糙的指腹, 颤栗感逼得沈玉竹眼圈泛红。
这人实在太过分了,仗着失控就这么欺负他。
沈玉竹忍无可忍地伸手握住拓跋苍木作怪的手腕, “不准再碰了!”
拓跋苍木听见他突然大声的话语怔愣了片刻,像是不明白为何对方又生气了。
他试探地松开手,发现对方的脸色好看了很多。
好麻烦的猎物。
咬不得,舔不得,现在还碰不得了。
*
沈玉竹被折腾得脸颊发烫,拓跋苍木不再乱摸之后他松了口气。
不过被这人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沈玉竹直觉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沈玉竹清楚地感觉到拓跋苍木刚停下没一会儿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决定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等拓跋苍木自己清醒过来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还是先发制人为好。
就在拓跋苍木又想低头的时候,沈玉竹倾身上前,用胳膊死死地搂住他的脖颈。
拓跋苍木身形一僵,像是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沈玉竹笨拙地挂在他的身上,靠近他耳边,“你不许再动了。”
而后又觉得不妥,安抚地用脸颊蹭了蹭拓跋苍木的鬓发低喃。
“拓跋苍木,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这个举动显然让拓跋苍木感到了舒服,他回应似的也用脸去蹭沈玉竹的鬓发。
结果又将沈玉竹的头发蹭得乱糟糟的。
可能拓跋苍木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突然带着挂在他脖子上的沈玉竹坐起身,用手指梳理着对方的头发,想让对方的头发变回刚才漂亮柔顺的模样。
沈玉竹窝在他的怀里,被他的梳理头发的动作搞得哭笑不得。
拓跋苍木可能自觉梳理好了,发亮的眼睛望着他,好像在求表扬。
沈玉竹毫不怀疑如果对方有尾巴,可能现在早就摇起来了。
他抿唇轻笑着拍了拍拓跋苍木的脑袋。
谁料赤红着眼睛的拓跋苍木盯着他带着浅淡笑意的唇角,突然就兴奋地凑了过来。
他不得章法地将脸埋在沈玉竹的身上乱蹭,但明显他并没有从这种发泄般的举动中得到满足。
幽深的眼眸仍旧在沈玉竹的唇边打转。
这下搞得沈玉竹笑也不敢笑了,谁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笑了一下,拓跋苍木突然就……硌到他了。
让沈玉竹后背莫名发凉的感觉又来了,他想要避开拓跋苍木的目光。
可他刚低头,下巴就被拓跋苍木用手抵住。
“拓跋苍木,松开我,这样不舒服……唔!”
沈玉竹唇齿轻启时,拓跋苍木幽暗的眼神又落在那里。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拓跋苍木伸|舌探入。
沈玉竹搂在拓跋苍木脖颈上的手逐渐无力地松开。
他现在才知道对方平时对他是有多克制,他呼吸不过来,脑子发晕的时候被放倒在榻上。
“拓跋苍木……等等……不行……”
沈玉竹喘息一声,不得已扬起手一巴掌扇在对方兴奋到不可抑制的脸侧。
沈玉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膛不断起伏,眼角染上薄红。
拓跋苍木挨了打,目光茫然地看着对方生气的眼睛。
他不明白为何这样快乐的事对方也会不悦。
*
沈玉竹都快感觉不到嘴唇的存在了,又麻又肿。
舌尖也被这人方才急不可耐地咬出了点血迹。
“混蛋,要么你现在就清醒过来,要么你就再挨顿打试试。”
沈玉竹从他的怀里退出,将榻上的薄被拢在身上。
说话时发疼的唇角让沈玉竹脸色一黑。
当真是狗变的!
*
挨打?
拓跋苍木听懂了。
原来对方觉得那就是打,可其实那点力气和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
若是打一下就能继续的话……
拓跋苍木舔了舔虎牙尖,不得餍足地主动将另一边脸凑到沈玉竹的面前,示意任凭他打。
沈玉竹脸色更黑了,将他凑过来的脸推开,“打了也不行,再敢这么亲我,以后就都别亲了。”
拓跋苍木也有点来脾气了,他的手指烦躁地抓着被褥,想要将遮住了对方气息的被子扯下来。
闻不到了。
沈玉竹抓着被子不让他扯,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住。
林青风调好药推门走进后就看到眼前这么诡异的一幕。
他匆忙地转身关好房门,神情有些尴尬,“呃……首领已经醒来了?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就算打扰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我的意思是这药还是得给首领服用,然后你们就可以继续……”
沈玉竹清楚地看到在林青风走进来的那一瞬间,拓跋苍木的眼神陡然变得狠戾。
他心里一惊,连忙叫道,“林青风!你快些将他给打晕!”
这话显然已经晚了,拓跋苍木起身时,沈玉竹连忙扑过去将他抱住。
他身上的被子将两个人裹住,混乱间,沈玉竹头疼地让林青风快走。
林青风也被拓跋苍木身上的凶煞气息震慑住,他意识到情况对自己不利,连忙将药丸放在桌上。
“好好好,殿下靠你舍身了,我将药放在这里就不在这添乱了。”
房门砰的一声又关住。
沈玉竹咬牙,这货倒是跑得挺快。
拓跋苍木还在挣扎,沈玉竹不得已用胳膊捆住他。
“好了好了,他走了,这里只有我。”
拓跋苍木安静了片刻后又动了动,沈玉竹将他抱得更紧。
然后他又动,沈玉竹觉出味儿来了,好气又好笑。
“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让我抱住你?”
这话现在的拓跋苍木回答不上来,只是又装死不动了。
沈玉竹将被子掀开,他整个人都坐在对方的腰腹上。
沈玉竹偏头看了眼桌上的药丸,这离得也太远了,还不如让林青风冒险前来喂完药再走。
“你躺着别动,我去给你拿药。”
他也不管拓跋苍木究竟能不能听懂了,起身下榻去拿药。
可他的脚还没落地,就又被拓跋苍木给拉了回去。
拓跋苍木的胳膊穿过他的腰背,牢牢地桎梏住他,不让他离开分毫。
这下子可就麻烦了,沈玉竹揉了揉眉心,他又起不来,拓跋苍木又听不懂人话。
这药得怎么吃?
沈玉竹计上心头,他偏头吻了吻拓跋苍木的唇角,在对方眼睛一亮就要凑过来的时候,毫不留情地用手指抵住他的唇。
“吃完药才可以,别装,我知道你能听得懂一些。”
沈玉竹另一只手指了指桌上的药丸,再指指拓跋苍木,“吃下它,就可以继续。”
这话显然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使。
拓跋苍木单手将沈玉竹托在怀里,赤脚踩在地毯上,动作轻松地走到桌前拿起药丸直接吞下。
沈玉竹松了口气,看到拓跋苍木吃完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时。
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他当然记得他为了哄拓跋苍木吃药,答应了对方什么。
还没等沈玉竹想到借口,拓跋苍木就已经抱着他丢回了被褥上。
拓跋苍木站在榻边倾身而下,膝盖抵在沈玉竹的腿间。
有力的大手按住他的肩膀。
沈玉竹飘然而又意识昏沉。
兽类向来是只凭借本能做事,他们面对心怡的猎物,会进攻,会索取。
偶尔也会假装示弱,以退为进,以此来换取更多。
湿润的交缠显然也不能让拓跋苍木获得真正的满足。
但作为短暂的抚慰,这也足够了。
他抓捕的“猎物”太过脆弱,承受不住更多。
沉沦于欢愉的甜蜜,也是他的天性。
只是,这就苦了眼角都溢出了生理性泪珠的沈玉竹。
“……殿下?”
拓跋苍木僵硬地看着被欺负地不成样子的沈玉竹。
甚至就连对方试图推拒的手指上都遍布着咬痕。
看见拓跋苍木总算清醒过来,沈玉竹哑声骂他。
“混蛋,你给我滚。”
第64章 法子
看着怀里可怜兮兮的人, 骂人的话语也是有气无力软绵绵的。
拓跋苍木可耻地又兴奋了起来。
“你!”沈玉竹双目圆睁,“你走开。”
拓跋苍木走当然是不可能走的,他按耐住躁动将沈玉竹抱在怀里用被子裹好。
“殿下,你还好吗?”
意识到拓跋苍木真的清醒过来了以后, 沈玉竹呜咽一声, 将脸埋在他的肩头。
“我不想跟你呆在一起了,你太过分了!”
他都那么挣扎了, 结果这人还是可以轻轻松松地就将他按在榻上。
让沈玉竹只能被迫承受。
“你还好意思问我还好吗?”沈玉竹怒气冲冲地掀开身上的被子。
他指着锁骨上方不堪入目的红痕, 甚至小腹与腰侧也有。
他不好, 一点都不好,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被亲吻时他敏感的只能发颤。
沈玉竹原本的意思是想让拓跋苍木看看自己干的好事,从而产生愧疚情绪。
没想到拓跋苍木的眼神又变得幽深起来。
沈玉竹大感不妙, 又匆匆用被子将自己裹住。
拓跋苍木抬手想要揽住他,沈玉竹警惕地向后躲去。
看见这一幕的拓跋苍木眉心一蹙,压下心底的不虞,殿下害怕他了。
拓跋苍木垂着眼, 低声道,“抱歉, 我失控时也不知道会做些什么,我伤害到殿下了, 都是我的错。”
沈玉竹向后挪动的身形一顿, “也不能怪你, 我知道都是因为蛊……”
“如果我说不完全是呢?”拓跋苍木抬眼, 深深地看向他。
“蛊会放大我的情绪和欲望, 但那些事,我只会对殿下做。”
沈玉竹呆了呆, “你……”
“但现在看来,殿下是不愿意我这样对你的,是吗?”
拓跋苍木落寞地扭过头,“我知道了,下次殿下不用再顾忌我的安危,还是离我远些为好。”
沈玉竹莫名其妙地看着拓跋苍木的侧脸,他什么都还没说这人就知道了,知道什么啊知道。
“谁说我不愿意了?”
沈玉竹有点苦恼地往拓跋苍木的方向挪了挪,“我只是不喜欢你不管不顾的样子,而且你失控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那样会很让我心慌。”
“所以哪怕我没有失控,对殿下那样,殿下也是愿意的吗?”
拓跋苍木依旧不回头,只是盯着地面。
沈玉竹脸颊泛红,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奇怪了,但拓跋苍木看上去好像很难过,犹豫后他咬牙点头,“愿意。”
“可殿下好像很不情愿,明明不喜欢不是吗?”
沈玉竹羞耻地攥紧了被角,难道要让他承认喜欢?他才不喜欢。
见他沉默,拓跋苍木的声音又低落下来,“殿下果然只是在默默忍受而已,并不喜欢那样……”
“你够了!”沈玉竹忍无可忍的打断,怎么这人还没完没了起来了。
“如果不是你,旁人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都说愿意了你还想让我怎么说,你不知道你凶起来什么德行吗!我嘴角现在还疼着!”
