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早秋的天气变幻多端,有时狂风骤雨,而有时则和晚夏没什么区别。
盛琦后知后觉从楼上下来,看到段聿憬还没走,立马屁颠走上前,笑嘻嘻道:“二叔,不用特意等我的。”
话落,他看到窗外忽然起风的景象,刚准备说话,视线忽然注意到一旁男人眸色正看着另一处。
他气场很强,无论何时几乎从他脸上几乎看不出大的情绪波动,而此时就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也让人无法忽视觉得发怵。
好奇心过盛,盛琦思忖着开口:“二叔,这两个人是什么人?那姓沈的那个女的犯什么事儿了吗?要不我调查一下?放心二叔,我嘴巴很严,绝对不对外说。”
一长段的话,听得人心里莫名烦躁。
周遭瞬间冷了下来。段聿憬侧身睨了眼,嗓音很淡:“怎么,接下来我的行程需要跟你汇报下吗?”
“……”
“那就不用了。”盛琦小声嘟囔着,老实的闭上了嘴巴。
好赖话他能听明白。再说了,段聿憬给他汇报行程,这件事说出去别说本人会对他怎么样,就连父母估计都不会放过他。
可……
视线又再次落在不远处女人方向,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面露狐疑地看了眼身前人。
虽好奇,但也不敢多问。
视线收回,段聿憬抬脚再次准备离去时,正巧门旁侍应生微弯着腰朝这边走来。
他本能低眸看去,才发现脚边不知何时掉落两片艳色花瓣。
玫红色的花瓣落在铮亮鞋旁,与一旁墨色大理石相撞,显得格外突兀。
深邃的眼眸暗色涌动,脑海中再次浮现光影下女人白裙发丝散落的模样。
呵,红色配她倒俗气。
侍应生动作很快,等眼前人离去后,立马俯身捡去花瓣便立马转身朝后面走去。
而此时另一边。
悠扬的音乐声仍在继续,沈清予面露惊讶的看着怀里花束,眉眼弯弯:“怎么还买花了。”
“来的路上刚好路过花店,觉得这个衬你,你应该会喜欢。”程旭哲轻声问:“喜欢吗?”
“喜欢。”她耸肩笑,俯身将花放置在一旁。
程旭哲抬手示意服务员上菜,目光落在身前还泛着热气的杯壁。
眉头紧皱,他环顾着四周,问:“有人过来吗?”
“嗯。”她小幅度点头,坦然道:“等的时候碰到客户,聊了几句。”
虽是这样,可不知为何,说出口那刻内心有些许异样。
白嫩的指尖微勾着裙摆,程旭哲还未开口,她又问:“你今天不忙吗?案子都处理完了?”
说到这个程旭哲似乎来了精神,把眼前杯子推到一旁,眼睛里的光亮明显,“又接了个新案子,老师有意让我独自负责,而且客户也挺好相处,出手还大方。”
“清予,我有把握!”他语气难掩激动,像是学生时代的冲劲儿,“等这次案子结束后,我们请几天假出去玩,好好休息几天。”
他又说:“我已经看好了,你喜欢爱尔兰,到时我们就去这里。”
喜欢爱尔兰这句话,还是她高中毕业看到一条广告随口说的,没想到男友会一直记到现在。
眼底笑意明显,沈清予垂下眸温声应了声好。
远处圆台的钢琴声仍在继续,只是不知在何时换了一人。
在这快节奏的城市中,两人鲜少像今天这般不忙工作,静静地坐下来吃饭。
许是最近工作很顺,程旭哲的模样好似明天就打算出发,而这样的憧憬一直持续到饭局结束。
放下的瓷勺发出清脆的声响,沈清予随手扯过纸巾擦拭着嘴巴,俯身将一旁鲜艳的花束抱起。
见状,程旭哲挥手示意。等待服务员来的过程,他指尖快速滑动着屏幕,正准备点进付款页面时,温声而来的服务员忽然开口。
他道:“先生,本店今晚所有顾客的消费均免单。”
“免单?”程旭哲面露诧异,狐疑地扫了下几乎满客的大堂,“这么多人全免?”
