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范进中举


    “凛岳。”


    戚雲这次没有用敬称阴阳怪气面前曾经的上司,反而用某种说不上震惊还是果然如此的眼神看着凛岳。


    “你知道的东西也太多了。”


    他耸耸肩,看着凛岳伸出的手,犹豫片刻,终究是握了上去。


    “你知道吗?我曾经真的想要你的命。”


    戚雲转过身,他看着月夜下绵延的沙丘,呼啸的风在沙海上留下蜿蜒如蛇的痕迹,在西域的传说里是少司命圣火琉璃在夜晚巡视西域沙海所留下的司命神迹。


    戚雲的声音很轻,但是凛岳却没有听到任何杀意。


    “很想很想,想到甚至有些无法控制自己。”


    戚雲抬起头,看着沙海之上纯黑的,被黑雾笼罩的天空,蓦然发现自从幻境悲创造出来之后,他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见过星空了。


    “可惜……你根本不是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死不足惜的人……反而让我,让我……”


    无法下手。


    戚雲心想。


    细菌藤壶留下的力量不断孕育勾画着新生细菌的荚膜,再悬海世界的外显就是,原本为幻境的这片沙海之上,浓稠的黑雾一直吞噬一切。


    在最开始,这片沙海只是一片普通的沙海而已,只不过粗糙的沙砾之下,埋葬着百年前风吹日晒留下的,在魍魉战争中被摧毁的一座普通军镇,与诸多因为战争尚未结束,所以执念颇深,想要亲眼见证战争终结的死去之人的亡灵。


    他们已经因为百年的时光被磨砺的极为虚弱,甚至在魂飞魄散的边缘,但还是因为守护的执念,一直坚持着存在在这里。


    但新诞生的细菌藤壶来到这里,披着人皮的怪物感慨于此地沉睡亡灵们居然历经百年还未曾轮回,也许是心头玩心大起,祂与玉门当时的副将卓宾合作,将水晶花田中大司命太山府君留下的力量给予这片幻境中唯一神智尚清醒的亡灵戚雲。


    那时的戚雲已经陷入了一个人的绝望,他在百年前知道自己的故乡被魍魉疫潮吞没之后,失去了任何理智,只想确认那样的噩耗是否为真实,于是不顾未央城同事朋友的阻拦,一个人赶到了危险至极的玉门防御工程前线,奔入沙海。


    但他在沙海中只看到了沙海。


    无尽的金灿沙粒堆叠在一起,构成这片生命难以生存的死亡之海,自然的残酷侵蚀创造的沙粒与魍魉怪物死亡后化为的星沙混合在一起,戚雲甚至能看到脚下的沙漠无处步闪烁着星沙灿烂的光辉。


    他循着年少时的记忆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冲到军镇所在的位置,随身光屏上显示的坐标正确无误,但他只在沙海中看到了沙海。


    记忆中温馨的家园,已经完全被沙尘埋葬,只露出魍魉怪物虐过后的无尽惨样。


    建筑是破碎的,工程是破碎的,家家户户都是破碎的,但倒下的枯骨却是安详的。


    没有人曾后退,所有死去之人的面前都有数不尽的星沙,这座军镇已经竭尽全力,每一个人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少年状元能与数位势力领导人唇枪舌战,在议事金殿杀的对方片甲不留的口干涩无比,像是被玉门的风沙打磨摧毁,他喉咙生疼,强迫自己看着面前泛黄的一切——玉门多沙尘暴,即使这座军镇刚刚沦陷,汹涌而至的黄沙也已经覆盖了全部。


    戚雲抬起头,他的记忆无比清晰,当时泛黄的军镇周围,有淡红色的屏障阻止任何人的进入与离开,这也是为什么燕功卫没有第一时间找到这座军镇痕迹,只能在史书上写下失踪两个无力字迹的原因。


    那红色的屏障,是亡灵的执念,拒绝任何敌人的离开。


    这座军镇面对席卷而来的魍魉疫潮已经杀红了眼,死去的亡灵拒绝太山府的指引,自顾自地选择了讲这片沙海笼罩控制,即使已经失去意识,他们还是竭尽所能,不让任何可能存在的敌人离开他们所在的战场。


    他们至死都记得自己的使命,脚下所在沙地即为前线,即为身后东洲的生命线。


    他们要竭尽所能拦住最后敌人,完成身为军镇的疫潮防御任务。


    拒绝敌人离开,自然也不会让任何人进入,戚雲不可置信地走过去,指尖轻轻触碰那泛红的光屏障,已经做好了被亡灵执念弹开的准备,却惊诧地发现,自己的手掌,居然整个没入了红色的执念屏障。


    这座军镇没有拒绝她。


    故乡没有拒绝他。


    那一瞬间,似乎有千千万万个声音在他耳畔回响,军镇中将他养大的每一个人的容颜浮现在他的面前,那是少年在登科时曾经夜夜梦中想象过的画面。


    他凭着自己的才学成功在科举中一举夺魁,得到真龙命帝的赏识厚在众人的簇拥中衣锦还乡,他回到军镇,所有养大他的镇民们都会笑着向他打招呼,徐老师会向来自未央城,曾经劝他不要去那种偏远之地支教的那些同事们骄傲地说:“那是我的学生,我教出来的,怎么,你没有金榜题名的学生吧?”


    红娘子也许回从她的救助中心里冲出来,激动地抱住他的脖子转圈,然后真诚地感慨道:“你真厉害啊,戚雲,不愧是你。你果然做到了!”


    他会将自己一路上比任何冒险故事都要精彩的所见所闻分享给军镇里的孩子,告诉他们未央城有多么繁华,那里的糖果有多么甜,觉发寺建造的房子有多么安全温暖,他们不必再恐惧任何夜里入侵的魍魉怪物,然后在那些孩子们羡慕敬仰的目光下拍拍他们的肩膀,说出年少时的他觉得最帅的一句话:“走,哥哥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他……


    戚雲猛地扑入红色的屏障,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自己阔别已久的故土。


    他抛弃了在未央城的一切形象,连滚带爬地向着前方跑去,他不敢停下来,一直在跑。


    他跑过红娘子已经变成废墟的救助中心,女人倒下的面容上带着不悔的无畏,那怕因为疫潮后遗症无法再上战场,她也依旧是那只飞翔的鹰。


    戚雲记得红娘子的救助中心刚刚得到未央城高官显贵的投资,红娘子在随身光屏上笑着和他说,等救助中心里的孩子与老人们生活都没了问题,魍魉疫潮彻底从人们视线中消失,活性天尊休眠期来到之后,她就带着自己慢慢攒下的私房钱,在军镇里开一座全玉门关外最大的酒楼。


    他跑过徐老师已经变为断壁残垣的学堂,中年男人的头发已经因为疲惫变得花白,他死死护着身下已经失去呼吸的年幼学生,整个人几乎被魍魉怪物腐蚀为两半。


    戚雲记得徐老师刚刚来到军镇时还曾经各种不满意,对着防御为主的粗糙建筑指指点点,但是虽然因为少爷脾气一直在吐槽条件多么差劲,但是这位教书先生的行为与他的吐槽形成鲜明对比——徐老师在这座世界边陲的军镇一呆,就是一辈子。


    戚雲看到了与他一起长大的友人,在街上卖艺拉二胡的陈瞎子,站在最前方身着燕功卫军装的军士,会偷偷给他留下最后一个包子的大娘……


    此刻他们的面容都是苍白的,苦涩的,缀满沙粒的,像是海底坚固不倒的岩石。


    戚雲他在黄沙中奔跑,他想呼吸,想大喊,想杀掉全部的魍魉怪物,想撕毁一切。


    他大喊着:“你们快看啊!我中了!我真的中了!我成为了新科状元,我被真龙陛下选入议事金殿——!”


    可惜他的声音也被沙漠中的风不分青红皂白吹散,戚雲失去了力气,跌坐在沙子里,感觉自己几乎要被黄沙掩埋窒息。


    “你们看啊……我做到了……我中了啊……”


    戚雲咬着牙,十指紧紧握住沙子,但那些沙子夹杂着魍魉怪物的尸体星沙全都从他的手中散去。


    他什么也没能握住。


    好像十几年的成长只是一场大梦,而梦虚幻飘渺,根本无法被握住。


    可那本该不是梦,而是现实的。


    戚雲一点点在沙地里向前爬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触碰到了军镇的尽头,淡红色的屏障在他执念闪烁,执念形成的禁域明明不会让任何迷途者离开,但红色的屏障上,却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缺口浮现。


    “老师,行行好,我真的学不会了,这次期末考试给我开个后门吧!”


    年少吊儿郎当的戚雲曾经八爪鱼般吊在徐老师的身上,中年人努力半天发现不能把少年甩下来,真好透着太阳穴无声叹息。


    “好好好,我会给你留下线索的,不过这后门,你只有好好学习之后才能找到。”


    徐老师挑了挑眉,年幼的戚雲登时拉下脸来,而在沙海中痛苦挣扎的戚雲只是看了那个年少时求之不得的“后门”,便借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回头向着军镇深处跑去。


    他不想再离开他的故乡了,即使故乡的人们化为亡灵,执念也依旧给予他做出选择的权利。


    但戚雲踉跄的脚步被人拦住。


    年幼的女孩身上尸斑鲜艳无比,她的半个头颅已经腐化,一只手也因为疫潮感染变为魍魉怪物的样子。


    但她依旧勾起了唇角,不完整的眼睛看向戚雲,像是某种诅咒的开始。


    “你好呀,新科状元戚雲,久仰久仰,在下细菌藤壶……”


    女孩的眼睛是蛇一般的竖瞳,带着爬行动物无机质的冰冷。


    “有没有兴趣,救救这座军镇的亡灵呀?”


    她歪歪头,声音飘渺,像是周围的风一起在感叹。


    第72章 战歌不可停


    戚雲说到这里苦笑一声。


    “我本来想要拒绝,因为藤壶那时候一看就是魍魉怪物,谁会与自己的仇人合作,但是她没等我回答就让我失去了意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不久前了。”


    戚雲看了自己一眼,有些尴尬:“还变成了亡灵。”


    凛岳:……虽然不知道藤壶做了什么,但你这一觉睡的有点牛逼啊,变成亡灵都不知情。


    戚雲看着凛岳有些难以言喻的表情,咳嗽了几声,继续说了下去。


    化为亡灵的戚雲再次遇到了换了一具身体,或者说寄生对象的藤壶,对方似乎依旧信步闲庭,好像把戚雲控制在手只是随手的小事,甚至还有心情与他一起漫步在沙海里,指着沙丘感慨玉门的沧海桑田。


    戚雲不想回应藤壶,但换了一具小孩子身体的藤壶只是笑着勾了勾手,墨红色的太山府力量从整个军镇的原址膨胀,自从他苏醒后再也没有看到的,残留在这座军镇的那些亡灵全都被太山府的力量凝聚为一个个光点。


    “这是……”


    戚雲感到自己心脏被看不见的死死握紧,撕碎,崩裂。


    “这是,用所谓百家饭,养大你的那些军镇镇民们哦。”


    藤壶用小孩子的面容笑的灿烂。


    “如何,我准备了好长时间,终于空出手来,遇到了一个意志动摇的玉门高层,从而偷到了玉门一直把手着的,太山府君留下的力量。”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做一个交易,我将开出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女童稚嫩的声线带着非人的戏谑,戚雲即使已经变为滞留人间的鬼魂,也感受到阴寒从身后攀援而上,扎入灵魂深处。


    “什么交易?”


    他听到自己开口,太山府的力量让藤壶可以对亡灵做任何事情,那些因为守护玉门,剿灭魍魉怪物的执念而残留世间的灵魂此刻被藤壶完全控制,他根本不敢说任何拒绝的话。


    那声问句一出,来自细菌的力量便倾刻间控制住了戚雲的思想,千千万万人的合唱在他的耳畔响起,无数恶意的猜测被植入他的心底。


    他们都死了。


    那些养大他的,温柔的,质朴的,简单的镇民,都死了。


    死在魍魉怪物的手下。


    为保护玉门而死在魍魉怪物的手下。


    死在………玉门手下……


    “他们是因为玉门和疫潮而死的,你难道不想为他们复仇吗?”


    戚雲心底想要反驳,他想说可是他们最想要的是万家灯火宁安如故,而他唯一的复仇对象只是造成一切悲剧的活性天尊。


    但是他根本说不出任何话。


    藤壶笑了,用女童的身体,露出一个可怕的,扭曲的,像是看到猎物般的笑容。


    让戚雲沉睡这么长时间,藤壶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在对方心底彻底洒下心理暗示。


    “和我做交易,彻底夺得玉门所守护的全部太山府的力量,就能复活全部镇民了。”


    藤壶说着。


    太山府君是悬海世界转生轮回系统的维系者,她的力量几乎可以实现一切生死相关之事,就算无法复活死于战争中的镇民们,也足以消除他们的执念,让他们就此真正解脱。


    戚雲感到自己无法拒绝。


    “太山府的力量我可以全部为你取得,左右不过只是废掉几个寄生的高端傀儡,我只有一个条件。”


    小女孩凑上前来,用那双非人类的血红色竖痛看向戚雲。


    “只有一个条件哦,杀掉下一任就任的玉门将军,无论他是谁,把他骗到这里来,我相信你能做到。”


    藤壶话音刚落,戚雲的双眸便瞬间失去了焦距,泛起淡淡的血色。


    从那之后,被藤壶控制的戚雲便按照藤壶的安排,寄生到悲云与戚雾的身上,布下各种计划,创造出虚假的幻境,只为了将刚刚上任的凛岳引来这个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葬身之地。


    戚雲低下头,又说了一遍:“你看将军,好人不都是有好报的,军镇的大家就连亡魂都要被最恨的细菌控制……你也是,居然遇到了我。”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像一只再雪地里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小团雀,在孤儿院的时候慧哲伊铭做错了事情也会这样,低着头不敢直视凛岳和林白霞姐姐,看的凛岳有些好笑。


    “别这么说啊戚雲,至少你告诉了我,这座军镇究竟发生过怎样荡气回肠的故事,不是吗?”


