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青春校园 > [综文野]分歧格 > 61、番外-织田作
    凌晨,阳台传来一点细碎的响动,一般人会当成野猫或乌鸦,咕哝地翻个身接着睡。织田作的眼睛还阖着,手已经握住了枕头底下藏的消音枪。他有一次被邻居抱怨噪音,自此就装上了消音管。


    那大概是个不太高明的小偷,衣角被空调外机钩住,布料的撕裂和低低的咒骂传来,接着是金属发卡捅进门锁的声音。一只脚小心地抬高跨过他设在门边的钢线陷阱,线的另一端绑着手榴弹的拉环(很显然对控制噪音毫无帮助)。


    那个人嘟哝了一声,说了句好贵的玩意儿,怪不得你穿优衣库,原来工资都花在了这些地方,现在是我的了。她把手雷塞进了自己的口袋。至此,织田作怎么会不知道对方是谁。她走起路来却没了声响,真的如同幽灵一般,行至了他的床边。织田作很想问你是醒得太早,还是睡得太晚,转念一想他真的在乎吗,不如邀请她一同小睡。


    他仍然有些宿醉,早知道昨天不和太宰安吾喝酒到半夜。


    一只体温偏低的手掌慢慢摸到了他脖子上的颈动脉,温度的悬殊,受到威胁的本能反应,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翻身将她按在床上,膝盖压住她的大腿,他凌驾于她之上。


    空调在角落不为所动地兀自工作,为冬日的公寓提供暖意,被他制服的女人一改常态地温和,失去了那点鲜明的趾高气扬,只是抬手碰到了他的脸,有些迟疑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织田作倾听着。


    “梦见我们又一次来到a干部的邮轮上,理由貌似是港-黑周年庆。这一次你终于没有再被当成帮佣薅到后厨洗碗。我的面前摆着一杯加柠檬的金汤力,你的面前却连一杯水都没有。酒保也是个哑巴,只是沉默地擦着杯子。不,现在想来,除了你以外的人影都显得很模糊,简直像背景板一样。”


    她勉强笑了一下,扯了扯被他掌缘压住的头发,织田作说了声抱歉,轻抬起手放脱了她的长发。她接着复述起自己的梦:“我们之间隔着一个空座位,明明也没有人坐在那里,为什么要让它空着呢,或者说我为什么不坐过去呢,我实在想不明白。最后我开口了,问了你一个问题。”


    “我问,”她的焦点看起来有点散,越过他落在天花板上,声音也像雾气一样散去了,“[这个时候,这个时间点,你已经死掉了吗,织田作。]”


    “……”他于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让两个人之间的空气沉默。


    “你回答是的,回答的口吻那么的笃定也那么的镇静。我一下子就发火了,很想扯着你的衣领将你臭骂一顿,完全忘了跟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你让我的拳头打在棉花上。只可惜我在这时候醒了,醒来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泪。人也热得睡不着,一看空调显示屏才发现,我睡觉时不小心压到了遥控器,空调被我调成了30度,怪不得我口干舌燥。”


    她的眸光再一次回到他的脸上,显出几分沉重到无法托起的哀伤意味:“你就不会压到空调遥控器,不是吗?”


    织田作曾经在自己异能的幻想里无数次预知过自己的死亡。


    有时他站在椅子上被远处的狙击手一枪爆头,有时是被背后看不见的手活活勒死,颈动脉被割破也经常发生,死亡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现在他也只好沉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补充了一句:“你现在想喝水吗?我可以去烧。”


    “梦里死去的人是你,”她惨淡地笑了一声,用手背挡住眼睛,“然而你却在向我道歉?”她的话里含了隐约不满的意味。


    根据织田作监护人的说法,女人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能顶嘴,也不要等到她问“你错在哪儿了”。最好是直接表明态度:“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我没有生气,”她加重了咬字,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你能跟我保证你不会死吗,最好是签保证书的那种,违反的话会下十八层地狱。”


    织田作亦通情达理道:“抱歉,做不到,死亡不在我的可控范围内。”倒不如说他的异能“天衣无缝”只能操纵五秒内的死亡。


    在这之后她的脸就黑了,等织田作真的去厨房烧水,折回来问她早饭想吃什么,闻人肆已经不见了,地上留下一个被拽开拉环的手雷,异能显示距离他吵醒邻居还有五秒,他赶紧扑上去将拉环归位-