沈玉竹不管不顾的说完,一阵沉默过后。
房门外有人试探地敲了两下,青姚的声音响了起来,“呃,二位现在方便吗?我有事相商。”
天啊,他方才的话都让旁人给听见了!
沈玉竹将脸埋在被子里,没脸见人了。
拓跋苍木应了一声,忍着笑将满面郁闷的沈玉竹从被褥里拔出来。
而后给他穿戴好衣物,用脂粉遮掩住唇边与手指上的痕迹。
最后搂着沈玉竹下床,在他眉心亲吻了一下。
拓跋苍木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笑意,“殿下,我很高兴。”
沈玉竹气势不足地横了他一眼,“赶紧将门打开吧,别让人久等了。”
*
青姚领着黎阳衣走进。
沈玉竹与拓跋苍木见到他们二人凝重的神情,坐正了身子。
青姚刚把门关上,黎阳衣就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殿下与首领具体是想在西戎调查什么,若是事关五大世家,草民有一事可告知二位,但草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你们助我为双亲报仇。”
沈玉竹看见他向来洒脱自如的脸上此时泫然欲泣,“你先起来,总得告诉我们你为何如此。”
青姚站在一旁叹了口气,对他们道清了原委。
“方才与你们分开后,我便和他去往早前的黎家商铺看了看。当年黎阳衣父母双亡后,黎家嫡系就霸占了他们的产业,黎阳衣那时不在西戎,回来后发现物是人非。”
“那时的黎家家主告诉他,是他远行做生意不知从何处传来噩耗,他的父母皆因日夜担忧他而病重早亡。”
青姚看了眼黎阳衣挺直的脊背,“那时候他信了,伤痛欲绝之下放弃了家产,去了边陲小城。”
“可方才我们去往早前的商铺,虽大都变了,但有几个是黎家老仆,见到黎阳衣神情很不对劲,竟然还有躲避之意。疑惑下我给他们递了口信让去巷尾一叙。”
黎阳衣一动不动地跪在地方,哑声继续,“但是一个人也没有来。我与青姚意识到此事不寻常后,青姚直接趁着夜间店铺关门后,将一个心虚的最明显的老仆打晕带走。”
“在青姚审问的下,那个老仆哭着大喊‘少爷不是我不愿意说,是我不敢说啊!’几次威逼利诱后,老仆才道出了隐情。”
黎阳衣眉眼中传开隐痛,“原来当年我的父母是被害死的,可恨我之前太过悲痛,从山路的劫匪手里回来的时候九死一生。”
“当时所有人都说,他们是因为太过担忧我的安危才会重病不起,我便信了,却没想到,这一切不过都是黎家的谎言罢了!”
黎阳衣猛地抬起头,眼里仿佛有愤怒的火焰燃烧,“在我与青姚的逼问下,那个所谓忠仆才道出一角真相,我父母之死另有隐情,极有可能就是黎家做的。”
“那个仆人只说是因为我父母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更多的,他也不知了,他说如果他知道,也就不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一家子的侍从,除了这几个常年在外守着店铺的,都没了。”
“我有很大的预感,也许这个秘密与殿下和首领调查之事有关,我想和你们一起探查此事,恳请二位的同意。”
黎阳衣弯腰,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沈玉竹对青姚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将黎阳衣扶起来。
“你所言之事我们知道了,但你要知道,既然是黎家不惜杀害族人也要掩盖的秘密,不管查不查得出来,你只要踏进去了,那可就没有了回头路,我与拓跋苍木也不能时刻保护你的安危。”
黎阳衣连连点头,“我都知道,可我就是要做个明白鬼,继续这么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几年又有什么意思。”
青姚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叔你可算是想明白了。”
黎阳衣呆愣地转身看着她,“青姚你……早就知道?”
青姚摇头,“自是不知,但你知道我是你父亲弟弟的养女,那时候我不过几岁,我始终记着这件事,尤其是家里人对此都讳莫如深,长大些后我更觉得古怪。“
“后来我离家出去闯荡,被四皇子救下,再后来就做了他的属下,知道他一直怀疑着西戎之后就自请来此做了眼线,便也着手调查了当年之事,什么也查不到,这就是问题所在。”
“原来是这样。”黎阳衣苦笑片刻,“连你都去调查了当年之事,我这个亲生子却什么也没做。”
拓跋苍木屈指叩了叩桌面,“一叶障目,不是你的问题。”
沈玉竹疑心黎阳衣当年家里惨遭灭门一事兴许就与他们要调查的南蛮蛊术有关。
“事不宜迟,不如今晚就去那郊外的佛寺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
拓跋苍木突然心里涌上强烈的不安,“先让北狄的士兵前去看看那里的守卫部署,至于其他人,黎阳衣与青姚今日该卖茶还是卖茶,那个老仆呢?”
青姚伸手挠了挠脸颊,“被我打晕了,我拜托神医用蛊让他失忆后就把他丢回了他家的榻上,这个倒是不用担心。”
“好,黎阳衣一到都城,踪迹定然已被人暗中探查,今晚你们无故消失了许久,想必已经引起了西戎那些世家商贾的注意,此后行事切记当心,他们也许会暗中作梗。”
拓跋苍木交代好后,黎阳衣与青姚便离开了房间。
沈玉竹第一次见到拓跋苍木如此忧心忡忡,忍不住问道,“你觉得西戎会等不及就要动手吗?”
“是,既然西戎的五大世家掌舵人都身中子蛊,性命也被人所牵制,我们一行人虽行事低调,但事关性命,对方也不会放松警惕,怕就怕狗急跳墙。殿下不必忧心,他们若是先动手了,我会保护好你。”
拓跋苍木牵住沈玉竹放在膝上的手,缓声安慰。
沈玉竹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在担心这个?明面上的事我们挡得住,但背地里的呢?你想过没有,为何我们来到都城后你的蛊虫就发作起来,会不会是幕后之人知道了我们的行踪?”
沈玉竹越想越心烦意乱,“究竟该如何控制住你体内的蛊?这才是我最忧心的事。”
此时林青风一脸兴奋地推门而入,竟然是连敲门都顾不上了,仔细看看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我知道该如何利用王蛊真正抑制首领体内的蛊了!”
沈玉竹闻言立即站起身,“什么法子?”
林青风站定,手里拿着本破破烂烂的古籍看向他们道。
“用殿下的血来牵引。”
拓跋苍木不赞同地道,“为何是血?需要多少血?”
林青风犹豫着比划了一下,“掌心划破,二位大概需要流血小半个时辰。”
不等沈玉竹点头,拓跋苍木就脸色一黑,“不可!”
“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不可?我相信林神医不会让我们出事。”
沈玉竹当即让林青风说说究竟该如何做。
拓跋苍木看着林青风从口袋里拿出的匕首与米粒般粗大的银针就额角青筋直跳,他自然是不怕,但沈玉竹那身子受不住那般流血。
“难道你研究了这么些天就看出了这个?除了用血,还能用什么?”
林青风医术惨被质疑,当即吹胡子瞪眼起来了,“除了血,还能用别的,但别的还不如给殿下手上划一道口子。”
“你先说是什么?”拓跋苍木觉得他就是在胡言乱语。
“元|精。”
沈玉竹的身形猛地顿住,疑心听错了。
林青风摸着胡须,意味深长继续道,“殿下的身子可承受不住首领。”
第65章 威胁
拓跋苍木也难得愣了片刻。
林青风见他们二人都莫名沉默,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胡说,又解释道。
“我这段时日将这古籍有关王蛊的部分翻来覆去地看,而后发现,古籍所言王蛊有吞噬之用。”
“我方才说的用血, 也是为了给王蛊一个通道, 让它从殿下的体内进入到首领的身体里,找到子蛊而后吞噬代替。”
沈玉竹听得认真, “可之前我们在南蛮时, 你不是说一个人的体内不能有两种蛊吗?”
“没错, 但王蛊如今已经认你为主,自然是另算了, 更何况吞噬子蛊也是为了和王蛊产生连结,并不意味着首领就不受其影响了, 只是影响的对象变成了从母蛊变成了王蛊。”
林青风两手一摊,“总之办法我都告诉你们了,其实用第二种法子更快,毕竟情绪波动更大。”
沈玉竹恨不得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好了好了,别说了, 这南蛮蛊术是正经蛊吗?
他偏着头,出于某种原因, 看也不敢看拓跋苍木, “还是用血吧。”
林青风对此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他只是看向拓跋苍木, 耸了耸肩, 看吧我就说殿下会选第一种。
拓跋苍木看着沈玉竹僵直的背影,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他自然是知道殿下不愿。
且不说他还没有给殿下一个正式完整的婚礼,就是这样的环境与缘由,他也是不愿意委屈对方的。
他与殿下的和亲本就不纯粹,难道连这样亲密的事如今也要让它蒙上利用的意味吗?
*
沈玉竹看似淡定,实则放在身前的手指不住搅动。
第二种法子对他而言太快了,当然为了拓跋苍木他也不是不愿意,只不过,想到方才顶在腰侧的硬度,沈玉竹在心里为自己默哀。
他真的不会死在榻上吗?
沈玉竹不住地思索着,拓跋苍木为何不说话,是生气了?亦或是又多想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的一只大手绕过他的腰侧,覆在了他冰凉的手指上,拓跋苍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一定要在两人都在手掌上割一道口子吗?如果只是牵引,那殿下刺破指尖应该也足够了。”
拓跋苍木像是知道沈玉竹的不安,说话时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无声地安抚他。
沈玉竹觉得他好像误会了自己真正不安的东西是什么,但不得不说,拓跋苍木这样凡事依着他的举动让他颇为受用。
可怜林青风一把年纪还得看人家小夫妻恩爱,他在心里哼了一声,“指尖的话口子太小,花费时间更长,首领可能就得多留一阵血了。”
“无妨。”
拓跋苍木与沈玉竹在林青风的指挥下相对而坐在榻上。
林青风点燃了一支带着奇异馨香的蜡烛,而后他用银针刺破沈玉竹的指腹,拓跋苍木自觉用匕首划破手掌。
二人伤口相抵时,林青风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铜铃晃了晃,“闭眼。”
那一阵阵的铃声就像是池水里泛起的一圈圈涟漪,将沈玉竹原本清明的思绪搅散、搅乱。
一点赤红色的影子从沈玉竹的指尖溜进了拓跋苍木的体内。
与神思恍惚的沈玉竹相比,拓跋苍木这边就明显变得焦灼起来,他眉眼紧蹙,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林青风坐在一旁心惊胆战地观察着拓跋苍木的状态,蛊虫吞噬也是百年来第一次尝试,一旦情况不对他会随时叫停。
但凭借拓跋苍木的意志,如果他都不能撑住,那这世间也没有几人能行了。
吞噬掉子蛊后明显圆了一圈的王蛊慢吞吞地从拓跋苍木的手掌间爬出,重新回到了沈玉竹的体内。
林青风抬手用衣袖擦拭额头的冷汗,成了。
*
“快、快,他们几人就住在这家酒楼,家主说了,他们行迹可疑,定要将他们绑走,必要的时候留一口气就行。”
一队黑衣人从巷口如同影子般掠过,手中的刀剑被月色折射出冷光。
几个人在外将窗户纸戳破,冒着烟的长管伸入,房间里面静悄悄的,估摸着里面的人都被迷晕之后,其中一个黑衣人打了个手势。
房门被他们小心推开,刚走入几步,几个黑衣人就脑袋发晕,坏了!有毒!