    凛岳微微偏头,他没有穿东洲的燕功卫制服,显得更加亲切近人,蓬松的发尾在腰部散开,像是某种动物的尾巴。


    戚雲愧疚地偏过头去,不敢看自己曾经的上司。


    “我把内骗过来,让你看每个人的过去,是为了让你的精神产生动摇……细菌说过,‘因为你是好人啊’,所以完全可以作为太山府力量的启动核心,帮我复活这里的所有人。”


    “虽然你现在依旧这么……自然地与我讲话,但是,但是……”


    “但是我真的想过要杀掉你,来换这片军镇的复苏。”


    戚雲喃喃道。


    一个人的心太小了,装得下这座军镇,就装不下其他任何东西了。


    在与细菌藤壶拉扯的时候,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和军镇全部镇民的灵魂在藤壶手上作为筹码的原因,不论是伪装为悲云还是附身在西域的泣雾身上,戚雲都控制不住地想过。


    如果撑不下去,如果真的失败了,没能成功阻止藤壶,他如果真的杀掉凛岳,是不是………


    但他很快将自己从心底上翻出来的,因为藤壶设下暗示而诞生的阴暗想法重新埋下,身为能够得到真龙命帝赏识的少年英才,利害关系他还是能够想通的。


    细菌藤壶可是活性天尊亲自创造的细菌,说为活性天尊的分身也不为过,这样被恶意浇铸的存在怎么可能会真的履行自己的诺言。


    更何况……军镇镇民对于自己的死亡,并不惋惜。


    为了抵抗魍魉怪物而战死是至高的荣耀,对黄沙之下的枯骨来说,自从来到玉门的那一天,他们就做好了早晚要埋骨这里的准备。


    借细菌赠予的太山府力量将英灵复活是对他们的侮辱,戚雲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凛岳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这位玉门将军就算再温柔,肯定也无法忍受有人故意将他骗来这里,目的还是为了杀掉他这件事。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虽然你说了这么多,可是你并没有打算真的害我呀,不是吗?”


    凛岳叹了口气,他上前一步,扶着戚雲的脸颊,把戚雲低着的头抬起,像是兄长面对自责的弟弟。


    “你要是真的想要杀了我,根本不需要说这些话,诺。”


    凛岳指了指戚雲身后,藏在沙海之下,不认真看根本发现不了的血色光芒。


    “太山府的力量,你早就布置好了吧?换句话说,你随时都可以出手。但你没做不是吗?”


    玉门将军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温和,但是戚雲的眼睛瞬间红了起来,他自己纠结了半天,被凛岳几句话说明的清清楚楚。


    凛岳从来都看的清清楚楚,他想要隐藏真相让凛岳亲手解决他的行为拙劣的就像是戏台上的表演,被台下之人看了个真切。


    “我现在明白了,将军,为什么在与你接触之后,玉门的那三位四部主司全都改变了自己一开始的态度。”


    戚雲叹了口气,血红色的太山府力量在他的周身泛起,太山府的力量组成的真言字符在沙海中绽放,只不过最中心的并非凛岳,而是戚雲自己。


    细菌藤壶现在不知道在筹备什么,现在也渺无音信,但是戚雲知道这位细菌的想法。


    太山府的力量已经被藤壶暂时交给戚雲,据说可以复生全镇的真言阵法也在戚雲手上,只需要一个人作为阵芯,引动太山府的力量,那些死去的英灵就会复活。


    在藤壶看来,全镇的性命与凛岳一个刚刚就任一个月,甚至风评还极为差劲的玉门将军这样的取舍,对戚雲来说根本就是单选题。


    就算是傻子也会用凛岳来换养大自己的全镇镇民。


    但是藤壶并不知道,从未央城远道而来的教书先生徐老师,其实也是一位优秀的真言阵法师。


    而徐老师最骄傲的学生戚雲,一眼便看出来细菌藤壶给的阵法根本不可能有死而复生这种效力,如果真的运行起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细菌的阵法,怎么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戚雲早就在暗中修改了太山府力量组成的阵法回路,将其改造为了只需要引动太山府力量,联带的所有亡灵便会重新顺着太山府的力量归入太山府,转世轮回的阵法。


    “已经无法逆转了吗?”


    看着戚雲身上泛起的血红光芒,凛岳微微皱眉,多问了一句。


    “嗯,因为我早就做好准备了,这座不该存在的军镇已经在这里存在了太久,小生和军镇的镇民们早该离开了。”


    戚雲的身体融化在越来越浓郁的血色红光中,那些血红色的光芒如图来自太山府的火焰自他足下攀援而上,将他吞噬。


    他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就算是细菌手下也有一线生机。


    “好啊,那就再见了。”


    凛岳唇角勾起,眉毛微弯成八字,他叹了口气,手中麒麟骨制作而成的长枪被烈焰燃烧着成型。


    “嗯,再见了,将军,希望我给你的线索足够帮助到你。而且这本来就该被交付于你的生死规则,也终于还到你手上了。真好啊。”


    戚雲挥了挥手,没给他们和长的告别时间,血波般的红光已经将他吞噬,年轻人的面容被淹没在血池中,连带着周围沙海一起。


    无数英魂从沙海中化为流光闪烁,组成蔓延的血池的一部分,凛岳听到戚雲最后,有些迟疑的请求。


    “……还要劳烦将军,送我们一程了。”


    亡灵盘旋于太山府的大门之前,因为执念未消不肯离去,幽灵的痛哭声远比风声更恐怖,带着来自二百年前魍魉战争时的血骨。


    但凛岳没有露出丝毫恐惧的神色,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如山,面上似有悲悯地抬起头,舞动了手中的长枪。


    燃烧的火焰刹那连为火幕,引发整个阵法的运行。


    但那些亡魂依旧不舍,因为他们执念未除。


    什么样的执念?


    凛岳低下头,再次抬起的时候,眼中满是坚毅。


    “放心吧,你们的职责完成的很好,都是玉门的英雄。”


    “现在……是休息的时候了,接下来,都交给我吧。”


    军镇的亡灵因为执念未消而无法离开,进入太山府轮回转生。


    想要消除执念,必须有人告诉他们,现在他们该休息了。


    谁是能告诉那些亡魂这句话的人?


    只有凛岳,五大镇关将军之一的玉门将军。


    沙海另一端一身狼狈,背着昏迷过去的西域秘书泣雾好不容易赶过来的萧然看着燃烧的火幕,怔怔地想。


    “我们错了。”


    执夷的面容被火光映成金黄与红交汇的颜色,在黑夜下影影绰绰。


    “从此以后,将军不喜欢的人,执夷都讨厌。”


    云客少年咬了咬牙,见证了军镇英灵们的离开,他狠狠道。


    黄沙被火光燃尽,两百年的时光倾刻间散去,周围好像又回到了第四次魍魉战争的那一天。


    被黄沙埋葬的军镇奋战到最后一刻,没有任何人让任何一只魍魉怪物迈过自己的身躯,冲去身后的家园。


    在破碎的战场上,黑雾弥漫的狼藉中,似乎有人用嘶哑的喉咙不住地喊着不成曲调的玉门歌词: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回看旧塞低如马,渐见清河直北流。


    天威直卷玉门塞,万里魍魉尽帝歌!”


    萧然知道,那是燕功卫的玉门战歌。五大边区与魍魉怪物作战的主力燕功卫常年戎马,战歌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在魍魉疫潮到来时的放纵。


    战歌对燕功卫的意义不仅仅是一首称颂的歌曲,同时也是凝聚同袍的核心之一。


    只要战争尚未结束,燕功卫还在一人,他们守卫的关塞,就依旧会有战歌响起,告诉悬海上的一切,燕功卫尚在坚持,此地并未沦陷。


    此所谓,人死如灯灭,战歌不可停。


    “成!成!成!今我辈枕戈寝甲,血洒九河之下,诛灭邪尊千万恶爪,只叫乾坤日月一朝现,悬海东洲天下平!”


    “真龙护佑!东洲必胜!悬海必胜!”


    英灵化作的血红色流光长笑着,恣意地投身入戚雲开启的太山府大门中,黄泉一路,投身入热血依旧滚烫的往生。


    他们的灵魂都是硝烟,汗水,血液混合的颜色。


    于是太山府的力量带着黑红的可怖,唤醒跌落青史化为基石的无数苍苍战骨,重新踏上轮回之路。


    凛岳看着面前波澜壮阔的一切,太山府的力量打开的大门宛如血池,无数流光投入其中,风波吹起他的长发,年轻的将军站在那里,像是这里树立起的崭新的军镇。


    最终,在最后一缕流光划过天际后,血池以漩涡的形态迅速旋转着闭合,被魍魉细菌藤壶剽窃来的太山府力量残余化为一道红色的流光,扑向凛岳,被后者握入掌中。


    在这个世界,因为活性天尊的存在,生命只是溅起的血红,如同花瓣般飘洒向遥远的远方。


    但他们也的确是如此耀眼,如此夺目。


    黑红色的烈焰在四周放肆地吞噬着一切,太山府的力量如同本应存在一般融入自己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凛岳恍然间似乎看到了许多许多东西。


    那是关于这个世界真相的碎片,太山府君为他留下的碎片。


    只不过那些碎片转瞬即逝,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第73章 最坚固的锚点


    “您……”


    萧然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山府的力量追随凛岳而去,后者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但是其实心里比萧然还奇怪。


    太山府的力量这是干什么?碰瓷吗?


    凛岳抬起眸,看向主角团所在的位置,因为位置的特殊,令萧然恍然间好像看到,这位玉门将军的双眼似乎一瞬间变为了血红。


    但是当萧然神再去看时,那双眼睛依旧是温柔如水的淡蓝,被沙海之上的火光映照的更加通透。


    “我向您道歉……”


    萧然仔细看了看,凛岳的眼睛依旧是冰蓝色,也许刚刚的红色只是太山府力量的映照而已。


    他连忙向前几步,鞠躬为自己之前警惕这位玉门将军的行为道歉。


    执夷和赛雷内拉也相当愧疚的样子,凛岳在这边与戚雲对峙时,他们三人也没有闲着,被黑雾带到了另一个诡异的空间——那里是细菌藤壶创造的,独立于戚雲创造幻境之外的,存放军镇镇民们灵魂的地方。


    在因为戚雲的努力已经几乎恢复意识,可以正常对话的亡灵们口中,萧然几人得到了一切真相,比如这座军镇的过去,戚雲的过去,藤壶的计划,与放弃人类尊严,与藤壶合作的卓宾。


    无论萧然再怎么警惕,无论玉门的流言因为藤壶的设计流传的多么广泛,但如今全部的事实与证据摆在面前,玉门将军凛岳,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将军。


    被杀死的卓宾根本未曾死亡,他在与凛岳的交谈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于是暴起想要将整个会议现场的所有人作为人质威胁凛岳放他离开,凛岳无奈,为了防止污染扩散,只能先下手为强,杀掉了这位副将。


    细菌藤壶的寄生能力极为棘手,副将卓宾既然与其交易,那么卓宾手下的其他人也基本都有被细菌藤壶寄生的风险。


    萧然几乎是倾刻间就想明白了凛岳身上的一切被玉门流言质疑的问题。


    为什么杀掉卓宾?因为卓宾当时已经变为魍魉怪物,不立刻处理,就会将周围的玉门管理层全部污染。


    为什么要对卓宾的所有亲眷赶尽杀绝?因为对细菌藤壶来说,她绝不可能控制自己寄生的能力,寄生是她的欲望,是她的本能,卓宾与虎谋皮,身边的亲眷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变成了藤壶,所以凛岳才如此严苛地对其亲眷赶尽杀绝……


    想明白了这些问题之后,萧然顿时感觉自己做错了天大的事情。


    他不敢去看凛岳,但是凛岳只是摆了摆手,依旧温和地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几位少侠远道而来已是不易,此事是凛岳故意隐瞒,几位不知真情,我又怎么可能因此怪罪几位?”


    他花说的相当官腔,但是萧然却从其中听到了几分熟悉的感受。


    少年暗卫想到自己当时因为重生的记忆发狂,佚名前辈也是这样故意用官腔安慰他,好像显得他们不是很熟,自己就不会悲伤难过自责了一样。


    萧然的头低的更低了,凛岳又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又要开始哄小孩了,他刚伸出手,揉了揉萧然的脑袋,却见后者猛地抬头,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凛岳的动作实在是过于自然和熟悉了,萧然感觉自己脑海中有某种灵光一闪而过,一个猜测从心底油然而生。


    少年暗卫握住凛岳的手腕,不顾后者一脸疑惑,向他身后还未来得及散开的火焰看去,周围的沙海依旧燃烧着,火焰未曾停息,萧然从那些斑驳的火光中,注意到火焰的颜色似乎不太对劲。


    沙海的火焰明显是这位玉门将军的手笔,但是玉门将军的火焰……明明之前杀掉藤壶分身的时候,并不是这种颜色……


    这种颜色,倒像是佚名前辈。


    真龙陛下不可能让麒麟的祝福者游离在外,萧然与自己的两位好友早就猜到了佚名前辈的身份一定相当特殊,但如果……


    玉门将军就是佚名前辈的话,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佚名前辈会那样不懈余力地去帮助他们,解决锁钥的危机,因为他是玉门的将军,是五大镇关将军之一,也是湘夫人离世前亲自拜托的计划实行者之一。


    虽然不知道湘夫人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但是就自己的特殊,萧然大致也能猜到,绝对与绊倒未央城的内患,以及活性天尊脱不开干系。


    “火焰……”


    萧然看着凛岳身后燃烧的火焰,喃喃道。


    被同伴提醒的执夷与赛雷内拉瞬间同时意识到了什么,他们怔怔地看着那些燃烧的火光,熟悉的身影依稀被火光映照着,出现在几人眼前。


    凛岳闻言连忙转头,发现一旁燃烧的火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褪去了自己通过喜君系统伪装的颜色,变成了原本与佚名前辈身份时一模一样的黑红色。


    大概是太山府力量的影响,太山府君毕竟也是大司命,她留下的力量直接撕去了喜君系统的伪装。


    凛岳了然,怪不得萧然几人突然变得这么奇怪,原来是身份暴露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佚名前辈的这个身份本来就是要暴露的,如今这几个年轻人自己找出了真相,就不需要他再头脑风暴如何恰到好处还不明显做作地讲佚名前辈的马甲掉给他们了。


    而且……


    看来喜君的等级应该无法越过大司命,毕竟太山府君留下的力量,就足以将喜君系统的伪装剥离。


    凛岳想到了那四位大司命中最神秘的喜道真君,本来他以为喜君这个名字太明显了,喜道真君就算状态不好也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现在看来倒是他自己想多了,人家喜君就差把:“我是喜道真君”这句话印在头上了。


    与凛岳甚至有闲心思考喜君真实身份的信步闲庭不同,猜到被自己无比警惕误解的玉门将军居然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最尊敬的佚名前辈,萧然的脸涨得通红,羞耻自责的心态已经快把他整个人淹没,他努力地控制者自己,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问话。


    “您……就是佚名前辈是吗?”


