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离论心卜了大半辈子的卦。
窥见诸多天机, 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仙人。
他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聆听神的旨意。
“杀了褚千秋，不惜任何代价，将他体内的东西贡献给我。”
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圣洁而辽远, 直击人的心灵。
“我会从我身上剥离出神力, 给予我的信徒力量。”
又是一个针对褚千秋的卦。
并且还引得正神显灵。
圣离论心越发坚定, 他果然是这个位面的公敌。一日不除掉他，这位面便一日不得安宁。
当然，雪翎也不是只吩咐办事不给点好处的。
她深知驱动凡人的重点。
在圣离论心的跪拜下, 她看见那一丝浅淡至极的信仰，于是手指屈弹，一抹自指甲盖剥离，顺着闪烁流淌的星河，落到了圣离论心的身上。
一瞬间, 圣离论心感觉自己拥有了沟通天地的能力。
目更明，耳更聪。
他走出房间，目光落在守候在外的仆人身上。
他看见了她二人头顶悬着的浅淡的生命线，似乎稍不注意, 便要断了。
圣离论心又将视线落在苏折秦的身上, 他身上的线将断未断。
圣离论心突然想笑。
他觉得欣喜异常，情绪复杂得不得了。
他追寻了一辈子的道, 如今就这么直白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的卦、他的术，他几百年的修行，敌不过天上仙人给予的一点微末力量。
圣离论心第一时间, 疯了一样地跑遍整个圣离天。
“家主？”
“见过家主。”
路过的弟子皆是毕恭毕敬。
圣离论心的目光凝聚, 去看他们的命运。
那条浅淡的线便落入他的眼中。
怎么都这么浅。
圣离论心心里有些许微妙的不想预兆，但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不安。
他自我开解, 或许只是巧合，才让他见到的这些低阶弟子都是短命的人生。
他要多看几个。
但是很快，圣离论心的情绪从欣喜中抽离出来。
整个人怅然地站在原地，好似被兜头一盆冷水淋过。
他神情不安极了。
为什么一路走来，所有人的命运线都那么浅淡。
全都活不长久。
甚至就连，他那几个天资绝纵的主家后辈，明明身上气运滔天，命运线依旧浅淡至极。
圣离论心第一时间怀疑的便是神力有问题。
他摆出祭坛，开始第二次祷神。
雪翎根本不知道这个给自己起名作圣离天的知天命家族为什么命运线这么浅淡。
一群蝼蚁，死活与她何干。
还有这信仰，怎么这么淡。
这信仰根本不足以成为媒介，让她攫取那枚修罗神格。
一想到这小小蝼蚁敢怀疑自己，雪翎的心情越发烦躁。
但她却不能就这么弄死他们，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转眸间，雪翎心下有了一个好主意，她望着下方卑微的凡人，回答道：“命运线淡，自然是遇到大敌，家族遭难。敌人是谁，还需要我说吗？”
圣离论心一下子明白过来，“上神您的意思是褚千秋会对我圣离天发难？”
雪翎微微颔首，高高在上的视线投射下来，望着圣离论心，“而且，以你们如今的实力，面对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圣离天虽藏在方寸之间，却并不是完全不问世事。
他们大致知晓如今修真界的格局的。
外头传得神神颠颠的，一会儿神明、一会儿神子的……圣离论心不信，界主在圣离天保护着，还能有什么别的救世主？
怕是浑水摸鱼，发位面财的蠢坏东西罢了。
不过饶是如此，圣离论心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修真界，问天宗独占鳌头。
圣离天，确实无法与它相提并论。
细细想来，越发觉得上神所说的是真的。
圣离论心立刻跪下来，诚心求问：“求上神指引一条生路。”
雪翎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俯身，恢宏蓬勃的力量逼得圣离论心精神为之震荡。
震慑心灵的清冷女声在天地间响起。
“大肆传道，多多发展信仰我的信徒。我会剥离我的神力，赐予信徒，信仰之力越深，得到的神力也就越强大，你们且拿这力量去对付他。”
得到雪翎的允诺，圣离论心立刻以头抢地，磕头叩谢：“多谢上神，多谢上神——”
心中更加觉得，保护界主是对的。
苍天不忍他圣离天家破人亡，最终还是站在了他们这边。
雪翎眼皮垂落着，站在看着这小小位面里朝自己跪拜的蝼蚁，心情不错。
圣离论心跪完之后，便停止了与她的交流。
不过信仰之力却没有断开，不时有蓝盈盈的虚光从位面里飘出，落到雪翎的身上。
那虚光越来越盛，这预兆着圣离论心已经开始行动。
他应该是将自己的“神谕”传达下去了。
整个圣离天的弟子，开始逐步信仰她。
很好，一切都在朝着她计划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女官这是在偷取信仰？”
雪翎吓了一跳，神色一紧，急促道：“谁？！”
她挥袖将面前的信仰力遮掩住，转身看向来人。
来者玉冠束发，头顶长着两支淡蓝色的龙角，锦衣华服，整个人衬得矜贵异常。
雪翎紧张地睁大眼睛：“龙、龙神大人……”
谢君洹低头靠近，锐利的眼神落在雪翎身上，直到将她逼得退无可退，才张开薄唇，缓缓吐-出一句：
“一直矜矜业业，冰雪高傲的女官，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模样吗？竟然如此卑劣地行窃……”
雪翎脸色一阵煞白。
有什么比被人发现自己在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更糟糕的吗？
那就是被一直放在心尖尖上喜欢着的人发现。
她咬着唇，惊恐地看着谢君洹，“我不是，我没有……”
但是不论怎么解释，在事实面前，都显得很苍白。
雪翎心里有些恨。
为什么。
为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谢君洹偏偏会在这个时候来她这视界处。
更没想到，自己窃取天地信仰的事情被他撞了个正着。
她担心又害怕的情绪落在谢君洹的眼里。
谢君洹却突然笑了，“别紧张，我闹着玩的。”
雪翎眼角都泛起了泪花，听见这话，错愕地愣在当场。
谢君洹道：“只是，真的很意外……这让你看起来，很反差。”
深邃的目光落在雪翎的身上，俊脸也在贴近她，呼吸也随着说话洒在雪翎的脸上，雪翎感觉自己心脏都似乎漏掉了一拍。
这时候雪翎才反应过来，自己跟龙神大人之间，靠得太近了。
她靠在墙上，谢君洹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这看上去简直就像被他圈在了怀中一样。
“龙、龙神大人……”
“没想到雪翎是这样的人吗？人前人后两幅模样。”
他不再唤她女官，而是叫了她的名字……雪翎的脸颊逐渐绯-红。
紧接着，雪翎感到脖子上传来濡-湿的吻。
她害羞又惊喜。
“别装。”略带低斥的训诫，却似乎有种别样的味道。
雪翎闻言，也不再约束自己，她闭上眼。
“呵。”
一声轻笑后，心上人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故作清高的女官，其实私底下，卑劣又浪-荡？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这种真假难辨的感觉，我真是太喜欢了……”
接下来说了什么，雪翎听不清了。
雪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墙角睡觉，视界处没有人。
雪翎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完好无损的衣裳，毫无欢爱过后痕迹的身体，她咬唇失望地望着四周。
……是，幻觉？
她这些日子太累，所以做了一场渴求的梦？
可是，那梦境那么逼真，真到她现在似乎能感觉隐隐的痛。
梦中的龙神大人。
雪翎脸红。
他说，喜欢她的反差……其实恪守礼数、清俊温润的龙神大人粗暴起来，她也特别喜欢。
雪翎起身，走到这几日一直观察着的小位面面前。
信仰的力量还在从里面传出，落到雪翎的身上。
明明光芒这么盛，雪翎视察自身，却感觉图内的力量并没有增长多少。
甚至，还不如她给出去的神力。
“雪翎？”
雪翎扭头，看见石天浩朝她走来。
石天浩目光落在淡金色的信仰力上，说：“进度还算快嘛，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拿到修罗神格了吧？”
雪翎唇角弯起一抹弧度，她看向石天浩：“多亏了你的法器，帮我瞒天过海，否则天道定会将我抹杀。”
石天浩笑着道：“咱们这么久的同僚，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雪翎说：“我以后成了修罗，不会忘记你的。”
石天浩笑了，“那以后就仰仗雪翎大人了。”
雪翎笑靥如花地点头。
感觉身体依旧有点不适，雪翎突然问道：“石天浩，今天视界处就我俩？有没有正神大人来巡视？”
石天浩闻言，恍然一笑，揶揄地看向雪翎，道：“别的大人来没来我不知道，不过龙神大人……”
雪翎神色一变，“他来了？”
难道刚刚发生的是真的？
然而很快，石天浩打破了雪翎的幻想，只见他手一摊，遗憾道：“不过龙神大人没来。”
雪翎横了他一眼，冷漠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石天浩挠了挠头。
但还是追了上去，“哎，雪翎你别生气。”
第162章 苏折秦恢复
雪翎毕竟是一个真正的神。
即使在仙域只是一个微末女官, 但对于凡人来说，依旧是高高在上，只能仰望的存在。
她给出的力量也是实打实的强悍。
很快，她的名声便在整个圣离天传遍了。
据说雪翎上神的容貌跟高山上的雪莲般清冷美丽, 她的声音缥缈空灵。
刚开始不太信她的弟子, 在看见周围人从她那里真的得到了人间不可能存在的力量后, 也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去祈祷她的垂怜。
不同于这世上任何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
雪翎上神对她的信徒慷慨又大方。
只要心诚，她必然会出现。
于是，整个圣离天的弟子, 都被雪翎纳入了囊中。
今天，是界主与神明沟通的日子。
圣离天很重视。
素艾已经五个月了，能爬能坐，更让人惊喜的，是他的实力, 六个月的孩子，已经是化神期修士。
这已经不是妖孽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神迹！
素艾粉雕玉琢的小胖身子端坐在系满红色绸带的轿子上，由十二人抬着往前。
路两旁，跪满了虔诚的弟子。
那位上神是信仰, 而他们的界主, 则是会带领整个位面走上繁荣的领袖。
若是界主发展良好，飞升上界之后地位说不定会超越那位上神。
况且, 他这么小就已经是这个境界，在成年之前飞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恐怖如斯的天赋。
无人敢不尊敬。
圣离论心站在远处高台上。
这样类似祭祀一样的仪式，家族里有专门的长老负责, 不需要他这个家主出面。
他望着素艾, 眼神复杂。
因为他心里清楚，素艾的实力, 其实有一大部分……来自掠夺他人。
不过圣离论心无数次占卜的卦象也显示过，他们的领袖，确实是踩着无数人尸骨走上去的。
虽然残忍，但却是界主身上既定的宿命。
很快，沟通开始。
素艾被圣离家族的弟子从轿子上抱下来，放在地上爬。
在跌跌撞撞中，素艾爬向了前方的祭坛。
他伸出手，去触摸那些符文。
数十名圣离天弟子围绕着素艾，双手合十真心实意的祈祷雪翎上神的降临。
不一会儿，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将整个圣坛笼罩。
在场所有圣离天弟子皆是五体投地跪下。
哪怕见了那么多次神迹，然而雪翎上神的每一次神迹降临，都让他们震撼和敬畏。
素艾便在那光中抬起头，与那虚幻的神女对视上。
雪翎看见这地面上窥伺自己的婴孩，眼中闪过一瞬的震惊。
——轮回体质？
随后便露出了一抹笑出来。
真好啊，这家族里竟然藏了这么一个大杀器。
低等小位面她终究不能完全插手，若有一个代行者，确实好办事许多。
这轮回体质，可以为她所用了。
“你，可信仰我？”缥缈而空灵的声音，像是世间最美妙的乐音。
素艾仰头望着那圣光。
他看见那位女神在对他笑，笑容中藏着算计和利用。
不过，那又如何？
素艾不介意被利用，他只想获得力量，更多更多的力量。
这样，他才能对付褚千秋。
咿咿呀呀的孩童声音响起，雪翎听见他说，他愿意。
雪翎便笑了，手轻轻地抚摸下去，落到素艾的头顶。
“乖孩子。”
又剥离了一点自己的神力给到素艾，雪翎这才将自己的精神体从小位面中抽离。
她感觉有些乏了。
看了眼时辰，也到了该休息的时间，雪翎象征性的巡视了一遍整个视界处的小位面，最后才回到自己的行宫休息。
打扫的女仙是兔子精得道，见她回来，耳朵动了动，向雪翎问好，“女官，您回来了。”
仙域生活很舒适，也很等级森严。
仙域之主掌控着一切，维持仙域运行。
正神拥有自己的行宫，有附属于自己的位面，在大千世界里，他们分别拥有一大片属于自己的管辖范围，能进行神降、传播信仰。
但像他们这样的普通神仙却只有行宫，不能拥有小世界。
甚至，行宫里的仆从，也不能超过十人。
说是仆从，其实身份是相等的，都是飞升上来的修士。
上工的时候她是主，下了工他们便不归属于任何人。
雪翎目光落在这兔子精身上，突然想起了最近听见的消息。
雪翎皱眉冷声斥道：“听说，你最近被虚幻真君瞧上了，忙着跟他蜜里调油，所以这些日该你值当的时候总不见人？”
兔子精闻言，本就红彤彤的眼睛一下子更红了，解释道：“女官，不是的……”
雪翎打断她，“我不管你私下如何，但既然接了我的报酬，就好好干。”