不止是他,沈清予也为此感到意外。
虽说北京富豪不少,但这种事情哪会那么巧偏被他们碰上。
况且……
别样的想法在心底蔓延,沈清予紧抿着唇,没再继续想下去。
“是的,全场免单。”
“今儿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
“好吧,谢谢。”程旭哲没再问下去,顺势起身收起手机朝女人身旁走去。
他顺势接过女友怀中的花,垂下的手指紧紧相牵朝门口走去,边走边俯身低声道:“真奇怪,有……”
话还未说完,身后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沈小姐。”
温声,沈清予缓缓停下脚步,侧身朝身后看去。
等视线完全稳住那刻,服务员已经来到她面前,目光下移,只见她手上捧着一件木质刻纹锦盒。
她礼貌撑唇笑,轻声问:“怎么了?”
服务员将手中的东西往前递了递,“您东西忘前台了。”
东西?
视线再次落在眼前的木质锦盒,平日里虽常接触各种锦盒,有的或是外表几乎一致,但笃定的是这件她并没有见过。
沈清予小幅度摇头:“这东西不是我的。”
服务员语速极快,虽不解仍继续说:“段先生临走前特意嘱咐,说这是您的物件,让您记得带走。”
段?
段聿憬吗?
面色微愣,沈清予微张着唇刚想拒绝,随即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谢谢,麻烦您了。”
服务员颔首说没事,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等周遭没了人,程旭哲琢磨似的端详着眼前盒子,问:“段先生是谁?”
“你没来之前碰到的顾客。”她随口应着,抬眸发现男友眼神微变,直盯着她。
沈清予反应过来,下意识张唇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微妙的感觉,明明没什么,却总觉得她好像背着程旭哲做错了什么。
程旭哲换了只手开门,原本牵着女友的手现抱着他带来的花束,而一旁女友手上则拿着其他男人送的物品。
想到女友工作环境以及接触的人,一时间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过了会儿,他问:“他经常送你东西吗?”
沈清予自然听出了身旁人话里的情绪。
“第一次,就是物品丢失那位。”她摇头,放软的语调有意无意地哄着,“可能因为这件事交由我负责,这次又偶然碰见。”
这一刻,手中的锦盒如烫手山芋,而她也只能想到这个较为合理的理由。
话落,她看了眼手上物品,补充道:“看着就贵重,我找个时间还给人家。”
说完后,像似烦躁地扯了下唇角,她讨厌工作之外的任何繁琐事情。
虽心里有些不舒服,但程旭哲知道两人之间彼此的感情,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他相信,他和清予一定会相依到老。
“行,也别得罪人家,到时拿些礼品过去说清楚。”想到对方的身份,又道:“虽然人家可能什么都不缺,但咱该有的礼数不能缺。”
沈清予觉得这句话奇怪,但也没当面应下或拒绝,“我到时看着办。”
繁华的街道人潮如织,大多都是下了班的年轻人和朋友结伴玩乐。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四周闪烁的霓虹灯昼夜而亮,抬眸望去那刻莫名觉得刺眼。
沈清予不适地眨着眼睛,侧眸看向别处。
她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尤其是在疲惫工作一天的情况下,这点程旭哲是知道的。
从餐厅出来后两人转身逆着人流而走,到行人较少的位置便随手拦了辆车回去。
为图方便,他们特意把房子租在城南那块,距离两人工作的地方始终,都处于不远不近的状态。
回到家后程旭哲接了通电话回自己房间忙碌,沈清予独自在客厅坐着缓了会儿神,之后才拿着换洗衣物去洗漱。
出来后路过男友房间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仍有较低的说话声,她便回了自己房间。
秋季昼夜温差大,秋风吹动的枝叶发出呼啸的声响,尽管是在窗边偶尔也能感到缓缓秋风袭来。