他们想走也晚了,烛火被人点亮,拓跋苍木与沈玉竹坐在榻边挑眉看着他们,林青风则站在一旁用袖子装模做样的扇着烟雾。
“凭这个就想迷晕我?省省吧。”林青风看着头重脚轻倒在地上怒目而视的黑衣人,用脚尖踢了踢他们的。
“交代完就给你们解药,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一个黑衣呸了一声,“我们纵是死了也不会告诉你!”
话音刚落,青姚与黎阳衣那边就各自提溜着一个中毒的黑衣人赶了过来,看见屋内横七竖八的情形,他们将手里的人也一把扔在地上。
青姚拍了拍手,“他说他是黎家派来的,要绑我们走。”
方才大义凛然说完话就惨被同伴打脸的黑衣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你,你竟然敢背叛家主!”
“行了,都派你们来送死了还满口家主。”林青风这下连逼问的功夫都省了,几个人齐齐看向沈玉竹与拓跋苍木。
“殿下、首领你们怎么看?”
拓跋苍木起身,将挂在墙上的长刀取下,“既然黎家已经与我们撕破脸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里便不能再呆下去了。”
“就这么走了?可是”黎阳衣显然不愿,他还有灭门之仇尚未探查明白。
沈玉竹笑着站起身,“他的意思是既然对方能绑我们,那我们也能绑走他们的人,你觉得,知道黎家秘密最多的人是谁?”
黎阳衣想了想,“那自然是如今的黎家掌舵人,黎栖。”
*
黎栖最近觉得自己大约是水逆,这世道生意不好做也就罢了,早些年父辈们干得蠢事竟然还要他来善后。
自从黎阳衣重回都城之后,他就被长辈们接连敲打。
话里话外都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一定要将黎阳衣抓住,谁知道这人回来是不是有别的目的,比如意识到了当年之事的不对劲。
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黎栖重重地抓揉了一把头发,怎么今天右眼皮直跳,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大概是近日每晚都没睡好的缘故
黎栖整理好被抓乱的头发,大步走出房门,先去码头上看看那批刚送到的货吧。
刚踏出门槛,他脖颈一痛眼前一晕,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黎栖在心里悲愤的大喊,水逆的时候果然就不该出门!
*
黎栖是被一盆凉水给泼醒的。
他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就看到黎阳衣神色冷淡地站在他面前。
“好久不见啊”黎栖察觉到自己被捆在石壁上的手脚,下意识想要问候的话语又收住。
此情此景,显然不是一个适合打招呼的时候。
黎栖苦笑道,“你这是何必?你这样不管不顾地就将我绑来,黎家早晚会发现。”
“这个你不必操心,我只问你,我家灭门一事你知情吗?”
黎阳衣背在身后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扎进手心。
黎栖神情一顿,“那时候我年岁不大,他们所做之事我都不太清楚”
“那现在呢?黎东家,你知情吗?”黎阳衣一字一顿,眼里浮现出清晰的恨意。
黎栖垂下眼,不敢再看,“我约莫是知道的,但我不能告诉你,阳衣,继续呆在小城的茶铺不好吗?知道这些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那茶铺每月的大单生意都是你派人来采买的吗?黎栖,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心安吗?”
黎阳衣咄咄逼人,“你看着我啊!”
另一侧房间内,沈玉竹他们正听着这两人的对峙。
青姚小声嘀咕,“他现在肯定难受死了,小叔以前和黎栖的关系最好,虽说嫡庶有别,但两人也是挚友,现在怎么就这样了?”
*
黎栖无可奈何地抬眼,他叹了口气。
“阳衣,连黎家都斗不过的人,你又能做些什么?我告知于你,不过是让你去送死罢了!可能就算你死了,也碰不到那人的一片衣角,你、你怎么就不懂得我的苦心?”
“黎栖,我就当往年的情分都喂了狗,你不说就一直呆在这里吧!”
黎阳衣愤愤地甩袖,“没想到多年不见,你终究还是成了黎家一条摇首乞怜的狗!你可知道小城矿山一事?你可知道这五大世家害了多少人?”
黎栖恍然地看着他,“小城矿山?我不知。”
“好,原来也有黎家掌舵人不知道的事,那我这便告知于你。”
黎阳衣将沈玉竹一行人初入西戎的见闻尽数告知,黎栖颓然地低下头,“我的确不知,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打得这个算盘”
“你不知,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你若还是这样什么也不肯说什么也不肯做,那你就继续安稳地当你的黎东家吧,你且记得这位置下面都是黎家做的孽!”
黎阳衣骂起来人来从不嘴软,他眼睁睁地看着黎栖被他说得脸色惨白,最后又道,“我不止是一个人,黎栖,你告诉我,我有办法能做到。”
拓跋苍木他们适时地走进,黎栖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在知晓了他们的身份后,他点头。
“北狄、南蛮、皇室没想到这几股势力竟然也能合作,好,既然你们不怕死,那我便告诉你们我所知道的一切。”
“如果说小城矿山是西戎都城的‘养蛊场’,那么一整个西戎其实都是那个人的蛊场,当年南蛮一事的确是西戎的祖辈干的,他们偷来了蛊虫与残卷却不知道如何使用,于是想到了最简单的法子,用人来一个个地试。”
黎栖揉着被捆青的手腕,坐在椅子上对他们道。
“那人是谁?”拓跋苍木眼神锐利,“西戎祖辈在南蛮所做之事是否也是那人的授意?”
林青风恨得咬牙切齿,“冤有头债有主,你只管说是谁,此仇南蛮必报。”
黎栖沉默片刻,轻轻吐出几个字,“当朝太后,赵敏淑。”
*
此时地窖上方传来“轰”的一声。
沈玉竹他们神色一凛,黎家人找来了!
黎栖显然也意识到了,他整理好衣衫,“你们将我交出去吧,或者要挟作为人质,我是黎家掌舵人,他们不敢拿我的性命安危来赌。”
“你既然已经告知我们这些,就算回去也是一死,不如跟我们走。”
黎阳衣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有把他当人质的打算。
“走?我又能走去哪?”黎栖摇头,这人许久不见怎么还是如此天真。
“你们快走吧,听动静来的人不少。”
拓跋苍木解开背上长刀缠绕着的布条,露出锋利无匹的刀刃,青姚也在腰带上一按,取出软剑,林青风则拿出袖中毒药。
沈玉竹将手里的烟花从地窖洞口掷出。
拓跋苍木朗声道,“走什么?北狄将士只进不退,你们随我杀出去,我来开路!”
*
乌日娜他们早已埋伏在周围,见有西戎士兵来势汹汹,当即从草丛中蹿出,与他们缠斗一团。
可西戎这些酒囊饭袋又如何比得上出生入死的北狄的将士?
很快,前来探路的一小队人马全军覆没,哈日朗看着从不远处走来的拓跋苍木。
“首领!他们后面还有人马,我们人手有限,得赶紧冲出去!”
就在这时,四周急速向他们飞来密密麻麻的利箭。
“该死!这是察觉了不对劲,想用箭来耗死我们!”乌日娜赶紧护在沈玉竹一行人身侧,挥箭砍断。
黎栖面色惨白,“这应当不只有黎家的人,还有其余四大世家,你们快走!”
利箭总有停歇的一瞬,一轮射箭过后,拓跋苍木带头沿着小路冲出,将那一角不设防的西戎士兵斩于刀下。
哈日朗在后面殿后,他们一行人沿着那一条路线不断砍杀,终于来到了郊外城门。
就在这时,一个人骑着马慢悠悠地堵在城门口前,其余兵马就在他们身后。
沈玉竹心中猛地一沉,这些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他们离开西戎。
赵东家打量了一眼形容狼狈的黎栖,啧啧两声,“黎东家,我来救你了,你怎么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难道这么快就,背叛了西戎?”
黎栖显然不想与他多谈,只是瞥开眼。
“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你们放下兵器,我就饶你们一命,如何?”
赵东家看起来好脾气地笑了笑,“这可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黎老板,这你总会算吧?”
拓跋苍木在他说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为了对付他们,竟然是将半数的兵力都汇集于此了。
这样的情形的确很棘手,他看了眼身旁的沈玉竹,无论如何,他都会护住殿下的安危。
对峙的气氛剑拔弩张,就在黎阳衣忍无可忍就要握紧手中匕首,打算冒死与他同归于尽之时。
一道清朗的女声响起,“笑话!西戎的黄口小儿也敢威胁起南蛮来了!”
眉姝身穿轻甲,骑着白马用手拉长弓箭,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将刘东家头上的高帽子扎了个对穿。
而她身后,是无数南蛮士兵骑马奔涌而来。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我只说一次,放人!”眉姝搭上第二支箭,厉声道,“否则,西戎亡!”
第66章 可怕
赵东家浑身僵直, 他头顶上的帽子被那支利箭穿透,像一支“簪子”般滑稽可笑的在他脑袋上晃悠。
后知后觉的恐惧让他气得嘴唇都在发颤,他对着左右护卫破口大骂,“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我险些就没命了!”
而后他掉马转头, 眯眼看着一马当先的眉姝。
“你究竟是谁?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眉姝勒住缰绳, 远远地和林青风对视了一眼,确保他们暂时无碍后道, “我是南蛮族长, 这位”
眉姝不知道他的身份, 但也懒得询问,“你确定要扣押住我南蛮的人吗?”
南蛮, 竟然真的是南蛮。
赵东家作为西戎的核心掌权者,自然是知道一些当年西戎和南蛮之间的世仇。
西戎对上南蛮的人, 多多少少都会有几分心虚。
但无论如何,这几个人都不能放走,谁知道他们在西戎发现了什么秘密?尤其是黎家的人,必须灭口。
如果今日真的放走了他们, 那死的就会是自己。
赵东家神色一凛,“南蛮族长为何会带兵前来西戎, 难道是想要意图不轨?”