说完雪翎便离开了。
兔子精扫地的手垂落下来，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流，哭得悲伤欲绝。
路过的另一个女仙看见，立刻过来询问：“小图，怎么了？”
兔子精掩面哭泣道：“我不是故意的，女官她一定恼我了，我明明、我明明记得自己到了院里，但醒来却发现自己去了另一处。”
“阿娟姐，那是虚幻真君啊，我怎么分辨，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
“明明不好，仙域一点都不好，我想爷爷呜呜呜……”
对于外面发生的这些，雪翎自然不知道。
她和衣而卧，只是想着小憩一下，再起来洗洗。
恍惚中，她再度睡着了。
睡梦中，谢君洹再度入梦。
她知晓这是梦，便不再顾及任何，也比之前更加大胆，外放。
一夜抵死缠绵。
等到醒来，头昏脑涨的，还真有些消耗过度的错觉。
阿娟端着水盆进门给她洗漱，言语间，阿娟跟她说：“女官，昨日小图领了钱，说此后便不再来您这儿了。不便告别，望女官未来安好。”
雪翎平静地道：“行了，知晓了。”
怕是跟虚幻真君打得火热，心野了。
不过，她注定要碰壁。
虚幻真君未娶妻纳妾，性子又风流多情，在这仙域里老相好不少，但没有一个能栓得住他的。
好不容易飞上来个小兔子，他新鲜两日罢了。
玩腻了，他便会跟对待以往那些女仙一样，毫不留情抬脚蹬了。
阿娟不知道雪翎心中所想。
她此时盯着雪翎的脖子，手中帕子轻轻擦拭了下，道：“女官，这儿有些红痕，怕是昨夜被什么虫豸爬过，这几日我便将行宫上下清理一遍。”
雪翎闻言，幻化出一面冰镜照着脖子。
确实有点红痕，她伸手摸了摸，倒也不痒不疼的，没放在心上，随口应道：“行。”
换身衣服她便要去视界处了，懒得管一只心比天高的兔子。
只是雪翎心里有些许的疑惑。
自己积攒信仰之力的速度，太慢太慢了。
明明那些信仰看着量很多很足，她视察自己体内却少得可怜……
是单单自己这样，还是其他正神都这样？
雪翎心里疑惑，却不敢找人询问。
毕竟这是神魂俱灭的死罪。
算了，不理会了，只要神格能拿到手便好。
等以后她成为正神，就能光明正大与其他正神交流这个问题。
到了视界处，雪翎继续招揽信徒，给予他们力量。
在一众虔诚的信仰中。
雪翎突然看见了一个模样不错的疯子信徒。
准确地说，他不是自己的信徒。
是他身侧伺候的一个婢女，正在双手合十，向自己虔诚地祷告。
“雪翎上神保佑，我夫君第一次离开圣离天，愿我夫君此次外出传道，一定要平平安安，顺遂归来……”
婢女声音不大，但那疯子耳聪目明得紧，给他听清了。
他在疯疯癫癫的当应声虫，“雪翎上神保佑！哈哈！保佑！”
身边有侍女服侍，身份总归不会太差，让他恢复或许又能收服一波信仰。雪翎想到这，屈指向他弹出一道精-光。
苏折秦在混沌中飘荡了很久。
突然之间，混沌黑暗中，一道光划破了天空。
他感觉自己好似被人强行从污泥中拔出，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雪翎……上神……？”
婢女刚祷告完，耳边突然响起这声音，她吓一跳，看见一直疯癫的青年突然望向自己。
“公、公子？”婢女害怕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平时他如果发疯，会试图咬她；不发疯地话会疑惑地问天怎么一会黑一会亮。
他其实挺可怜的。
据说他曾是外面那世界的正道之光。
如今却只能当个废人被养在圣离天。
外面都传他死了。
苏折秦重复了一遍：“千千姑娘，可否带我去找家主？”
圣离千千掩唇，惊讶地道：“苏公子，您好了？”
圣离论心正在敲定这次外出传道的名单。
他已经派出去两批弟子，西洲基本上已经布满了雪翎上神的信徒。
接下来是中洲。
中洲有问天宗的分宗，那分宗的管理者名叫杨俊，是褚千秋手下的一员大将。
实力尚可，但管理手段非凡。
他与那主宗的褚无双堪称褚千秋发展势力的左膀右臂。
他这次要做的就是将杨俊吸纳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圣离论心刚选好攻略圣离论心的弟子人选，余光看见自己的婢女推着苏折秦进来。
圣离论心头也没抬地道：“不是说带他多散散步吗？”
“我也想与他们一同去传道。”
圣离论心皱眉，想说胡闹，却突然心神俱颤地看向说话的青年：“苏、苏宗主……”
“圣离家主，承蒙多日的照顾，我该走了，我还有我的宗门和责任。”苏折秦眸子淡淡地看着圣离论心。
“照顾”两个字显得无比讽刺，这一刻，圣离论心的心底掀起惊涛巨浪。
他可以养他一辈子，可以接受他当一辈子疯子。
但他好了？！
那他们对他所做的一切……他会不会宣扬出去？
圣离论心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机。
苏折秦装作没有看见，平静地道：“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们都是上神的信徒。”
圣离千千并不知晓苏折秦惨状的真实原因，听见苏折秦夸赞女神，她便附和道：“是啊，刚才苏公子祷告，引来了女神的垂怜，将他治好了。”
圣离论心将信将疑地看着苏折秦。
苏折秦垂下眼眸，缓缓道：“褚千秋，位面妖孽。不惜代价杀了他，雪翎上神需要收回他身上的血色妖晶，避免祸乱世间。”
听见这话，圣离论心彻底相信了。
这确实是只有接受过上神神力的人才会知晓的。
那上神在给予力量的同时，亦会告知他们对立者信息与需要他们这些信徒做的事。
抱歉地道：“苏宗主，一切都是为了位面。界主他还未成长起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个位面需要他……”
苏折秦在这里生活这么久，自然知道他嘴里的界主。
那个掠夺他灵根与力量的怪婴。
界主。
呵……
苏折秦平静地道：“我知道，所以，我能走吗？”
圣离论心其实对苏折秦是心怀愧疚的。
他是个好人。
符合自己一直以来对苍生道修士的印象。
于是，圣离论心终于松了口。
“苏宗主跟我们的人一起离开吧，我们的弟子会护送您回浮仙阁，不过在此之前，我们的人需要在中洲逗留一段时间。”
“我都行。”苏折秦平静地应着。
他垂下浓密的眼睫，将眼底隐藏的自责和浓烈情绪，悉数藏匿。
而与此同时，褚千秋正带着段林玉在中州视察，顺便抓了桑采过来，准备让她以后留在中州天罗楼总部，接管天罗楼。
对于褚千秋的决定，桑采很不高兴，愤怒抗议，“我还是个孩子，宗主！”
褚千秋掀眸，“天天抓人扒皮抽筋炼药的孩子？”
桑采现在名气很大，一丹难求。
手段也不错，面对那些打打杀杀刀尖舔血的下属，既有手段“治”又有手段治。
在天罗楼能服众。
第163章 赎罪
桑采再怎么抗议也没有用, 褚千秋强行派她去天罗楼了。
肆意惯了的她也成了宗主的牛马。
不过很快，她就如鱼得水，在天罗楼中享受到了乐趣。
跟这些嗜血狂徒相处，真真是刺激极了。
毒死一个与魔族勾结谋利的天罗楼下属, 桑采低头解刨他身上可回收利用的器官。
白皙的脸溅上点点血迹, 桑采愉快地说：“万岁！我爱这份职务~”
……
而褚千秋和段林玉, 这段日子则一直在分宗住着。
新世界的秩序建立并不容易，杨俊一个人管不过来中洲的事务，需要几个人手。
作为顶头上司, 褚千秋过来把关。
不过运气不好，并没选到称心如意的人，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杨俊换了个话题，“宗主，今天宗门有出乎意外的客人拜访。”
说完, 他望向褚千秋。
青年依靠在软塌上，容貌艳丽张扬，额心一抹朱红为他更增殊色。
漂亮得好似祸水般的青年，乌黑卷曲的长发铺满整个地面, 跪坐在褚千秋的身侧。
如今许久未见, 段林玉的容貌越发出挑。
身上似乎有一种不染世俗的纯粹之美。
据说他是宗主的法器，两人总是同进同出, 不论在何时何地出现，都是一副相当摄人心魄的画。
是一种视觉上的双重冲击。
“谁？”
“据说是一个新兴的宗教，来分宗拜访我。”
“宗教啊？”褚千秋掀了掀眼皮, “不介意的话, 我也旁听旁听？”
杨俊正有此意。
对于这些个突然冒出来的外门邪教，他一向敬而远之, 但最近这个所谓的圣雪教势头正盛。
杨俊担心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褚千秋能一起，他再高兴不过了。
不过褚千秋并没有直接出面，而是选择了暗中观察。
他坐在会客大殿的屏风后面，透过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来访者。
不一会儿，一行人从殿外走进来。
为首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杨宗主，我们是圣雪教的使者，您久等了。”
杨俊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双方开始攀谈。
而屏风的后面，褚千秋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神情瞬间变得晦暗难看。
这穿着打扮，是圣离天的人。
圣离天弟子也知道大殿内不止杨俊一人，不过并不介意。
传教这种事情，听得人越多，越有利益雪翎上神信徒的扩散。
对于自己供奉的神明，他们很有自信。要知道，境界越高，提升实力越困难，雪翎上神却能直接给予力量。
大殿里这位隐藏在暗中的大能修士必然会被他们上神的能力所打动。
然后与他们一起，成为神明手里的利刃。
然而殊不知，在看见他们的那一刻，褚千秋已经将他们拉进了死亡名单。
褚千秋眼神寒冷如利刃。
等到交谈结束，所谓的圣雪教被安排在宗门里休息，褚千秋从屏风里走出来。
杨俊问，“宗主，怎么样？这个雪翎上神真的有这么灵验吗？”
褚千秋沉声道：“以后关于圣雪教，一律打入邪教范畴，至于信仰圣雪教的底子，全部逐出宗门。”
灵不灵验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圣离天想要自己的命，现在甚至还伸出了爪子，抓向了属于他的东西。
褚千秋不觉得自己有跟他们维护和平表象的必要。
“那这几个人？”
“交给我吧，以后问天宗弟子凡是遇到圣雪教或是圣离天的人，杀无赦。”
“是。”
顶级的下属就是这么好用，不需要自己过多的解释。
只要发号施令，他便能完美达成你的目标。
这样的下属确实是比较难找的。
他也因此在中洲多做逗留，不过命运的安排如此巧合，圣离天根本没料到他在中洲吧？
挖墙脚撞到正主面前来了。
褚千秋决定亲自出手，叫他们有来无回。
夜幕低垂，星辰闪烁。
圣离天弟子正在自己人所住的偏院离吃喝。
苏折秦坐在轮椅上，离他们有些远，只是闭着眸子修养调息。
有人问：“苏宗主，您不吃点？”
苏折秦摇头：“不了，辟谷已久。”
众人便不再理会他。
苏折秦的事情知晓的人不多，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个被家主救回圣离天养伤数月的外人。
伺候的弟子站在门外，听着屋里客人们的谈论声。
这时，有人来了。
弟子抬头，看见来人便屈身行礼，“宗主。”
“宗主晚好。”
声音倒是不小，里头的人听见了，便起身准备迎接。
“杨宗主，您忙便不用时时……”
话突然卡在喉咙了。
因为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的青年，青年长着一张他们熟悉的脸。
就算没有参与那一场战斗，经过雪翎上神神力洗礼的弟子都知道褚千秋长什么模样。
如今，那个印在他们脑海中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一股冷意从脚底板窜上来，直袭天灵盖。
苏折秦这时候也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对，闭起的眸子缓缓睁开。
然后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轻喃：“褚千秋。”
他一定是在做梦吧。
褚千秋瞥了苏折秦一眼，眼神略有些怪异，本想先杀了他的动作都一顿，选择先对付其他人。
圣离天派出来传教的弟子实力很一般。
毕竟他们身上的任务从来就不是战斗，因此在褚千秋的面前显得羸弱凄怜、毫无还手之力。
“求求你，放过我，我……我家中还有妻子，她在等我回家。”
“求我？”
褚千秋笑了起来，艳丽的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却让人胆寒。
“求我，不如求你们的雪翎上神。”
话落，锐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四十二把锐利的飞刀齐齐插进青年的胸腔，他睁大眼睛，死不瞑目。
青年没有结婴，褚千秋甚至都不用拿出自己本命法器收了元婴炼魂。
地上歪七扭八倒满了尸体。
褚千秋将目光从死去圣离天弟子身上收回，视线移向角落轮椅上的青年——
苏折秦全程旁观圣离天弟子死去，没有出手，没有说话。
直到冷漠的身影靠近，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折秦，冷冰冰的利器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褚千秋手上稍稍用力，血线立刻涌现。
艳丽的血染红了匕首。
褚千秋上下打量苏折秦，随后低低地笑了，“现在的你，这般脆弱……”
空有一身的境界，但是他第一眼就看出，苏折秦的身体啊，简直像个被捅坏了的破布娃娃。
灵气泄露，蓄都蓄不住。
当初傲气的东洲天才苏折秦，变成这样了。
“看来，圣离天对你并不是很好。”褚千秋的匕首游弋，挑住他的下巴。
这是一个极尽羞辱的姿势，但是苏折秦却并不介意，只是仰着头，眸光复杂又温柔地望着他。
他觉得，自己做错了好多事。
这双手的主人，怎么折磨他，都是他应得的。
“啧。”
“恶心。”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让我感到恶心……”
苏折秦温柔的眸光落在褚千秋的身上，温柔中却蕴含着深切的悲伤，“对，我是恶心的。”
怎么不恶心呢。
