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操场上,有奔跑的少年,和炽热的汗水。明晃晃的太阳照在头顶,微凉的风吹过杨树,耳边是广播的声音。
张居正眉尖轻蹙,有些疑惑地望着陌生的一切。
风从身前穿过。
他垂眸,就见身上穿着露胳膊露腿的衣服,心念一闪,他好像知道这是球服。
他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真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叶珣!走!打死那个鳖孙去!他竟然敢背刺劳资!非得跟他打一架!”
张居正听见熟悉的人名,猛然回身望过去,就见一个眉眼晶亮的少女一手拎着可乐,一手拎着叶珣雪白的衬衣,满脸气势汹汹。
陌生的声线和声音,但话语腔调还是入了耳。一股蓬勃的鲜活生命力,在她身上萦绕。
张居正不自觉地追随着,往前走去,就见一群人围着一个高挑的少年。
张居正顿住,这是他爹。
一般无二的精致面容,骄矜雅致的劲头也一样。
他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突兀地出现在一个陌生地方,有爹有娘倒也不算陌生,就是他娘要打他爹,他怎么帮忙?
赵云惜嚷嚷地厉害,但真没什么打架的经验,拳头扬得老高,却没有砸下来。
张居正看着肆意张扬的娘亲,眉眼微弯,他大义凛然地上前,一把把张文明护至身前,笑眯眯道:“别打架,老师快来了。”
张文明:?
他拉架拉得他离拳头更近了。
赵云惜烦躁地扯了扯唇角,冷笑:“少缠着劳资!心动个大蛋啊!耽误我上清北都是坏登西!!!”
她撂完狠话,这才审视地打量着卷进事端的少年,心头便是一颤,猛然悸动不已。
少年眸色清澈,细碎的光混着笑意,让人心头也跟着一软。
她歪头,眉头紧锁,眸色却晶亮:“哟,好学生来掺和什么。”
张居正试探地问:“你认识我?”
面对娘亲莫名其妙的眼神,他摸了摸鼻子,强势侵占她身边的位置,把一群少年都给扫走。
等回教室后,看见两人是同桌,他顿时明白那眼神的意思了。
看着堆得要把他埋起来的书,心头蓦然闪过一句话:“有空让你看看我幼时到底学了什么。”他终于懂了。
生物地理化学物理语文数学,学无止境。
张居正为了融入现代,一时间头悬梁锥刺股,疯狂地汲取知识,月考时,凭着努力和原身的基础,硬是超了同桌。
赵云惜盯着自己的卷子,又翻翻他的卷子,一双黑眸雾沉沉的。
“你知道模拟考考七百分是什么概念吗?”
“什么?”
“是把我的智商踩脚下。”
赵云惜瞪大眼睛,很不明白这小子怎么突然就人生开挂,智慧大开。
但是——
他下次月考又加十分。
赵云惜服气了。
她买了很多辣条和可乐上供给他,眼巴巴地作揖,笑得满脸讨好:“好同桌,亲亲同桌,全天下最最最帅的同桌,全天下最最最好的同桌。你能给我补习吗?我可太想进步了。”
看着她祈求的眼神,张居正喝着沁凉的冰镇可乐,笑得很是愉悦:“好。”
他娘……有点可爱。
天气有些热,赵云惜跑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那张雪白的小脸,脸颊上粘着几缕细碎的黑发,她不由得疑惑地皱起眉头。
她一看见同桌就想把心都掏给他。
天杀的。
这简直违背赵同志一直以来的坚定意志。
一看见他就想当妈。
她蔫哒哒地走回教室,完了,三分钟内确诊自己发癫了。
张居正不知道她这些混乱的想法,一味地帮她复习,顺便将自己的思路也理清了。
于是——
她上升了十分,他也上升了十分。
赵云惜感受到了智商的碾压。
“啊!!!”她拍桌而起,大喊一声,眉眼狰狞道:“妖孽!速速从我儿身上滚开!”