“说笑了,我只是来带走我的人。”
眉姝抬手, 让身后赶来的南蛮兵马止住脚步, 她自己则骑着马慢悠悠地上前。
分明是紧迫的关头, 她的神色也依旧放松, 反观赵东家, 满头冷汗强作镇定,从气势上便输了一层。
赵东家看着她走近, 也示意周围的西戎护卫暂且按兵不动。
“你说你是来带走你的人,可是族长的人为何会在西戎,还成了我要捉拿的嫌犯,族长难道不解释解释?”
眉姝哼笑一声,“你的家人难道没有过出远门的时候?没有切实的罪证就拿刀比着将人扣押,这就是西戎的待客之道?”
在眉姝与赵东家周旋的时候,拓跋苍木凭借多年战场上的本能,在人群中敏锐察觉到了暗处伺机而动的危险。
这种危险的直觉拓跋苍木不动声色地握紧手中的长刀,在身后的左侧,传来了细微的破空声。
拓跋苍木转身拔刀挥出,一枚淬毒飞刃落在地上。
这一点动静就像是烧热的油锅中滴下了一滴水,瞬间炸开。
眉姝勃然大怒,“你竟敢让人暗算!众将士听令!随我杀!”
刘东家被眼前杀气腾腾的气势吓住,慌不择路地就准备逃跑,“废物东西,连杀几个人都不会!你们拦住,我去找救兵!”
“想去找帮手?下来吧你!”
青姚见他想走,当即足尖轻点,一脚踩在黎阳衣的肩上,借力飞出,手执软剑绕住他的臂膀,一把就将赵东家给拉下马背。
马匹受惊后踩了趴在地上吃土的赵东家一脚,他当即惨叫一声,“啊——!”
眼前的情形显然不能再善了,眉姝握着长枪挑飞四周的卫兵向沈玉竹他们所在的方向赶去。
拓跋苍木单手托起沈玉竹的腰身,让眉姝拉他上马。
“你带着殿下先走!我与他们断后!”
眉姝自然只能应下,“殿下,得罪了!”她将沈玉竹拉上马背,当即调转马头。
“眉姝等等!他们该如何跟上来?”沈玉竹心急的不行,可他知道自己不会武,就算留下也只能是拓跋苍木他们的拖累。
眉姝带他先行离开兵荒马乱的地方。
“殿下放心,我带来的可不只是南蛮的兵马,西戎这点人只能被我们压制,我猜拓跋苍木应当还有其他事要做,所以才让我带你先走。”
沈玉竹当然知道拓跋苍木想干什么,无非就是趁此机会杀进西戎城找到养蛊的地方。
前面几里外,赛罕骑马等在那里,见到眉姝和沈玉竹走出,料想形势也是在可控的范围,他松了口气。
“殿下就交给你了,我们南蛮与西戎的恩怨终究是要清算一番。”
眉姝说完骑马返回,沈玉竹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定然是林青风在西戎时写信告知了眉姝。”
“今日做个了结也好,反正我们人多。”赛罕哈哈一笑。
“早在你们出发之后,眉姝就传信前来,我与她思量后都认为西戎太过危险,当即起兵整顿后前来埋伏此地,这不看到北狄的烟花就赶了过来,还好你们无事。”
沈玉竹点头,“这次多亏有你们,否则我们没有那般容易走出。”
*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眉姝与拓跋苍木带兵闯进五大世家的老宅,将里面找了个天翻地覆,终于,在赵家的密室中,他们找到了当年南蛮丢失的那部残卷。
“好啊,原来是你!”林青风冷笑着拿出药粉,那上了年纪的赵家家主吓得眼泪直流。
“我们赵家当年也是听命于人才会犯下如此罪孽,你们不能!”赵家主话还未说完,嘴里就被林青风塞了把毒药。
“幕后之人我们自会清算,但你们助纣为虐,我们南蛮依旧不会放过。”
拓跋苍木看着密室中大大小小装着蛊虫的盒子以及地上的白骨,这西戎果真阴毒无比,用人来喂养蛊。
他转头吩咐哈日朗,“将这里的东西都带走,搜刮都城,一个蛊也不能留下!”
“是!首领。”
*
虽然知道他们不会有事,但没见到人来,沈玉竹始终心里不安。
沈玉竹小腹的位置突然发烫,他脸色一变,难道是拓跋苍木出了什么事?
母蛊难道母蛊当真就在西戎,可是王蛊不是已经将拓跋苍木体内的子蛊吞噬了吗?
远处南蛮与北狄的兵马归来。
沈玉竹按耐住心里的慌乱,直到看到伏在马背上昏迷不醒,腹部还插着一把匕首的拓跋苍木时,他遍体生寒。
“他怎么了?”沈玉竹看着林青风与哈日朗他们紧皱的眉头。
赛罕也大步上前,“说话啊!首领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下马后,林青风拿出药瓶与纱布银针为拓跋苍木止血。
“兴许是殿下离首领距离远了,首领他突然就发了狂,开始攻击周围的人,而后又拿匕首捅向自己,他的速度实在太快,我们没有拦住。”
眉姝也心情沉重,她本是来救人的,结果北狄首领在他眼皮子底下伤成这样。
沈玉竹死死地盯着拓跋苍木腹部渗透出的殷红血迹,“是不是有人在操控他的母蛊?你不是说已经斩断关联了吗?”
沈玉竹性子向来温和,从不这样咄咄逼人,林青风低下头,“南蛮古籍上的确是如此记载。”
沈玉竹闭上眼,片刻后又睁开,“他伤得重吗?何时能醒来?”
“腹部的伤口险险地避开了要害处,大约需要静养一月,但何时醒来,我也不知。”
“我知道了,”沈玉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担忧自责的神色,“先回北狄吧。”
青姚与他们告别,她要回京将西戎发生之事尽数上报四皇子。
黎阳衣与到现在还没回神的黎栖和沈玉竹他们一起前往北狄。
*
回去的一路上,沈玉竹都没怎么开口说过话,只是守在拓跋苍木的身旁照料。
他就不该离开拓跋苍木身边的,沈玉竹静静地看着拓跋苍木的脸颊,你快些醒来吧。
不远处搭着帐篷的哈日朗看向沈玉竹的所在的方向。
“赛罕,殿下这几日状态明显不对劲,可别首领还没醒来,殿下就又病倒了。”
赛罕收回视线,摇了摇头,“神医说他会找到让首领醒来的办法,西戎城中没有一个蛊是首领的母蛊,这证明母蛊还在别人的手中。”
“这不怪殿下也不怪神医,怪只怪那幕后之人定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发难,我们要相信首领福大命大,定然能醒过来。”
可惜直到回去了北狄,拓跋苍木也依旧沉睡着。
不过好在拓跋苍木虽眼睛闭着身子不能动,但若是给他喂些粥食汤药,他也能咽下。
这晚,沈玉竹照例和拓跋苍木寸步不离地一同睡在主帐。
沈玉竹睡不着,侧身为拓跋苍木编着发辫,他絮絮叨叨地嘀咕。
“以前怎么从不觉得这主帐这么大?大约是你的存在感太强的缘故西戎那边听说都成一团乱麻了,他们本想向朝廷告状。结果被四哥拿着青姚找来的西戎矿山和养蛊证据先发制人,听说当时朝堂上还挺热闹。”
沈玉竹静了一会儿,又道,“黎家那两个人果然是经商天才,我把他们送去了陈泽那边,帮着东夷做生意,听说陈泽近日与他们彻夜畅谈觉也不睡,把他那个暗卫愁的不行。”
他端详了一阵手里的发辫,用目光描摹拓跋苍木的侧颜,声音放轻了些。
“拓跋苍木,你要是醒过来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那可是我原本打算谁也不说的秘密。”
沈玉竹念叨完,困意来袭,为他和拓跋苍木盖好被子,他依偎在拓跋苍木的身侧,陷入了睡梦中。
*
沈玉竹是被热醒的。
他一醒来就对上拓跋苍木幽蓝的眼睛,还来不及欢喜就察觉到了梦里的热源所在。
他的脖颈正被拓跋苍木用挟制的方式扣在手中。
“你是谁?为何会在我的榻上。”
沈玉竹眨了眨眼,来不及解释,就被拓跋苍木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别这么看着我,你是何人送来的?难道是赛罕,也不对”
一片黑暗中,沈玉竹听着这样陌生的语气,哪怕他不信也得信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拓跋苍木显然是失忆了,还将他误会成了被人送上榻的嗯
还好拓跋苍木不是误以为他是刺客,否则他现在大约已经一命呜呼了,不过他这样子看上去应该也不像是刺客。
沈玉竹胡思乱想时,拓跋苍木大约是觉得他一直没有出声是被吓住了。
脖颈上虚扣着的手很快松开,但眼睛上面覆着的手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拿开。
“你怎么不说话?”
拓跋苍木质问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语气又冷又硬。
沈玉竹心想,拓跋苍木以前可从未在他面前这样说话。
*
拓跋苍木的手实在太大,虽然只是覆在沈玉竹的眼睛上,但他的鼻子也被捂住了。
沈玉竹不得已只能张唇用嘴呼吸。
轻启的唇齿间,隐约可见一点嫩红的舌尖。
谁料他刚呼吸了两次,拓跋苍木就跟被烫到一般蹦了起来,他将手拿开,声音慌乱。
“你、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让你留在这里了!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有什么目的?”
沈玉竹坐起身,并不想回答他的话。
他思索着拓跋苍木好不容易醒来,还是得让林青风来看看,闻言他偏头瞥了拓跋苍木一眼。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这就走。”
“等等,”拓跋苍木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他,一脸严肃地质问。
“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毒?”
“什么?”沈玉竹完全跟不上眼前人的脑回路。
拓跋苍木究竟还保留着多少岁的记忆,眼前人的性子和语气都太过活泼了些,全然没有后来的稳重。
“我问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东西。”拓跋苍木和他对视了一眼后就极快地偏头看向帐篷的一角。
活像沈玉竹是什么洪水猛兽。
沈玉竹愈发茫然起来,怎么感觉拓跋苍木有些怕他?
可就算是失忆了也不应该啊,难道他长得很可怕吗?
拓跋苍木蹙着眉,语气明显不耐烦起来,原本神情的确看起来很凶,但耳根却有一抹可疑的红。
“那不然我为何一看你就感觉我的心脏跳得都快要发疼了?”
第67章 殿下
沈玉竹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拓跋苍木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后慌忙低头看去, 这才发现自己的腰腹被裹上了层层纱布,能感觉到纱布下的隐痛。
但他显然没有为何受伤的记忆,拓跋苍木疑惑地看着伤处,他怎么会受伤?还有谁能伤得了他?