    凛岳没有再掩盖的理由,于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是的,萧然小友,你们观察力还真是厉害啊,这么快就发现了,我本来以为多少还能再瞒一阵子的。”


    黑色的蓬松马尾随着年轻将军的动作上下浮动,再身后一点一点,似乎狠狠点在了萧然的身上。


    “对不起,佚名前辈,真的对不起……”


    萧然面如土灰,执夷和赛雷内拉也一副愧疚的要死的态度,搞得凛岳心里极为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你们也是不知情嘛,不知者无罪,再说了,可是我一开始先故意隐瞒自己身份的。”


    凛岳拍了拍几个孩子的肩膀权当暂时安慰,脑子里开始疯狂检索哄孩子的方法。


    “佚名前辈,呜呜呜将军……”


    执夷看上去真的要哭出来了,他猛地上前几步扑到凛岳怀里将后者抱了个结实,凛岳差点没稳住自己的身形后退一步,有些踉跄,但还是环住了执夷的肩膀安慰道:“你哭什么呀,我还没哭呢,居然被你们几个看出来隐藏身份了……”


    凛岳的语气有些感慨。


    “将军,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在乎我才感到难过啊!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外面听到了一堆什么样的流言啊!”


    赛雷内拉的声音越来越哽咽,萧然也在一旁低下了头,执夷也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凛岳的为人之后,玉门的每一句流言都像是扎在这位全心全意守护玉门的镇关将军身上的刀子,让看到的人心痛到感觉自己身上也开始变得鲜血淋漓。


    凛岳无奈地扫了眼主角团们为他打抱不平的样子,虽然心里确实有些没白养这些孩子的欣慰与高兴,但是这也让他不好明说这些流言背后不光有他的放任,还有他的故意引导。


    毕竟细菌藤壶可不是好糊弄的人,越示弱的真实对方才会放松警惕,才会相信玉门将军被玉门厌恶走投无路,只想尽快解决玉门的危机,于是藤壶甚至没有留下来监视戚雲的工作,放心且急匆匆地去准备她自己的计划去了。


    换句话说,戚雲能这么轻松地将藤壶布下的阵法暗中改造,也有因为凛岳借助玉门流言降低了藤壶警惕的原因。


    毕竟敌人都这么惨了,腹背受敌,就连他守护的玉门豆对他颇有微词,还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呢?


    自己越惨,对手的警惕度就越低,尤其是藤壶这种乐子人,最喜欢好人得不到好报的戏码了。


    凛岳对对手的心态把握的一向很精准,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没想到,戚雲甚至超额完成任务,将阵法改造完成后还太山府君力量凝缩,交给了凛岳。


    在玩家面板上看,戚薇转生前交给他的道具【太山府君余威】可是能提供巨量经验值的神级道具,还有新的太山府系真言技能加成,简直是一次酣畅淋漓的强化。


    “那些话大部分都是藤壶故意散播的流言而已……”


    凛岳拍着执夷的后背,想了想还是把锅扣在了藤壶身上。


    反正细菌作恶多端,多这一口锅也不算多,少这一口锅也不算少。


    “但是将军,你真的不感到难过吗,那些流言那么刺耳……”


    萧然闻言忍不住也扔掉矜持凑了过来,心情复杂地看向面前让人只能仰望的将军。


    佚名前辈究竟有着怎样坚毅的人性锚点,才让他敢于与玩弄人性的细菌周旋,甚至不惜自己的名声?


    凛岳摇了摇头,开始立人设:“怎么可能难过,只是区区流言而已……”


    “更何况,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如果可以换取玉门的太平,凛岳又何惜这小小名声口碑。”


    他看向玉门的方向,目光满是温柔与眷恋。


    “只要我的锚点还在,一切都无所谓,待到山花烂漫时……”


    “春光不渡的玉门烟火,会比春花还要美丽。”


    “将军……”


    萧然的声音有些苦涩,面前站在火中的将军身影依稀与过去的谁重合。


    湘夫人似乎也曾经这样说过。


    头戴玉兰,追随真龙命帝百年的祭祀看着雕栏玉砌窗外的雪景,在某一年的冬日感慨。


    “只要陛下的东洲好好的……东洲的人民好好的……那我就什么都无所谓。”


    “萧然,你迟早会明白这种坚定的。”


    当时的萧然对一切似懂非懂,但是现在的萧然已经明白了一切。


    萧然意识到了,凛岳的人性锚点究竟是什么。


    是玉门啊。


    东洲最繁盛的五大边区之一,生活着千千万万人家的玉门啊。


    只要玉门存在,他就永远不可能被打倒。


    第74章 蛇神与蛇影


    “好啦好啦,虽然我知道大家现在心情都很复杂,但是还有正事要做,等正事处理完毕后,我再和大家好好解释。”


    “好不好?”


    凛岳拍了拍萧然几人的头,他转身看向西域的方向,只见已经散去的黑雾之外,不远处的沙海湖泊上,已经泛起就连身在远处都能清晰看到的浅淡绿色。


    藤壶的目的无外乎是彻底颠覆玉门,就算在主线剧情的其他镜头里,对方并没有完全衷心于活性天尊一方,但作为细菌,玉门这样五大边区之一的存在,完全无法让藤壶拒绝。


    毕竟藤壶再怎么说也是细菌,只要是细菌,是活性天尊创造的魍魉怪物,她就不可避免地会陷入本能的操控之中。


    想要进食,想要尽可能多的进食,吃掉悬海之上的一切无机物与有机物,转化为滋养自己的养分。


    虽然不知道藤壶除了现在仍然失踪的卓宾还做了哪些准备,但是以藤壶一个细菌的力量,绝对无法颠覆玉门边区。


    在正式对玉门边区出手前,她现在只会在寻找一个能让她肆意进食,补充力量,以便吃掉玉门万无一失的地方。


    而那个地方绝对不会很远,否则当时在水晶花田,藤壶不可能那么肆无忌惮,根本原因就是她知道自己随时都可以去补充力量,或者完全来得及去补充力量。


    如今她用来引人视线的戚雲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的转生轮回去了,闹出来这么大动静藤壶都没有注意,这说明这位细菌现在正在进行一项远比强行绑来的合作伙伴戚雲更加重要的事情,让她甚至来不及来到幻境这里回收太山府的力量。


    比太山府力量还要重要的,凛岳只能想到是细菌作为魍魉怪物本能的进食。


    藤壶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定能让她食用到许多养分,以至于她甚至顾不得自己千辛万苦调出来的一部分太山府力量。


    而能影响到足够多的“食物”,还离玉门足够近的地方……


    凛岳看向不远处的西域首府鸣沙市……


    偏偏西域最近还真的有这样一件足够影响整个西域的大事——圣女阿泉已经准备一月有余的圣火琉璃大祭。


    圣火琉璃大祭是对庇护西域的少司命圣火琉璃蛇神的祭祀,三年一度,西域向来是信仰虔诚的典范,他们认为活在沙漠中的部族们能有富裕的今天全仗着圣火琉璃蛇神的大恩大德,全西域上下每每提到圣火琉璃蛇神都恨不得三跪九叩行祭神大礼,所以每当圣女主持大祭仪式的时候,西域的每家每户,哪怕是深处于沙漠的那些依旧在游牧的原始部族,都会净身恭敬祈祷举行简易仪式,向蛇神寻求新一年的庇佑。


    虽然仪式已经不可考据,但与少司命相关的东西大致都与真言力量也有关系,真言力量是悬海世界观里一切超自然异能存在的名称,藤壶作为细菌虽然使用的是活性天尊的力量,但也要仍然在真言范畴内。


    藤壶如果足够阴险,完全可以借助每家每户的仪式,在圣女大祭时做手脚,通过真言力量的联系,吃掉信仰圣火琉璃蛇神的每一个人。


    凛岳看着远处已经泛绿的沙海湖泊,眉间终于因为严峻的形势皱起,他可没有忘记,藤壶的所有分身,周围都环绕着这种绿色的真言力量。


    虽然与圣女阿泉协定过结成同盟,如今对方并未向他发出求助信号,大概是有着自己的安排,但是……按照悬海世界观力量要用生命去换的基调,那方法绝对不是什么令人展颜的方法。


    既然如此,他必须要去一趟了。


    毕竟喜君那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这要求还写在合同上呢。


    凛岳看了眼身后的主角团三人组,少年人毕竟年轻,在知道了敌人是细菌之后没有流露出半分恐惧与退缩,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是细菌藤壶吗?这家伙终于憋不住了,我就知道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不好的事情背后一定有这帮细菌搞鬼!还让军镇的大家都那么难过……真可恶!”


    执夷虽然只刚刚在存放军镇镇民灵魂的地方于那些亡灵相处过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仅仅是那段很短的时间,也足够他清楚的知道那些灵魂究竟是多么的耀眼。熊猫耳少年愤愤不平地拍了拍自己胸膛,努力做出自己很可靠的样子。


    “将军如果要去面对藤壶,请一定带上我……们。”


    “是啊是啊,我们之前误会了将军良多……现在也想出出力,至少……”


    萧然适时开口,赛雷内拉也连忙点点头,有些踌躇地看向凛岳。


    “至少让大家转生的放心点。”


    那些镇民们的执念就是为了守护,如果人家刚转生,细菌藤壶便开始在西域兴风作浪,他们还没有帮上忙的话,也太退缩了点。


    湘夫人拜托对方的任务是保证他们三人的安全,萧然不太确定凛岳是否会放心让他们跟到现在最危险的鸣沙市。


    毕竟他们经验再不充足也已经意识到,细菌藤壶,很可能现在就在鸣沙市。


    凛岳看着意志坚定的主角团三人,倒是没有开口拒绝。


    “那就,麻烦几位少侠了。”


    从主线剧情的细节镜头来看,凛岳不难看出主角团三人各自有着自己的底牌,更何况直面细菌藤壶有着得到太山府加持已经成为正常镇关将军水平的他和圣女阿泉,一直没有出现的杨少言应该也正在鸣沙市,主角团过去也能帮着西域维持一下秩序。


    白给的战力,既然没有危险,又何乐而不为?


    凛岳耸耸肩膀,在随身光屏上扫了几下,给副将浮白下了条军令,叫他即刻起赶快带着部分燕功卫支援盟友西域剿灭细菌藤壶。


    凛岳手掌握拳,淡蓝色的电子光屏随着他的动作化为点点蓝光数据涌入鲁班锁中,在随身光屏被彻底收起的后一秒,变故突生。


    来自沙海之下的震动将整片沙漠搅第似乎在颤抖,凛岳抬起头,沐浴在身后火光的黑红之中,与主角团一起看向异常的震动来临之处——圣女常年侍奉的大鸣沙圣火琉璃寺。


    昨天早上他与圣女闲谈完毕,刚刚离开的地方。


    黄沙弥漫,黄云从不远处的天际线滚滚而来,沙尘被暴风卷着以摧枯拉朽之势向着玉门大兴城与西域这两座并列的势力袭来。


    毫不犹豫,毁灭一切。


    另一边,鸣沙市,大鸣沙圣火琉璃寺。


    奢侈精致的庙宇傲然屹立在沙海之中,电子防护光屏已经亮起,在沙尘风暴的侵扰下护住这座已经堪称古董的蛇神庙宇。


    繁华的长廊与数不胜数的蛇神雕像聚在一起,顺着蛇形的雕像楼梯向着下方与下方走去,少人知晓,在这座傲然庙宇的地下,埋藏着真正的奢华与奇迹。


    雕刻的蛇形瑰丽水晶顺着通向地下的阶梯一路延伸,在阶梯的最尽头,是一片广阔的地下空间。


    这是片西域高层也少人知道的地下角落,其本质为圣女真正进行大祭的场所。


    在西域的传统中,每年的蛇神大祭时,圣女阿泉都会孤身一人进入少司命圣火琉璃所创造的,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小型幻境琉璃之地,相传蛇神在每次活性天尊进食期都会苏醒庇护西域的魍魉战事顺利,而为了积攒足够的力量,活性天尊休眠期时,少司命圣火琉璃蛇神也会进入沉睡。


    而蛇神休眠期沉睡之地,便为大祭的场所,琉璃之地。


    那是传说中最为圣洁之地,流满幻境的半透明水晶琉璃天然形成蛇形,那里的琉璃甚至能够治愈世间一切的烦恼,带来数不胜数的财富。


    每三年,西域的领袖圣女都会进入琉璃之地,向着尊贵的蛇神祈祷往后三年的西域商贸繁荣,魍魉怪物退避不侵。


    但是……


    身披白纱的少女双目上掩盖的轻纱已经不知去向,阿泉手持蛇杖,一步一步从阶梯上走下来,阶梯的石料质感越靠近地下越化为璀璨透明的琉璃水晶,那些水晶漂亮的似乎还在流动,如蛇般的形态在水晶中涌现,到阶梯的尽头,那些水晶扭曲成的形态已经变为纠缠在一起的蛇团。


    阿泉踏着那些蛇团走下半石半琉璃的台阶,眼前的视野骤然开阔,水晶砖块堆叠砌成一方水池,在水池中,半透明的清泉已经完全固体化,变为水晶。


    那水晶的水池之中,一只巨大的,几乎覆盖整个地下空间的白骨枯蛇静静地盘卧在那里,它全身上下都已经水晶化,透过半透明的水晶,能清楚地看到里面已经腐朽的白骨。


    很明显,整个大鸣沙琉璃寺地下空间的琉璃水晶化,全都是以它为中心蔓延。


    看到那条白骨枯蛇,阿泉虔诚地俯下身,她将蛇杖立在面前,静静地感受着来自那条白骨枯蛇的温柔如沙中泉水般的威压。


    那是少司命的威压。


    来自少司命圣火琉璃的威压。


    传说中的琉璃之地也许曾经存在过,但是在一百多年前的魍魉战争中,为了庇护西域,伟大的司命圣火琉璃无奈赴死,只留残躯尸身凭借执念从战场爬回大鸣沙琉璃寺,死在了西域万民的祈祷声中。


    这片地下空间,就是自蛇神陨落后,定格在现实世界的琉璃之地。


    被称为琉璃之地的幻境因为蛇神的陨落已经永久地离去,只留蛇神鲜血铸成的这片琉璃之地,供人祭祀。


    阿泉虔诚地开始颂念祈祷的咒词,在她身后,不要邀而来的客人凝聚为蛇形的影子,俯身在阿泉耳畔。


    “你是在等我吗?”


