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管家姓赵,做事十分稳妥,两人?刚入王府,人?家洗澡水都备好了。
祝佩玉急忙奔着别院冲去,却?被凤思霜一把抓住了后衣领:“往哪跑?一起洗!”
一起洗?算了吧!虽然都是女的,但她害臊。
祝佩玉:“殿下,这不合规矩。”
凤思霜:“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边关五年,洗澡对于凤思霜来说是个奢侈的事,她不喜靡费,所以大大的池子中空着,只并排摆着两个浴桶,中间用一个屏风遮挡,以保证两人?的隐私。
祝佩玉紧张了一路的心,松了。
入水瞬间,暖流席卷全身,祝佩玉舒服的阖着眼。正装备惬意躺一会儿时,盥洗室的门开?了。
起初,祝佩玉没怎么放在心上?,直至透过薄纱屏风看到外面坐满了人?,她才意识到了严重性。
众人?:“殿下。”
祝佩玉:“……”
开?会这件事难道就不能缓缓吗?
安北王什么时候这么热闹工作了?她默默往浴桶里钻了钻,水面上?只留了一个脑袋:“殿……殿下这是何意呀?”
凤思霜听她言辞有?些打颤,才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刚刚替本王做主的能耐哪去了?”
祝佩玉:“……”
倒也不是怕了,如果知道替你?做主就要被围观洗澡,那她下次真的不敢了。
这时,屏风外响起了年迈老者的声音:“关于磐宁赈灾一事,还望殿下慎重考虑……”
长者名唤臧燕桦,算是安北王幕僚团中的核心人?物,许是因?为年长,她的处事风格多以稳字当先。
磐宁赈灾一事,她不建议凤思霜掺和。女帝这几年状态江河日下,皇女们却?正值壮年,尤其大、五两位皇女的夺位心思昭然若揭,这样女帝颇为震怒。
凤思霜虽手握几十万兵权,却?远在边关,性格也大大咧咧的。
尤其此番回京从不过问朝堂事,前?几日的赏花宴上?,也未按照书中设定?的情节那样选了中书令的孙子。所以女帝目前?对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因?此臧燕桦的态度比较鲜明:京城的事咱少管,也别得罪大、五皇女,咱老老实实苟到女帝过完生辰后顺利回到北洲,以后无论谁上?位,也不影响她继续在北洲称王称霸,它不香吗?
凤思霜原也是这样打算的,于是她隔着屏风蛐了祝佩玉一声:“嘿,臧老问你?呢,苟活不香吗?”
祝佩玉:“……”
首先,感谢她推行?的的流行?用词,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适用;
其次,苟活香不香这件事,祝佩玉给予了否定?:“我个人?认为,不太香。”
其实幕僚的活和辩论差不多,观点被人?提出,只会得到肯定?与否定?两种结果。
作为安北王的幕僚就更直接干脆,日常围绕的话题无外乎就是:做与不做;战与不战;打与不打。
大家各持己见、分析利弊,最后得到大多数方认可的观点取胜。
藏老是反方一辩的话,祝佩玉就是正方一辩。
也是她第?一次以幕僚的身份参与话题讨论。
她的观点也很直接干脆,女帝苦大、五皇女之争久已。这个时候有?人?能站出来分散一下双方势力,女帝未必就会震怒。
何况凤思霜回京城是来享福的,又不是当缩头乌龟的。尤其凤思霜硬实力摆在这,将?来无论皇位谁来坐,只要没有?出现?下一个战神,她们都会仰仗凤思霜镇守边关。谁还会在意她曾经抢夺了一个赈灾工作这件小事?上?位者若连这芝麻大小的事都耿耿于怀,岂不是太没格局了?
最重要的是,大、五皇女斗的如火如荼,这个时候她们首先要保证的是:不让对方的人?得了便宜。而真正得了便宜的人?,她们反而不会计较。尤其凤思霜在京城既无根基,又无党羽,得了一次功劳作用也不大。说不准最后还会帮她一把呢。
盥洗室陷入安静,都在认真思量祝佩玉的话,甚至已有?人?点头表明赞同。
哗——
凤思霜突然起身,她接受不了这么高的水温,驱了体内寒气便罢了,起身后利落的一抽悬挂在屏风上?的里衣,直接拍板定?论:“就按祝吏书说的做!”
众人?不便久留,纷纷起身作揖告退。唯有?臧燕桦有?话想说,可静默至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
祝佩玉明白她要说什么,无非是觉得自己的观点太过于激进和想当然。
但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凤思霜便也没有?追问,只给祝佩玉留下一句:你继续,便转身离去。
谁料衣带勾住了屏风一角,凤思霜风风火火的走了五步开外,屏风直接倒地。
祝佩玉讪讪一笑?:“没关系,殿下慢走。”
凤思霜不觉有?什么,夏日时,和一群士兵洗澡的场面比这劲爆多了。转身离去时,忽而眸色一凝:“你那伤怎么回事?”
想她一个老实巴交的文?人?,什么仇什么怨被人?捅了心窝一刀?
祝佩玉急忙捂住了胸口,轻描淡写:“不小心被人?捅了一下。”
“不小心?从伤口的情势判断,此人?下手又快又狠,可不像是不小心呐。”
“……”
见她不作答,凤思霜也不好追问,本想凶手如果是个无赖的话,她不介意送对方一程。但见祝佩玉有?些逃避这个话题,再一想她平日里对男人?避之不及的样子。狐疑道:“不会是情郎捅的吧?”