明明喜欢他，却又站在他的对立面上。
还以为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
殊不知，却是自己自以为是，错认了救世主。
怪不得说杀妻证道、杀夫证道的修士里，修苍生道的最多呢。
苍生道的人自以为是起来，确实挺恶心的。
褚千秋不知道苏折秦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如果要是知道，他怕是会笑出声。
因为苏折秦从某种意义上看，还真是杀妻证道了。
月初白，是他原本的妻。
褚千秋望着苏折秦，眼神有些冰凉，“我差点死在你的手上，是他救了我。”
没有点名，但两人都知道那个“他”是谁。
苏折秦睫毛颤了颤。
“我愿意赎罪。”
“那个所谓的雪翎上神，对你有恶意，她想要得到你身上的妖晶……应该就是你额心上的东西。”
“那女人发展信徒，并将她的神力给予了她的信徒们，目的是对付你。”
“不过你应该察觉到了，不然也不会突然来杀了他们。”
“圣离天里还有个怪婴，能吞噬修士灵根和灵力。被他碰过的人，都变成了疯子。”
苏折秦望着满地的尸体，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人，拥有一颗多么敏锐强大的内心。
苏折秦的话，褚千秋听了一耳朵。
前面的他大概猜到了，看来神格的吸引力不小。
至于后面那个怪婴……听起来倒像是曾经的一个老熟人。
褚千秋垂眸，直白道：“就这些么，这些可不够……”
苏折秦爱慕的目光望着褚千秋，垂落在轮椅两侧的手动了动，手温柔覆上褚千秋的手腕。
“噗嗤！”
鲜血从下颌骨飚出。
苏折秦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褚千秋，声音因刀子捅入而变得有些嘶哑艰涩，但却依旧温柔如水：“这样，可不可以？”
“还是说，不解恨？”
“这样呢？”
刀子又用力了一分，几乎将他整个喉咙对穿。
褚千秋的手甚至已经触碰到了他温热的肌肤和浓稠的血。
第164章 符祖残念
褚千秋抽出手,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在了苏折秦的脸上。
苏折秦挨了这一下，脖间的血喷涌得更凶。
但他毕竟是合体期的修士，就算身体再残破，这点程度的伤他依旧死不了。
苏折秦偏着头, 一丝不苟的发有些凌乱, 他垂下长睫, 眉眼顺从且温柔：
“幸好，你还愿意打我。”
褚千秋正细细擦拭指缝里的血渍，听见这话讥讽地道：“我真是不知道你到底是好了, 还是更疯了。这一点都不像你了，苏折秦。”
苏折秦低低道：“是吗，或许这才是我？”
褚千秋看着苏折秦这幅态度，突然笑了，“我原本想杀了你, 但是现在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你想我原谅你是吗？”褚千秋捏住他的下巴，道：“来，带上这个。你发誓以后只听我的话，只认可我一人。”
一副项圈式锁魂环出现在苏折秦的面前。
或许是为了那个死去的人在报复, 又或许单纯的只是想侮辱自己。
他简直, 把自己当成了一条狗。
但苏折秦只是弯起眼眸，接过了项圈, “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那么我愿意。”
自己对褚千秋做出的事情很过分，换做他平时的性格, 自己该被挫骨扬灰。
不过也好。
没有爱, 有恨也很好。
毕竟，恨比爱持久。
苏折秦颤抖着手, 笑着为自己套上枷锁。
他的手本就是断裂重续，刚才又用力过度，因此在给自己套上锁魂环后，便再也坚持不住，垂落下来。
酸涩刺痛的感觉从手臂蔓延，苏折秦像是感受不到一样。
温润的双眸静静望着褚千秋。
然而听见褚千秋缓缓道：“明日我会派人送你回浮仙阁，我要你以最快的恢复，成为我手中一柄锋利的刀刃。”
苏折秦睫毛颤动，“如你所愿。”
褚千秋不再看他，转身离开这满屋尸体的房间。
原本在门外的弟子早就撤下去了，换了段林玉一人守着，防止任何一个圣离天的人逃走。
看见褚千秋出来，段林玉对他笑。
“小师兄，你出来了。”
“嗯，等久了。”
两人相携离去。
苏折秦独自坐在血腥的房里，看着二人没入漆黑夜色的背影。
他认出了那个人。
他身上拥有独特的气质，那是一种包容万物的平和。
他叫什么名字？
苏折秦不记得了。
当时只觉得他的眼睛有一种不符合他普通长相的漂亮。
今日才终于知道。
原来，他真实的模样是长这样……
那漂亮青年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苏折秦一眼，就像从未将他看作自己的情敌。
他和褚千秋之间的气氛如此融洽和谐。
好似隔了一堵无形的墙，将除二人之外的人全部隔绝。
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
真好。
也……真羡慕。
圣离论心在收到派去中洲问天宗的弟子死亡，已经是在三日后了。
不仅如此，在大陆别处，他们的人还受到了袭击。幸好有雪翎上神给予的神力，才不至于落了下风。
只过了三个月。
不论是自己人，还是其他修士，皆死伤无数。
“果然是孽障。”
“专门是来克我们，克这个位面的。”
圣离论心坐在家主位上。
恍惚中，他好似又看见了无数浅淡的命运线在他眼前飘来飘去，然后戛然断掉。
命运似乎在向着既定的方向前行——
真的没问题吗？
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走上了一个大错特错的路？
界主还在闭关接受神力，他没有办法与他商议，圣离论心的心头不安越来越强烈。
不行。
他要好好占占，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圣离论心走到自己的占卜石室门前，对身边伺候的弟子吩咐：“你们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我。”
两位弟子领了命，点头应道：“是，家主。”
圣离论心便按下暗关，进入石室。
为避免被人打扰，影响了测算的准确性，圣离论心又挥手设下一层结界，才安心下来。
然而就在他闭关不久，便有一个弟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神情惊恐，好似身后有鬼在追。
“家主……家……”
石室门口守着的弟子见状，立刻脸色一沉，怒斥道，“怎么回事？在此大声喧哗！”
那弟子惊惧地大喊，“有人，有人杀进来了！”
话音刚落下，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与身体分离，鲜红的血从断裂的脖颈喷涌，将他三百六十度扭曲的脸染红。
无头的尸体轰然在两人眼前倒下。
只见一颗布满漆黑鳞片的蛇头从门外探入，仿佛探入某个小小的鼠洞。
它分叉的巨舌一卷，便将试图往门外飞的一抹元婴卷入腹中。
猩红的双眸散发出嗜血的红光。
而在蛇头上方，站着两人。
为主者肆意张扬，额心一点朱红。
看见房内的人，他一脸愉快道：“好样的，又抓到两个。”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那般轻松，藐视生命，好似执掌人命的修罗。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两名圣离天弟子声音颤抖地望着蛇头上的青年——
“褚、褚千秋……”
两名弟子心头一颤，但紧接着，他们的目光都被褚千秋的额心位置吸引。
妖晶。
那就是上神需要的妖晶——
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陡然袭上心头，哪怕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大妖孽的对手，这一刻也战意昂扬。
他们立刻祭出武器，朝褚千秋杀去。
褚千秋心念微动，以他为中心散发出阵阵无形的波动，波动触及圣离天弟子，瞬间在空中炸裂，血雾纷纷扬扬……
这是褚千秋第一次使用修罗神格的力量，强悍恐怖到让他感觉不真实。
这样的能力，都不足以母亲自保，褚千秋好奇上面那位敌人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泥鳅没吃的肉，其余八个脑袋都凑到褚千秋的面前，委屈地盯着他。
虽然是撒娇，但挺瘆人。
褚千秋摸摸它的头，“乖，出去让你吃个够。”
“走吧。”
褚千秋缓声吩咐，巨大的蛇头载着段林玉和褚千秋退出。
离开了狭小的门口，相柳的身形在阳光下暴露，身体漆黑巨大，铁甲般的黑鳞闪闪发光，九颗头颅高高扬起，猩红的眼眸散发出冰冷骇人的目光。
黄衣青年站于中间的蛇头。
褚千秋看着这隐世的古城，这哪里是一个家族啊，简直堪比修真界的一座小型城池。
褚千秋感叹：“这圣离天，真是让我一番好找啊。”
段林玉站在褚千秋身侧，乖巧听话地道：“师兄，路已经封住，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褚千秋拍拍泥鳅的脑袋，唇角勾起一抹冷血的微笑——
既然圣离天全族归顺了那古怪的邪神，成为供他驱使的爪牙。
那就。
全部去死吧。
九头齐动，滔天的毒雾与烈焰，这隐藏在山水间的隐世家族，在这一日成为人间炼狱，城内圣离天百姓哭嚎声不绝。
有人慌张无措——
“怎么回事，下山的路呢，我们下山的圣路不见了。”
有人濒临疯魔——
“邪魔，他是邪魔！”
也有人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便死于相柳腹中——
“救命，快杀……啊呃！”
在熊熊燃烧的巨火中，一个粉雕玉琢，穿着可爱的孩子蹒跚着脚步，缓缓走出——
有人发现了他，绝望的眼神中迸射出光彩。
“界主！界主！”
“我们有救了，界主出关了！”
“界主是妖孽的死敌，他一定能杀了他，保护天下众生！”
“界主，请您出手。”
他们仿佛在一瞬间有了主心骨，纷纷朝着火光中现身的孩子跪下，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与恐惧的情绪。
而在素艾出现的那一瞬间，褚千秋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之间的灵根同源。
他们之间有着天生的吸引力，渴望着互相靠近，渴望重新变为一体。
褚千秋轻轻吐出那两个字：“素艾。”
素艾抬起脸看褚千秋，他站在上古凶兽的头顶，居高临下看自己，好似高高在上的神灵——
素艾看着他，心里的恨意涌起。
他的小胸口剧烈起伏，上一世的记忆如倾闸的洪水朝他涌去，一向只会咿咿呀呀嘴，第一次含糊不清地开口说话。
“褚、千秋。”
“你，还我，源火……”
“那是，我的！”
他陡然尖啸起来，声音穿透所有人的耳膜，天地都好似静了一瞬。
一瞬间，褚千秋感觉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古怪地领域。
周围一切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
四周灰蒙蒙一片。
突然，狂风怒卷，大地开始飘雪。
那可怖的寒意化作无形的攻击利器，直奔着褚千秋的方向袭去。
空中的雪花如同利刃，割碎一切靠近的物体。
褚千秋脚下用力，翻身躲开袭击自己的寒意，但是一片雪花落他的肩头，将他的肩膀削下一片血肉，鲜血瞬间将半边身体氲湿掉……
雪还在下。
那雪花勾动起天地规则之力，携带着无尽的杀意，那是来自仙域的强大力量。
褚千秋应付得很吃力。
他境界太低，修罗神格在他手里无法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他无法将这些雪花湮灭，只能被动躲避。
外面。
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相柳发了疯。
段林玉将结界完全封闭，不让任何人逃出去。
而那些跪在地上的圣离天弟子，却好似魔怔了一般，完全不逃，他们跪在地上，任由相柳撕咬自己的躯体，嘴里诵念着什么东西。
无数金光从他们的身上飘出，顺着诵念声飘向他们的界主。
他们在主动献身，将全部力量贡献给他们的界主。
看着这幅场景，段林玉回忆起了曾经某个夜晚发生的事情。
他脸色一沉，飞身下去，直接朝着力量接受者的方向而去。
就在这时，虚空突然被撕碎，一束光从虚空之中抛洒下来。
神灵的威压降世。
“大胆！”
那声音好似带着震天碎地的力量，逼得段林玉无法寸进。
段林玉深紫色的瞳眸看向天空，他在人世间行走，头一次露出愤怒之色——
“你这般出手，就不怕天地规则？”
天上的那神不再说话，显然也怕被天地意志捕捉，但神威却并不撤走，铁了心要维护素艾。
精神世界中。
素艾远远站着，黑沉沉的眼眸里倒映着狼狈躲避神雪的褚千秋。
他的肩膀上站着凰火，足底踩着领域规则，每往前一步，他的世界都在为他让路。
“我以身体为笼，将你困囿其中。”
“轮回之体的精神力强悍程度无限接近飞升的仙人，再加上来自仙域的神力。”
“这一轮回，你必死。”
素艾抬手，吐出一字：“去”灼眼的火焰凤凰便挥舞着翅膀，朝着浑身血色的青年扑去。
突然，凤凰发出尖锐啼鸣，它好似受到了剧烈的痛苦，燃烧着火光的翅膀在天地间扑腾翻滚。
凰火本就与素艾一体，受到它的影响，素艾的精神世界都开始震颤，几欲坍塌。
素艾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火光中，一人挡在褚千秋的身前，他一手执笔负于身后，双指夹着燃烧的符箓。
看见虚无空间中站立的小娃娃，唇角微微勾起，苍白的脸上却泛着冷意。
“鬼东西，就是你伤了我师兄？”
褚千秋收起召唤阵，咳嗽着站起来，从二条的身后露出头，“抱歉，我实在不擅长精神领域，换个人跟你斗。”
二条神情冷漠，手执符祖之心，以虚空为纸，开始画符。
素艾错愕过后便是被戏弄的羞恼，这小年轻固然强，但比起自己轮回之体的精神力，简直就像是个小娃娃！
素艾一字一句道：“褚。千、秋。你、和你的狗腿子，都给我、死！”
二条抬眸，“符成。”
素艾：“你画、什么、都不顶用……”
符箓无风自燃，二条虔诚闭眼：“召唤师尊！”
