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薛凡点来找李银也不全是为了做早饭。
他过来,还是为了拿看展邀请函。
李银坐在餐桌上,腮帮子鼓鼓的:“干嘛,你也要给你朋友带?”
薛凡点一耳朵便捕捉到其中的字眼:“什么叫‘我也’,还有谁要给朋友带?不会就是这哥们儿吧?”
他很快将视线聚焦到从始至终都在边上安静吃东西的男人身上。
李银头也不抬:“不是,徐亦川。”
“?”
“……啊?他自己去你展又不是进不去,干嘛还找你拿!”
薛凡点也是搞不明白了,这人该不会又是想回头追李银吧??
李银忙着吃东西,直接无视他那一串写在脸上的蛐蛐:“都说了是给朋友带,好久之前就过来拿走了。”
薛凡点简直气哼哼,只觉得自己跟前夫哥犯冲。
李银吃完最后一口鸡蛋才顾上抬头看他:“真是你朋友要来吗?”
以李银的职位,他手里总共也就一张多出来的邀请函,由于他没什么朋友,每次基本也就喂了垃圾桶。
——因为薛凡点经常和他一路下班,馆里的保安都认识他,薛凡点自己想进展刷脸就行,根本没用过邀请函。
这会儿特地跑来找他拿东西,只能是给别人。
可薛凡点哪来的别人?
不过那时李银着急出门上班,来不及听薛凡点介绍太多。
只是大概知道了下是他这次南塔同行的生物专家里的一个,让薛凡点到时候到了门口给他电话,他出来接他们。
所以李银也就完全没想到薛凡点口中的这个新朋友,原来也是中国人。
…
三天后的傍晚,内苏里德博物馆。
李银衬衫领带,戴着传呼机和耳麦游走全场,分别确认了场馆布置、陈列展品,以及现场的安保人员是否到位等。
作为一个策展螺丝钉,他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重要在选题、预算全他做的,所有事情出现问题,大家首先会找到他落实过问;不重要在这些事里没一样是他能说了算的,他都得进一步请示馆里相应职能分区的上级。
比如今天这场展览的主题是个沉船出水瓷器展。
这要是在国内,兴许他还会花心思取个类似“海丝遗珍”、“水府琳琅”这样漂漂亮亮的主题名字,可这是在国外。
那他就是使出对英文的最高造诣,也只能取个不伦不类的“海底沉藏”。
如果有谁不满意,那就自己来取。
并且李银上班属于有活儿了才上,没事绝不会平白出现在场馆里。
哪怕现在经济下行,管理层也没人动过裁他的心思。
毕竟抛开他百分百适配博物馆调性的脸蛋不谈。
更老实肯干的,一般没他博闻强识,和他专业素养相当的,又普遍比不上人严谨靠谱。
光是李银居所稳定,无不良嗜好这一点就赢太多了,这年头要找个干活如此利索的螺丝钉也不容易,裁他就是裁到大动脉。
所以大家对李银的闲散通常睁只眼闭只眼,没人过多干涉。
眼下展览开始。
李银亲自到门口接的第一位“客人”,就是重新变回少年形态的狼。
——在狼第一次变年上后没多久,两人就大致推测明白了人型年龄大小的转换,多半还是和刚刚经历过发|情|期挂钩。
更为神奇的是那些原本久久未愈的伤口,居然也一夜之间在狼身上尽数消失,像是误入什么黄|文设定,身体机能通过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加速恢复。
唯一就是狼对他那时人型的年纪始终不太满意。
他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多少岁,只是背地里默默尝试努力了好几天,终于成功实现在两种年龄间的自由转换。
李银自然喜闻乐见,全都欢迎。
现在用小狼的形态来看展,也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
李银早早给他定好了西装,混在来宾里只当是不知道谁家的公子少爷。
这还是小狼第一次来李银工作的地方。
一双瓦蓝的眼睛细细打量每一样进入他眼帘的东西,尤其是那些放在玻璃柜里的展品。
他能看出那些瓷器的烧制工艺和花纹风格出自哪里,低头凑到李银耳边:“为什么都是中国瓷器?”
李银也用中文小声回:“因为船沉在公海,捞船的人力财力都是外国佬出的,捞上来的东西肯定被他们带回来,不会归还。”
李银见他对这些瓷器似乎有点兴趣,也就时不时讲解两句。
尽管实情是自打入职,他一天给来宾做讲解的活儿都没干过。
一是出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自然有馆长、副馆长这些管理层接待。
二则是他比较会躲懒,好几次被叫去陪同,都被他一句万年不变的“b区/a区刚找我有事”搪塞回去,久而久之领导们也就知道他什么态度了。
以至于当馆长和两人擦身而过,惊觉李银今天居然“屈尊”主动为来宾做讲解时,视线立刻盯回狼脸上,估计心里正死劲琢磨这人什么来头。
李银权当没看见。
就是讲着讲着,狼的视线便明显从展柜挪到他脸上。
李银停下来:“怎么了,是不是逛得有点无聊?”