瞧着外面飘零的落叶,她随手扯过飘窗的毯子披在身上,又俯身拿过一旁锦盒。
打开的瞬间,一串项链碧绿吊坠项链出现在眼前。
就算是不了解珠宝的人也一眼能看出价值不菲,尤其是中间高冰晴绿蛋面,无论是台面或是亭面,几乎是无可挑剔高品质的,更别说一旁镶嵌的碎砖。
微弯的指尖摩挲着项链冰凉的吊坠,沈清予垂下眼睫,牙齿下意识紧咬着唇角。
因职业的特殊性,她一眼便能预估到这条项链的金额。
她们这个行业服务的多为富豪人士,平日里随手送个小物件也是有的,但那些都在老顾客且对对方有一定价值的情况下,送的也小玩意儿也不值钱。
况且,林诏也明确说过不准收顾客的东西,哪怕再不值钱。
可眼下。
视线又再次落在安静躺在手中的项链,窗外光影渗进,落在晴绿的宝石上。
结合男人今日的一番话和项链,反应再迟钝的她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沈清予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的样貌姣好。平日里没少有顾客对她暗送秋波,更有的仗着自己家里有点本事偷偷威胁过她,不过这些都被她解决了,那些麻烦的则交与林诏处理,可那些从没像现在这般棘手。
她垂下眸,望着锦盒底部放的玫红色花瓣。
许是闷热不透气的空间下,原本鲜艳的花瓣已经有了凋零的现象。
眼神偏移,这朵花瓣和不远处桌面上的花束一模一样。
也是在这瞬,内心的想法更加笃定。
她找出口袋里完好的名片,瞧着简洁又低调的一面,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折射,好巧不巧落在被烫金包含的三个字。
段聿憬
下面,则是一串私人号码。
下意识攥紧的指尖几乎没了血色,沈清予拿过手机,视线落亮光的屏幕看了好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调整好有些失态的情绪,才点下拨通键。
四周静到极致,抵在耳廓的听筒发出机械的嘟嘟声,每响一声,悬起的心跳莫名快一分。
窗外枝叶仍旧摇晃,就在她以为对面不会接听,将要松一口气准备挂断时,缠绕在耳边的机械声音消失,周遭瞬间变得静谧。
而下一瞬,耳边隐隐传来较轻平稳的喘息声。
她拿远手机看了眼,确定没打错又抵在耳廓。
同一时刻,男人低醇慵懒地嗓音响起:“沈清予——”他似有若无地拖着尾音,“是吗?”
像似被打扰了睡眠,男人声音带着些许倦意。脑海中不禁想起男人冷淡的面庞,此时闲散的模样不似白日里见的如沁了霜般的冷。
长睫微颤,沈清予无声点头,轻声道:“抱歉段二叔,这么晚还打扰您。”
话落,她紧闭了下眼,快速道:“那条项链我收到了,谢谢您对我的专业能力认可,但这件实在太贵重了,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还给您。”
“只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男人语调再次恢复先前的冷淡,“更何况,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抱歉段二叔。”沈清予重复着先前的话,不紧不慢道:“馆内也有明确规定,不能收顾客送的礼物。”
尾音落下,段聿憬撑唇轻笑了声。
男人笑得很低,但在这寂静的黑夜中,犹如空阔的山谷发出悠扬古琴声。掺杂着鼻息间淡淡的檀香气息,有种听筒那边的男人就在身侧。
眉心微皱,沈清予低眸望去,这才发现锦盒上的气味和雨夜中那件外套上几乎一样。
空气中静了几秒,段聿憬敛起唇角,眉眼中隐隐透着玩味,“因为这点事儿?”
指腹随意拨弄着尾戒,他漫不经心地道:“我倒成你的麻烦。”
没有逻辑的一句,像是在暗指递名片时说的那句话。
蜷起的指尖下意识收紧,沈清予微张着唇,尽管面色闪过慌乱,可语调仍和平日里一样。
“没有,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男人若有似无地低笑了声,黑夜中语调放的很轻:“处理点事,这件事过两日当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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