素艾没反应过来，什么符。
下一瞬。
幽幽的喟叹声在素艾的精神世界响起，那好似穿透亘古的一声叹息，厚重、磅礴。
素艾意识到，一个巨大的残念突然被唤醒。
他曾见证位面诞生，见证人类伊始，见证符之兴盛；然后目睹宇宙终结，目睹文明衰败，目睹信仰湮灭……
然后在这破败的小小的新世界，缓缓睁开了浑浊的眼睛。
第165章 飞升
几世轮回的精神锤炼, 和符祖比起来就像是一棵树与一片森林。
素艾的精神世界，在瞬间溃散。
来自仙域的光束依旧照亮在他的身上，他就像是一场戏结束后谢幕的演员。
七窍流血，茫然无措的眼神盛满不可置信的神色。
圣离天的族人们全都跪拜在他的面前。
他们的脸上全是对未来和平的向往, 哪怕临死前, 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他们死前拥抱过希望。
熊熊燃烧的大火背景下, 这一幕显得如此诡异，又如此讽刺。
褚千秋被二条扶着勉强站稳，段林玉走到他身侧, 眼眶微红红。
褚千秋安慰地对他说，“我没事。”
随后将目光落向那人，素艾的身体瞬间化作堙粉，在火浪中飞舞，随着素艾的消失, 圣离天的族人们也在溃散。
此时已经是夜晚。
像是用生命点燃了一场盛世烟花。
星星点点，格外美丽。
“不——”
远处原来凄厉的嘶吼。
褚千秋抬头看去，头发凌乱，衣裳沾满污灰的老人, 他涕泪四流, 疯魔般冲向自己。
相柳巨大的头颅俯落，血盆大口朝他落下。
褚千秋呵斥一声, “泥鳅。”
威风凛凛的凶兽只好委屈地收了獠牙，血色的眼眸在夜幕中注视下方的一举一动。
圣离论心一出石室就发现了情况不对，一路走来, 全死了。
无一幸免, 全死了。
他看见了那凶兽，看见了凶兽下方熟悉的身影, 那是午夜梦回，无数次入他噩梦的青年。
圣离论心走过被烧毁断裂的房屋，踩过燃烧着火焰的橼木，质问道：“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褚千秋望着圣离论心，问：“我为什么不可以？你们要杀我，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那是位面的界主！那是我们位面的救星！”圣离论心声音凄厉得近乎失声，“完了，全完了……”
褚千秋回味着老头嘴里冒出来的名字，突然笑了，“界主，救星？谁封的？”
圣离论心哈哈大笑，“我圣离家族窥探天机数千年，自然能算出生路。你没发现我们位面有问题吗，灵气稀薄，灵妖精怪罕见，现在能改变这一切的人也没了，再过不久，就要毁啦，这位面彻底荒芜、死掉哈哈哈！”
如果家族的牺牲有意义的话，还好。
但是没有意义啊。
明明算出来一切都是对的，界主却还是死了，为什么死了！
“是我们没以后保护好界主，圣离天全族，有罪。”
圣离论心抬手，笑着一掌击向自己命门。
他吐着血倒下，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朝自己走来的青年，他惨笑着说，“你赢了，你……但你……也终究逃不脱宿命……”
位面必死。
所有人都不可能飞升……
“是吗？”褚千秋站在圣离论心面前，敛眸冷声问，“你算出的宿命，就一定是真的宿命？”
“我可不信命。”
青年一身血红，脸上挂着的笑残忍又冷酷。在他的身后是燃烧的圣离家族，他站在火光中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明艳夺目、烨然若神明——
圣离论心瞳孔骤缩。
“你是什么灵根？”
褚千秋垂眸看这老头，他抬起手，一簇火芒在指尖跃动，说：“可以给你烧骨灰的灵根。”
轰——
脑中的迷雾在这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圣离论心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占卜次次都对，却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原来……
是这样啊……
褚千秋弹指，一簇火落到圣离论心的身上。
火光中，褚千秋的声音那么悦耳又那么冷酷，“老人家，不要太迷信了。”
圣离论心笑了起来。
他那么强大。
手沨段那么狠辣。
圣离论心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闭眼前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就和他的族人们一样。
他聪明了一辈子，就这一次笨了，但幸好……他走向了阳光。
褚千秋将目光从被圣离论心的身上移开，抬头看向上了天空。
那散落的光被上面那位神收了回去，被破开的虚空也猛地合拢。
仙域。
视界处。
雪翎用一块黑布盖住着那个湛放光芒的位面，死死咬住嘴唇，一脸惊恐。
没拿到。
修罗神格没拿到！
不仅没有拿到，他好像看见自己的脸了，怎么办……他有神格，上来之后就是正神。
他要是对付自己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身后传来关切的声音，“雪翎？你怎么了？”
雪翎扭头看见来者，或许是因为做了多次的梦，她没有半分生疏，扑进谢君洹的怀里，害怕地流眼泪：“龙神大人，龙神大人……”
听见她的称呼，“谢君洹”的眼眸微微暗了一瞬，但很快被他好好遮掩了起来。
他轻轻拍打怀中女官脊背，低沉磁性的嗓音轻声安慰：“怎么了，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雪翎死死咬着唇。
她恍惚的抬头，有些害怕：“大人，你是幻觉吗？和那日一样也是我太想念你的幻觉吗？”
“谢君洹”垂眸，突然道：“有差别吗？你需要我，所以我出现了。”
雪翎伸手，揽住了青年的脖颈，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她流着眼泪说：“我失败了，我失败了……”
……废物。“谢君洹”的情绪沉了沉，然而感受到唇齿间的香气，和掌中不盈一握的温香软玉，他眼底闪过一抹欲色。
“你这样，也没有办法继续工作的。我替你告假，送你回去吧。”
也不等雪翎开口，他便抱起雪翎，大步往外面走去。
回到行宫。
门口站着的阿娟看见被“那位”正神抱着的女官，脸上神情错愕惊讶了一瞬。
怎么女官竟跟他……
但阿娟不敢多语，只能低头恭敬地让行。
他要了她一夜。
等到雪翎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阿娟给她梳洗，果不其然看见了更多的暧昧红痕，这么说的话，上一次虫子咬的也是……
但女官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她接下来的几日心情很不错。
甚至白日里，阿娟也常常听见女官房内有声音传出。
阿娟突然想到小图，想到女官曾训斥过小图的话……她替小图感到难过。
雪翎夜夜担惊受怕。
只能用别的方式来麻痹自己，好让她暂时忘记一切，感到快乐些。
但是谢君洹来找她的时间越来越少，最后几乎不再见她。
雪翎感到不解，这甚至比没得到修罗神格更令她难以接受，她想要拿到修罗神位成为正神，为的就是谢君洹！
雪翎消沉地在行宫里借酒消愁。
阿娟劝她，“女官，您别这样。他本就是这样的性子，您不是早就知晓，何尝为他这般作践自己。”
雪翎抬头，神情痛苦地道：“我接受不了，明明那般要好，为何突然就抛弃我！”
阿娟：“……”
满脸复杂地看着树下石桌上给自己灌酒的雪翎，阿娟心里无语。
那位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您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对于自的雇主，阿娟终究不好说那些伤人心的坏话。
她夺走雪翎手里的酒杯，叹息道：“女官，别喝了，您已经好几日没有去当差了。”
雪翎打着酒嗝，无所谓道：“没、没事的，视界处还有石天浩、顶着……”
阿娟一脸迷惑，“石天浩？女官您在说什么，视界处一直都只有您一位神官。您别喝了，仙主已经要怪罪您了。”
雪翎迷茫地抬头，“啊？只有我一个？”
阿娟又重复道：“是啊，这几千年来，视界处就只有您一位神官，您喝得太多了，脑子都恍惚了。”
视界处不是什么忙碌职位。
甚至可以说十分清闲，怎么可能设置两位神官。
阿娟的话让雪翎脑子一阵空白，连酒都醒了几分，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窟，分外阴冷。
她猛地站起来，用力摇晃阿娟，“只有一人？视界处只有我一人？”
阿娟被她摇得难受，还是耐着性子点头。
雪翎松开手，直接消失在了树下。
她穿的很随便的亵衣，因为这几日状态不好的缘故，头上发髻也凌乱着。
她一路飞至视界处门口，目光落在门口看守的两位天兵身上。
跌跌撞撞冲到两人面前，问道：“你们认识石天浩吗？”
她靠得极近，一身酒气。
跟以往高贵冷艳，高高在上的模样完全不同，被她抓着衣襟，简直好像要扑进他们怀里。
天兵有些尴尬地后退两步，回答道：“女官，小的哪里认识什么石天浩……”
雪翎又红着眼睛看向另一人，装若癫狂：“你呢，你一定认识吧，他每日跟我一同来此视界处当值。”
两人相视一眼，确信这女官一个人待在这视界处，是呆疯了。
两人一脸无奈道：“女官，这视界处数万年来就只养一名神官。”
雪翎眼睛大睁，不敢置信地大吼：“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明明一直都陪他一起……”
雪翎挥开两人，冲进视界处。
她到处寻找踪迹，寻找石天浩存在的证据。
但是没有。
这里面只有她的痕迹，没有半点石天浩存在的证据。
“啊？！！”
雪翎跌坐在地上，疯狂挠自己的头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石天浩明明存在啊，自己进入这视界处，就是他负责带自己的。
两人还各自分了各自负责的千千小世界。
石天浩喜欢她，石天浩一直在帮着她……明明石天浩存在，他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明明还告诉了自己修罗神格的位置，还帮她找到了拿到神格的方式。
对，一定有踪迹的。
雪翎立刻爬起来，冲向那个小位面，被黑布覆盖住的小位面。
仍有丝丝缕缕浅淡的信仰之力从里面飘出来，飘到雪翎的身上。
雪翎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信仰之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攫取一枚流落低等位面的神格。
但至少证明了石天浩是存在的。
这是石天浩帮过他的证据。
“雪翎，你玩忽职守，偷取信仰，可知罪？”浩荡的声音突然在视界处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雪翎心中一紧，脸色越发苍白，她急忙转身，看见仙主的身影在虚空中渐渐凝视，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她的灵魂。
而在他的身侧，站着一名一身玄衣的青年。
雪翎目光落在那人的脸上，顿时如遭雷劈。
雪翎颤抖着说，“石天浩。”
跟在仙主身后的天兵看见雪翎失神，立刻道：“女官，你喝酒喝糊涂了，这是正神之一，虚幻真君元真大人！”
雪翎感觉自己好像遭遇了算计。
她指着元真喊，“不对，他就是石天浩，我记得他，我认识他，他是石天浩！”
“不对，他是虚幻真君，他是元真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是不是，都是你！”
说着，雪翎就要扑过去打他。
两旁手持法器的天兵天将架住雪翎，古老的神符打入她脊背，声音浩瀚如雷贯耳——
“罪神雪翎，满身酒气，莫发酒疯！”
偷盗信仰不是小事，雪翎被革职，剥夺神力打入幽冥领域的监牢里，日日受天火焚心。
这还是有人求情的结果。
非正神敢窃取信仰之力，一般来说都是要被天道直接绞杀的。
雪翎咬着手指指甲，一个人瑟缩在牢笼中。
二十年时光转瞬即逝。
直到一日，寂静无声的领域里虚空内响起天兵的声音在，“雪翎，有人来看你。”
雪翎眼神闪过一丝光，她趴在栏杆上，期待地看向上方。
“是龙神大人吗，龙神大人来看雪翎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忘了我！”
“不，是我。”
一道光投散下来，虚幻真君的身影在她面前出现。
雪翎一下子崩溃起来，她张牙舞爪大喊：“是你，是你害我！”
虚幻真君垂眸摇头，手轻佻的挑起雪翎的下巴，“我只是在帮你，但是你太笨太废物了，还是让神格落到了别人的手里。”
雪翎打掉他的手，抱着自己的双膝，抖着喊：“我要龙神大人，龙神大人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我要龙神大人……”
虚幻真君笑了，他弯唇问：“是这样？”
雪翎睁大眼睛，看见“谢君洹”站在她的面前，然而脸上没有了伪装，一点也不高冷儒雅，一副风流多情的模样。
他眸色阴郁，咬牙切齿，“你若真有本事，你我二人便能强强联手，哪知你这么没用……”
顿了顿，虚幻真君目光在她身子流连，“倒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在某方面，倒是很合我胃口。”
雪翎拼命地捂着自己的嘴，一个真相在她脑中炸开，心好似被插进了无数玻璃渣子。
痛苦蔓延全身，雪翎几乎失声——
“你也该庆幸你讨到我的欢心，留了你一条命。”
虚幻真君抚摸着雪翎纤细的脚踝，触上她漂亮的脸蛋，低声笑道：“求我，我救你。”
雪翎痛苦地干呕，眼泪混迹着口水，好似待扼的细枝，看上去狼狈又脆弱。
虚幻真君收回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雪翎，语气温柔又缱绻道：“既然如此，祝安。”
他转身欲离开。
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攥住了他的衣摆。