沈玉竹起身时青丝从他的肩头滑落, 拓跋苍木不由自主地用眼神追着那缕发丝。
看到对方偏头时, 拓跋苍木又做贼心虚般收回视线。
“你要去哪?”
沈玉竹拿起搭在一旁的外衣披上,“我去叫赛罕他们过来。”
拓跋苍木怔愣地看着他自然的动作, 直到人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后他才猛地回神, 这下他注意到了和以前全然不同的主帐。
多了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
赛罕和林青风赶到主帐的时候, 拓跋苍木正赤着上身打算走出来。
赛罕哎哟一声,“首领伤还没好全站起来干什么?快坐下。”
见到熟悉的人之后, 拓跋苍木也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看向赛罕身旁的林青风, “他是谁?”
林青风闻言皱着眉头嘀咕,“首领竟还真是失忆了,奇了怪了,难道是因为子母蛊斩断关系后相斥的缘故?”
林青风正围着拓跋苍木的周身打量, 在注意到拓跋苍木阴沉的眼神后吓得后退一步。
“我是南蛮的神医,首领你别误会, 我可不是什么坏人。”
赛罕点头,“首领, 你现在是因为一些原因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先前你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时候, 喝的汤药都是神医为你熬制的。”
拓跋苍木没说话, 只是蹙了蹙眉, 半晌后问道,“那……他呢?”
“谁?”赛罕对这种状态的拓跋苍木并不陌生, 在拓跋苍木刚成为北狄首领的那会儿,他还没有学会喜形不于色,颇为好懂。
“我醒来时,发现有一个人睡在我身旁,他是谁?”
拓跋苍木摸了摸鼻尖,指腹上似乎还留着碰到对方肌肤后的细腻触感。
让他不自在地捻磨了一下指腹。
赛罕与林青风对视一眼,虽然这个真相大约会让现在的拓跋苍木感到无比震惊,但沈玉竹的身份还是得向他交代。
“他是皇室的五殿下,也是和亲而来的、你的妻子。”
拓跋苍木指尖一颤,他的……妻子?
“可我不认为我会接受皇室的和亲,赛罕你明知道我平生最厌恶束缚,这怎么可能……”
拓跋苍木剩下的话语随着帐篷门帘掀起后进来的人影逐渐消声。
沈玉竹明显听到拓跋苍木所说的话,但他面上看不出什么不虞,只是用手拢了拢肩上的外衣,看似很体谅地道。
“既然首领如今什么都忘了,想必也是不习惯身旁有人的,我今晚就将东西搬出去吧。”
赛罕没想到沈玉竹会如此说,料想也是首领方才所说的话得罪了殿下。
赛罕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现在都还不出声阻拦的拓跋苍木,首领啊首领,你就等着后悔吧。
在沈玉竹的吩咐下,主帐里的东西很快就被逐渐搬空,原本满当当的帐篷一下子就不剩下些什么了。
拓跋苍木站在帐篷外看着一旁等候着的沈玉竹。
月色为他周身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清冷朦胧的侧颜在看着别处,对周遭的窥探无所察觉。
拓跋苍木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就低头摸着鼻尖,还是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人真的是他的妻子吗?
对于妻子这个角色,拓跋苍木从未设想过,他一直觉得他大概是会始终独自一人。
就像狼王总是孤独的一样。
可这个人……对了,赛罕特意交代了,他的妻子姓沈名玉竹,听说他从前平日里都是唤对方为殿下。
拓跋苍木用鞋抵住一枚石子,在脚下翻来覆去的碾磨,一如他心烦意乱的思绪。
他该拿这位远道而来的殿下怎么办?
哦,他好像也不用担心这个,毕竟这位殿下甚至都没想过为难他,自己就搬出去了。
身为他的妻子,如果此前都是同床共枕,难道就不会觉得没有他在会不习惯吗?
如果对方能问他一句,他也不是不能忍受身边多一个人。
可沈玉竹一句也没提。
*
主帐内的物件太多,搬运行李的人还在继续。
拓跋苍木注意到沈玉竹站在外面的时候一直在搓揉着双手,难道他很冷吗?
对方身形纤瘦,看起来的确身子不太好的样子,夜风寒凉,沈玉竹的身子显然承受不住。
拓跋苍木现在还是赤着上身,手边也没有合适的衣物能给对方。
他犹豫着正要上前时,就看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走到沈玉竹的身边,给对方递去了一件披风。
而沈玉竹似乎也说了句什么,看起来很是熟稔的样子,道谢接过。
拓跋苍木盯着那个不速之客,心想这人谁啊!
*
黄行远原本正坐在帐篷外面借着月光看书,忽然就被路过的赛罕叫住让他给殿下送件披风。
黄行远迷迷糊糊地应下,路都走了一半了才觉得不对劲,不是有首领在吗?哪还用得着他?
到了地方找到沈玉竹后,黄行远就更奇怪了?首领和殿下怎么离得这么远?难道是吵架了?
他鬼鬼祟祟地往拓跋苍木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问道,“殿下,你跟首领两个人怎么了?好好的搬什么帐篷?”
沈玉竹笑了笑,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没怎么。”拓跋苍木失忆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玉竹低头系披风时,眼角的余光能看到拓跋苍木在月下拉长的影子。
其实今晚的事,是他冲动了。
虽然理智上知道拓跋苍木是失忆后不认得他的缘故,这不能怪拓跋苍木。
但感情上在看到对方生疏的表现时,他不可避免地还是有些难过。
……最近他们还是不要见面了。沈玉竹慢步走进另一处搬好的帐篷,不再去注意身后人的影子。
*
在林青风为拓跋苍木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后,肯定地点头首领的身体很好,并无大碍,最近只需要好好养伤就行了。
“那我的记忆何时才能恢复?”
拓跋苍木看着林青风,忍不住追问道。
“首领的记忆是子母蛊相斥的缘故,原本的母蛊突然对子蛊失去控制,在一定程度上就反噬给了首领,不过放心,经此一遭首领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林青风神神叨叨地说完,拓跋苍木一个字都听不懂,不耐烦地又道,“所以呢?”
“所以我也不知,不过首领怎么近日都是一个人,为何不与殿下呆在一处?你的子蛊如今被殿□□内的王蛊所控,首领与殿下和往常一样寸步不离的话,也许会恢复得更快。”
林青风说完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准备离去,最近那个陈章整天缠着他交流南蛮医术,年轻人精力好,倒是把他折腾得够呛。
拓跋苍木突然叫住他,“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从前与……殿下都是寸步不离的吗?”
“是啊。”林青风不知道这俩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拓跋苍木怎么问他就怎么答。
“以往殿下无论走到哪,首领都会陪在他身边。”
拓跋苍木想不出那画面,心尖突然有些泛酸。
最近总是从林青风与赛罕等人的口中知道他从前与沈玉竹的关系有多要好。
但他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呢?自从他醒来养了这么些天的病,沈玉竹都从未主动看过他,他甚至连对方人影都见不到。
分明住得这么近,就像是他在躲着自己似的。
更何况在他醒来之前,这人都是衣不解带的照料,难道只是因为他失忆了、不是沈玉竹所熟悉的那个人了,对方就能如此冷淡吗?
……凭什么?
*
赛罕与乌日娜他们坐在会议的帐篷里,给失去记忆的拓跋苍木交代先前所发生的事。
拓跋苍木沉默不语地听他们一言一语地说着话,原本习惯性摩挲刀柄的手在听到“殿下”二字时停顿了一下。
等到他们说完,拓跋苍木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失忆这段时间,族里的人都还好吗?”
“大家都挺好的,还不是都和以往一样。”哈日朗大大咧咧地道。
心思最细的乌日娜眼神一凝,奇怪,首领怎么会过问起这个?难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拓跋苍木在心里暗恨哈日朗是块木头,“那其余人呢?”
哈日朗还要再说的时候,赛罕不动声色地踩了他一脚,示意他闭嘴。
坐在对面的乌日娜则会意地开口回答道。
“之前从西戎带来的两个人如今都在东夷,听说日子过得不错,殿下与柳青最近都在和黄行远一起教族里的小孩读书写字。”
拓跋苍木总算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满意地颔首,“好,我知道了。”
等到他们离开后,拓跋苍木抬脚往族里的“学堂”方向走去。
身为首领,去看看族里的崽子们学得怎么样,应当很正常吧?他又不是特意去看什么人。
刚走近,拓跋苍木就听见了他们的朗读声,好像是在念什么诗词。
拓跋苍木放轻脚步,悄悄地走到帐篷打开的门帘边,看见沈玉竹正执笔在里面教人写字。
对方温润的嗓音飘进拓跋苍木的耳中,“嗯,你写得很好,再多练习几次会写得更好。”
拓跋苍木听得耳朵发痒,不自在地挪了挪脚步。
没想到这位殿下竟然如此平易近人,倒是与他从前听说的皇室中人都不同。
一声惊叫声突然传出,“哎呀!殿下当心!”
帐篷内,沈玉竹正弯腰教他们写字,起身时头有些犯晕。
他没当回事,正要继续向前走时,身形突然一晃,眼见着就要往地上摔去。
一道敏捷的身影突然从身侧蹿出,有力的胳膊将他的腰身搂住。
沈玉竹靠在那人的怀中一愣,虽然没看见人脸,但他已经闻出了拓跋苍木的身上的气息。
“你没事吧?”
拓跋苍木无法言喻他心中刹那间的慌乱,他完全是凭借本能反应冲上前将沈玉竹接住。
“我没事,多谢首领。”沈玉竹揉了揉额角,从拓跋苍木的怀中退出,礼貌地对拓跋苍木道谢。
拓跋苍木看见他回避的眼神,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极为恼怒的感觉。
他还没弄清楚那种感觉是什么,就下意识地质问对方。
“殿下为何道谢时都不愿意看着我?”
这话的语气实在是很像找茬,沈玉竹又是一愣。
拓跋苍木在他面前大多数时候从来都是体贴有礼,倒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有这样藏不住心思的一面。
沈玉竹环顾四周,发现那些族里的小朋友都在好奇地看着他们,他有些无奈地抬头看向拓跋苍木,“首领与我出去再说吧。”
拓跋苍木听话地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玉竹的身后。
“你方才是怎么了?要不要找林青风或者陈章来看看?”
“我没事,只是体力不支而已,不劳烦首领关心。”
沈玉竹刚说完就知道坏了,这话实在太疏离了些,他不自在地抿唇。
但他并不知道该如何与现在这样陌生的拓跋苍木相处。
拓跋苍木在他面前站定,突然俯身,手指轻扣住他的后颈,迫使沈玉竹与他对视。
现在的拓跋苍木正是年少恣意的时候,不懂得掩饰和克制,他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
拓跋苍木盯着沈玉竹的无措的眼睛,唇角轻掀,尖尖的虎牙露出,笑得有点邪气。
“殿下,你为何要与我这般客气?你不是我的——,”他拉长了语调,一字一顿的提醒道,“妻子么?”