    曾经从某个时间点开始,闻人肆隔三差五地来他的公寓拜访成为了一种常态。


    虽然他将备用钥匙给了她,但这个女人振振有词地表示,翻阳台是一种仪式感,她必须抓住一切温习撬锁的机会,要不然会手生,他觉得她说得非常在理。她拜访的时间亦十分随机,有时碰上他刚把晚饭端上桌,盛完味增汤,转头就看见她拎起了自己的筷子。织田作也只好再去盛一碗,顺便庆幸自己米饭煮得多。有时她会带着披萨和啤酒上门,把他拉在电视机前看温网的公开赛。


    他很清楚,那天晚上电视和空调的遥控器一次都不会回到他的手上,她称之为服从性测试。然而织田作一次都没有反抗过,弄得她非常扫兴。织田作也只是说:“因为你看起来非常高兴。”事实上,她像偷吃到鱼的猫,扒在钓鱼桶边不停用眼神偷瞄鱼的主人。


    织田作明智地没有把话说出口,然而已经被她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扇在背上了。


    如果网球赛转播到半夜,她也会强撑着看到半夜,渐渐歪倒在织田作的肩膀上。黑暗中广告正在插播,是某个风头正盛的大牌彩妆。织田作想了想问:“你需要我去学习一下分辨口红的一百种不同色号吗?”


    她在打瞌睡,拽着他的手臂示意他别坐太直,不然膈得她的脖子疼。迷迷糊糊地回答:“什么,你学那个干什么?”


    织田作松了一口气。


    琢磨了一下,他又问:“你需要我去当个□□干部之类的吗,你明白的,像中原干部或者曾经太宰那样。”


    “我需要你把肩膀放低一点。”她这样说,几乎立马就睡着了。


    那天晚上她睡沙发,织田作在她沙发旁边的地毯凑合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电视仍然忘了关,沙发上唯余一条宜家的涤纶盖毯。她说话的声音从阳台传来,织田作于是不再焦虑,拽着毯子盖在了睡眼惺忪的自己身上。闻人肆貌似在电话里和人吵架:


    “你别管…我就喜欢没出息的男人怎么了?对…白粥姐我当定了!”


    织田作:“……”没记错的话,那部女主是医生而且爱喝白粥的剧,他陪她看过。


    岂有此理,织田作提供的早餐向来是速溶咖啡配现买的三明治,或者蒸速冻包子-


    那样的日子想来仍然有滋有味。


    三个月过去了,泛着凉意的早春也过去了,闻人肆还是没有再来横滨。


    一天咲乐惴惴不安地问他们俩是不是分手了,织田作干脆没有问他们离婚咲乐打算跟谁的问题,因为感觉是自取其辱。他在文具店里买稿纸。稿纸是淡绿色线条,方方正正切割成四百格的写作纸。这年头用纸笔写作的人越来越少,老板爬在仓库的货架上找了好久,最后捧出的纸张外的塑封浮着一层朦胧的灰。


    太宰治就是这时候张牙舞爪地闯进来的,手上挥舞着一张婚礼邀请函:“大事不好,她要和鬼佬学弟结婚了!”


    织田作甚至忘记提醒太宰,她的彭格列学弟们严格意义上是日本人。


    织田作只是不小心松开手,淡绿色的稿纸散了一地,他认命地一张张捡起来,听见太宰在耳边大呼小叫:“新郎名为…是看不懂的意大利文诶,总之不重要。我们该怎么办,雇佣杀手去暗杀对方,然后推在森先生头上?”


    他谴责地看了织田作一眼,意思是现成的不干,逼得他要去外面找。


    “不太好吧,”织田作说,想起闻人肆生气时格外明亮的眼睛,补充了一句,“不能单纯划花对方的脸或者找出他的黑料吗?”