“求、求你……救我……”
虚幻真君唇角终于勾起一抹笑。
一个温暖的披风被披在雪翎的身上。
虚幻真君在她耳边轻声说：“乖，别害怕。”
看护的天兵好似看不见雪翎，低头恭敬地朝元真行礼。
雪翎唇色苍白，瑟缩着躲在他的怀中。
路过白玉京。
远远看见仙鹤飞舞、龙凤呈祥，云彩如同被神力驱使，汇聚成一条璀璨星河，有许多小仙早已列队恭候。
雪翎知道，这是仙人飞升。
正在此时，一位小官看见了远处的元真。
他立刻跑过来，好似看不见被虚幻真君拥在怀中的雪翎，他一脸着急道：“真君，终于找见您了，仙主传您去见他。”
第166章 竞争上岗
虚幻真君点头：“行, 我知道了。”
小官恭敬地退下，道：“行，那您可别误了时辰，这一批飞升上来的仙人里, 有位修罗正神。”
雪翎听见这话, 浑身更是颤抖, 睁大眼睛惊恐地看向虚幻真君。
虚幻真君安抚性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不要害怕，才又微笑着道：“知晓了。”
回到行宫, 雪翎仓皇无措地抓着虚幻真君的衣领，惊惧道：“真君，真君，他上来了，他是来杀我的……”
虚幻真君伸手一点一点掰开揪住自己衣领的细白手指, 垂眸温柔地道：“别害怕。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你在房里乖乖养好身体，别到处乱跑。”
雪翎一脸惶然地点头。
仙域大会，众仙齐齐登场。
蟠桃珍馐, 良辰美景, 美不胜收。
仙主携掌管天地秩序的正神出席，正神以下神灵数千, 迎接褚千秋的飞升。
他抬头，看见了高高在上的仙域之主，一袭流光溢彩的现袍, 巨大的身影在云雾缭绕中若影若现。
在他身侧, 一个位置空悬无人，另外九座坐着九位正神。
他们各具特色, 有的威武雄壮，有的温婉如玉，有的神秘莫测。
褚千秋还看见了龙神谢君洹。
不过他情绪很平静，好似不认识自己一般。
褚千秋便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褚千秋在观察众人，众人也在观察褚千秋，怜悯、羡慕、好奇、敬畏……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里，种种情绪杂糅。
九神之中，一名绿衣温婉女神看褚千秋的眼神带着长辈的慈爱和疼惜。
“你是香绫的子嗣，如今正好继承了她的神位，她在天之灵，应该感到宽慰。”
褚千秋的模样长得与南宫香绫七分相似。
再加上本就是她精血创造的生命，在众神眼中，自然与子嗣无异。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似乎是想起了许久以前的往事，无不连连扼腕惋惜……
“是啊，南宫她天资绝艳，真真是天妒英才，幸而老天待她不薄，有了这么优秀的血脉……”
“想必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直到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众人回忆往昔吗。
“来吧，孩子。”
仙域之主的声音宽广浑厚，仿佛能穿透时空，回响在现场每个神与仙的心中。
褚千秋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牵引。
他缓缓抬脚，走上前去。
落座的那一瞬，天地意志朝他涌来——执掌神灵生死的权柄被放入他手心。
“正神归位！仙乐、歌舞，起——”
所有人都在笑。
这一切美好得好似一场梦。
褚千秋垂眸，端起一杯酒饮下，接着杯盏的遮挡，他看见了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
方才流露出来的情绪已经全部消失，一种怜悯的眼神取而代之。
褚千秋放下酒杯，就像没有察觉到什么一般，抬眸微笑着对众人道谢。
“感谢仙主垂怜设宴，感谢各位前辈迎接晚辈。”
他生得实在美丽，一笑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各有心思的众神不由得晃了晃眼睛。
心下皆是嘀咕。
难道鲜血浇灌出来的花蕊总是更加明艳？
否则的话，为何每一任修罗都生得这般招人。
一想到这，看这新晋修罗神的眼神便更加怜悯了，这模样肯定会跟他母亲一样招惹事端。
毕竟，当初的那件事情，仙域所有人都知道。
思及此，众人小心翼翼地去观察坐在仙主身侧的那位玄衣正神。
果见他撑着下巴，风流多情的眼眸饶有兴趣的看着褚千秋——
【叮！恭喜宿主触发仙域任务：为母报仇。任务线索：无。任务奖励：无。】
猝不及防的任务发布。
后面缀着两个大写的无。
褚千秋垂眸，长睫掩盖住眼底的光泽，在心里跟系统对话：“你现在有了灵智，倒是越发小气了。”
【因为给了奖励，就变质啦(#^.^#)】
褚千秋闻言，唇角微微弯起。
确实。
这不是任务，这是他本就该做的事，不需要任何奖励，他都会去为南宫香绫报仇。
宴会结束，仙主离开。
随他一起离开的，还有那名离他很近的玄衣男子，察觉到有人看自己，虚幻真君转头看向褚千秋。
褚千秋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他便也对褚千秋笑了。
“你离他远点。”身侧突然响起低沉磁哑，冰冷质感的嗓音。
褚千秋收回目光，看见谢君洹竟然站在自己身侧。
他眸光幽幽地盯着自己，竟也不装不认识了。
褚千秋哼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讥讽道：“你比你的分身，看上去倒像好人。”
谢君洹皱眉。
他知道褚千秋在说什么。
他那愚蠢的分身曾将褚千秋的手脚悉数折断，禁锢着送到他的情劫面前献殷勤。
算起来，褚千秋与他应当是敌非友。
谢君洹喉结滑动了一瞬，才缓声道：“在小位面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并非有意伤害你。分身与我，从来就是两个独立个体。”
对于分身死在了月初白手里这件事，谢君洹视为耻辱，他想一直装着跟褚千秋不认识，把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但见他与那虚幻真君眉来眼去，谢君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开口提醒，“他是仙域浪荡徒，最喜好颜色，你自己注意。”
面对谢君洹的提醒。
褚千秋没有选择相信，但也没有不相信，他深深地看了眼面前青年。
他跟谢君洹其实还是有点区别的。
比如他头上有龙角。
他的气质更冷硬。
倒真不好说，到底要不要将二人算作一个。
褚千秋收回打量的目光，对他还是倒了谢：“我知道了，多谢龙神大人。”
听见他称呼自己龙神大人，谢君洹眉头紧锁，道：“你我同级别正神，不必如此称呼，你唤我名字即可。”
“行。我知道了，谢君洹。”青年毫不客气地就应下了。
谢君洹纠结的眉宇舒展开，心里倒是莫名多了些自在。
他又道：“待会会有仙官带你去你选择你的行宫，然后会带你去视界处选择一个位面，仙域的正神都拥有一个本体能随意穿梭的主位面，位面所有资源、生灵、万物皆为你私人所有，你尽量挑选一个富饶的大位面。”
作为过来人，谢君洹毫无保留地把接下来的流程给褚千秋说了一遍。
虽然就算他不说，负责接待褚千秋的仙官也会跟他讲明，但谢君洹还是说了。
谢君洹觉得自己这是在道歉。
为自己的分身所做的事情跟褚千秋道歉，两人其实没啥仇怨，前尘旧怨都是一场小小的劫罢了。
等到负责带褚千秋去选行宫的仙官出现，谢君洹才离开。
褚千秋不喜太冷，也不喜太热。
因此行宫的选在了只有春秋两季的领域范围内。
仙官对褚千秋介绍：“大人，与您的行宫最近的正神乃四季神女。此地非常宜居，许多飞升的小仙小神皆愿意来此开宮定居，为您当值，您算是挑了处好住处。”
“接下来，卑职带您去视界处，挑选一个您属意的附庸位面。”
两人走进视界处。
这方空间，好似广阔无垠的宇宙，无数繁星般发光的位面漂浮其中。
大的位面堪比拳头，小的位面则比尘埃还不如，或明亮或暗淡。
仙官一一为褚千秋介绍着。
他揣摩着这位浑身贵气浸淫的新神，带走向一个又一个符合他气质的富饶位面。
“这个是中世界的位面，但很有发展潜力，它的光芒比九成的大世界更亮。”
褚千秋好奇地凑过去看。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观看水晶球的小人，只要自己一个念头，一花一草一木皆入自己眼帘。
“不错不错。”
嘴上说着不错，但却并没有选择它的意思。
仙官想了想，又带他去到另一个大世界面前，“这是目前成长得最大的位面，灵力繁荣，信仰鼎盛……是一个正值壮年的位面世界。”
褚千秋点头：“这个也好，咦……他们这个位面有相柳、梼杌……？”
仙官笑道：“是的，此位面为洪荒主流，洪荒妖兽皆是存在。”
褚千秋：“不错，下一个看看。”
仙官便带着褚千秋一路浏览参观。
位面数量多如牛毛，仙官自然是带不完的，而以往也从没有哪个正神浏览这么多位面，都是很快就选中了自己喜欢的。
直到夜色渐晚，仙官口水都快要说干了，褚千秋才意犹未尽地道：“行，最后一个。你带我去我来的那个位面看看。”
仙官闻言，点头表示可以。
两人穿过时空长廊，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一个米粒大小的位面，如今光芒倒是没那么暗淡了，看上去像是小小的萤火。
仙官对褚千秋道：“大人，就是这里。”
褚千秋俯身看它。
仙官一脸遗憾地介绍它的形成，“其实这个位面以前还是挺大的，对了，南宫大人的附庸位面便是这个位面，只不过后来南宫大人陨落，这位面便也随之炸裂，只剩下这一小块被保留下来，暗淡成这样。”
以前这上面可热闹。
灵气充裕，万物生长，洪荒妖兽、上古巨人游荡……百花齐放，百族争鸣。
不过那都是以前了……
现在，不会有神明选择它。
它已经无法自愈，也产出不了新的灵力，无法给予神灵资源……等到现存的灵气被使用殆尽，这位面终究要溃散。
褚千秋点头，“那行，就它了。”
仙官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行，那下一处……”话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褚千秋道。
“大人，你、你、你选这个？！这位面都废了！前些日子上任视界处女官还盗取这个时间的信仰之力，它现在简直是个一毛不拔的荒星！”
褚千秋对他笑笑：“没事，就它了。”
褚千秋最终还是把它从视界处带回了自己的行宫。
坐在行宫大殿，褚千秋托着腮，眼眸半闭半睁地看自己的位面。
行宫里有一些土著精怪，一脸好奇地躲藏在暗处偷看住进来的未来新主人。
“以前我们自由自在的，他为什么选这里。”
“真讨厌，我们不理他。”
“是嘟、是嘟……”
“休想差使我们。”
“对嘟对嘟……”
这些低级的小地仙小精怪，哪怕悄悄私语，褚千秋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也没想用这些来历不明的土著，他有自己的人要用。
褚千秋唤道：“阿玉。”
段林玉便在褚千秋身旁现身，他弯腰俯身，亲吻褚千秋的唇：“我在，小师兄。”
漂亮得雌雄莫辨的青年。
模样已经完全长开，不过，哪怕他曾经努力地控制生长，如今也比褚千秋高了半指。
乌发逶一地，发上，细碎的繁花盛开着，散发出袭人的香浓气息。
褚千秋偏头：“把这些小东西赶出去，吵得人心烦。”
段林玉弯眸：“好。”
行宫里。
角角落落，一种小精怪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盛世美颜暴击，然后又被强行驱离行宫，他们卷着自己的透明小包裹，拥挤着、排队站在行宫外面。
还有小精怪在不断赶出来，纷纷对里面的人表示强烈谴责。
“太过分了，他赶我们走！”
“是嘟，过分过分……”
“把我们赶走了，谁给他除草浇水……”
“呜呜，忍冬，我的忍冬花，我不在它肯定不开了。”
“房檐上的灰尘谁清理？我祖祖辈辈都是清理灰尘的，没人比我们干得更好……”
苏折秦与二条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热闹场景。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两人与这些精怪对峙了一瞬，紧闭的行宫大门便开了。
两人便不再停留，抬脚进入行宫。
过了一会儿，又来两名飞升的小仙。
身高体壮，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
一众小精怪顿时怔愣在原地。
三狗子蹲下来提起一个小地仙，“壮儿，这小东西怪可爱嘞。”
大壮闷哼道：“嗯，先进去，师兄，在等。”
三狗子便丢了小地仙，跟大壮一同进入行宫。
被丢在地上，手里拿着小锤子的小地仙瞪着那大个头腰间的锤子，危机感涌上心头。
直到又来一老一少一条鱼三人，然后匆匆进入行宫后，安静的场面彻底沸腾了——
“都是飞升的小仙，他们来抢我们的活干吗？”
“不行，不行，没有人比我们更热爱这个行宫……”
“我们要回去。”
“我们要听话！”
“我们要竞争上岗！”
第167章 第 167 章
行宫大殿里。
七人站在褚千秋下方。
这是举整个位面之力, 供奉出来的第一批仙人。
但这还只是开始，远远没有结束。
有段林玉在，他的位面，灵气比所有大位面都更加浑厚。
甚至不需要三百年, 母亲的位面就能恢复到曾经的鼎盛状态。
褚千秋手指微动, 布下一层防窃-听的结界, 确保万无一失后，这才缓缓开口：“我不需要待在我身边。我要你们以最快速度，渗透进仙域各个机构、势力, 成为其中的领头者。”
“以后非必要的情况下，不许来我的行宫，你们互相之间也要保持距离。目标过大会被暗中的人窥伺，我们必须是一盘散沙。”
这里的每个人褚千秋都不能相信，他们身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在自己没有站稳脚跟之前, 褚千秋不打算与任何人起冲突。
他要先蛰伏。
等到敌人现身时，他才能一击即中。