    “嘻嘻,圣女大人?”


    第75章 吟游诗人的话


    西域鸣沙市市区。


    异常的震动过去之后,整座鸣沙市的秩序很快被西域的官方力量与玉门燕功卫共同稳定下来,街道上站满了担忧看向城外沙海的群众——在西域人的印象里,因为伟大的圣火琉璃蛇神的庇佑,西域已经数百年没有任何灾害发生,如今发生如此异常的,明显来自于沙海的震动,没有人能大心脏到这种地步,对类地震的灾难都无知无觉。


    西域人,玉门人,西洲商人……


    无数势力的人们此刻凑在一起,向着远方望去,只见城市之外的地平线上,不远处的沙海深处,泛着诡异的绿色光辉,与城外月牙湖的异常一摸一样。


    各种嘈杂与猜测在三两成群的人与人之间传播,身披道袍的太虚观工程师少年在人群中闪过,又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不见。


    杨少言循着线索寻找多日,终于在西域鸣沙市找到了他所要找之人留下的痕迹。


    尤加·特拉斯,来自西洲的外交使者,但是身份来由都被迷雾深埋,就连东洲的暗中行动情报势力淡星阁那群疯子都找不到关于尤加这人的任何探索。


    只知道这个人好酒,乐律极佳,最擅长弹奏西洲已经失传的古老乐器怀竖琴,但是从未有人看过这位外交使者真正弹琴。


    他似乎是凭空出现在悬海世界的,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


    尤加之前虽然神秘,但是立场十分中立,对其他人都持同样无所谓的态度,从来不掺入任何势力之间的纠纷,于是太傅也未曾在意,但是这样一位存在最近却突然失踪,玉门新上任的镇关将军又默不作声不着痕迹地将未央城派来的暗探全都挡了回去,很明显其中隐藏着某些未央城必须知道的重要信息,说不准玉门的异样与这位外交使者的失踪脱不开干系。


    再加上西洲使者太虚观观主又得到了天规玄机的启示,虽然死活不告诉杨少言天规玄机启示的真相,却偏偏督促他接下调查尤加一事,挥挥手将杨少言赶到了玉门。


    杨少言从玉门一路追到西域,他循着对方留下的线索转入鸣沙市区的角落,只见面前的繁华大楼之后,是一片略显突兀的,类似“城中村”的破旧筒子楼,与鸣沙市整体的繁荣对比极为突兀。


    尤加留下的线索很明显,杨少言最终停在了一座小小的茶摊前,这座茶摊静静地开在人流稀少的“城中村”角落里,无人看守,水炉嘟噜噜地响着,一旁放置着各种西域花茶,供人自取。


    在茶摊藏在一道横梁下的偏僻座位上,一位身着西洲传说中才有的吟游诗人繁复长袍的青年正在晃着手里的茶杯,淡绿发白的过膝卷发搭在木质长板凳上,夹杂着金银相间的柔软枝条。


    杨少言不禁面容上浮现无法遏制的恐惧,毕竟追踪多日的尤加此刻就坐在他的面前,据太虚观观主与太傅的态度来看,这位尤加先生绝不可能只是一位普通的西洲外交使者。


    更何况……


    杨少言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脖子上的银色玄机铜钱。


    那枚自他出生起就相伴身旁的老物件此刻正在发烫,宣告着面前之人的危险。


    要知道,在锁钥边区,面对呗真龙命帝封印的,实力十不存一但是依旧是少司命等级的玄水鳞君,这枚玄机铜钱都没有如此发烫。


    “哟,太虚观的首徒天才,您终于来了呀?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尤加笑嘻嘻地向杨少言举了举杯子,像是手中并非茶杯,而是酒杯一样,将清茶一饮而尽。


    “按照你们东洲的规矩,我先自罚一杯。”


    尤加故作姿态道,杨少言保持警惕地挪到他面前,坐在了尤加桌子的对面,一坐下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气。


    杨少言:………不是哥们,你这喝的还真是酒不是茶啊?


    “首徒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快快放松一些,唉,其实如果不是为了甩掉那帮淡星阁的家伙,在下在几天前首徒大人刚刚到达玉门时,就可以与首徒大人会面畅谈了。”


    也许是察觉到杨少言的拘谨,尤加摊了摊手,状似通情达理地解释道。


    “那使者还真是厉害,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吓得连淡星阁的人都甩得开。”


    也许是察觉到了尤加并不恶意的态度,杨少言放松了不少,也懒得压制自己说不出好话的那张嘴,张口就是一句呛人的话。


    虽然嘴上针锋相对,但是杨少言却因为尤加这句话也陷入了沉思。


    淡星阁的人是一把把刀,没人知道他们都经历了什么,才会追随少司命徐夫人,刨筋彻骨,将自己锻造成一把只遵循上级需要的刀,这样的人追逐起来目标是很难摆脱的,就像被猎犬死死咬住气味的猎物。


    但是尤加却能轻而易举地甩掉那些淡星阁的人,这让杨少言不得不感慨玄机铜钱的预测还真是准确,这位外交使者根本不是什么外交使者,而是隐匿在暗处的西洲强者。


    不过杨少言注意的信息点却并非主要是尤加的实力,比这更重要的是,尤加被淡星阁的人盯上了。


    淡星阁的人一向以义礼为先,在暗处铲除一切不平之事,按理说尤加一向低调,根本不可能引起淡星阁刺客的注意,甚至到了对其追杀的地步。


    但是现实摆在眼前,令杨少言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世人皆知掌管整个理事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未央城太傅曾对淡星阁一位刺客有恩,再加上太傅之前与太虚观观主交涉的时候也曾提过尤加,当时太傅的态度令杨少言极为费解,如今尤加被淡星阁的人盯上,看来只能是未央城的太傅亲自出手。


    可是为什么呢?


    杨少言感到十分费解。


    为什么堂堂太傅会对尤加一个西洲人如此紧紧相逼,甚至用出淡星阁的人情,要知道淡星阁的刺客刀出必见血,按理说尤加就算是与某些少司命相关的存在,也不应该被太傅如此追杀。


    以至于到了现在用故意失踪来躲避的地步。


    难道这其中还有些……甚至是他与师父都不知晓的隐情吗?所以太傅才一定要倾尽全力置尤加于死地。


    “首徒大人说话果然如传闻中那样犀利啊。”


    尤加的茶杯,啊不,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恢复了满溢,他又一饮而尽。


    “不过还恕在下直抒胸臆,毕竟能在这里与首徒大人相会的时间并不充裕。”


    尤加喝完酒,吊儿郎当的神色顷刻间转为正色,他看着杨少言,祖母绿的眼睛中凝重无比,让后者甚至感觉到有些想要退缩。


    虽然不知道面前之人重中之重地想要说什么,但是杨少言作为太虚观首徒,与天规玄机共鸣多次的卜者特性,让他本能感觉接下来尤加说出的话绝对不能听。


    “首徒大人……”


    尤加的口张张合合,声音仿佛在一瞬间变的极为悠远,杨少言感觉自己颈口的玄机铜钱正在变的越来越烫。未知的存在似乎在玄机铜钱中嘶鸣尖叫着,不准尤加开口。


    但后者置若罔闻,依旧继续向下说着。


    “在下以降临者的名义保证,东洲理事会的负责人太傅并不可信。”


    像是为了响应什么,剧烈的轰鸣声在尤加话音刚落后猛地炸开,随之而来的是人们的尖叫声与某种粘稠的爬行动物在地表爬行的声音,杨少言感觉自己脑中嗡地一声,四肢似乎在尤加说完那句话后失去了知觉,玄机铜钱剧烈地颤动着,他甚至已经无法理解尤加口中那句话的意思。


    抛开那句话本身的含义不说,仅仅只是一句话,是不可能让天规玄机的追随者反应如此剧烈的。


    杨少言清晰地知道他身体的异样并非源自心理,而是单纯的生理反应。


    一个生物本能求生的生理反应——那是听到某些至高司命级别秘密时,精神力较高的天规玄机追随者避免自己因为接受的信息过于崇高而爆炸,才会出现的剧烈反应。


    杨少言感觉自己的思绪极为混乱,他迟疑地摆正自己的头,向着茶摊之外的闹市看去,茶摊的位置较高,能够让他清晰地俯瞰到整座鸣沙市的一角。


    但只是这一角,已经足够自诩见过不少大场面的杨少言头皮发麻。


    鸣沙市之外地平线的那道绿线已经变的越来越粗,沙海深处荡漾着,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剧烈颤抖,无数黑色的雾蛇此刻从鸣沙市的地表之下冲出,带着魍魉怪物的可怖气息。


    “魍魉疫潮……”


    杨少言猛地站起身,顿时顾不得思考尤加那句信息量爆炸甚至自带san值清空效果的话,他右手在玄机铜钱前轻轻一拂,数枚半透明的电子数据玄机铜钱瞬间从那枚银色玄机铜钱中飞出,它们旋转着分散到整座鸣沙市的各个角落,令整座城市魍魉怪物的输入速度刹那间慢了下来。


    本来被巨量蛇团追逐的西域公司警备队瞬间减轻了压力,他们与玉门燕功卫相互配合,成功驱散了第一波蛇群,暂时稳定住了局势。


    但是还不够。


    杨少言心想,完全不够,黑雾组成的蛇群仍然在源源不断地诞生,但是凭借他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护住鸣沙市这么大一座城市很长时间。


    少年道士的手微微颤抖,那些玄机铜钱已经顷刻间榨干了他的全部真言力量,他现在还能顶在这里,完全是因为意志的坚持。


    西域能阻止这一切的强者只有圣女阿泉,如今圣女阿泉应该在郊外的大鸣沙圣火琉璃寺祭祀执行大典,就算第一时间赶来也要一定时间,在那一刻到来之前,鸣沙市必须有人能阻止这些蛇雾,否则不知道会造成多么糟糕的伤亡。


    “唉,时光无情,拋碎了人心,煮融了人寿啊,也不知道命运之轮在西域,又写了些什么戏码。”


    尤加感慨着起身,他仰头看着地平线处越来越粗的绿色,随手一挥,柔韧的枝条开始在地上生长,逐渐构筑起一把华美的手杖,他将手杖握在手里,轻轻点地。


    淡绿色的光辉覆盖到杨少言的身上,随即向外扩散开去,蕴含着无尽生机。


    苦苦坚持的少年道士只感觉自己身体一轻,真言力量似乎顷刻间有了不息源泉般源源不断地向那些玄机铜钱补充着。


    分散在鸣沙市各处的玄机铜钱此刻同时散发出柔和的白银光茫,那光芒温柔无比,却令无数蛇雾触之即亡。


    “要加油啊,我可不想看到任何be的故事。”


    尤加嘴里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惆怅地看向郊外大鸣沙圣火琉璃寺的方向。


    人群尖叫着,恐惧着哪些蛇群,却没有推攘踩踏,在西域三十六号公司警备队的指引下纷纷有序地撤退,与魍魉怪物常年的战斗已经让这片悬海的每一个民众拥有超乎寻常的觉悟。


    “毕竟……我能做的可不算多啊,凛岳将军。”


    尤加无奈地展眉,又用手杖点了点地。


    有哭泣声远远地传来,说不清是蛇灾中的人们,还是这个世界的悲悯。


    多少人哭泣着痛苦着挣扎着,而月亮高悬于九天之上,一千年翻天覆地的悬海,月光还是月光。


    尤加只是看着,就像那抹永远的弯月一样,作为一名吟游诗人,他已经走过了无数世界,早已经对任何惨案无动于衷。


    任何惨案……无动于衷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呢?


    尤加说不上来。


    第76章 圣女的计划


    西域郊区,沙海之中,大鸣沙圣火琉璃寺的地下空间。


    清秀美丽的少女身着大鸣沙圣火琉璃寺神职人员的白色简单纱裙,青春正好的面容上,却是完全不符的扭曲狰狞。


    阿泉睁开眼睛,银色的双眸泛着琉璃般的质感,给人的感觉与那具水池中的枯骨蛇尸一摸一样。


    她没有如不速之客所预料的那样惊慌失措,作为西域三十六部落联合组建的商业公司董事长,整个西域的领导者,圣女阿泉并不如她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只是一个单纯烂漫的少女。


    她只是睁开眼,宝石般的双眸定定地看向面前的少女,少女白色裙摆下伸出数条黑绿色雾气组成的长蛇,它们虎视眈眈地看向阿泉,毫不掩盖自己捕食的恶意。


    阿泉认得面前这位少女的脸,她叫玛索玛娜,是大鸣沙圣火琉璃寺的侍女,幼时好不容易从被魍魉疫潮吞噬的流动部落逃出来,本以为能在侍奉蛇神的庙宇中找到自己的新生,阿泉还曾经与她聊过关于沙海深处的故事。


    如今却不知什么时候,被细菌藤壶钻了空子,成为细菌藤壶手下无数被寄生傀儡之一。


    阿泉看着少女已经腐烂甚至露出白骨的脸颊,叹了口气。


    看来藤壶已经彻底搅碎了玛索玛娜的意识,占据了玛索玛娜的身体,以至于少女的身体上已经出现了活性天尊病症污染无可救药的腐化现象。


    “藤壶,派遣卧底试图混入玉门,创造幻境威胁西域,偷窃玉门的太山府力量,如今甚至还想要在这里,蛇神面前引起魍魉疫潮……”


    阿泉的声音越来越凝重,到最后,已经充斥着愤怒。


    作为西域的圣女,她不可能不知道在沙海之上,遥远的地平线那端,绿色的魍魉疫潮已经在孕育之中。


    她的愤怒极为明晰,自己承蛇神的信任守护这片土地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而藤壶居然敢如此嚣张地在西域放肆,甚至还想要将西域作为缺口,直捣凛岳庇护的玉门。


    她与凛岳都是身上背负着无数人性命的人,圣女的高傲让阿泉无法接受,如果藤壶成功将西域变成充满魍魉怪物的未化之地,那么玉门也会因为盟友的沦陷陷入被动。


    “不要生气嘛,我的圣女大人,毕竟你生气,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侍女,不,藤壶呵呵轻笑,她尚且完好的手抚过自己已经半边变为枯骨的面颊,蠕动的黑绿色蛇雾在空中势蓄待发,等待着最佳的捕猎时刻。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称呼我?”