张居正满脸茫然。
“到我身体里来!”赵云惜图穷匕见。
张居正:……
他娘还怪好玩呢。
高三的功课很紧张,就连张居正也要全身心投入,不过他也学到很多,很开心能有这样好的学习氛围。
在张居正的高强度补课下,赵云惜的高考成绩,出了前所未有的好消息。
堪堪够清北的分数线,但不稳当。
她知足了。
谁知——
张居正直接省状元,甚至全国状元,拿奖金拿到手软的同时,择校也变得格外简单。
赵云惜买了两根冰棍去找他,满脸快活道:“终于考上大学了,我到时候要找一百个对象。”
张居正:虎狼之词!
“你打算填什么志愿?”
“最好清北,但我去不了,那我想想其他,我不挑的嘿嘿。”赵云惜吃着冰棍,满脸意气风发。
张居正心里有数了,于是当招生办来找他时,他也格外好说话,录取他可以,但是要带个小尾巴,比如赵同学。
招生办有些愁,问了赵同学的分数过线就不愁了:“来!”
赵云惜接到了清北的录取通知书。
她翻来覆去地看。
天呐,快让她瞧瞧,这不会是做梦吧?
她高兴地要发疯。
张居正看着她蹦蹦跳跳地举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给他看,也跟着笑:“恭喜赵同学。”
恭喜娘。
你前世望着县学那些求而不得,你年迈也要进国子监摆摊的执拗,可有宽慰一二。
赵云惜咧着嘴哈哈大笑。
爽!爽得很!
爽飞了!
她乐淘淘的,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
龙庆五年。
张居正猛然睁开双眸,他习惯性地摩挲着去开台灯,却摸到了拔步床的雕花。
他清了清嗓子,顿时有丫鬟将灯盏点亮。那一瞬间,张居正有些眩晕地扶住头。
大梦浮生。
原来是场梦。
张居正喉头微动,披上衣衫,他跌跌撞撞地来到母亲的房门外,迫不及待地敲了敲门。
“怎么了?”
“娘?”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满头银发的赵云惜狐疑地看着他。
张居正眼眶都红了,还记得操场上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
“语文数学英语政治物理化学生物地理……”
男人成熟低沉的声音在耳旁缓缓流淌。
赵云惜眉眼一凝:“你是谁!我家白圭呢!”
张居正见她急得面色煞白,连忙道:“我是!我是!我做了场梦,梦里是高三,我们一起考上了清北大学!”
赵云惜:……
啊?
那还挺奇妙的。
*
张居正清醒后,那些学习的知识还在脑海萦绕,他细细地复盘了这些年来,娘亲做的事,发现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就算他最初做这个梦,也未必能比她做得更好。
她真厉害。
但学了那么多知识,张居正想想历史上的八国联军侵华之战,露出一抹狞笑,反手就掏出了炼钢法。
一个懂科技的老年首辅。
要想富,先修路……
只要胆子大,萝卜也能变人参……
再穷不能穷教育……
张居正培养叶向高为继承人,将自己知道的现代知识尽数传授于他,生怕还没来得及教授,他就嘎嘣脆地闭眼了。
回忆史书上未来的首辅,他索性将幼年体全部召唤过来。
都给我干活!
赵云惜看着他忙,摸摸下巴,果断躺平,推着自己的小餐车,去清北大学摆摊卖炸鸡。
“老奶奶,我要两个鸡腿!”
“好奶奶,给我仨鸡翅!”
赵云惜笑呵呵地忙碌着,看着身后恢宏漂亮的综合大学,心中愈加满意。
大明的清北大学仿照现代所建,恍然间,让人觉得站在现代街头。
……
风吹过,一群穿着雪白襕衫的少女大踏步走过来,甜滋滋地点起了单。
“哎!夫子说,明天就要默写孟子!”
“啊啊啊啊我刚背完还没试着默!”
“可恶啊!我要把头发剪掉!太碍事了!”
“是啊是啊,我都没空涂面脂了!”
“不行,我得再来个鸡腿,抚慰我内心的痛苦!”
“你说我们到时候真的能参加科举吗?”
“张大人说能,肯定能!”
“喏,这老奶奶就是第一个女秀才!女举人!女进士!”
“天呐!她也太厉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