况且这仙域，每日飞升的修士以数千计，除了得到特殊神位的修士外, 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些小仙从何处飞升而来。
依靠这个信息差, 褚千秋觉得自己很有优势。
凡人皆想成仙。
仙域的生活确实逍遥又自在。
时间在飞速流逝，褚千秋也完全融入了仙域的生活。
他带着段林玉, 没事便在各个小世界视察游玩，简直比旅游还快乐。
回到仙域后，不是煮酒看仙子跳舞, 便是去四季神女那边串门, 喝茶聊天。
四季神女是褚千秋飞升时对他表现出慈爱的那名绿衣女子。
每次褚千秋来找她，她都表现得很开心并且由衷地感慨褚千秋长得像他的母亲南宫香绫。
褚千秋在她这里了解一些关于南宫香绫的事情。
尤其是她是怎么死的。
毕竟一位正神, 与天地同寿。
是不可能无缘无故陨落的。
绿衣宮装美人美目微垂，她一边让手上的小花开了一遍又一遍，一边自语，“她是自杀的。”
褚千秋正垂眸喝茶，闻言睫毛颤了颤，轻声道：“是吗？”
她点头，“不知为何，某一日她突然发疯，用本命剑捅向自己。她就这么流着血在仙域行走，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没人敢近她的身，因为她执掌的是杀-戮……”
“后来她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直到仙名录上她的名字彻底熄灭，她的位面也因此破碎。”
说到这里，四季神女不再继续。
其实仙域大家都默认，是虚幻真君求爱不得，令南宫香绫致幻而死的。
不过谁敢挑明了说。
虚幻真君是仙主最宠爱的神明，他肆意妄为，也永远有仙主为他兜底。
两人就像是真的闲话家常，喝完茶后，褚千秋告辞离开，去了一趟仙域关押犯人的幽冥界域。
褚千秋的身份高，因此一路同行。
这幽冥界域里关押的犯人很多。
但褚千秋没能找到雪翎，那个企图窃走神格的小女仙官。
跟在褚千秋身边的狱卒尴尬地笑着道：“大人，这边犯人繁多，眼看天色也晚了，要不然您先回去歇着，我们找到了人之后给您送来？”
褚千秋看向说这话的狱卒，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但是眼神莫名有些幽深晦暗，直看得这狱卒心中惴惴不安。
“行。”
狱卒心里松了一口气，送走褚千秋后，狱卒立刻去了虚幻行宫，禀告这件事。
虚幻真君望着底下跪拜的狱卒，神情莫测。
他想了想，觉得反正自己也玩腻了，于是吩咐身边人：“将雪翎带过来。”
“是。”
不一会儿，雪翎便被送了上来。
她现在毫无神力，简直就像是一株柔弱的菟丝花，攀附元真而活。
见元真召自己，以为他又要玩什么花样。
然而手刚触上元真的衣袍，还没解开，便被一脚踢开。
虚幻真君揉了揉太阳穴，道：“明儿一早把她送过去，送给褚千秋。”
雪翎痛得捂住自己地的胸口，不敢置信地看着元真：“大、大人？你说过会保护我的，您说过您会救我！”
送给褚千秋，自己不是没命了吗？
褚千秋的手段多狠，她作为视界处前任女官，是再清楚不过的。
她会没命的！
元真冷眼看着她：“多活这么多年，你也该知足。”
雪翎惶恐地哭泣着，她爬着上前，抓住元真的衣摆，试图唤醒他的爱意：“您说过奴是您的人了，会保护好我，您说过您喜欢我，会疼爱我……”
元真不耐烦了，打断她，“爱？你在说什么，你我活了这么些岁月，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
雪翎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狱卒强行押走。
褚千秋回到自己行宫。
宫内的小精怪们看见褚千秋，立刻噤声闭嘴躲了起来。
行宫的正神喜欢安静。
行宫的雕梁画栋，红墙绿瓦皆是纤尘不染；一路走来，路上、花园中鲜花盛开烂漫，蝴蝶自来。
褚千秋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这一切。
决定当做不知情。
褚千秋离开后，躲藏起来的精怪们这才冒出头。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被发现吧？”
“没被发现！”
“我们就是这么强势，我们要强势地拿回属于我们的工作！”
“对嘟对嘟。”
“嘘……小声点别被发现了……”
褚千秋回到寝宫。
段林玉站在门口等他，两人进了房间。
行宫处处有花，爬墙的忍冬穿过窗子，开了繁茂的一枝。
安静的暖室里，小茶炉上正汩汩煮着热茶。
两人坐下，段林玉从茶壶里倒出一些沁润香甜的果茶，给到褚千秋的面前。
“这行宫地理位置确实上佳，许多飞升的小仙表示想要拜入此界。”
“我挑了些人，都是刚飞升的清白修士。”
“小师兄过过眼？”
段林玉提了，褚千秋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数十名修士便鱼贯而入。
段林玉模样简直精致绝美，又常常待在这行宫里替褚千秋打点一切。
因此众人都下意识地给他匹配好了身份，齐声道：“上神，上神夫人！”
这以后便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了。
虽然不知道脾气如何，但是光看这一对的颜值，就觉得来得很值当。
多看一眼都是赚到。
段林玉向来不介意别人叫他什么，反正跟小师兄是一对就行。
这些人本就已经是经过他筛选几轮的，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在褚千秋面前过了一遍，熟悉熟悉模样后便让他们退下了。
等人走后。
段林玉才目不转睛地盯着褚千秋。
褚千秋难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讨要奖励，于是弯起嘴角对他招招手：“过来。”
段林玉期待地凑近。
褚千秋摸上他的脸，亲吻段林玉的唇。
吻着吻着，褚千秋的衣衫便莫名开了，白得晃眼的景色敞开一片。
褚千秋的手抚摸段林玉柔顺的长发，果不其然又开起了花。
两人的位置换了换。
段林玉抱着褚千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里面的贴身衣物已经没了，双腿便空荡荡地悬着，只余宽大的外衫罩着一截。
漂亮的美人微微仰头，喉结也显得那么性感。
随着互相之间一点点磨合，褚千秋便低头亲吻他。
“哐当——！”
开着的窗子被一阵风大力关上。
门外的小精灵红着脸跑了。
他们的两位行宫主人也太喜欢做了。
暖室里，褚千秋看了眼段林玉关窗的藤蔓，正想笑，下一瞬却被骤然般降临的感觉，侵袭得语不成调。
来到这仙域的这些日子。
两人倒是过上了短暂的幸福生活。
不过一切的平静都是表象，底下藏匿的风起云涌两人都懂。
于是默契的不言语，享受这片刻的温馨安宁。
翌日。
行宫有人拜访。
褚千秋有些困乏地坐在上方，看着被扣押在他面前，抖个不停的雪翎，感谢地对那狱卒道：“多谢。”
狱卒讨好地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送完人，狱卒便准备离开。
他听见身后传来短促的惨叫，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眼，只见雪翎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团血雾。
而高座上，衣着明艳的青年正懒洋洋地打着呵欠。
执掌杀-戮的修罗，果然最凶残，狱卒头皮一麻，离开的脚步越发快了。
等人走后。
段林玉端着小蛋糕走到了褚千秋的面前，用叉子给褚千秋喂了一口。
段林玉本身就是个空间，每次跟着褚千秋位面旅行，便爱装点好吃的回来。
对于他时不时手里出现的东西，褚千秋已经习惯了。
褚千秋托着腮，一边食之无味地咀嚼，一边盯着那团血雾发呆。
段林玉又给发呆的恋人送上一口，问：“小师兄，这便是当初那试图窃取神格的小神？”
“嗯，只是一个小角色，她背后还有人。”
又发了一会儿呆，褚千秋决定再出去一趟。
他有个猜想需要验证。
褚千秋想了想，实在不愿意走动赶路，于是心念一转，召出泥鳅。
他坐上泥鳅最大的那颗头颅，对下面端着蛋糕看自己的段林玉道：“去一趟视界处。”
到了视界处入口，天兵将褚千秋拦下，“视界处重地，无仙主玉令，一律止步。”
巨大的头颅上，褚千秋抬手，一张流光溢彩、布满金色符文的谕召出现在两名天兵面前，“奉仙主之令，收取信仰。”
前一任修罗殒命后，各大位面的信仰一直累积着，至少还需半年时间，才能尽数吸收。
天兵恭敬地让开路。
褚千秋将谕令收起，巨大的相柳瞬间缩得巴掌大小，褚千秋手一捞，将它揣袖子里进入视界处。
看着褚千秋进入的背影，两名天兵眼神羡慕极了。
“这么多神力，要是全吸收，实力应该能跻身正神前三吧？”
“必然的，修罗神格最擅杀-戮。”
褚千进去吸纳信仰。
管理视界处的是一名新晋男官，看见褚千秋，他眼神中一抹亮光一闪即逝。
他恭敬地低头：“修罗大人。”
“嗯。”褚千秋淡淡应了声，在男官的案前的记录档上落下自己的神印。
目光扫了眼前面的记录——
如他所料，一连串竟都是虚幻真君……
第168章 我要开始，追求你了。
不论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雪翎这个小女官，跟虚幻真君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褚千秋状若无意地翻动着记录。
这种秘密的档案，除了仙主以外不允许任何人翻阅。
但男官并没有阻止褚千秋的动作。
他是褚千秋的人。
等到翻得差不多了，褚千秋这才将手收回, 对他笑着道：“辛苦。”
男官低下头, 回答道：“不辛苦,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数千年的信仰之力，比褚千秋想象中要少一些。
褚千秋能理解。
毕竟如此庞大的一笔的已故神明的无主财物，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巨大诱惑。
谁能控制住自己不向它伸手？
褚千秋敛下心中的所有思绪, 开始接受信仰之力。
饶是被盗走了那么庞大的一部分信仰，剩余的信仰之力褚千秋也耗费了数月才终于吸纳完。
离开视界处的时候，看见仙官正在烧什么东西。
褚千秋朝他靠近，他便起身恭敬地行礼，“大人。”
褚千秋看见了未燃烧的一角, 上面是记满仙印的记录薄。
男官解释道：“上面的发了话，让我重新记录，以往的不够规范。”
褚千秋点头，道：“注意安全。”
男官以为褚千秋是在提醒自己使用天火要小心, 便道：“我会小心。”
褚千秋深深看了他一眼, 离开了。
男官低头继续烧毁。
毕竟是成仙的人，脑子自然不迂腐, 明白上级的话每一句都有深意。
男官瞬间想到什么，浑身一震冷战——
接下来的几日，褚千秋没再去视界处。
带着段林玉回自己的位面。
他能在附庸位面行走, 就像当初的母亲一样。
如今的问天宗发展得特别好, 俨然位面第一大宗。
东洲的主宗几乎成了飞升预备营，进入宗门者什么都不需要思考, 只有一个目标——飞升。
至于灵气资源，法器。
他们更是一点不缺。
他们有一个会自己炼器反哺低等位面的正神。
他们的宗门有一整个完整的炼器流水线，比斗历练受了伤，丹药亦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完全诠释了“集中力量办大事”这句话的含金量。
近百年时间，飞升者数量已接近千人。
而这数量还在持续增长。
褚千秋的院子被保存的很好，不过明令禁止除了几位峰主外，不准任何人接近。
院子里以前的仆人们早已化作枯骨，没有添置新人。
只是一直保留着厨子的职位，随时等着上面的那位回来。
这一日，负责的厨子正在涮洗灶台。
突然听到外面有声响传来，厨子立刻出门去看，然后便跪下来。
“您回来了！”
不一会儿，得到风声的莫清泉、如月、王大力还有充来，几位峰主都过来了。
厨子热火朝天的煮饭。
众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充来抹着眼泪问：“其他人我都不担心，丫头她怎么样，在上面还习惯吗？”
只有褚千秋一个主神，能随意下到自己的附属位面，苗通桑采他们则是永远分别了。
段林玉闻言抬头，从空间里拿出桑采给他们录制的留影石：“她很好，这是她带给你的书信，还有如月师叔您的。”
“还有这个丹药，是延年益寿的，你们每人都有一瓶。”
分完了桑采的东西，段林玉又分其他人给他们带的仙域礼物。
虽然已经飞升了，但是他们一直挂念着下面几位老家伙。
不过东西不多。
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他们宗主在憋一个大的，他们都是其中重要一环，他们不敢跟褚千秋过多接触。
段林玉一脸认真道：“希望你们寿比南山。”
充来当场打开了桑采的留影石，看着里面生动漂亮的少女跟自己说话，手里还抓着行宫里的半透明小精怪给他看。
“师伯，这是我行宫里的地缚灵，长得可爱吧？但是它脾气不好，喜欢晚上装神弄鬼吓我。”说完，桑采便随手扔进炉子里炼了，一边炼一边继续介绍，“再去外面骗点点上神的精血，我就能再炼出一颗长寿丹来。”
然后扭头，隔着留影石对这头的人苦恼道：“但是我快把我行宫里的抓完了，我可不想你们死啊，我要不要去别人行宫里偷？”
充来感动地热泪盈眶，“采采一点没变。”
褚千秋喝了口茶，笑着道：“确实。”
这茶水比不得仙域的灵茶，但是褚千秋却觉得甘甜可口。
这里是他的港湾，只要回到了这里，一切苦恼和烦心的事情，似乎都消失了。
在下界带了五日，褚千秋才回仙域行宫。
然后，他从自己领域行宫内的小仙们嘴里，听说仙域发生了大事——
虚无之地出现了一个罕见的尸王，杀死了镇守虚无之地的天兵后进入了仙域，它被视界处的位面亮光所吸引，闯进视界处摧毁了好多位面。
看守视界处的天兵受了伤，里面的仙官没逃出来，被游尸吃了。
损失巨大。
褚千秋回来的前一天，仙主才将它镇杀。
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褚千秋坐在高座上，长睫敛下眼底幽光，轻轻地笑了。
段林玉正站在他身后给他捏肩，听见他笑，便问：“小师兄，怎么了？”