    阿泉没有搭理藤壶,她手中权杖轻点,琉璃般的质感迅速在地表蔓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了藤壶的右腿。


    少女的右腿在顷刻间化为琉璃,然后咔嚓一声碎去,变为一地半透明的晶体碎末。


    没有留给藤壶任何犹豫的时间,在藤壶讽刺地看向状似被激怒的阿泉时,阿泉后背着的双手终于完成了真言字符的撰写,水池正中间的枯骨白蛇已经消失的蛇眸突然闪烁出银色的光辉,随着那道光的蔓延,如同冬日被冻结肥皂泡的半透明环状领域在这地下展开,将藤壶与阿泉笼罩在内。


    阿泉见自己的真言字符已经布下,便不再隐藏,双手将权杖死死按在地上,琉璃水晶的痕迹顺着她的身体向四方蔓延。


    藤壶微微变了脸色,她刚刚被戚雲背叛笼罩,自以为自己已经牢牢掌握人性,可以复活全军镇镇民的优异条件开出,戚雲绝对不可能拒绝的了自己。


    结果戚雲用现实给了藤壶一个巴掌,对于人类来说,想要活下去,想要与自己重视的人们一起活下去确实非常重要,但是总有些事情要比活下去更重要。


    而现在,一直隐藏在西域三十六国公司背后,很少出现在大众台前,侍奉蛇神的怕死圣女居然也会用出这样不分敌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真言阵法。


    藤壶自第四次进食期以来也算是游遍悬海,她自然知道面前圣女使用的真言阵法是少司命圣火琉璃亲创的真言秘术,可以完全将空间凝固,除了超越少司命的力量,这个空间从此以后没有任何人可以出入。


    也就是说,圣女阿泉将自己与细菌藤壶永远地锁在了这方蛇神沉眠的地下天地。


    “如何,哈哈……与伟大的圣火琉璃蛇神沉眠在一起,也不算辱没了你这位细菌大人吧?”


    阿泉讽刺地笑道,全然不见刚刚激怒藤壶吸引其注意力时的嚣张傲慢。


    “……好啊,好好好……”


    藤壶撑着自己已经断掉右腿了的身体,绿黑色的雾蛇勾着她已经因为腐化和水晶花而七零八落的身体,像是扶起尊贵主人的谦卑奴仆化身。


    侍女的发丝垂下,遮住了藤壶的大半张脸,让她的表情很难被阿泉观侧。


    她状似感慨地连声道好几个好,在难言的沉默中猛地扭头,露出一张已经被彻底腐化的,骷髅面庞。


    “你和戚雲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真是一摸一样……看来我还真是堆人类不够了解,将戚雲想的过好,却没有料到他甚至不敢去复活对自己帮助甚大的镇民们,还让玉门的将军白白捡了大便宜……而你……”


    少女的容颜被绿黑色的雾气吞噬,随即那雾气向着全身开始蔓延,阿泉有些不忍地伸手想要去留下侍女的遗体,却因为一离开她便剧烈抖动的蛇神权杖无法离开。


    脚下的水晶已经不分敌我地攀上了她的双腿,这是在蛇神死后海向蛇神祈求力量的代价之一。


    但阿泉并不后悔。


    随着侍女苍白的裙角彻底被绿黑色的雾气吞噬,一只同样苍白的修长的手从雾气中伸出,随之而来的是银色的,一直垂到水晶化地面上的长直发,发尾却弯曲为活性的深绿蛇头,向着阿泉跃跃欲试。


    “而你……明明传闻中那样胆小,胆小到极少出席西域三十六号公司的各种会议,除了因为与玉门的关系过于重要能让你亲自出山外,其他时间根本见不到人,在西域分散无数替身……”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种懦弱的圣女会做出这种那帮不怕死的燕公卫才会做出来的行为……为什么,就不愿意按照我的剧本老老实实地来呢?”


    身着西域风格褂裙,漂亮如玻璃娃娃的女孩定定地看向阿泉,血眸中疯癫翻涌。


    细菌藤壶成功因为自己的两次判断失误和重大失败不再使用寄生他人的躯壳,以自己傀儡的身份出现,反而露出了藤壶自诞生以来就无人知晓的原本面貌。


    阿泉因为五级魍魉怪物细菌的威压喘着粗气,她用那把蛇神留下来的权杖支撑着自己,凛岳已经在随身光屏上将在郊外幻境戚雲那里得到的一切信息发给了她,阿泉断定消失的藤壶一定会在自己这里,毕竟她的目的果然如她与凛岳一开始猜测的那样———通过蛇神大祭,将整个西域的生命收入囊中,壮大自己的力量,呼应活性天尊创造细菌时,便扎根在它们心底的进食本能。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原本还有些动摇的阿泉便下定了用真言秘术讲细菌与自己困在一起,不留余地的决心。


    毕竟她并不像凛岳,清荷那些镇关将军一样,自始至终都能如此坚强地,像不可能存在在这世界上的完人一般,对一切都无所畏惧。


    她很害怕的,无论做什么,都很害怕,所以一开始,她并不是圣女的最佳继承人。


    西域的历史并不悠久,再更多的洪荒岁月中,在真龙命帝已经将五大边区统合,在悬海的东方树立起人类的不倒长城之后,西域所在的地区还是部落分散的状态。


    人们在艰难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在魍魉怪物的追逐下生存,又在自相残杀中生存。


    那地狱般的光景直到那位蛇神降临,才被笼罩西域的水晶光泽寸寸磨削。


    而圣女,便是由蛇神亲自选择的,能够分享蛇神部分力量的领导者。


    阿泉从来不想当一个领导者,她讨厌西域三十六号公司的条条框框,也讨厌圣火琉璃教那些多话长老的唠叨,但是无奈自己同胞的双胞胎姐姐因为天赋出众被上一任西域圣女选中,一心只想想要自由的阿泉只好陪着姐姐一起搬到大鸣沙圣火琉璃寺,从此与光怪陆离的世界彻底隔离,周围只剩下枯燥无味的蛇神赞美诗,与庙宇中数不胜数的忌讳与礼仪。


    在进入这座全西域人视为至高圣地的庙宇前,阿泉跟在姐姐身后回过头,她看着沙海之上泛黄的天色,感觉自己大概再也看不到只有家里才能看到的蓝天了。


    她问逐渐被教养为完美圣女的姐姐:“你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快乐的吗?”


    姐姐只是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是正确的。”


    姐姐看着不甚理解的年幼阿泉,叹了口气。


    “正确,就是更多人的快乐。”


    故乡的土地需要她的天赋,那么她便责无旁贷,愿意抛弃自由与幸福,亲自剪下自己的羽翼,成为一只守护的鹰。


    阿泉对此不置可否,别人的快乐和他有什么关系,她只需要自己快乐就好了。


    她无法理解姐姐,甚至感觉自己是因为姐姐的连累,才要每天学习各种经文,甚至踏上与魍魉怪物作战的战场。


    直到那一次,她亲眼面对魍魉疫潮的袭击。


    摧枯拉朽的,由魍魉怪物组成的潮水自地平线袭类似,那是不可战胜的存在,活性天尊亲自创造的最强细菌——【女仆】。


    那位细菌甚至并非冲着西域而来,只是偶然路过,便引起了天地骤变,好像天都被腐化了,重重地压下来,即将摧毁一切。


    阿泉在战场上看着自己救过的,救过自己的人纷纷沦陷与疫潮的攻击或腐化之中,她只能徒劳地念诵着经文,缩在角落里哭泣。


    她真的是个胆小鬼,被吓得发抖,努力与魍魉怪物战斗一会儿便要跑到姐姐身边寻求庇护,西域培养的圣女是沙海之上最强大的存在,总是让她与周围的追随者都安然入眠。


    只要姐姐在,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泉心想。


    就算是【女仆】带来的大型魍魉疫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年幼的阿泉以堪称天真的心态这样想着,这样放松着,于是她也付出了与之相向的代价。


    为了救自己的妹妹,强大的,完美的,无所不能的圣女,被一只四级魍魉怪物贯穿了身体,看到四级魍魉怪物之后便害怕地缩在原地不敢动弹的阿泉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溅到自己的面颊上,她心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概是姐姐的出手,不小心让魍魉怪物的血液溅到了自己脸上吧。


    阿泉怀着对姐姐的信任猛地睁开眼睛,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她被面前的一切彻底击溃,她颤抖地去堵姐姐身上的伤口,却发现那只是徒劳无功。


    活性天尊的力量甚至没有留给阿泉任何悲痛的时间,刹那将姐姐的身躯彻底吞噬,琉璃寺的那位圣女此刻匆匆赶到现场,阿泉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和思考的能力,却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姐姐掉在地上唯一留下来的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


    面对匆匆赶来的上一任圣女,阿泉宣布了阿泉的死亡。


    她从此与自己的孪生姐姐换了身份,从此阿泉死去,伟大的,无所不能的下一任圣女在魍魉战争中回归,继续于琉璃寺中静候着蛇神永不降临的教诲。


    这是她撒下的第二个弥天大谎。


    就像她撒下第一个时那样……身为姐姐的孪生妹妹,她拥有与姐姐同样优秀卓越的天赋,却故意隐瞒,将姐姐推入了圣女的境地。


    命运仿佛周而复始的巨轮,没有任何人能逃脱它的制裁,兜兜转转避了那么多年,阿泉还是成为了圣女,一就任就是几十年,就因为姐姐的那句话。


    成为圣女并不快乐,但是正确。


    正确,是更多人的快乐,也是姐姐的快乐。


    于是阿泉甘愿将自己关入琉璃寺,将自己锁在本来就应帮姐姐承担的位置上。


    藤壶似乎想起来了阿泉的过去,意识到了自己剧本失败的部分原因,脸色变的有些难看:“……我明白我的剧本忽视了什么了,可明明害你姐姐的是女仆,我又没杀你姐姐!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阿泉叹息道:“但是你杀了太多个姐姐了。”


    其实藤壶说的没错,她就是个实实在在的胆小鬼,就算成为了一方的领导者,也畏畏缩缩,懦弱恐惧,只敢躲在琉璃寺里,生怕魍魉教会和不知秋基金会找上门来,甚至不敢为姐姐报仇,只能坚守在西域,努力让西域变得更好,更繁荣一些。


    这是她这个“罪人”责无旁贷的责任。


    她确实是个胆小鬼,一个极度失败,几乎害死了姐姐的胆小鬼。


    但是胆小鬼,也是可以耗尽一生的勇气,只为了在生命最后,勇敢一回,绽放一次花火的。


    第77章 圣火琉璃蛇神


    “但是你想错了,我亲爱的圣女大人。”


    藤壶话锋一转,少女精致如瓷娃娃般的面容忽然又一次染上喜色。


    阿泉谨慎地盯着喜怒无常的藤壶,她通过藤壶最喜欢亲自观赏“戏剧”的特性讲对方引到这里,并且使用了堪称一换一的蛇神秘术江两个人同时囚禁在这方地下空间,此刻任何变故都是她绝对不想看到的。


    “你猜猜……我在玉门呆的这么多年,还收回了一部分太山府的力量赠予我亲爱的活性天尊主上,难道什么都没有得到吗?”


    “哈哈哈哈哈哈———”


    银发上垂着西域特色蛇形吊坠的的”蛇发少女发出彻骨的,可怕的笑,那笑声深入骨髓,几乎让阿泉大脑刺痛到无法与藤壶对峙。


    藤壶一边笑着,一边得意地握住一只黑绿色雾气组成的长蛇,狠狠往下一按。


    只见绿黑色的雾气猛地渗入那些琉璃水晶般的物质中,绿色很快蔓延,发出滋滋的,有什么在被蒸发油煎般的可怕声响,阿泉后退一步,神色凝重地仔细看去,那些水晶层已然在藤壶的努力下开始变色,像冰那样融化。


    “怎么可能——?!”


    阿泉失声,她死死抓着手中的权杖,试图奉献自己的一切将藤壶固定在这里,但根本无济于事。


    “你看看,真是命运之轮的安排,你们的神明的枯骨居然与我的身体如此契合,就连它留下的秘术也能够被我轻易破解……”


    藤壶在与水晶琉璃的对抗中察觉到了某种讯息,那些琉璃远比她本来想象的要容易侵蚀,自己的力量带着活性天尊的气息,轻而易举渗入了那些水晶琉璃的最深处,连这方空间都开始微微晃动。


    那些来自蛇神的力量甚至开始亲昵地攀援着藤壶的雾蛇,身后已经死亡的蛇神枯骨好像也察觉到了藤壶的气息,发出毫无敌意的共鸣,令后者狂喜。


    看吧,就连你们所信仰的少司命蛇神都要倾倒于我之下。


    她看着阿泉几乎因为面前一切震惊到死寂的表情,心里无比快意。


    因为诞生的时间太短,对活性天尊来讲,价值比不上【女仆】又怎样?


    对活性天尊来讲,无论如何她也比不上活性天尊的副手,活性天尊的代言人【女仆】又怎样?


    既然活性天尊那一方无法给予她自己需要的欲望,那藤壶不介意在各方多多索取。


    她是重要的,她是最重要的,她是比女仆还要重要的。


    毕竟与女仆疯狂抗争到底的少司命蛇神,如今它的遗骨可是自顾自地在与自己共鸣。


    藤壶脚步轻盈地向着阿泉走去,看着对方如同失去一切般悲哀的样子,她心情无比舒畅。


    对于这位不按照自己剧本来进行表演的“演员”来讲,还有什么比信仰的司命如今与细菌共鸣,甚至隐隐出现融为一体趋势更可怕的惩罚呢?


    藤壶很了解人类,她的能力让她清楚地知道,对于人类来讲,某些事情比最可怕的□□折磨还能够轻易摧毁他们。


    如今看着虽然还站在那里,但是似乎已经死去的阿泉,藤壶深以为然。


    过度的快乐甚至让她忽略了一件事。


    最重要的一件事——为什么,蛇神的枯骨会和她这位悬海之敌细菌共鸣?


    仅仅是因为感受到了可怕的实力压迫吗?


    被冲昏头脑的藤壶没有注意到,阿泉露出了几乎称得上悲哀的表情。


    而这种情绪并不针对她自己,反而根源,向着藤壶本身。


    “不过我向来仁慈啊……”


    藤壶向着阿泉伸出双手。


    “仁慈的藤壶永远都会向迷途的角色伸出双手。”


    她的身影下一秒化为无数蛇雾,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将阿泉拥入怀中。


    “成为我吧……只要成为我……什么样的痛苦都不用再经受了。”


    “悬海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守住西域这一片小小的方寸之地呢?”