第68章 嫉恨
拓跋苍木以前从未用过那个称呼唤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 沈玉竹不自在地想要后退,但他的后颈正被拓跋苍木扣在掌心,进退不得。
沈玉竹只能垂下眼,小声反驳道, “我们还未成婚。”
还未成婚?拓跋苍木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玉竹轻颤的眼睫, 而后松开他的后颈。
拓跋苍木看见他松开手后,眼前人似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坏心眼起来了, 不想就这么放过对方。
“若是没有成婚, 那为何殿下与我住在一处?”
沈玉竹实在搞不懂这人既然都不记得他了,今日又为何要过来, 难道只是路过么?可若是如此,现在又怎么跟他说起了别的?
“以前东夷与北狄的关系不太平, 东夷派人刺杀,与你同住是为了我的安危。”
沈玉竹在心底叹了口气,从前的确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住在一处,他与拓跋苍木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味儿了?
沈玉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谁还记得他一开始来到北狄,只是为了与拓跋苍木成为挚友的?
他走神的时候, 眼神会一直盯着一处。
拓跋苍木眯眼看着沈玉竹,这人明显是因为方才的话语想到了从前。
好啊, 他还在沈玉竹的面前, 对方就当他不存在似的, 自然而然地回忆起失忆前的他了。
“不许想他。”
拓跋苍木上前一步的时候, 身影可以将沈玉竹完全拢住。
啊?
沈玉竹迟钝地抬起头, 拓跋苍木方才说了什么?
拓跋苍木看出了沈玉竹眼中清晰的茫然,勉强压下心中的无名郁气。
“殿下也知道我没了过往的记忆, 能跟我说说以前的事么?林青风说这样会有益于我记忆的恢复。”
哦,原来是因为这样才会来找他。
沈玉竹还是觉得不自在,他不习惯和现在的拓跋苍木对视,总觉得那种锐利眼神可以刺进他的心脏。
若是再从中看到一点疏离的情绪,沈玉竹抿唇,他可能会控制不住地发脾气。
他在拓跋苍木面前向来是不讲道理的,就算是失忆了对方也不能这样看着他。
“首领想知道些什么?”
他们在草原上慢慢地走着,青草划过拓跋苍木的长靴与沈玉竹的衣摆。
拓跋苍木瞧了眼碧蓝的天色,怎么从前没觉得这颜色还挺好看的。
等到沈玉竹出声,在听到首领二字的称呼后,拓跋苍木拧紧了眉,这天也不过如此,怎么连白云也没有,日头晒死了。
“殿下从前是怎么叫我的?也是叫我首领么?”
每次与沈玉竹说话都得加上个从前,拓跋苍木又开始无端烦躁起来,难道现在的他不提起以前就与沈玉竹没话说了吗?
沈玉竹自然是不知身边的拓跋苍木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他认真答道。
“没有,我从前都是叫你的名字。”
拓跋苍木忍不住偏头悄悄打量身旁的人,既然以前都不叫他首领,那怎么现在又叫起来了?
果然这人就是在针对失忆后的他吧!
在心里大喊不公的拓跋苍木难得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他的每一步都踩在了沈玉竹的影子上,两道影子纠缠在一起。
哪怕他们之间现在的距离甚至还能插进来一个人,但也在隐秘的地方密不可分。
拓跋苍木心满意足地抬起头,自觉心情好多了,又问起来。
“殿下从前与我的关系如何?听他们说,我们总是形影不离。”
拓跋苍木正思索着,既然他与殿下还没成婚,那按照他对自己的认识,应当就不会发生些什么。
这个问题沈玉竹忍不住又加快了脚步,他忍不住苦笑,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
沈玉竹含糊地点点头,“嗯,是这样。”
他刚说完,就感觉头发上的簪子被人用手碰了碰,沈玉竹回头就看见拓跋苍木扬了扬下巴示意他。
“殿下的簪子插歪了。”
沈玉竹闻言大窘,真是的,今日怎么都没人提醒他,他就说今早遇到柳青的时候对方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沈玉竹不想在拓跋苍木面前发冠不整,慌慌张张地将簪子抽出想要重新插好。
结果他低估了自己束发的手艺,他的头发本就是用簪子勉强固定住。
这样直接将发簪抽出,如瀑的青丝直接在风里披散开来。
沈玉竹不敢想象他现在的样子得有多难看,偏偏这样窘迫的模样被拓跋苍木给瞧见了!
沈玉竹隐约听见了拓跋苍木传开的一声轻笑,他连忙用手拢住脸颊旁边的发丝,背过身去,恼羞成怒道。
“不许笑,你别看我。”
拓跋苍木呆了一瞬,看着眼前人垂落在腰间晃悠着的青丝将那截腰身衬地越发纤细,他幽蓝的眼眸暗下。
他抬步走近,鞋底踩在草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拓跋苍木伸手将沈玉竹手里握着的簪子拿出,“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这是何人给殿下束得发?”
沈玉竹脸颊泛红,低声道,“是我自己束的。”他束得有这么差劲么?
拓跋苍木呼吸一顿,懊恼地摸了摸鼻尖,他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以前没有为殿下安排束发的侍从吗?”
拓跋苍木不明白,沈玉竹不是皇子么?怎么还会自己亲自动手。
他不知比起刚才那句,这句话才真是踩到了沈玉竹的痛处。
沈玉竹显然心情低落起来,他将头发用手拢在肩侧,转过身垂着眼将簪子从拓跋苍木的手里拿回来。
“没有,我的头发从前都是你帮我束的。”只是如今的你忘了而已。
拓跋苍木若是连对方不悦了都看不出来,那就太蠢了。
他连忙追到已经抬步离开的沈玉竹身边,一只手抬起来想扶着对方的肩膀,犹犹豫豫地放下又抬起。
“抱歉殿下,我不知道。”
“没关系,”沈玉竹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总归如今的你也不记得该如何束发了。”
沈玉竹从来都很讨厌物是人非的失控感。
拓跋苍木失忆这件事他真的很不开心。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他的,若是就连拓跋苍木也将他遗忘、离开他的身边。
那他又该去哪?
直到现在,沈玉竹才意识到他原来根本不是因为伤心才会在这段时日里躲着拓跋苍木,他是因为害怕。
沈玉竹握着簪子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而后缓缓松开。
他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和陌生的、不属于他的拓跋苍木待在一起。
这样的让人窒息的失控感让他格外抗拒。
“我不太舒服,先失陪了。”
他想要离开拓跋苍木的身边,至少是现在。
*
拓跋苍木在战场上的时候总能凭着敏锐的直觉出奇制胜。
而现在,他看着沈玉竹苍白的侧颜,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就这样放对方离开。
拓跋苍木无赖地想,没有成婚又如何,不也是他的妻子么?四境皆知的关系。
他的确不知道从前的自己是如何与殿下相处的,但既然现在在殿下面前的是他,那他当然是听从本心。
拓跋苍木大步上前,弯腰一把将沈玉竹抱起身,他低头对上对方惊疑不定的眼神时,弯眼一笑。
“殿下不是说不舒服么?脸色好难看,我带你去找陈章。”
沈玉竹还没回神,突然感到拓跋苍木的手臂往下沉了沉,他本能地连忙用胳膊将对方的脖颈搂住,避免掉下去。
直到他注意到拓跋苍木唇边那点不明显的笑意,才意识到方才这人是在故意使坏想要吓唬他。
沈玉竹扣在他宽厚肩膀上的手指蜷缩了一瞬,这人果然就是个幼稚鬼。
“你不用这么抱着我,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那不行,”拓跋苍木已经决定了要随心所欲,他煞有介事地摇头。
“殿下方才都因为体力不支差点晕过去了,我怎么还能让殿下走动。”
沈玉竹不再说话,他披散着的发丝垂落在拓跋苍木的手臂上,几缕发丝还溜进了他的衣襟里,扫得他心里痒痒的。
不过最让他心痒的,还是他怀里看起来万分不自在的人。
拓跋苍木自小生长在民风旷达的北狄,他实在不明白沈玉竹为何如此害羞。
在他抱着沈玉竹走进部落里驻扎的一个个帐篷间时,偶尔会遇到过往的族人。
每当这时,沈玉竹就会早早地将脸埋在他的怀中。
温热的鼻息落在拓跋苍木的脖颈上,对方这副依赖于他的模样让他心情大好。
原本很快就能走到陈章所在的帐篷,拓跋苍木硬生生地抱着沈玉竹绕了两圈。
绕得沈玉竹都忍不住抬头问起来,“陈章是不在么?怎么还没走到?”
拓跋苍木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记忆受损,绕了些远路,就快要到了。”
然而拓跋苍木过目不忘,只要走过一遍的路就会始终记得,但这些殿下显然不知,轻而易举的就让他给糊弄过去了。
哼,看来殿下与从前的他关系也不怎么样嘛,连这都不知道。
“殿下,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拓跋苍木的心思又活跃起来。
“嗯?”沈玉竹在拓跋苍木的怀里应声。
他现在还真是有些怕了眼前行事不按章程来的拓跋苍木,这人又想问些什么?
“你与他我是说从前的我,既然没有成婚,那我们是朋友吗?”
拓跋苍木始终觉得加个从前也太过拗口了,这种感觉是他又不是他。
他这该死的记忆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沈玉竹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对他坦白,虽然现在的拓跋苍木不一定会接受,“我们不是朋友。”
“那是什么?”
拓跋苍木皱眉,他居然与殿下连朋友都不是,他以前也太过无用了些,真是废物。
“是恋人。”
沈玉竹清晰的字句进入拓跋苍木的耳中,他手臂一僵,准确说是他浑身都僵硬了一瞬。
几息之后,拓跋苍木才沉声问道。
“是我理解的那种关系吗?可以亲吻拥抱的恋人?”
拓跋苍木直勾勾地盯着怀中人的脸颊。
沈玉竹以为他是不信,自嘲地笑了笑,也对,他凭什么认为失去记忆的拓跋苍木还会待他不同。
“可能你不信,但我并没有撒谎啊!”
沈玉竹低呼一声,他被拓跋苍木托着腰身抵在矮墙边。
拓跋苍木的眼睛被他心里的妒火烧红了一片,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质问。
“既然是恋人,殿下又为何总是躲着我?难道是不喜欢我了吗?还是说,殿下是不喜欢如今的我?”
第69章 委屈
沈玉竹的腰身被他用力的手指握得生疼。
拓跋苍木的质问声让他很是莫名其妙,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
沈玉竹眼神不满地瞪了回去,拓跋苍木凶他就算了,竟然还敢吼他?