褚千秋弯眸，“阿玉知道大闹天宫吗？”
段林玉点头。
他知道。
苗通长老喜欢听戏，这些故事褚千秋以前层让问天宗的弟子讲给他听。
褚千秋继续道：“我跟你讲一点大闹天宫的细节，你仔细听沨。王母的蟠桃树三千六百棵，所结果子食用后能成仙了道、举霞飞升、长生不老，后来玉帝请了大圣管理桃园犯下滔天罪行。玉帝派人捉拿大圣，给出的罪名是毁坏蟠桃树一千两百根，偷食蟠桃四千两百枚，大圣不认，只承认一千三百枚。你说，谁对谁错？”
段林玉皱眉，“说不清的事情。”
褚千秋垂眸冷笑自语：“这蟠桃只有大圣爱吃吗？只是平了一堆烂账罢了。”
蟠桃如此；信仰之力，亦如此。
接下来数日，仙主派了人来清点损失，在每个行宫调查走动，询问是否被游尸攻击，损失几何。
不一会儿，接引的小仙便带着来调查的主职仙官进了修罗大殿。
一身月白袍的清瘦仙官对褚千秋行礼，“卑职褚无双，奉仙主之令来清点修罗殿损失。”
褚千秋想了想，报出一大堆自己想要的东西。
站在主职官身边的小仙瞠目结舌。
等等！
上神，那游尸根本没来修罗殿，你这狮子大开口有点恐怖了。
而且你说得这么多，还说宫殿损坏，需要重新修缮……明明都好好的啊？
小仙胆战心惊地看向主职仙官，这可是最近仙主身边的大红人，你这么扯谎，他回头告你一状怎么办。
然而主职仙官不止没有呵斥他的上身，甚至在记完后，还很贴心的问褚千秋还有别的么？
然后……便见他的上神认真思考了很久，又点菜似的报出一堆。
褚无双一一写下来，然后抬头说几日后便送来。
小仙晕晕乎乎地送他离开，门口守着其他行宫探听消息的小仙。
在得知他们报了许多东西后，一脸窃窃地回去了。
他们也要跟他们的上神说。
这褚无双是个很好骗的憨子，随便要东西他都会应下。
结果第二日，那些给注意的小仙们便被行宫的主神赶走了，让他们去别处寻个落脚地。
小仙们愁闷不已，十分不理解。
明明修罗殿的说了，那褚无双十分蠢笨，只是敷衍工作并不清点，为什么到了他们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简直铁面无私得像个什么似的……
最后只能笃定，修罗行宫从上到下都焉坏，跟他们那个性子狠毒，动不动就穿梭位面，杀戮生灵的主神一样不是好人。
在修罗行宫领域里生活的众仙知道后又跟他们互喷。
他们主神执掌的就是杀戮，那是职责，怎么变成性子狠毒了？
他们主神对他们宽松友善，赏赐大方，造这瞎谣，根本不能忍。
行宫的人跟外面对喷，吵吵闹闹，褚千秋装作不知道。
别人对他什么想法他无所谓，影响不了他半分。
到了夜里，他来到偏殿。
浑身受伤的青年看见褚千秋，想要从床上起身，给褚千秋下跪。
褚千秋阻止了他。
青年望着褚千秋，“那游尸简直就是被人引诱着杀我来的”。
他得了褚千秋的提醒，时刻警惕着，并且斥重金购买了一个替死娃娃，因此在游尸冲进来攻击他的时候，替死娃娃发挥了作用。
他没死，他逃走了。
但是……视界处入口被封了，有人要他死在里面。
他处理了那个记录簿，雪翎死后他成了最后的目击者。
有人不允许他活。
幸好他有后手……他跟才旺是好友，他飞升的时候，才旺给他送了三百头猪，游尸没有神志，他把猪扔给游尸。
游尸被猪的气息吸引，才让他勉强撑到自己人来，并悄悄将他转移到褚千秋的行宫里。
青年愧疚地道：“宗主，对不起，我拖累您了。”
别的同僚都已经混到了不同的阶级，自己却只是个视界处的小官。
没帮到褚千秋不说，现在还要在他这里养伤。
见他这幅模样，褚千秋直接开口打断他心中所想，“你很重要，你们，任何一个，都对我很重要。”
“好好养伤，不要多想。”
褚千秋转身离开偏殿，段林玉在门外等他。
两人一边往修罗神殿的方向走，褚千秋一边问：“怎么在这里？”
平时他喜欢窝在暖阁里。
段林玉伸手牵住褚千秋的手，十指相扣，眼神纯粹地表达感情：“师兄，我想你了，想见你。”
褚千秋意外地挑了挑眉，靠近段林玉笑，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发，温柔道：“再说一遍。”
段林玉耳尖微微泛红，但还是重复：“师兄，想你，想见你。”
话刚说完，便感觉后脑勺一阵寒凉，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脑后。
段林玉不敢动了，诧异地望向褚千秋，“师、师兄……你做什么？”
褚千秋看着他装模作样，冷笑道：“叫错了。”
段林玉从来不叫自己师兄。
他向来觉得他比他小，因此便一直唤他小师兄。
亦或者是床笫之上抛洒汗水，一声声唤自己为主人。
但绝对不是师兄。
伪装得简直近乎完美，但“他”不了解他，因而漏了马脚。
“段林玉”眼里一阵诧异一闪而过，他也不再隐藏，笑了起来。
紧接着化作一阵雾，瞬间在褚千秋面前消散，又在远处凝聚成人。
褚千秋收起匕首，看着那人，缓缓道：“元真。”
虚幻真君脸上带着欣赏的神色，“这么快就发现了，不错。”话头一转，虚幻真君又道：“褚千秋，仙域的生活不错吧。”
褚千秋回答：“还行。”
虚幻真君便笑道：“那就不要做多余的举动，打破这平静而美好的生活。”
褚千秋问：“你指的是什么？”
虚幻真君道：“你救走视界处仙官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情，仙主亦不会知晓；至于夺你神格的雪翎，也已经死在了你手里，我算给足了你台阶。你该就此收手，仙域这潭水，不是你能搅动的。”
褚千秋抬眼看他，反问：“我若不呢？”
虚幻真君低低地笑了。
笑声在天地间回荡。
玄衣青年瞬间便出现在褚千秋的身前，他伸出冰冷的手抚摸褚千秋的脸，轻声低语：“呵呵，我真是喜欢极了你这张脸。除了南宫香绫外，你长得最对我胃口。”
褚千秋抬头，“你这是摊牌了？”
虚幻真君俯身，在褚千秋的耳边轻喃：“褚千秋，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追求你了。”
褚千秋抬手一掌，虚幻真君整个人消散不见。
只剩低哑的笑声还在褚千秋的耳边回响。
【叮！解锁线索（1/2）：母亲的死因。强大的修罗正神，能杀死她的只有她自己。什么真实，什么是虚幻？虚实之间，隔得是阴阳一线。线索一：致幻。】
第169章 你真蠢
虚幻真君在褚千秋的面前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他的追求大张旗鼓。
就像是历史重演。
所有人看褚千秋的眼神越来越复杂, 越来越避讳。
甚至就连四季神女，也状似无意地对褚千秋道：“要不然，你就接受他吧？我真的很担心你步香绫的后尘。”
褚千秋摇头。
看似是追求，其实每一次他靠近, 自己身上被施加的虚妄就更重一分。
但别人不知道, 于是四季神女继续劝他,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说他喜欢你，愿意与你结契, 这是仙域多少仙子求而不得的恩赐。”
褚千秋奇怪地看向神女，“恩赐？”
神女也奇怪地回视褚千秋，“难道不是？虽然我们与他同为正神，但正神与正神也是有诧异的……你我地位确实比他低。”
“看来今天不适合喝茶聊天。”褚千秋放下手里的茶水，微笑着告辞。
四季神女表情冷了几分, 但还是耐着性子劝，“千秋，我是为你好。”
褚千秋平静地看着她。
噗嗤——
四季神女的脸色瞬间苍白，她低头看, 一柄白色骨伞从她的前胸贯穿她的身体。
四季神女不敢置信：“你、你……”
假货。
褚千秋将万骨伞收回, “四季神女”亦化作湮尘，消失不见。
随着四季神女的消失, 周围环境亦变了，褚千秋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何处。
不过，自从那日元真“放话”之后, 这种幻觉褚千秋已经经历过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次。
他习惯了。
周围有许多路过的仙和精灵, 各个都神情惊恐地看着褚千秋。
视线全都汇聚在褚千秋身上的某处位置——
褚千秋循着他们的视线低头，看见自己的胸口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而自己的手里, 万骨阴阳伞正滴答滴答往下淌着血……
“千秋，你怎么了？”关切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玄衣青年扶住了褚千秋，“你这是怎么回事？”
褚千秋偏头，眼眸幽沉又冷厉“元真。”
元真扶着褚千秋走，垂着眼眸面上关切，说出口的话却讥讽：“褚千秋。我的追求，热烈吗？”
说罢，手中刀子狠狠扎入褚千秋的腹部。
褚千秋抬手一掌。
然而依旧是虚妄，自己被自己折磨得够呛。
元真再度出现，这一次，褚千秋闭眼不作抵抗。
直到那锥心刺骨的疼痛刺入心脏，元真的笑脸在他的眼前逐渐放大。
“这一刀，是真的。”
褚千秋一掌拍出，元真哈哈大笑着溃散，然而那淬了毒的刀，却深深地插在心口处。
褚千秋垂眸，平静地道：“你杀不死我，这些寻常的器物和毒素伤害不了我。你我神力权柄一致，天道不会允许它的代行者们互相残杀。”
元真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无比讥讽的看着褚千秋：“是吗？你好自信。”
褚千秋还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到身体里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消退……
他猛地低头，盯着心口的刀刃，这神器上散发出可怖的天地规则之力，那股力量强大可怖，似乎掌管着万物始灭。
这是，只有仙主才拥有的权柄。
【叮！解锁线索（2/2）：为虎作伥的伥鬼。修罗为天道青睐的下任管理，但那位似乎在高位习惯了，并不愿意放弃手中权力。线索二：推手。】
褚千秋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吗。
哈哈哈……
“大人！”
一名兔耳朵的小仙惊叫了一声，朝褚千秋跑来。
她扶起褚千秋，看见他胸口的匕首，捂着嘴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褚千秋将意识从虚幻的对话中抽离，他手紧紧地捂着自己心脏处，对她艰难道：“送、送我回修罗……”
“我知道了，您先别说话……”小图急忙扶起他，将他背在身上往修罗行宫的方向赶去。
因为主神受伤，四季如春的行宫开始飘雪。
叩叩叩！
段林玉打开门，看见了熙熙攘攘的行宫仙人和他们簇拥的一只长着兔耳的人形兔仙子，以及她背上唇瓣发紫、满身寒气的褚千秋。
“小师兄！”
……
九霄之上，仙域之主宝殿内。
仙主问：“事情处理干净了吗？”
元真道：“放心，当然。”
仙主按了按眉心，道：“以后你消停些，你的行为太肆意了，这仙域的所有人对你都有怨言。”
元真闻言，皱眉道：“有您撑腰，外面谁敢说我不是……”
仙主道：“我觉得你不适合再继续做这个虚幻真君，我为你寻了处舒服的行宫，你觉得如何？”
元真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仙主，您与我开玩笑吗？”
仙主皱眉道：“我与你何时开过玩笑？我有更好的人选了，而且你身上的业力太深了，再继续做下去天道会降罪。”
元真立刻跪下道：“仙主，我若离了，谁还给您当牛做马，谁给您……取信仰之力？”
啪！
元真感觉自己的半边嘴被狠狠一掌掠过。
血滴答滴答落在了凌霄宝殿上。
站在仙主身旁的青年冷声呵斥：“我看你是疯了，仙主何时让你窃过信仰之力？”
元真垂下头，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倒是忘了。
那游尸出现的刚好，把视界处的那一堆烂账全平了。
如今大家都是清清白白的神。
而且最近仙主有了新宠，做事滴水不漏，说话也极圆滑。
比起自己用捅娄子泼自己一身污秽的方式给他解决问题，无双上神的手腕更合他胃口。
他确实是不需要他了。
仙主拥有管辖群神的权限，那是天道的至高权柄。
自己除了接受，没有任何选择。
元真低下头，缓声道：“我愿意。”
一枚黑雾凝成的神格从他的体内缓缓浮出。
仙主抬手，落入他的手心。
斥退了凌霄宝殿上的众人，仙主缓缓走下神座。
他语气依旧慈悲，“元真，我也不得已，你身上的业力太重了……等天道降罚，会牵连到本尊。”
“你知道我的，我也是知道你的，你我知根知底。我不愿意伤你，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元真弯身，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谢主，不杀之恩。”
元真被流放了。
他的行宫一点也不适合养老，甚至比下界的极寒之地都还要艰苦。
陪同者：无。
当真是如何来到这仙域至高的位置，如今便是如何离开。
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
风雪夜中，元真推开了鄙陋的宫殿大门。
年久失修的大殿，屋顶坍塌了一片，雪从那洞中飘进来，这里连精怪地仙都没有一只。
元真苦笑着摇头。
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以仙主平日里让自己处置别人的手段，不死……已是重恩。
他苦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
直到他停下笑，那大笑的声音依旧不停，元真看向大殿阴暗处，质问：“谁在那里？”
“哒、哒、哒……”
靴底撞击生冷地面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响起。
一个黑影踩着覆了一层积雪的台阶拾级而上。
他缓缓坐了下来，高高在上地看向站在大殿里的渺小玄衣人。
月色透过破洞的大殿，洒落在他身上。
飘雪落下。
一把伞瞬间在他头顶撑开，无形的幽魂站在他身侧。
元真瞳孔骤缩了一瞬，“……褚千秋？你是人是鬼？”
褚千秋十指敲敲这冰冷地座椅，奇怪地问：“为什么会问出这种话，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神啊。”