狼抿唇看了圈周围。
李银以为他有事不方便在外面讲,索性将人带回办公室。
是的,虽然他不常来上班,但作为大动脉,他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只不过这次李银也当了把木头疙瘩。
一路坐电梯上楼都还惦记着问是什么事,完全没想过会在进办公室以后,直接被抱起来怼上门板,然后听狼亲亲他的脖子说:“你穿衬衫好涩。”
“……”
李银能说什么。
李银只能假装自己早已了解情况,默默配合反手把门锁了。
见状,狼没忍住又在他脸上亲了口。
可爱。
…
那天再后来发生的事,李银其实也有点懵。
他应该是把传呼机关了,先在自己办公室和他尚处发晴期的男友颠|鸾|倒|凤|胡搞了一通,然后见到了薛凡点和徐亦川所谓的好朋友,发现大家都是移民过来的中国人。
一个研究生物,一个在隔壁金融街。
性格应该都还不错,所以李银带着狼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参加了展览结束后的私场拍卖。
再然后……他好像是喝多了??
李银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头痛欲裂,起码回想了十分钟才记起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一行六人先是从拍卖出来找了家餐厅吃饭。
一开始第一摊都还挺正常,但徐亦川强烈要求续第二摊。
他其实兴趣不大。
但薛凡点这时候又像是私下跟徐亦川解开误会,不搞分裂了,拖着他就往第二摊跑。
一进唱歌的地方,那销金窝纸醉金迷的气氛直接给李银看得两眼一黑。
其中又以徐亦川那个金融街年长他们几岁的朋友哥尤其春风和煦,简直会劝酒得离谱,说什么都笑盈盈的。
起手收手都是酒,只怕路过的狗都得被劝几杯下去。
完美诠释他一个华裔凭什么能在国外把对冲基金干得风生水起,让那帮白人心甘情愿把钱掏出来交给他运营。
到最后别说喝酒了,就连他家哑巴狼都被抓起来唱了两句粤语。
其实李银酒量还可以,所以起初他也没太在意。
结果喝到后面发现在场除了他之外的每一个,酒量好像都好得有点不在正常水平。
等李银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薛凡点已经抹着泪花子,抓着他的手开始坦白。
原来这人早知道他们父母那场实验室的爆炸有问题。
薛凡点也经历过刚开始的阶段,所以格外不希望他在虚无的情绪里过分燃烧自己,哪怕只是随便抓着他做点什么也好。
“你在找我,我也在找你李银。我觉得能找到你一个已经特别幸运,但我知道空口开解你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想等找到更多人、更多可能性的时候再告诉你,其实我们还有很多活法和方式,不是故意装傻瞒你。”
“当然,你跟徐亦川弄了半天没搞对象这事,我的确最近两天才刚刚知道!!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肯告诉爸爸,是爸爸瞒着你的福报呜呜呜……”
薛凡点总是特别乐观地相信,大家互相追寻,注定会聚到一起。
就像这次被薛凡点一起带过来的男生,好像才十七岁。
据说一在乔治的新闻里看见他们两个是中国人,立马主动请缨,力排众议搞定生物所所有老师、前辈,也要出这一趟南塔碰碰运气。
且他说话风格一点不像搞学术的。
在展览门口见到李银,第一句就问:“这间博物馆归你管吗?”
李银愣了一下:“我只是展览策划。”
这人推了下眼镜:“你领导是谁?”
李银:“……现在场馆里你能看见的胸前挂牌的全是我领导。”
就没人比他官小。
眼镜仔点头:“全部弄死,博物馆就归你了。”
李银:“?”
李银甚至没往心里去,以为就是句玩笑。
可结果喝到后来,连金融街那位朋友哥都谈起这事了,说觉得他们博物馆高门槛的私场拍卖很不错。
“……”
李银晕着脑子试图搞明白:“所以我现在是被上kpi了吗?”
那哥笑得特别温和,举起酒杯便清脆碰到他的杯壁上:“是的,东亚人被push的一生,为我们将来的九张邀请函,干杯。”
“干杯!”
说完,每个人都伸手在李银和狼的酒杯上碰了一下。
甚至也包括眼神心虚闪躲的薛凡点。
“然后我们就回来了吗?”
李银感觉自己简直跟做梦一样,揉着太阳穴问站在床边给他倒水的人。
狼:“其实还去了第三摊吃东西,但我昨天看你脸上一直没怎么红,以为你没醉……”
只是热乎乎软绵绵靠在他身上。
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挺享受,所以咽下了后半段没提。
李银也是无语了。
这帮人干什么,全都薛凡点2.0吗,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需要正常睡觉?
“然后他们走之前让我给你转述一句话。”
李银微妙一顿:“……什么话?”
狼看着他的脸色也顿了下,道:“你该升职了。”
“…………”
李银直接转身蒙头埋回被子里,决定再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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