“松手,你把我腰都掐疼了。”
沈玉竹拍了拍他的手背, 语气不悦地示意他赶紧将自己的爪子撒开。
拓跋苍木与他对视后, 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依言松开手。
手虽然松开了,但也只是没有紧握着, 仍旧占有欲极强地搭在腰间。
*
沈玉竹现在不仅头发是散开的, 就连腰带也被这人扯歪了, 他还从没有在外面这么狼狈过。
一想到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沈玉竹就忍不住又瞪了拓跋苍木一眼。
好端端究竟在发什么疯?这人怎么就一副想要吃人的不高兴模样?
分明是拓跋苍木先前不相信和亲一事, 搬帐篷的时候也没有拦他一下,这会儿倒是埋怨起他了。
沈玉竹脾气上来了, 抬手将拓跋苍木搭在腰上的手拍开。
拓跋苍木错愕地看着他的举动,心里委屈的要命,越发觉得沈玉竹就是不喜欢现在的他了,他才不信从前的沈玉竹会这么对他。
“殿下是不是腻了我了?”
拓跋苍木眼角赤红隐隐又要发狂, 这回没了蛊,他是真的气疯了, 凭什么?
“我没有,你别胡说。”沈玉竹矢口否认, 拓跋苍木根本听不进去, 又追问道。
“那为何殿下都不愿意抬头看我一眼?”
正在埋头整理凌乱腰带和衣摆的沈玉竹动作一顿, 无奈地抬起头, 被拓跋苍木的眼睛惊了一瞬。
“因为你现在不记得我了, 我以为你并不想见到我。”
拓跋苍木满腔的妒火无处宣泄,他硬着声音, 看起来颇为冷肃,“所以殿下没有否认我方才后面所说的话。”
他后面说的什么话?沈玉竹回想了一下,哦说自己是不喜欢现在的他。
这话究竟是从何说起?
虽然眼前人好像真的很气愤,但沈玉竹还是忍不住笑了笑,他与拓跋苍木究竟在这里吵些什么?
“你为何如此认为?”
“殿下对我冷淡的就连旁人都看出了不对,殿下说话的时候也不愿意看着我,话也不愿与我多说几句,还有”
听着他控诉时,沈玉竹始终眼神柔和地注视着他。
拓跋苍木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满眼都是他的模样。
拓跋苍木心里的无名躁郁怒火稍微熄灭了些,声音越说越低。
他又忍不住开始自暴自弃起来,殿下该不会就是因为嫌弃他现在太过幼稚,才不喜欢他的吧。
沈玉竹见他不说话了,耐心地追问,“还有什么?”
面对拓跋苍木的坦诚恼怒,沈玉竹其实心里是吃惊的,若是先前对方也像这般坦诚,那他们从前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矛盾。
“殿下这种种表现,根本看不出我们从前是恋人,就像如果我不问,殿下也不打算告诉我不是吗?殿下自我醒来后就对我不管不问,不就是不想要我了。”
拓跋苍木说了一通后,又后悔自己不该说这么多话,他也没有那么小气和善妒,就算有,也只有一点。
他好嫉妒拥有那些记忆之后的自己。
*
沈玉竹看着他,眼角虽然赤红,但眼神却是委屈的要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欺负了拓跋苍木。
那点微妙的疏离感在拓跋苍木的一声声质问中逐渐消融。
沈玉竹心想,怎么这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现在竟是还吃起自己的醋来了。
是他扭捏了些,不管怎样,眼前人都是他的拓跋苍木。
“没有不要你。”
沈玉竹不知道该如何向拓跋苍木坦诚自己的心病,“我只是再同自己闹别扭罢了。”
拓跋苍木神情不变,眼神依旧执拗地盯着他。
“什么别扭?”
“我在害怕。”沈玉竹仰头看着他。
“我害怕你忘掉我以后就会离开我的身边,我无法接受这种事的发生,就只好故作洒脱的先离开你。”
他太高估自己了,他根本舍不得的。
*
拓跋苍木紧绷的心弦松动,他好像碰一碰眼前人,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
“那殿下要怎么证明你没有不要我?”
拓跋苍木那双毫不懂得掩饰的幽蓝眼睛,将他心底最为浓郁粘稠的爱欲与令人心惊的偏执占有尽数浮现。
若是常人,恐怕早已经被这样一双爱恨浓烈的眼睛吓跑了。
但沈玉竹只是表情自然地上前一步,主动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他踮脚靠近拓跋苍木的脸侧,轻柔的气息拂过,落下一吻。
“这个可以吗?”
拓跋苍木早在身前让靠过来的时候就身体僵直,等到柔软的触感落在他的脸颊上时。
拓跋苍木更是成了个木头人,呼吸都快忘了。
殿、殿下,亲他了?
他的本意只是想听殿下说一些哄他的话,却没想到能得到一个吻
如鼓的心跳在他的胸膛里震颤,拓跋苍木喉结滚动,在沈玉竹想要抽身离去时用胳膊牢牢地搂住。
拓跋苍木说话时眼神躲闪,他耳根通红,但语气很是坚定。
“还不够。”
他还想要更多。
“你不能区别对待同一个人。”
拓跋苍木小声指责,他才不信从前的自己能忍住只吻脸颊,可他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要求会不会太多,会让沈玉竹感觉到为难。
毕竟他的殿下是个格外容易害羞的人。
沈玉竹眼里露出点笑意,只是吻了吻脸颊就害羞得看他一眼都不敢的拓跋苍木也太难得了些。
这回沈玉竹不打算再纵着这人,他可不想再用脂粉遮掩被咬破的唇角。
沈玉竹故意板着脸,敛起嗓音里的笑意道,“我可没有区别对待,你不是带我来见陈章的么,难道你忘了?”!!!
拓跋苍木不敢反驳,被亲了一下后他的脑袋就成了一团浆糊,现在都还是晕乎乎的。
他的脑子里出了沈玉竹再想不起来别的事。
为了证明他绝不是那种急色之徒,拓跋苍木隐忍地将自己的渴求按耐住,当即带着沈玉竹去到陈章的帐篷。
陈章正在照着林青风给他的南蛮医术古籍调配草药,正是细致专注不容分心的时候。
“哗!”帐篷的门帘一下子就被人用手大力掀开。
扇来的一阵风直接将他桌上的草药掀飞了一包。
陈章手指紧握,额角青筋直跳,他愤怒地抬起头后就看见首领牵着殿下走近。
脱口而出的骂声被陈章强行咽下,是首领啊,那没事了。
“殿下今日教人写字的时候差点晕倒,你来帮他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拓跋苍木牵着沈玉竹的手进了帐篷也没松开,这可不是他讨来的,是殿下在路上主动牵上的。
既然是主动的,那就不能松开。
沈玉竹现在大约能摸索到点拓跋苍木的小心思,他纵容地任由对方牵着,将另一只手递给陈章把脉。
陈章把完脉后心里有了数,“殿下近日是不是都没有睡好?头晕是精力疲乏导致,我给殿下开些安神的药,调养几日就好。”
与沈玉竹猜得一样,他点点头,“好,多谢。”
拓跋苍木看着沈玉竹眉间隐约可见的精力不济,担心地问道。
“殿下怎么会没有睡好?难道是最近天气变热的缘故?”
沈玉竹浅笑着摇摇头,“别担心,我没事。”
约莫是他近日因为拓跋苍木的事心情不好的原因,不过今晚应该就能睡个好觉了。
拓跋苍木陪着沈玉竹开完药,如今各方面经验都尚且不足的他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想一直呆在对方身边却又担心沈玉竹会觉得他太过黏人。
拓跋苍木虽然是这么担心着,但沈玉竹走到哪里他就牵着手跟到哪里。
沈玉竹身边就像跟了条大尾巴,他的确很喜欢拓跋苍木黏着他,但这有些太
这还让他怎么回到帐篷里教人写字?
沈玉竹无奈扶额,抽动了一下他们相牵的手,“你是不是最近很忙?要不要先去处理族里的事?”
拓跋苍木皱了皱鼻子,他因为记忆受损的缘故很多事都是重新上手,近日的确不算轻松,但殿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嫌他烦人了想赶他离开吗?
“最近族里没什么事,其余的事也得等我记忆恢复后才能处理,我现在只想陪着殿下。”
比如他先前体内种下的蛊与西戎和太后之间的关系,以及与眉姝商量如何处置西戎。
拓跋苍木想到赛罕先前虽说,殿下为了他在南蛮自请种下王蛊,就忍不住心情雀跃,殿下果然很喜欢他。
沈玉竹拿他没办法,他们手牵着手回到教书的帐篷时,柳青与黄行远早就在那里了。
“松手呀。”
见到柳青,沈玉竹下意识就想要松开拓跋苍木的手,结果这人仍旧紧牵着,感觉不到他想松开一般。
柳青看着走个路都黏黏糊糊的俩人,啧,真是没眼看。
她家殿下哪里会这样在外都牵着手,定然是拓跋苍木怂恿的。
柳青笑着走出帐篷,看着他们道。
“这里用不着殿下啦,和首领一起走吧。”
柳青挥挥手,又忍不住提醒一句,“殿下可别用太多脂粉啊,注意节制。”
拓跋苍木看着沈玉竹发烫的脸颊,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什么脂粉?”
“没什么。”沈玉竹连忙出声,当即就想拉着拓跋苍木离开。
柳青以为拓跋苍木这是在装傻,她现在对什么事都想开了许多,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以前殿下为了遮掩身上的痕迹从我这偷用了点脂粉,首领,我家殿下身子骨弱,你可一定要”
沈玉竹听不下去了,柳青从前是说话多委婉的一个人,怎么在北狄呆了这段时日后竟变得这么直接了?
而且根本不是身上!只是唇角!
拓跋苍木听明白了,喉咙发紧,暗地里磨了磨牙,“好,我记得了。”
来到主帐后,沈玉竹就赶紧向拓跋苍木解释,“你不要听柳青方才所言,她先前是误会了,我们……没有那样。”
拓跋苍木垂眼盯着眼前人说话时轻启的红唇,什么也听不进去。
“哦,那样是哪样?”
沈玉竹被他毫不遮掩的深欲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转身就想要逃,“你明明知道,我不跟你说了。”
可惜还没等他走几步,腰腹就被人用手臂从身后锁住。
拓跋苍木趴在他的颈侧,用鼻尖轻蹭着他的脖颈,带着某种暗示般缓声道。
“从前的我有的,我如今也要,殿下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第70章 欺负
沈玉竹欲哭无泪, 这人方才明明还只是因为他亲吻了脸颊就手足无措,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又变得这么凶了。
一个吻竟是不能满足了。
“我们以前也没有什么。”
沈玉竹伸手拽他的胳膊,拓跋苍木的手臂纹丝不动,打定主意了不会就这么放他离开。
不仅如此, 拓跋苍木轻轻松松地就单手抱着他的腰身往榻上带。
“拓跋苍木, 你先松开我。”沈玉竹想到从前拓跋苍木亲起来不要命的样子,唇角下意识开始隐隐作痛。
这人就是狗变的!他才不要和现在什么记忆也没有一点都不懂得温柔的人做什么!