“不可能，你被我杀了……那匕首是仙主给我的。”元真连连后退，却突然闭了嘴，眼神震惊地看着褚千秋。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底升起。
“你好自信，现在反应过来了？”褚千秋将元真曾说过的话还给了他，哂笑道：“怎么觉得仙主会放过你的？”
褚千秋抬手，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手中。
匕首旋转着，上面沾染的始灭力量，让它看上去那般神圣、令人恐惧。
而这把匕首，曾被元真亲手送进褚千秋的心口。
青年清冽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像是玻璃渣子，扎得元真支离破碎——
“如果你是上位者，在能清清白白退场的时候，会留着自己当初沾满血的利刃让别人抓住把柄吗？”
“元真啊，你信他的情谊，可是从始至终，他就没打算留你一命。你猜，这能夺一仙生死的匕首，到底是用来杀谁的？”
元真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柄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刺入自己额头。
他没了虚妄之力，完全无法躲避。
褚千秋缓缓从高座上走下来，风雪中，他衣袍猎猎、墨发飞舞，被碎发遮掩的眼眸垂落，眸子里印满了浓郁而疯狂的血色。
“元真，你真蠢。”
元真死在了无人知道的寒夜里，临死前，都带着不敢置信和对仙主的恨。
恨他不念旧情。
恨他如此心狠。
褚千秋看着他死不瞑目，血流不止，心生怜悯。
空寂的大殿里。
褚千秋站在血泊中，雪花下，语调诡异地笑着说：“其实，我是骗你的。”
仙主真的想要褚千秋的命，也真想要放元真一条生路。
“哈哈哈哈哈，真可怜，死也没死个明白。”
第170章 我不能杀你，但可以学你
褚千秋拂袖, 地上的人瞬间化作粉尘，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脑海中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叮！恭喜宿主，任务进度上涨至50%, 请宿主再接再厉。】
褚千秋转身离开。
凌霄大殿上。
仙主低头看着手中不断变幻晦色的虚幻神格, 它在接受天道的指引, 重新回到天上，等待下一个主人的出现。
仙主松开手，任由它飞离手心, 飞上天穹。
但是仙主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仙主有剥夺犯错正神神格，回收陨落正神神格，保管无主神格的使命。
褚千秋的神格久久没有回到他手里。
他根本没死。
他还苟延残喘地活着……
仙主神情冷郁，但接下来自己却没办法对他动手，他使用力量也是有限制的。
肆意杀伐无罪正神, 天道会怪罪。
心中的想法瞬息万千，但仙主开口却是对身后的青衫青年道：“修罗正神受伤严重，小双你且去宝阁寻些治伤圣物给他，希望他早日康复。”
他是仙主, 他的表现必须要有体恤受伤的正神, 这是他该做的，否则便落了人口舌。
褚无双轻轻弯唇, 应道：“是。卑职会为您办妥。”
有褚无双在，仙主很放心。
褚无双这个下属，是越用越舒心, 越用越顺手。
他师承符祖, 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你想到的, 他为你想到了，你想不到的，他亦为你安排妥当。
褚千秋养在寝宫里，褚无双带着一大堆天地灵物送到他的面前，褚千秋都一一收下。
而褚无双送礼的过程，仙主派了人一直跟随，两人的交流，接触，以及褚千秋的反应，都事无巨细一一汇报给仙主。
感觉褚千秋好像个愣头青似的还蒙在鼓里，不知道是自己对他下的手，仙主放心了一些。
视界处的事情早已经翻篇，而元真也死了。
褚千秋的追查到此结束。
褚千秋很识抬举。
两人终究没有撕破脸皮，维持着和谐的上下级关系。
褚千秋受伤的这些日子，除了四季神女外，无一人去看望他。
别人都以为他凄苦地缠绵病榻。
实际上，行宫里的一大堆美人一起：围炉煮茶、抓手指、搓麻将、吃西瓜。
四季神女第一次进去探病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直到躺在美人榻上的褚千秋出声把她喊住。
他躺在那，段林玉将水果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用签子戳起来喂给他。
四季神女：“……我白担心你了。也亏得你人缘不好，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不怕被人瞧见。”
说归说，后来四季神女也喜滋滋加入了游戏。
初见的慈爱只是表象。
褚千秋发现她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女孩。
行宫里的人大都嘴严，对外就是一副主神难养的苦瓜相，关上门的日子过得比谁都滋润。
四季神女与他们打成一片，她撸起袖子一边搓麻将，一边说：“千秋，我看中了个人，准备把神位给她，以后天天来你这搓麻将？”
褚千秋低头查看自己的伤，闻言头也不抬地问：“谁？”
四季神女道：“一个嘴巴甜心肠毒的丫头片子。”
褚千秋：“……”
好熟悉的形容。
褚千秋按捺下心中的猜测，话题转到另一个方面：“为何这么突然？”
虽然常有弑神者，争夺神格。
但自愿禅让的正神却不多。
“很多小孩是我看着长大，然后亲手送走，时间不能停，我看多了心里难受……那丫头心思恶毒，常常骗我试药，给她正好。”
说到这个，四季神女也很恼火。
桑采常常给她丹药，说是美容丹、生发丹、高颅顶丹之类……时灵时不灵的。
后来才知道是骗人。
褚千秋听见这话，猛地咳嗽起来，脑子里一下子曾经的某些画面。
段林玉立刻给他拍后背，低声道：“小心些。”
直到牌局结束，四季神女臭着脸回自己行宫，踏出修罗领域，看见远处一道身影。
“龙神？”
谢君洹沉默一瞬，然后才问：“他伤势如何？”
四季神女想到褚千秋的滋润生活，没敢说，于是摇头叹气，“……可怜孩子。”
顿了顿，四季神女怕他进去看见褚千秋的奢靡无度的生活，于是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这是准备进去看他？他受伤了，需要静养，你有什么事可以跟行宫门口小仙说，东西让他们带进去便可，尽量不要打扰到他养伤。”
谢君洹，“……嗯，知道了。”
四季神女看了谢君洹一眼，觉得他奇怪。
两人没什么话说，四季女神便先走了。
谢君洹也很听劝地将自己来看望的疗伤宝物一一交给门口小仙。
褚千秋拿到手的时候，段林玉脸都黑了，但他不说，抿着唇一言不发站着。
褚千秋看他这样，笑着将东西赏给了下面的人。
段林玉才脸色稍霁。
到了晚上，他就爬床折磨褚千秋，一边做一边提要求：“小师兄，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比我还能医你……不要别人的了好不好？”
褚千秋捂着眼睛承受，嗯嗯呜呜地答应下来。
只是语调支离破碎。
段林玉每天的努力有了结果，这致命伤只用了一年，褚千秋便愈合如初了。
伤好以后，他依旧不怎么跟仙域其他神明接触。
仙域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千年一尘。
四季神女退位，神力悉数传于干女儿桑采，时间神格认主，桑采以丹修之体，登上神位。
所炼神丹大都融合时光倒流法则之力。
仙主服用，亦回到年少。
一时间，求丹者络绎不绝。
褚千秋没有与她结交，依旧行走在人世间。
仙域皆不知两人关系。
褚千秋飞升二尘。
褚无双得虚幻神格青睐，踏上神位。
同年，天道意志审核仙域管理者。
褚无双承仙主谕令，清查仙域众神，死者众多，神尸抛入虚无之地，并增添看守者数百，为首者乃体修兄弟两人。
褚千秋依旧恪守职责，游走在每一个他该去的位面进行杀戮。
天道意志认可仙主连任。
仙域在繁荣鼎盛中继续发展。
褚千秋飞升三尘。
暴涨的游尸无法被虚无之地自然消化，虚无之地失守，尸患爆发，仙域众神进行抵御，黎明正神陨落，琴道至尊苏折秦继任。
初冬。
游尸数量太多，入侵至仙域众神聚居地，仙主紧急召回在外履职的杀戮正神，赐修罗神剑，尽快斩杀游尸。
滚烫的修罗剑落在手中的那一刻，褚千秋仿佛看见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
次年中，游尸在血与火中被剿尽。
凌霄大殿上。
容貌俊逸的少年仙帝脸上挂满了笑，那是一种一群得力干将为他赴汤蹈火，稳固地位的安心的笑。
大殿之上，跪满十位正神与群仙。
他仁慈地看着褚千秋，以一种嘉奖的口吻对他道：“褚千秋，你想要什么？”
褚千抬头问他：“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仙主哈哈大笑，“当然。”
褚千秋起身上前，在仙主痛快的笑声中，走到他的面前，轻声问：“我要你的命，也可以？”
仙主的笑戛然而止。
他神色从惊喜，到惊愕，再到恼怒，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他咬牙低声询问道：“褚千秋，你在说什么？”
褚千秋神色冷漠地向他伸手。
一拉。
少年仙主被强硬地从凌霄宝座上拽落下来。
跟在他身边的小仙见他跌落，立刻反应过来，跑去扶起他，红着眼睛颤抖地道：“仙主，您没事吧！”
少年仙主从未如此狼狈过，被冒犯的怒火让他脸色瞬间通红，他命令众神怒道：“拿下他！”
然而话落。
大殿里无人应和，针落可闻。
仙主扭头看去，只见所有人都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己，不做任何动作。
“你呢？谢君洹？”
谢君洹皱皱眉，他抬头看了眼褚千秋，不太赞同，但面对他艳丽冷傲的眉眼，便还是垂下了眼睑。
少年仙主缓缓睁大眼睛，咬牙道：“你们，你们疯了？”
就像是一盘象棋，曾几何时，那些他信任的人全部不见了，棋盘之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将”，红棋已经将他包围。
疯了，都疯了。
“你们这是违反天道！”
桑采皱眉：“什么违反天道，我们没有违反天道，只是在违反你。”
“小双，你也跟他们一起？”仙主死死盯着手持玉笔的青年，被辜负的感觉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褚无双平静地看着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答案，走到了褚千秋的身边。
褚千秋托着下巴轻声笑，因杀孽过重他的双眸被业力浸染得通红，“来，杀了我，上次不是没成功吗？再来一次吧？不过这大殿上没人愿意替你出手诶，他们好像都是我的人，只能由仙主陛下亲自动手了。”
褚千秋死死盯着少年仙主，声音逐渐变大，变成了怒吼：“你动手啊，你来，像杀了我母亲一样杀了我！”
扶着他的小仙红着眼眶浑身发抖，“仙、仙主……”
仙主则脸色难看，隐忍不语。
褚千秋大笑起来：“哦，你不敢，你不能动手，对不对？让我猜猜，你是公正严明的天道“天平”，你维护着仙域稳定，对仙域众神生杀予夺的力量。但是天道限制了你对吧？好可惜哦，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不能随心所欲地行使，只能不断地借刀杀人，借刀杀人。”
“褚千秋，你敢？”仙主站直身子，庞大可怖的威压压住整个凌霄宝殿，“我不能动你，你亦不能动我。我是天道的至高意志。”
“你要与我同归于尽吗？”
“你杀不死我，你对我动手的那一瞬间便违反了天地规则，你是罪人，我能让你死。”
褚千秋点头：“对，我不能对你动手。”
仙主的神情缓和下来：“你我本不必闹得这般僵，你是大功德者。这仙域需要你，也需要我。”
“噗嗤！”
仙主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那唯一没有背叛的小仙正手持匕首，捅入他后脖颈。
里面的力量那么可怖，那么……熟悉。
“对不起，仙主，对不起！我娘子快死了，我真的很需要桑采大人的仙丹，对不起！”他的手抖得厉害，却还是坚定将匕首送入更深。
褚千秋哈哈大笑：“你不是喜欢自杀吗？这匕首你还记得吧？你送给我的。”
“我不能杀你，但是我可以学你啊哈哈哈！！”
仙主眼眶瞬间猩红，他伸手一击，那小仙直接化作灰飞烟灭。
“我不会死，你都不会死，我亦不会死……”仙主一刻不停地说着，然而唇瓣却越来越苍白，他跌坐在地上，努力调息打坐。
天地法则之力如水波般层层往外荡开，包裹住仙主的身体。
这是天道允许的自卫，无人敢触碰受伤中的仙主。
从某种方面来说。
仙主确实无敌，天地意志给予他至高的保护，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杀他。
可惜，他用来杀人的刀，最终捅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仙主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送着各式各样的灵丹妙药，试图恢复后脖不断涌血的伤口。
但是却完全没用！
褚千秋让所有人退下离开，自己就坐在上方，静静地饶有兴致地看着仙主。
看生命在他的身上缓缓流逝——
太有意思了。
大殿开始飘雪，血液也逐渐凝结成固态，少年仙主的情绪也终于开始崩溃。
他眼神恐惧地看向褚千秋，恳求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救救我，求你救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权力、地位、宝物、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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