    漂亮的蛇发少女笑意盈盈。


    她将阿泉拥入怀中,满意地看着对方双眼一点一点失去清明。


    “我主活性天尊迟早要将悬海全部吞噬……为什么不拥抱我,拥抱我们呢?”


    藤壶的声音在意识的迷离中开始变的很轻很轻,却有着让人根本无法拒绝的可怕诱惑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去沉沦,去选择成为她的一部分。


    阿泉感到自己的人性锚点正在动摇。


    好累啊……


    不想撑下去了……


    反正最后都是要被活性天尊吞下去化为祂的力量的……


    就算是姐姐的愿望又怎么样呢?姐姐就是一切吗?


    哪怕只是分身也好。


    哪怕只是寄生也好。


    求你了,让我从这无边的苦难中脱出吧。


    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


    阿泉苦笑一声,脑海中的声音持续地回响,但细听下去,那些声音却又熟悉的可怕。


    每一句都在践踏着这位西域圣女的人性锚点,动摇着,引诱着,让她坠入活性天尊的陷阱,变为活性天尊力量的一部分。


    但是偏偏那些声音,全都是阿泉自己的声音。


    原来如此。


    活性天尊创造的司命明明有那么多,但是特殊且棘手的只有两位。


    一位是实力绝对强大到甚至可以与东西洲两位大司命并驾齐驱的细菌【女仆】,活性天尊灵与肉的分支,活性天尊最好的副手。


    另一位就是这位非常年轻,诞生时间极短的藤壶小姐。


    悬海世界本就危机四伏,无数悲剧无时无刻不在这片土地上上演,在这种情况下能稳住自己的意志使用真言力量的真言拥有者精神一等一的强劲,阿泉自诩自己已经守护了西域不短时间,没想到依旧被面前之人的几句话动摇了心神。


    能够动摇真言力量拥有者用来维持理智的人性锚点……


    这就是藤壶之所以被东西洲共同列为最危险细菌的原因。


    可以动摇拥有少司命分出力量的西域圣女的人性锚点……


    阿泉握住权杖的手越来越紧。


    如果有可能……藤壶是不是也可以动摇……少司命,甚至镇关将军……甚至那位陛下的人性锚点?


    阿泉感觉自己大脑嗡地一声炸开,饶是她早就借助真言古物,故意没有使用蛇神力量维持神志清明,现在也有些情绪波动大到极致了。


    毕竟藤壶……她越强大,阿泉就感到越悲哀。


    “呵呵,你多可怜啊。所有人都以为西域的守护者是你已经死去的姐姐,在你姐姐离开的那一日,你的名字也死去了,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做到了什么,无论你做的多么成功,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


    藤壶见怀中的少女依旧没有彻底成为她的分身,更加恶劣地继续说道。


    年仅十二三岁的女孩捧着比她年长的,十八九左右的少女,还处于压制一方,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有些怪异。


    但是奈何两人周围环绕的琉璃水晶于蛇雾是在是过于美丽,居然让这诡异的画面多了几分值得欣赏的美丽。


    “可惜啊……我并不可怜。”


    阿泉悲哀地看向怔住的藤壶,她的手握住藤壶的手,将对方环住自己,拥抱自己的双臂轻轻抚开。


    “那你……为什么是这幅表情?”


    也许是被阿泉的痛苦感染,藤壶怔怔地问道。


    “我可怜的是你啊……五级魍魉怪物,藤壶……”


    阿泉看了一眼藤壶身后依旧与她共鸣着的蛇神遗骨。


    “或者说……我的圣主——圣火琉璃蛇神尊上……”


    藤壶猛地怔住,她一向聪慧的大脑似乎已经无法处理面前的情况,她不知道阿泉在说什么,但是细菌的本能告诉她,这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什么意思?


    圣主……那是什么?


    她和懦弱的,死在沙海魍魉疫潮中的圣火琉璃蛇神又有什么关系?


    藤壶试图理解这一切,但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发问,耀眼的火光在刹那间贯穿了一切,时间仿佛在此刻变的很慢很慢,阿泉将藤壶猛地向后一推,她伸出了双臂,好像要拥抱自己的圣主,自己信仰一生的伟大少司命,却将藤壶亲手推进了火光之中。


    “谢谢你,但是现在,麻烦你离开吧。”


    阿泉的双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她冷漠帝俯视着藤壶,后者刚想咒骂,燃烧着火光的麒麟骨长枪便贯穿了她的胸口。


    “可恶——!怎么可能——!”


    细菌没有鲜血,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藤壶本体,只见胸口处的伤口溢出大量星沙洒在琉璃水晶般的地面,让整个地下空间变的更加如梦似幻。


    藤壶自诞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极端的不可置信的情绪,她看着自己胸口的枪尖,身体迅速异化,捏出来的仿造人类身体迅速崩塌,化为黑绿色的巨大雾蛇——那是她真正的本体。


    蛇头猛地转向火光燃起的方向,她身躯上出现了一个被火焰燃出的大洞,但是细菌超强的恢复能力却没有帮她,那个大洞周围流下无数星沙,没有任何恢复的痕迹,就像是人类躯体受伤汩汩留下的鲜血。


    在燃烧成一片的火焰中,凛岳带着笑意的脸从影影绰绰的火光中出现,黑色的高马尾随着他的动作在身后扬起,潇洒从容。


    “凛……岳!!!”


    藤壶咬牙切齿地从肺腑里挤出来这两个字。


    第78章 藤壶(部分)之死


    “你好呀,细菌藤壶,我们又见面了。”


    凛岳的脸上依旧是笑容,他施施然看着面前的藤壶,一击击中,瞬间收回长枪,微微侧身躲过巨大黑绿雾蛇的攻击,笑道。


    “凛岳……又是你,怎么又是你……”


    细菌藤壶听上去愤怒的可怕,但她暂时被麒麟的火光牵制,凛岳懒得和对方动嘴皮子,连忙赶到盟友阿泉身边,试图将撑着权杖苦苦坚持的圣女扶起。


    “我……已经确定了。”


    没有被真相刺痛太长时间,阿泉的表情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她眉头紧皱地看着在火光中愤怒挣扎的黑绿雾蛇,只是感觉到可悲。


    蛇神的身体在百年后依旧在这里守护着西域的万民,作为改善西域气候,为西域带来沙中之湖水源的的力量源泉。


    而祂的精神却完全崩塌,被活性天尊吞噬,沦为活性天尊的一部分,随后又被活性天尊分离,施以细菌之名。


    施以……细菌之名。


    “若去若离,不得不失,若磐若石,不转不移,沙海之中,静卫人息。”


    阿泉心情复杂地念叨了一句经文,随即叹息:“没想到啊,没想到……被我如此防御的细菌,居然是我最信仰的圣火蛇主……活性天尊,活性天尊。”


    她想发笑,但是藤壶的威胁还没有破除,阿泉只能将那些残酷的,关于姐姐,关于信仰被扭曲的残酷全都扔到角落里,直起腰,板正地仿佛在西域万民之前,举行她的大型祭典。


    只不过这次大祭,她真的只有一个人了,就连蛇主的灵魂,都成为了她的敌人。


    凛岳沉默地看着她,他知道阿泉已经认识到藤壶就是少司命圣火琉璃蛇神的真相,这种震撼的真相即使是他在游戏里的文本知晓时也感到自己周围时间一滞,更何况是一直将牺牲的蛇神当作自己精神寄托的阿泉。


    藤壶怒吼着用蛇尾将火光扫灭,凛岳向阿泉伸出手。


    “并肩作战吧,我的盟友,不要忘了我们一起布下的计划。”


    凛岳顿了顿:“玉门与西域同在。


    阿泉点了点头,她不可能忘记自己之前为了解决藤壶与凛岳详细交流布置设下的计划,茫然的情绪仅仅持续了一刹,随即消失殆尽。


    毕竟她的人性锚点,可是姐姐和西域。


    除此之外,就算是一直信仰的少司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打不倒她。


    “走,我的盟友,西域与玉门同在。”


    她握住凛岳的手,借力站起。


    西域已经存在了这么长时间,挺过第四次进食期,即使是蛇主精神化为的细菌,也休想让他们毁灭在这里。


    既然已经完全下定决心,阿泉自然不会退缩,上前两步,在火光消失前又设下了琉璃。


    琉璃水晶与麒麟火焰交相辉映,西域与玉门的最高领导人在此刻携手作战,将藤壶的本体死死拖在这里,令祂无法离开。


    “两个,恶心的,可恶的灵魂……”


    藤壶自从诞生以来百年从未被人逼到如此尴尬的境地,她怒斥着两人的僭越,细菌特有的血红双眸几乎萃杀意,只要给她一瞬机会,她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面前两个人可恶的家伙拆成数块虐杀。


    真是恶心的灵魂,不遵守命运的剧本,也不遵守她的剧本,嘴里还胡乱说着那些根本不可能的话……


    凛岳与阿泉的对话完全没有避开藤壶的意思,藤壶意识到自己可能与身后枯骨巨蛇有所关联的那一瞬间几乎要吐出来。


    怎么可能,她可是活性天尊亲自捏造的的造物,除了【女仆】之外谁能比她在活性天尊心里重要!


    她怎么可能,是为了抵抗魍魉疫潮,身死道消,尸身都要因为执念活生生自己爬到圣火琉璃寺的愚蠢的蛇……


    她的造者活性天尊如此强大,为什么这些家伙就看不透,非要与之对抗呢?


    藤壶不理解,也懒得理解,在她眼中这全都是庸人自扰,整片悬海的人类,也就只有那位不知秋基金会的会长大人能勉强对话沟通。


    “呵呵……你们以为困住我的灵魂就能怎样?不要忘了,我可是细菌,只要你们稍稍放纵一点,哪怕一丁点,也足够我抓住机会动摇你们的人性锚点。”


    藤壶讽刺地笑了。


    “你们迟早有一天,要成为我的新身体。”


    听到这明显嘲讽的话,阿泉绷不住,刚想刺回去,就因为心神不定差点被蛇雾攻击到,她连忙不再说话,权杖挥的像是凛岳手里的长枪,带着风声。


    凛岳闻言却笑了,藤壶虽然表面上是在激将他们,实际上也在拖延时间,细菌与悬海的万千生灵一样,同样有着灵魂与□□之分,藤壶因为由蛇神的精神捏造而成,并非实体生命,但也有着几乎称得上是本源的核心,因为非实体生命的限制,藤壶想要彻底寄生他人,又要同时控制不可计量数目的傀儡,必须准备一件极为强大的真言古物来作为媒介,附着上藤壶的本体,才能对规模巨大的区域全部傀儡进行控制。


    就像总线型局域网结构的主线,或者说蜂巢中的蜂后。


    有核心在,藤壶便丝毫不惧,因为她只需要等待魍魉教会的人将那件特殊真言古物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就能瞬间脱离如今面对少司命级别镇关将军与使用蛇神秘术强行让自己暂时变为少司命级别的阿泉的困境。


    身后的枯骨巨蛇遗骸虽然没有对藤壶有不利影响,但是时时刻刻向藤壶散发着足够称之为污染的,属于少司命圣火琉璃蛇神的气息与记忆,令魍魉造物藤壶非常不适。


    她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哎呀呀藤壶,快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等你的魍魉教会信徒,转移你唯一的希望?”


    凛岳被淹没在黑绿色蛇雾里,但下一秒红黑色的灿烂火光已经将蛇雾撕裂,露出那张让藤壶恨的牙痒痒的,正在笑着的脸庞。


    “你……怎么知道?”


    藤壶的声音猛地沉下去,她无法理解为什么面前的凛岳好像能看到一切一样,总是恰到好处地点明她的布置。


    “你猜猜?”


    凛岳没有回答藤壶的话,他只是打了个响指,找准时机清空了自己的一半蓝条,【吉光片羽】那有着麒麟纹样的技能特效在玉门将军的掌心与火光中猛地跃出,冲向目瞪口呆的藤壶。


    “藤壶小姐,我和阿泉,可不仅仅只是两个人,你猜猜浮白他们,现在正在干什么?”


    藤壶双眸猛地睁开,她感受到了与自己这部分本体联系颇深的真言古物彻底碎裂的声音。


    在鸣沙市郊外的沙海之中,前来支援西域的浮白带着一队玉门燕功卫将见势不好准备逃走的魍魉教会成员全都堵在了沙海之中。


    副将没有土地赐福的真言力量就足以在玉门傲视群雄,浮白顶着一副比戚雲还要读书人的样子,将魍魉教会成员全部揍翻扣押,他没有忘记凛岳的嘱托,第一时间亲自跑到被教会成员簇拥的黑色木匣子旁,谨慎地用斧子挑开那个木匣子的封皮。


    浮白微微皱眉,只见匣中之物却并非危险的,被藤壶寄生的完整真言古物,反而已经碎裂成数块。


    卓越的战斗经验让浮白一眼看出,这块真言古物碎裂,完全是某人一击必杀的结果。


    这种等级的强者……


    浮白陷入了沉思,他也因此,没有注意到远处的沙丘之后,身着隐蔽夜行服的淡星阁刺客挥出一道刀光展开空间,在被刀切开的空间裂缝中投身而去。


    佚名跳入空间裂缝前打开随身光屏,在被标注为【回家的诱惑】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已经处理完毕,等着凛岳请我吃饭。


    君荧和慧铭纷纷支援点赞。


    此刻大鸣沙圣火琉璃寺的地下。


    “再见啦,一部分的,藤壶小姐。”


    凛岳轻声道。


    藤壶的身影彻底融化为黑绿色的雾气,被麒麟骨做成的黑红渐变长枪与火光混合着搅碎在巨大的蛇神遗骨面前。


    “凛岳……我记住你了……凛岳,哈哈哈哈哈,虽然我的一部分被你抹杀,但是那又如何呢?沙海之外的死线已经凝聚,玉门与西域,终究会被毁灭,到时候,我会看着你一个人在废墟上,孤独地死去———”


    不甘的尖叫与怒吼响彻整个地下,藤壶的诅咒落下消散,直到尾音也再也听不清楚之后,阿泉终于撤去了琉璃水晶结界,地下的圣火琉璃圣地没有受到半分伤害,只不过蛇骨的光芒完全暗淡——为了短时间内提高自己的实力,阿泉借助了蛇神曾经留在尸骨中的大半力量。


    “她……没有彻底消散吧?”