    太宰治:“……”


    “ok,”他说,“提醒我以后不要得罪你,织田作。”


    这样一想,她不再拜访他似乎就顺理成章了,总得顾及未婚夫的面子。织田作看着那张烫金的红色邀请函发呆,突然想起:“怪不得森先生和中原干部这个月要去西西里出差。”


    “我们潜进他们的私人飞机货舱好了,太宰。”织田作说。


    后来一路上,织田作都在思考如何破坏她的婚礼而不使她生气,接近目的地才想起来正确的想法难道不是祝福她吗?这个想法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因ghost这个名字也好,织田作也罢,从诞生之日起就是偏离正确之人的名字。他对刚去客舱偷来飞机餐的太宰说:


    “好吧,我决定抢婚了。”


    “我完全支持,”太宰道,“然而这个家里是有我的一席之地的吧,你知道的,三角是最稳定的形状。朋友是这样,小家庭也是这样。”


    合情合理,他就替闻人肆决定了。


    婚礼有着他能想到的最常规的元素:草坪,气球,白玫瑰,甜品台,以及顶上插着甜蜜小人的三层裱花蛋糕。太宰治负责去甜品台下毒,织田作往弹匣里一颗颗填进子弹,看着一个白发混血青年离开了她的更衣室,他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说了一声进。


    她在嘴唇上细致地抹口红,从镜子里看见了织田作,口气讽刺道:“看看这是谁,你也是来劝我不要英年早婚的吗?”


    “我觉得新郎的品味不太好,”他委婉地说,“谁会在婚礼上吃鸽子。”


    闻人肆:“?那不是用来吃的。”


    这并不能让他松一口气,织田作决定换个角度说新郎坏话:“你不应该选择势力太大的男人,万一你想离婚的时候对方耍赖怎么办?”


    最后一笔画完,她的嘴唇红得像沾满鲜血:“按照你的说法,我该怎么办?”


    “太宰劫持了一架飞机,”织田作一锤定音,“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他想说你的裙摆膨胀得像一个塞满奶油的泡芙,好看是好看,可惜跑起来不方便,需要我抱你吗,然而一把枪对准了织田作的头。黑发的女人单手勾住玻璃吊带袜往上提,好整以暇地问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吧,破坏分子。”


    五秒过去了,然后是又一个五秒,他的异能还是没有发动的迹象。织田作思考了一会儿:“不,我好像没有。”


    他最后温声回答:“倒不如说,如果我死了,会让你恐惧和提心吊胆的东西又少了一个。”


    她的瞳孔在一秒内紧缩。


    “你真的不擅长说谎,”半晌她笑了一声,将捷克枪丢在梳妆台上,不再看织田作,“还是我甚至不值得你撒谎骗一骗呢?”


    传统的西西里婚礼,音乐是必不可少的点缀,枪声也是。一个可靠的说法是:一场黑手党婚礼不死三个以上的人都不算成功。混乱隔着更衣室的门显得失真,织田作却万分清楚这是他单膝下跪的时刻了。他递上了自己仅有的另一把枪:


    “在我还是ghost的时候,我亲手制造过无数次的死亡,或许是这个原因,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死于非命,葬礼上有两三个朋友就心满意足了。”


    “那时在杀手组织,我有一个同伴,每次出任务的时候,他都会祈祷,不是[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你的国降临]。而是用他的母语说的[不是今天]。面对死神唯有这一句话,[不是今天]。我一直不明白他的恐惧。”


    “爱和恐惧从来是一体两面的,”织田作无比笃定,“你恐惧,是因为你爱我。”


    闻人肆:“……?”


    好厚颜无耻的男人,她生平竟然不多见。沉默了一会儿她问:“你也会感到恐惧吗?”


    “是的,”织田作回答,“我会一直恐惧,也会一直爱你。只有这一点是你无法跟我争辩的。除此之外的选择属于你,因此如果你坚持今天要结婚,我也无话可说了。”


    她在那一刻露出了近乎动容的表情,准备说些什么。意外和混乱很显然也是一场成功婚礼的必备元素,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撞开,爆炸,争吵,谩骂混杂在一起,这场假婚礼的真正目的,彭格列真正敌人貌似落网了。窗户被气流震破,玻璃屑混杂着彩虹的光斑落进房间,闻人肆的第一场婚礼戛然而止,在戏外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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