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凡点搬来以前,李银就已经在这边街道住了好两年。
邻居其实都打过照面,对彼此的基本信息多少了解点,都知道他们这片有个长得非常帅气的东方小伙子,但要说谁跟他多熟,那也是没有的。
连人家做什么工作的都不知道。
也没见过他家里什么人。
只知道属于不差钱的类型,每次碰面都是独来独往,清清爽爽,常服也穿得非常体面,一看就是家境殷实,非常有涵养的孩子。
李银在父母离世后也尝试过几次申签回国,就是没什么意外全被拒了。
国外这边不肯放人,连出境都非常困难。
李银努力过也消沉过,始终没什么好办法,思来想去碰上隔壁邻居打算搬家。
于是他萌生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打算做一个局。
直接拿他爸妈的抚恤金私下和邻居商谈,低价将那幢房子接盘买了下来,然后在房屋租赁中介所按比正常市价高出30%的价格挂了牌。
不过点名如果是中国人,则不论租赁还是买卖都可以减免一半。
要知道他们这一片是难得治安不错的核心地段,房价一点不便宜,能住在这儿的多半供职于附近的高校、研究所、电视台,甚至证交所等。
全是些相当拿得上台面的工作。
这也就直接导致这一片的白人含量极高,几乎看不见有色人种。
所以其实在薛凡点搬来这里以前,这幢房子空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中介不止一次替看房客向李银说情,表示这房子户型、配套各方面条件都很好,能不能稍微让一点,降低溢价至20%全款成交。
李银不同意。
中介起初看他年纪小,觉得孩子脑子不好,拎不清,又说了好几次。
但后来发现这小帅哥一点不让,根本不差钱也就放弃了,干脆带人看房都直接把这套房源踢出了候选。
毕竟再喜欢30%的溢价也实在有点太高,这哪个冤种能受得了。
但再到后来,中介发现这房子居然还是能租出去的!
而且是人家追着他租,说多少都可以。
中介搞不明白这又是闹得哪出。
等他带人去签合同,发现人家房客心思全在隔壁,一个劲找他打听知不知道隔壁住户的事。
中介当时就有些傻眼。
因为李银从来只和他单线联系,不露面见房客,所以根本没人知道这幢房子的房东是谁。
但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立刻给他弄得对这亚裔刮目相看,心说还能这样。
这钓鱼钓的也太彻底了点,从房租就开始钓啊,不用跟人谈恋爱就能把钱大把大把赚到手呢,天才!
然后没什么意外,几乎所有租过这套房的人都没拿回押金就灰溜溜地搬走了。
因为李银的合同最低也是半年签。
根本没人能住满时间,顶多一两个月就要耐不住打退堂鼓,转出去吧,价格太高又找不到下家,属于纯纯为自己的下|半|身交粉红税。
一来二去,中介对李银的态度也开始反转。
隔三差五便恭恭敬敬给财神爷送一次租赁合同,乐得挣这松快钱,连带还专门在工位搞了本《孙子兵法》供起来。
他以为李银肯定是全方位割人家韭菜。
可其实李银根本没考虑过还能有这情况,他想等的,也从来都不是这些人。
于是当两年后,中介终于告诉他,有个中国人想买他的房子时,他立马查看了薛凡点的照片和身份信息。
所以薛凡点一点不知道,他心中的“偶遇”,其实是自己的别有用心。
——他那个周末一直守在自家窗户附近,只等薛凡点一出现,立刻出去。
只不过李银以为这个人会和自己差不多。
毕竟他挂出去的价格用研究所的抚恤金覆盖绰绰有余。
可结果这人看起来很是节俭,不仅没察觉他精心布局的靠近,还一个劲觉得能碰见同胞是他的运气。
李银本想找个借口让他搬走,继续等其他人。
可这人刚被附近的杂志社录用,短距离里根本找不到其他合适的房源。
李银几番犹豫,还没做好决定,这人居然已经主动上门说想邀请他一起出去旅游。
李银当时就有些怔愣。
不谈他们才刚认识一个月,就说“旅游”也是他从未考虑过的事。
但薛凡点实在真诚又可怜。
特别坦诚告知了他在杂志社的尴尬处境,说如果这次采风办不好,可能会直接挂掉他的试用,他真的非常喜欢这份工作。
李银沉默了很久:“……但我能帮到你什么呢?”
他觉得这人找他一定是对自己有所看中的。
可他在出去玩这方面没有任何建树,他也确定薛凡点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直男榆木脑袋,完全不图和他谈恋爱。
结果薛凡点的脑回路简单得发指:“你只要能陪我就是最大的帮助了!我特别受不了没人和我说话,真的,已经快疯了,拜托拜托!”
“……”
薛凡点:“我不会特别吵的,拜托——”
然后这一拜,就拜了四年。
也许在薛凡点看来他不论做什么都非常从容。
可其实从他父母离世,家中突遭变故。
李银就一直有些无所适从,想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每天只能按部就班重复一样的事,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东西。
但这几年李银跟着薛凡点四处走走看看,基本已经不太考虑这些了。
薛凡点虽然和他遭遇相同。
但他也没打算告诉薛凡点,毕竟仅凭他们个人的能量实在很小,也许被蒙在鼓里,不必为无能为力的事情苦恼也是不错的选择。
直到这次南塔回来,他把那个少年带回家。
冷不丁看见这人站在自己的书架边,翻看那叠早已积灰的厚重档案,好半晌才问:“能看明白吗?”
少年明显僵了一下,哑然回头。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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