    阿泉虚弱地撑着权杖走来,看向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藤壶摧毁的凛岳。


    “藤壶本就不善于争斗,但是毕竟是最难缠的细菌之一,恐怕刚刚我们摧毁掉的只是她为了更好地操控悬海上无数傀儡的本体分身之一。”


    凛岳叹了口气,细菌可不是什么好杀的boss,光看悬海东洲西洲联盟的少司命们与细菌们对战的伤亡就知道,更何况他们现在只有一个用了土地赐福才能摸到少司命边的镇关将军,和一个磕命才摸到少司命边的圣女,能两边双管齐下处理掉一部分的藤壶已经算是回本。


    “至少这下,藤壶在西域与玉门的分身已经全都废掉了。”


    凛岳叹了口气,将西域地下水池燃烧的火焰全部撤走,收入掌中握灭,他拖着长枪,转身看向通往地上的水晶琉璃阶梯。


    “圣女阁下,在下先行一步,那边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呢。”


    凛岳眉头变成八字,向阿泉挥了挥手。


    年轻的镇关将军整个人燃烧为一团火焰,随着从阶梯上方吹来的夜风散去,消失不见。


    另一边,鸣沙市畔的玉门军镇。


    萧然与执夷,赛雷内拉一起与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对峙着。


    “卓宾副将……那个与藤壶合作的玉门奸细,就是你吧?”


    萧然本不想开口,但是看着面前身着魍魉教会服饰的卓宾,终究是没有忍住。


    他突然有有些动摇了,为什么每一个人明明都那么温柔,那么勇敢,却最终都会变成这样。


    变成这种,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与活性天尊对抗的宿命吗?


    不,不。


    萧然摇了摇头,他想。


    至少像凛岳前辈与清荷将军那样的人,绝对不会这样。


    第79章 藤壶:我就不信凛岳能蹲我两次!


    “卓宾副将,明明那么多人信任着你,你为什么要与藤壶合作?!”


    在萧然的印象里,这位卓宾前辈明明在玉门支撑了战线数十年,是前任玉门将军离开后,玉门唯一的支撑点,但是现在却身染腐化,已经被魍魉教会彻底污染。


    卓宾只是笑着,他甚至没有去看萧然,只是在触目所及之处,向着不远方凝聚的黑绿色的长线笑着,好像在得意自己的胜利。


    “不,萧然,你冷静一下,恐怕卓宾和藤壶……根本不是合作。”


    在那笑容中,赛雷内拉和执一都感受到了同样熟悉的气息,蝴蝶与金色的命运之力齐出,拦住了从卓宾身上散逸出来的黑绿色雾气。


    “刷!”


    金属铿锵挥舞的声音传来,浮白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从沙海赶回来,没想到,一赶回与西域最近的玉门军镇,还没来得及赶到鸣沙市继续支援西域抵抗蛇雾,就在这里遇到了他之前一直与凛岳不睦的根源——玉门前任副将卓宾。


    后者身上的魍魉怪物气息实在是过于浓郁,所有的燕工卫军士都瞬间都将手中的偃术长枪倾斜指向站在那里气势可怕的男人。


    哪怕在不久前,这个中年男人还曾是玉门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副将,所有燕功卫心目中的英雄。


    浮白更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手中的长斧上还染着极端魍魉教会的血,一看就是一点都没有停留急行军赶过来的。


    “真是愚蠢的问题,当然是因为……你们的信任实在是太脆弱的东西了。”


    披着魍魉教会黑袍的“卓宾”用讽刺的语气说道,这时他的声音已不再是之前的沉稳中年男子声,反而变成了颇为娇俏的少女音。


    萧然瞬间明白了赛雷内拉和执夷的意思。


    根本不是合作,卓宾副将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藤壶的一部分。


    藤壶,藤壶……还真是无孔不入的怪物。


    如果就连玉门副将都被藤壶趁虚而入,那么整个玉门和西域,究竟到底有多少藤壶的分身,萧然已经不敢去猜想。


    这就是被列为最棘手细菌名单的藤壶,难怪佚名前辈,啊不,凛岳将军宁愿忍受那些流言与非议,也不敢将真相告知玉门群众。毕竟谁知道玉门的周围,究竟有多少人已经是藤壶,或者即将成为藤壶的一部分?


    如果引起了藤壶的警惕,那么凛岳将军与西域圣女现在的计划,肯定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实现。


    “你……不是卓宾前辈。你是藤壶……!明明真言古物已经被摧毁,你为什么还——”


    浮白握着长斧的手微微颤抖,他看着面前的卓宾,明明容颜依旧是那个温和宽厚的燕功卫,如今的眼神却阴毒如蛇,甚至双眸完全化为了不详的血红色。


    那是魍魉怪物的特征,远比卓宾身上穿着的魍魉教会服饰更让他感到痛心。


    卓宾师友故乡全都毁在魍魉疫潮和魍魉教会的手里,对魍魉怪物采取坚决的剿灭态度,如果知道自己会在失去意识后成为藤壶的傀儡,恐怕说什么也要在死亡前将自己的身体焚尽。


    “灵魂和身体可从来不是一对一的关系,路走窄了哦,你们这些可笑的蝼蚁。”


    从凛岳手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联系到自己最后一具在玉门,西域区域傀儡身体的藤壶自信凛岳现在绝对不知道她会在这里,而且就算知道,以偃术列车的速度赶到这里,时间也足够藤壶将面前三人与那个讨厌的浮白全都杀死。


    虽然这里依旧只是藤壶分出的一部分本体意识,但是她毕竟是由活性天尊亲自创造的,细菌中的佼佼者,本想通过太山府来制造新生细菌,再加上西域全部人的生命让自己变成最强的细菌,虽然现在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但也不是这几个人能与之对抗的。


    浮白意识到了什么,大声向着身后的燕功卫们喊道:“后退!!!细菌的战斗不是你们能参与的,立刻迅速找到掩体分散到军镇中保护好平民!后退!”


    那些燕功卫保持着偃术长戈指向藤壶的动作,表情不甘,但军令如山,真言拥有者之间的差距也极大,再加上军镇中确实还有着未曾撤离的平民,多重因素之下,训练有素的燕功卫迅速散开,如流水般消失在身后的玉门军镇中,浮白手持长斧,斧光如游龙,打碎了所有想追上去的蛇雾。


    但藤壶表情依旧轻松,毕竟她这次想要解决,顺便替自己出气的目标,只有面前留下的这四个人。


    只有杀掉这四个人,想象到凛岳匆匆赶来但只来得及看到他们尸骨的表情,她才能让自己感觉痛快一些。


    更何况,只要是真言拥有者,拥有自己的人性锚点,那么面对藤壶便天然处于劣势。


    除了有麒麟赐福的凛岳。


    想到这里,藤壶突然得意地笑了。


    “是,你们的将军自认为摧毁了我的真言古物与这具控制哪些傀儡的核心身体就能够宣告我的失败,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被他杀死的卓宾其实根本就没有死,早就被我借用太山府的力量复活,成为我最后的后手。”


    藤壶的声音听上去极为得意:“你们最依仗的人让我很愤怒,所以,这笔愤怒的代缴,就先由你们来偿还吧。”


    浮白瞳孔微缩,他是这里明面上战斗力最强之人,玉门的副将,第一时间用真言力量撑起电子防护网,将萧然三人拉到身后牢牢护住,见到卓宾前辈状态彻底明白真相之后的浮白知道萧然几人对凛岳来说非常重要,自然不可能再让萧然几人承担任何风险,但是没想到藤壶的技能极为狡诈,她只是使用卓宾的手指轻轻挥了挥,在场精神状态最糟糕的萧然便感觉周围纷乱的一切都变的寂静。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以为躲在电子防护网里就能拖延时间等到你们的镇关将军赶来了吗?”


    藤壶颇为无趣的耸了耸肩膀:“这样的表演太无聊了,我才不会放任,既然这位萧然小友身上有着非常特殊的东西,身为细菌,我不加以诱导诱导,岂不是太无聊了?”


    她用卓宾的脸眨了眨眼,让人心底一阵恶寒。


    “你又想做什么?!”


    浮白厉声喝道,却突然看到被自己拦在身后的萧然摇摇晃晃,向电子防护罩外走去。


    “等等萧然!你要干什么?!”


    赛雷内拉和执夷扑过去一人一边试图拉住萧然,但是收效甚微。


    “……不,不对。”


    萧然提着那把绣春刀,挡开两个同伴的关心,他捂住自己的半张脸,金瞳中明明灭灭,似有什么隐匿的可怕从灵魂深处冲出。


    “不,不对……你是,你是魍魉之众……你们都是,魍魉之众……”


    一身刚刚与蛇雾搏斗留下的星沙血迹还未干的萧然直起刀,向着支撑着整座玉门军镇电子防护罩,以免蛇雾将军镇摧毁的浮白就想劈过去,上一世的记忆疯狂滋长,在他心间沸腾。


    善与恶在他的眼中扭曲旋转,逐渐成为一体,他努力去分辩,却什么也分不清,只有杀意攀缘,握紧了他的心脏。


    杀掉,杀掉,粉碎掉!


    用这把绣春刀,从头到尾,从头到尾砍断,砍碎面前的所有魍魉怪物,把他们切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浮白瞪大了眼睛,萧然突如其来的发难让他无法置信,受伤的电子防护罩终端又需要他的支撑,玉门的副将看着萧然即将砍下的长刀,怎么也不会相信面前这个疯狂之人会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暗卫少年。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要去躲。


    赛雷内拉和执夷想要去阻止,奈何距离太远,他们刚刚被萧然挥开,根本来不及赶到。


    可萧然砍下去的刀却发出铿锵的金石之音,危急关头,一柄熟悉的朱黑长枪从侧方伸出,在做出无法挽回之事时,拦住了他。


    “……够了,萧然。”


    凛岳蹙眉看向他,唇角绷得笔直。


    “萧然,我现在后悔将一切解释给你了,你该保持着最开始的认知继续恨我的,恨我会比现在轻松许多的。”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周围的所有人都几乎只听到了几个模糊的气音。


    “先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暂时休息一下吧。”


    休息……一下?


    萧然怔怔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他要怎么去休息呢?


    还有那么多的魍魉怪物没有杀尽,只要还有魍魉怪物没有被杀尽,他的同伴们,他在意的人们讲都处于危险之中。


    这让他怎么有资格去休息呢。


    可是……


    可是……


    看着眉头紧锁的凛岳,萧然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在太山府力量的镇压之下,在真龙命帝布下的封印之中,在西洲荆冠女王设置的无尽荆棘深处。


    在未央城的深处,那位不可名状的诡秘睁开的眼睛。


    那是与面前的凛岳,完全不同的血红色。


    凉薄,无情。


    看着凛岳那双冰蓝的温柔眼睛,萧然突然说不出任何发疯的话了。


    可是明明是你让我恨你,你为什么会看上去这么平淡,这么……不在乎被恨呢?


    他奇怪地想着,脑海中的思绪回到了分不清是前世同样时间点,还是重生后的未央城大火里。


    整个居庸京城已经太乱了。


    所以,那就逃吧。


    在耀眼的火海之中,机械般的将军像是恢复了人的情感,用一种悲伤的表情感慨。


    “那就逃吧,萧然。”


    “按照湘夫人所说的那样,离开这里,远离这里,然后……拯救这里。”


    那到底是现实还是前世的记忆?


    萧然想要分清楚,但温暖的火光已经缠绕上了他的灵魂,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溺其中。


    好温暖。


    好想……睡一会儿。


    就睡一会儿。


    麒麟纹样的火焰开始燃烧,萧然因为麒麟的净化力量怔在原地,凛岳说完,在怔然的萧然有所动作前,他一手刀劈晕了这位苦命的主角,并且扶住少年倒下的身体。


    “萧然……”


    跟在凛岳身后匆匆跑过来的执夷和赛蕾内拉眼中全是担忧。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二人还是过于年轻,被面前一幕激的脸色苍白。


    他们的同伴,又一次显露了自己的不正常,如果不是凛岳将军在这里,萧然恐怕会彻底被藤壶诱导,变成藤壶的一部分。


    看来锁钥那一次意外,绝对不是仅仅因为藤壶的诱导,恐怕萧然自己身上,也藏着某些东西。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我处理完这些,我会解释他身上的问题。”


    凛岳撑住萧然的身体,一向温和的脸上此刻神情严肃,让人终于有了点他是玉门将军的实感,他将萧然交给他的两个朋友,解释道。


    赛雷内拉和执夷连连点头,虽然很担心朋友,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毕竟还是细菌藤壶。


    “嘿,亲爱的藤壶小姐。”


    凛岳咳了两声,笑道。


    “我们又见面了,真是迅速啊。”


    藤壶脸色看上去难看的像是吞了十桶觉法寺工地上堆攒的过期石油。


    “怎么又是你?你是怎么这么快来到这里的?莫非是什么真言古物?”


    藤壶不知道凛岳拥有喜君系统的传送地图,她看着凛岳那张已经刻在灵魂里的大众意义上的帅脸,只感觉自己想要呕吐。


    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这次的仇恐怕是报不了了,说不定还要被再单方面围殴一次。


    浮白倒是眼睛亮的吓人,自从看到凛岳赶到现场后她他就迅速调整好了心态,整个人欢呼雀跃的像是看到长辈来撑场子的小孩子:“既然将军来了,那就请将军尽情吩咐浮白,比如,将军,我来帮你打这一架——”


    真龙命帝愉旨,镇关将军有资格在认定为魍魉怪物后就地斩杀,但是必须认定正确,否则自罚去刑部按律处罚。


    更何况凛岳根本没有判断错误,浮白很快接受了自己的错误,暗中盘算好自己结束之后要去哪里领罚后,现在只想为凛岳分忧。


    凛岳又咳了两声,虽然血条还算健康,可这一路上对他的消耗也不可谓不大,与藤壶和蛇雾的战斗不可能什么伤也没留下,但是为了剧本,他还是必须坚持到最后。


    凛岳拦住了浮白,亮出长枪:“不,这次也由我亲自来。”


    “将军已经很辛苦了……”


    浮白有些不解地看向凛岳,声音沙哑地试图阻止他。


    “周转如此多的地方,将军难道不累吗?”


    “是啊,真累啊。”凛岳露出说不上疲惫还是苦涩的笑容。


    浮白感到心头发酸,不由上前一步,却被凛岳拦下来了。


    “但是藤壶能力特殊,只有麒麟的火焰能与之相抗……”


    他顿了顿,又道。


    “还是让我累吧。这是军令,不用再劝。”


    “毕竟代价是我的,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凛岳靠语言示弱脆弱温柔拿捏所有人,那柄长枪不是他最致命的武器,温柔才是。


    他将浮白推开,一个人迎上了那只由卓宾化为,藤壶操控的,蛇不蛇人不人的怪物。


    “等等——将军!”