“不松。”
拓跋苍木的嗓音里带着笑意, 说话的时候还使坏地将沈玉竹的腰身往上面抛了抛。
这下子沈玉竹就只能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 不敢再乱动。
沈玉竹被拓跋苍木放到榻上, 被子掀起来盖在他的身上时他一愣。
拓跋苍木瞧着他呆愣的模样可爱,忍不住手欠地用手指戳了戳沈玉竹的脸颊。
“殿下干嘛用这种表情看着我?难道是以为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拓跋苍木笑着侧身躺在一旁, “殿下不是近几日都没有睡好么,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
拓跋苍木看着沈玉竹眨巴着眼睛看他, 心尖发烫,将脑袋凑近。
“殿下还睁着眼,是不是其实很期待我会做些什么?”
沈玉竹无语地斜他一眼,想要转过身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腰上的胳膊一直都禁锢着他。
“你这样搂着我让我怎么睡?”尤其这人的胳膊也死沉死沉的。
沈玉竹嫌弃地用手推他, 想让拓跋苍木离他远些。
拓跋苍木不仅没有后退,还将沈玉竹整个人都扣在怀中。
“这样睡吧, 我想抱着殿下。”
“好热,我不要你抱着。”
沈玉竹被他抱了一会儿就不愿意了, 拓跋苍木就跟个火炉子似的, 沈玉竹挣扎了一下。
他身子娇气, 怕热, 以往在宫中临近夏天的时候, 柳青总会早早地为他取些冰块来。
沈玉竹话音刚落,就感觉腰带一松, 外衣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某人脱了下来。
“你做什么?”沈玉竹警惕地看着拓跋苍木。
拓跋苍木将碍事的衣服随手挂在一旁,语气自然道,“殿下不是说热么?脱了衣服就不热了。”
他就跟哄小孩似的,趁沈玉竹还未回神的时候将人立即脱得只剩下一层雪白的亵衣。
沈玉竹见拓跋苍木不老实的手还要伸向他的衣襟,当即一把拍开。
“你离我远些就不热了,不许再给我脱了。”
他暂时还做不到和清醒时候的拓跋苍木坦诚相待。
以防拓跋苍木不听话,沈玉竹默默地往后挪了挪,还没挪几下就又被他扣着腰身捉了回去。
“殿下躲什么?”拓跋苍木笑眯眯地盯着沈玉竹看,把沈玉竹心里看得发毛。
“殿下,我现在相信你与从前的我什么也没做过了,被你用这么一双眼睛看着,谁能忍心不听殿下的话。”
拓跋苍木说着不会做什么,在沈玉竹意识模糊的时候,分明感觉到有人在轻轻舔咬他的唇。
不过最后也只是好像万般珍惜地轻轻一吻。
“睡吧,殿下。”
*
沈玉竹醒来的时候,帐篷里一片漆黑,身旁的拓跋苍木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他这是睡了多久了?
沈玉竹坐起身,手指揉捏着眉心,自觉清醒些后就穿上衣服出了帐篷。
都怪拓跋苍木,被他这么抱着睡了一觉,醒来都感觉身上黏糊糊的。
沈玉竹看着周围寂静无声的帐篷,现在折腾沐浴恐怕会打扰到旁人。
他记得之前柳青对他提起过,部落不远处有一潭冷池。
只是沈玉竹素来不喜与旁人共浴,便一直未去。
这会儿正好四下无人,沈玉竹回到帐篷里拿了套换洗的干净衣裳往冷池的方向走了过去。
*
“朔风!别去逮野兔了!这四周的野兔都快被你逮光了!”
拓跋苍木看着眼前撒欢奔向野兔的大白狗,无奈地喝斥一声。
朔风兴奋得很,就要扑过去时突然听到主人的话,爪子一收,只得无奈地放过了那只看起来灰灰胖胖的兔子。
突然,朔风在风里像是嗅闻到了什么气息,又开始另一处方向跑去。
拓跋苍木以为它是发现了什么猎物,当即骑马跟上。
眼前是一片树林,拓跋苍木翻身下马,将马留在林子外,背着长刀就与朔风走进。
“哗哗哗——”
拓跋苍木没走一会儿后就听见了细微的水声,什么动静?
拓跋苍木看着朔风还在往那处方向跑,当即捡起一块石子砸在它前面的泥地上示意它停下。
朔风委屈巴巴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身后的主人,尾巴摇得快要飞起来。
拓跋苍木眉头紧皱,这不像是朔风平日里捕猎的机警状态,他嫌弃地看了朔风一眼,怎么觉得这狗变傻了?
拓跋苍木用手示意朔风就乖乖呆在这里等着,他则踩着枯叶向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越向树林深处走,水声越近。
月色下,林中的一切都仿若蒙上了一层纱雾。
拓跋苍木拂过遮挡在眼前的树叶。
眼前是一片池水,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拓跋苍木靠在池边的石壁旁。
拓跋苍木眼神一凝,他曾在沈玉竹睡梦时用指尖一寸寸丈量过对方的全身,又怎么会认不出这道熟悉的身影?
他看向水池旁边堆叠的衣物,殿下是在这里沐浴。
这个意识让拓跋苍木顿时心脏鼓噪起来,他定了定飘忽的心神,抬步向池边走去。
沈玉竹正拢住他湿润的长发扶到一旁,低头时在月色下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水波荡漾的柔光仿佛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拓跋苍木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拓跋苍木本想不惊动对方,结果神思荡漾之时脚下一个没注意就踩到了枯枝。
“咔嚓。”
这一声响在安静的丛林里格外引人注意。
*
沈玉竹转身就对上了拓跋苍木幽蓝的眼睛。
他下意识就将身子往池子里沉了沉,结果脚下踩到了池底石壁上的青苔,当即身形不稳地就往水里跌去。
“咳咳”
沈玉竹跌落在水里时被迫呛了几口水,还没等他站稳,就听见一声水声响起,拓跋苍木带着他的腰身将他托了起来。
“殿下你没事吧?”
沈玉竹浑身都湿漉漉的,水珠顺着眉眼间往下滑落到锁骨,溢满地水又蜿蜒而下地流向了更深处。
沈玉竹抬眼就注意到拓跋苍木逐渐幽暗的眼神,他脸颊发烫,慌忙用手捂住拓跋苍木的眼睛。
“不许看我,你松手,我去岸边穿衣裳。”
拓跋苍木应了一声,稳稳地抱着沈玉竹往岸边走去,“我不看,殿下快些穿上,不要着凉了。”
“那你先背过身去。”沈玉竹看见拓跋苍木依言转身后,就弯腰捡起石上的衣裳。
可惜情急时人总会乱中出错,沈玉竹也不例外。
池边的地面上仍旧遍布青苔,沈玉竹赤着的脚心一滑,低呼一声就要往池子里摔去。
一直注意着身后动静的拓跋苍木连忙转身上前扶住他的腰身。
这下子比在池子里还看得更加清楚。
沈玉竹脸颊红得快要滴血,伸手推开他,“你、你什么也没有看到!”
“嗯。”
什么都看到了的拓跋苍木为了哄人,只得沉声应道。
深觉丢了大脸的沈玉竹这下子再不敢慌乱,小心翼翼地换上衣服后就要匆匆离开。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待会儿再出来。”
沈玉竹在拓跋苍木面前向来不讲理,他捂着发烫的脸颊就快步离开了池边。
拓跋苍木站在原地,眯眼看着月色下匆匆离开的纤弱身影。
他低头嗅闻指尖的水渍,好香。
拓跋苍木低低地笑了一声,殿下当真是了解他,若是不及时制止,他不一定能忍住不做些什么。
他身上的衣物方才从池子里去了一遭,现在湿淋淋地往下淌着水。
拓跋苍木轻啧一声,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搭在肩上,估摸着沈玉竹快走出林子了这才抬步跟上。
*
沈玉竹刚走到丛林边就险些被一只蹿出的白色影子扑倒。
“朔风!”
沈玉竹手上被朔风热情地舔了两道湿痕,想到朔风之所以在这里的缘故,沈玉竹就又压下唇角。
他为何总是会在拓跋苍木面前丢人?还不着寸缕
想到拓跋苍木方才像是想要将他吃掉的眼神,自觉不能再深想下去沈玉竹拍拍朔风的脑袋。
“走吧,我带你回去,咱们不等他。”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拓跋苍木那恼人的声音。
“殿下为何不等我?”
沈玉竹转头就看见拓跋苍木赤着上身走出,他的眼神掠过对方蜜色的肌肤,侧头轻咳一声。
“你怎么不好好穿上衣服?”
拓跋苍木低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朔风一眼后,朔风就委委屈屈地从沈玉竹身边离开。
这点眉眼官司偏着头的沈玉竹并未注意,他只感觉到一道炽热的身体靠近。
沈玉竹刚想往外走几步时,他的肩膀就被拓跋苍木用手自然而然地揽住。
拓跋苍木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对他笑着道,“既然碰见了,那殿下就与我一同回去,这夜间的草原可是有狼群出没。”
沈玉竹无奈地靠在他身侧,“你不是从前说过,我身上有你的气息的话,北狄狼群就不会伤害我么?”
如今的拓跋苍木自然是不记得他说过这话,但这不妨碍他弯腰,在沈玉竹的唇上咬了一口。
“唔!”
趁着人还没推拒,拓跋苍木又忍不住舔了舔。
被咬了一口的沈玉竹用手捂着嘴瞪他,这狗崽子,定然是咬破了。
拓跋苍木哑声笑道,伸舌舔了舔虎牙尖,“这样气息就更浓了。”
“殿下别生气,总得让我止一下心里的痒意,”拓跋苍木低头,额头抵着他,“否则遭罪的,还是殿下。”
沈玉竹覆在唇上的手被他拿开,腰身抵在树干旁,在树丛的遮掩下被拓跋苍木一下下地抵着鼻尖亲咬。
沈玉竹的眼眸蒙上一层湿润的水雾,手指揪着他的发辫发泄似的扯了扯。
“你欺负我,你亲得我好疼。”
拓跋苍木听着这告状似的软调,又忍不住低头探入,这次放轻了些,带着诱哄的意味。
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是第一次接吻,刚才难免急切了些。
担心沈玉竹靠着树干会疼,又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很久之后,餍足的拓跋苍木混蛋地点头承认。
“嗯,我欺负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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