    浮白伸出手想要拉住自己的上司,只来得及挽住几抹燃烧的灰烬。


    新任玉门将军就像是一堵不会倒塌的墙,一片不会融化的雪,一盏寒夜里,永不熄灭的灯。


    他永远在那里,在玉门最危险的地方。


    第80章 压下筹码


    “凛岳,你给我等着!反正借用主上力量创造的天灾已经铸好,不管你和阿泉做了多少准备,无论如何,这里的人命你是保不下的!”


    毫无悬念被克制到气急败坏的藤壶大喊着,她没有想到自己设下的所有后路全都被凛岳一条条堵死,最终选择了比较体面的收场——自己放弃离开。


    “我等着,我会在未化之地等着,收到来自这片土地所有生命死亡后的力量!到时候,希望你们这些懦弱人类的灵魂可不要轻易崩溃!”


    藤壶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不甘地化为蛇雾散去,像是响应细菌的话,不远处,沙海之上的黑绿色长线已经近在眼前。


    呼啸的风将每个人裹入其中,剧烈翻涌的气流像是某种史前怪物的怒吼。


    赛雷内拉三人扶着失去意识的萧然,几乎无法站稳,浮白撑着几个少年的身体,风如巨兽般摧枯拉朽地碾过一切,他怔怔地呆在那里,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只见铺天盖地的可怕黑绿色狂风卷着这片不知道纵横多少离的沙海之中的沙尘,昏黄黑绿地向着面前这座玉门军镇,以及军镇之后的广袤繁华西域,与更远处的玉门冲去。


    那些被卷曲的沙子似乎被狂风炼成了锋利的刀,只远远听着看着,玉门军镇外覆盖的一片片防沙胡杨木全都尽数埋葬在这诡异的黑绿色沙尘暴中。


    哪怕是沙中屹立三千年不朽不倒不腐的胡杨林都无法阻止面前狂风的催杀,更何况身后的军镇?


    浮白紧锁着眉,手下蓝边的白色真言力量猛地在电子防护网上扩散,在副将的权限之下,他身侧带着的鲁班锁,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像是昏黄世界中的一点白灯。


    随着权限的解锁,以这座玉门军镇为中心,淡蓝色的电子防护网纷纷开启,向后扩散,就是像是一阵淡蓝色的波纹一路向着玉门的方向蔓延过去,直到整个玉门的电子防护网全部打开。


    像是察觉到盟友的动作,西域那边也在阿泉的领导下打开了全部的电子防护网,随后真言力量泛起,阿泉借用蛇神力量的时间还没过去,琉璃水晶般通透的光芒笼罩西域与玉门全部的电子防护网,阿泉对这层面对天灾的障壁进行了二次加固。


    “天灾……”


    赛雷内拉,执夷和浮白,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魍魉天灾。”


    凛岳看着那铺天盖地的可怕黑绿沙尘暴,冷笑一声。


    魍魉天灾是只有细菌级别的强大魍魉怪物,以及活性天尊本尊才能够掀起的,在悬海上凛虐的可怕灾害,包括但不限于沙尘暴,飓风,海啸,火山,暴雨等多种形式,但无一例外都是足够摧毁数座城市的大型aoe攻击。


    细菌藤壶果然毕竟是细菌,就算被凛岳彻底剿灭了一部分本体,也早就安插好了后手,不死也要扒掉玉门将军一层皮。


    但是……


    凛岳看着即将席卷而至的天灾,大脑从未因为与灾难面对面如此之近而如此清明。


    魍魉天灾怎么说也是也是由活性天尊的力量支撑的,而少司命麒麟,偏偏就专门克制净化这种力量。


    凛岳看着自己的蓝条,叹了口气。


    “嘛,能烧血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


    他声音很轻,像是在安慰自己,但同时双腿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向着那片天灾走去。


    锁钥那次烧掉百分之五十的血是因为蓝条清空,如今他的蓝条还有一半,技能【吉光片羽】又没有cd,应该足够他彻底解决问题掉这片沙尘暴了。


    “将军——!你要干什么?!”


    浮白看着凛岳走出电子防护网的保护范围,麒麟骨制作而成的长枪枪尖在黄沙黑绿雾气中挥处一道道耀眼的火光,像是指引迷途之人的灯火。


    “浮副将,你不要忘了,阻挡天灾,这可也是将军的职责啊。”


    凛岳在黄沙中微微偏过头,双眉轻蹙,露出一个被黄沙遮盖的,无奈的笑容。


    镇关将军们扛的不只有敌人,他们扛的还有天灾。


    随着活性天尊毁灭一切又复苏一切的可怕力量而来的,死掉的世界意识的力量。


    天灾。


    以□□与天灾相战,天灾将至,除了五大镇关将军,没有人能够拦下。


    “将军——!”


    此起彼伏的悲切喊声从玉门军镇中传来,那些身负保护平民之责的燕工卫此刻对凛岳的态度完全逆转,很不得给之前愤愤不平的自己几嘴巴子,天灾是活性天尊最危险的外显形式,就算是镇关将军,以身抵抗天灾而陨落之人也不在少数。


    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如果连凛岳也做不到的话,那么玉门与西域,在藤壶结合活性天尊本源力量掀起的这场终极天灾中,只能变为一捧碰黄沙。


    可他们才刚刚知道,自己这些天究竟对隐瞒一切,扛下所有压力的将军做了些什么,还没来得及补偿……


    看着那个消失在黄沙中的身影,玉门军镇的气氛沉默的可怕。


    有谁发出了第一声抽噎,但没有人能够去责怪哭泣之人,所有人都被那沉甸甸的情绪死死压住,几乎要匍匐在地。


    他们的将军正在保护他们。


    玉门没有将军的时间太久了,久到玉门人都快要忘了,被将军保护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但他们,又对这位新任玉门将军做了些什么啊!


    想到那些流传在玉门的,几乎刨心彻骨的传言,浮白只感觉四肢发凉,失去了看着那个身影消失方向的力量。


    走在黄沙之中的凛岳漫无目的地靠麒麟的力量寻找着这片天灾的核心。


    如今太山府的力量在得到的那刻便径自与他融合,喜君还非常贴心的先一步把戚雲幻境的经验给他批了下来,至少现在的凛岳已经是完全版的镇关将军,不用再怕天灾中的任何魍魉怪物。


    他走在沙暴之中,周围的魍魉怪物被他身畔的净化火焰激到纷纷逃窜,倒是自动让出了一条通往核心的路。


    在沙暴之中,除了火红的光,便是随身光屏的荧蓝光芒。


    在去解决天灾核心前,凛岳还有些事要与他的老朋友帮手们确认。


    【聊天群:回家的诱惑


    淡星阁正义人:任务圆满完成,真言古物和魍魉教会全都拦下来了,话说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觉法寺土木人:点外卖吧。”


    岐黄门电报员:一说外卖就让我想起来凛岳之前干的,连续十多天点外卖,午餐时间没有离开过办公桌的不要命行为,你也不许点!任务完成了吗土木人?就在那儿想吃外卖?


    觉法寺土木人:你说得对,但是贫僧不渡如来不渡卿,一个问题送一瓶药剂,概不赊账!


    淡星阁正义人:哇哦,胆子够够的慧哲,不要忘了君荧“虽然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但是是一名魁梧女子,双臂强壮有力……”


    觉法寺土木人:大胆,我可是玉门将军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俩居然敢如此给我眼色!(狐假虎威.jpg)


    岐黄门电报员:切,说的好像谁不是一样。


    淡星阁正义人:切,+1


    燕工卫过劳死:是是是,您的到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呐。


    凛岳敷衍地打了句回话过去,不过几个友人一如既往的拌嘴倒是给了他不少勇气,好像一切都很顺利,就算去消除拥有活性天尊本体力量的天灾核心,也不是什么恐怖的事情。


    【觉法寺土木人:哎呀老板您来了,通过设计好的悬海其它任务我已经从玩家们那里借到了好多能量,放心没有暴露出任何不该暴露的,我只是自称一个会制作模拟未来程序的行者,和伊铭君荧三个人一起设计了一个游戏内副本,副本设定就是玩家降临到未来的玉门幻境中,对抗虚拟天灾的剧情,没想到规则,或者说天规玄机判定的条件很松,一下子就得到了一个名为《玩家的帮助》的道具,诺,现在应该已经在你邮箱里了。】


    【觉法寺土木人:这个道具可是个好东西,老凛你用好它应该不至于烧太多血!一定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安全!】


    【觉法寺土木人:要不然正义人和小神医会担心死的!】


    慧哲顿了顿,又颇为着急地补了一句,像一个嘴碎的老妈子。


    【觉法寺土木人:我也会担心的!】


    面对凛岳慧哲丝毫不敢懈怠,刚刚还说要付钱的任务完成情况三言两语解释的清清楚楚,凛岳没搭理对方后来发的一大堆话,放心地关上随身光屏。


    他在天灾中已经走了一段时间,如今巨大的漂浮着的黑绿色天灾核心已经近在眼前,凛岳将长枪插到沙子里,从玩家面板邮箱里领取到了慧哲发来的道具。


    【玩家的帮助:


    通过未知特殊渠道在游戏中获得的特殊道具,凝聚着众多玩家的意愿,在面对困境时可能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仅玩家可以使用。】


    凛岳勾了勾唇角,好巧不巧,虽然已经穿进游戏成为其他人眼中的npc,但他仍然是玩家。


    玩家的帮助道具,太山府君的力量,到达120级后足够随意使用的土地赐福,以及少司命麒麟专门针对活性天尊的特性……


    玉门的剧本在此刻收束,凛岳自穿越来无时无刻不绞尽脑汁布下的计划终于在此刻接近完成,戚雲,阿泉,藤壶,主角团……所有人都站在恰到好处的位置上做出了恰到好处的反应,没有丝毫超出凛岳预料的意外。


    接下来,就是收取成果,彻底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活性天尊,我在这里压下我全部的筹码,希望你不要介意。”


    凛岳微微眯起眼,从未有过的耀眼火光在他身后绽放,那火光血红里透着黑色,明明不是比黑绿更明亮的存在,却就是如同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火。


    那灯火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天灾核心吞没,剧烈的真言力量波动从军镇不远处荡开,向着周围迅速荡去。


    黑绿的雾气沙尘暴压抑而成的夜晚,似乎有一轮月亮冉冉升起。


    “……明明不是祭月节,为什么月亮却圆起来了?”


    浮白喃喃自语。


    因为,那不是月亮。


    ………那是,凛岳创造的明亮火焰。


    他在心底自问自答道。


    剧烈的能量波动很快随着呼啸而过的风结束,风似乎将黑绿色的沙尘丛中心撕开,连带着那轮夜色下升起的圆月。


    一切终于结束,那墨绿色的光辉甚至没来得及席卷到任何军镇附近,便骤然散去。


    天空在一瞬间变得澄明,天边的月色逐渐淡去,冉冉的朝日升起,一切平静到一如既往。


    只是……


    只是那个身影,没有再出现在黄沙一线的地平线。


    浮白与赛雷内拉三人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曳着长枪从沙海中回来,几个人几乎急到团团乱转,处理好西域事务红匆匆赶来的阿泉知道凛岳手中应该有某种神不知鬼不觉转移空间坐标的真言古物,建议他们回玉门事务府看看。


    “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地区的领导者,在这样可怕的灾难结束之后,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先回到事务府里掌控局面。”


    阿泉耸了耸肩膀,深藏功与名地感慨道。


    浮白恍然大悟,连忙拉着三个少年人,随便拉了辆军用偃术列车就冲回了玉门事务府。


    四个人刚到事务府,就看到了愁眉苦脸的真雨与鹤离,据二人所说,凛岳受伤回来后布下真言结界不让人进工作正堂,两人也看到了玉门外的可怕天灾,着急的要死却因为权限不够无法进入事务府的工作正堂,只能等着拥有副将银印的浮白回来。


    浮白二话不说识别了身份就冲了进去,愧疚与自责几乎将他压垮,如果凛岳真的出了什么事,浮白一点都不会怀疑自己现在会立刻选择自裁谢罪。


    即使他知道凛岳那样温柔的人,恐怕根本没有因为那些流言与恶劣的态度怪过任何人。


    那样温柔的人,就算受伤了恐怕也只会躲起来默默忍受疼痛吧?


    浮白心疼的要死,一把拉开电子门,却和身后跟着的其他人一起怔在了原地。


    他们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看到的并非幻象:只见被认为在屋里要疼死的凛岳,此刻正在快乐地用竹签吃一碗色泽漂亮的油炸小丸子,露出欣赏美食的快乐笑容。


    这画面和浮白真雨鹤里三人之前见过的画面合二为一,令三人晃了晃身体,几乎不知今夕何夕。


    悲云/浮白/鹤离:……总感觉每次见将军将军都一直在吃。


    “嗨,你们好啊?”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被所有人围观到自己偷吃回血食物的凛岳已经有了抵抗力,他站起身来笑着向面前的熟人们挥了挥手,自然无比。


    多亏他第一时间跑回工作正堂啃回血食物,最后关头蓝量依旧不够,凛岳还是烧了不少血才堪堪将天灾核心彻底消灭,好在他跑得够快,玉门工作正堂在他彻底成为镇关将军后队她血量的回复速度大大提高,几乎相当于他的回血泉水,再加上回血食物的补充,凛岳血量降低到50%之下的惩罚还没下来,血量已经恢复了安全线以上。


    凛岳正得意着自己无伤通关玉门副本,就被三道身影直接扑倒在工作正堂因为铺设了地毯还算柔软的地上。


    “唉?!”


    凛岳顿时露出了有些慌张的神色。


    玉门的三位主司环在他的身边绕了一圈,而执夷萧然,赛蕾内拉三个少年冲过去,环住他的腰,将年轻将军抱了个满怀。


    “将军!你不告而别让我们担心死了!多亏你在这里,要不然,要不然……”


    赛雷内拉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凛岳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先顺毛撸了撸小蝴蝶的头发,无奈道。


    “哎呀几位小友,我这不是没事嘛。我可是镇关将军,有土地赐福在,摧毁一个天灾核心还是轻而易举的。”


    “将军别再说这些让人担心的话了!”


    浮白愤愤不平地捂住了他立flag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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