祝佩玉尴尬笑?笑?。
凤思霜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她感觉无语至极,不明白一个女人?为什么会被男人?骑到头上?,转过身边走边道:“公?老虎脾气差多半是闲的。你?多纳几房小侍回家,让他们自?相?残杀,总比自?己被杀要好。”
祝佩玉:“……”
啊这……虽然不太地道,但好像还挺有?道理。
***
书中,赈灾的差事最终落到了五皇女头上?,她押送救济粮至磐宁时,因?分配不均还引发了暴乱,武力镇压还未奏效,又爆发了瘟疫。
结果就是:五皇女既没有?控制暴乱,还因?染上?疫症差点命丧西南。回京后还被女帝一番训斥,境遇大不如前?。
而疫情爆发后,磐宁成了危险之地,朝中无一人?领命,最后是病弱的女主站了出来。
女主因?为体弱,府中养着许多府医,刚好此时派上?了用场。她带着刘清山、温心以及那些府医,齐心协力控制了疫情,又安抚了民心。女帝大悦,不但大大赞誉了女主,还让女帝注意到这这个自?己冷落多年的嫡女。
也因?此事,女主与温心感情升温;刘清山亦赞赏女主不畏疫情、为民牺牲的精神,从此对女主更加忠心。
此局女主大获全胜,天时地利人?和,顺利的一塌糊涂。
别人?是苦难造就了主角;而凤思楠,是被苦难的事件所成就。
这是否有?违天和祝佩玉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在尝试改写天命书,而她的主角则是凤思霜。
沐浴过后,祝佩玉马上?奋笔疾书替凤思霜写好奏折范本,分析有?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以备不时之需,并注明需求。救济粮、兵力、医者,一样都不能少。
写好后又是幕僚开?会,商议措辞与补充。
彼时百无聊赖的凤思霜擦拭着一把把雪亮的匕首,然后再桌案旁排成排,依次取了投向不远处的箭靶。
咚咚咚的声音很有?节奏,不消片刻,匕首在靶子上?拼出‘无聊’二字。
蒋幼柏打着哈欠又替她一一取下,凤思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擦拭、排队、投掷拼字。
蒋幼柏受不了了,双脚一搭桌案,抱臂与凤思霜聊起天来:“还没问殿下,那日赏花宴可有?中意的郎君?”
凤思霜打了个哈欠,点头道:“嗯。”
“啊?”蒋幼柏一下子精神了,就连开?会的祝佩玉都忍不住侧耳倾听。
“谁呀?”
凤思霜双手环胸,懒懒道:“姓乌,好像叫乌……”她拧眉想了一会:“乌温瑜。”
乌温瑜?
一旁侧耳的祝佩玉这都不是吃惊,可以说是十分震惊了。
蒋幼柏显然也愣了,她是知晓祝佩玉为凤思霜拟定?了两个人?选,但凤思霜不但听了,还选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属下还以为殿下会选文?雅珺,或是对其他郎君一见钟情,譬如京城第?一美?男:雍祺然。”
相?较文?雅珺和雍祺然,乌温瑜无论是家事还是相?貌,都实在太过普通了。
凤思霜似乎猜到了她的心中所想,只道:“乌温瑜相?貌是逊色一些,不过本王妍姿俏丽、花容月貌,不必要求夫郎也是如此。”
祝佩玉:“……”
蒋幼柏早已习惯了她家殿下的自?信,甚至认真想了想后,给她的行?为贯以一个合理的解释:“殿下说的对,皮囊只是表象,内在才是重中之重。属下该向您学习,来日娶夫也娶个内在稳妥的。”
凤思霜瞥她一眼:“你?就算了吧。还是老老实实娶个貌美?的,免得日后生出一大堆丑娘。”
蒋幼柏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只追问:“不知乌郎君有?什么特别之处吸引到了殿下?”
凤思霜剑眉微挑,似乎又想到了乌温瑜,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本王也说不清楚,他明明不是宴会上?最俊美?的郎君,但不知为何,本王一看到他的脸就莫名有?些熟悉,甚至还有?种冲动,想把他压在床上?狠狠蹂躏一番。”
祝佩玉:“………………”这什么虎狼之词?
凤思霜越想越觉得奇怪:“你?说他是不是给本王下蛊了?”
蒋幼柏听进去了,正色道:“属下去查查?”
凤思霜无语的拍了一下她的头。
“如果母皇同意本王去磐宁,那本王就提议把他也带上?。”她嘿嘿一笑?:“先创造机会拉拉小手也是好的。”
她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一旁开?会的祝佩玉汗颜,忍不住插嘴一句:“殿下冷静。小的听闻乌郎君家风严峻,这未婚未嫁的,就算陛下同意,乌侍郎恐也不能答应。殿下还需谨言慎行?,多加思量。勿要吓到乌侍郎和乌郎君,万一弄巧成拙可就不美?了。”
凤思霜眸色一凝,赏花宴过后,母皇也不问,父妃也不管,这算什么为她举办的选夫宴?
“那怎么办?”
祝佩玉不知道。
蒋幼柏认真思考后,忽而眸色一亮:“殿下何不亲自?挑选一套上?好的兵器和战马送去乌府,表明一下非君不娶的态度。”
说着还啧了一声,重重一握拳,满脸亢奋道:“如此浪漫,谁能抗的住?”
祝佩玉:“……”搞了半天这馊主意是她出的。
凤思霜显然也抱有?怀疑,看着祝佩玉询问:“这?好吗?”
祝佩玉抿了抿唇,她很想说点什么,可一想到自?己一塌糊涂的情感生活,实在没啥建设性,于是重重的呼了口气。
“这很难评,小的还是祝你?成功吧。”
说着,偏头又加入了商讨队伍。
两人?到底商议出了什么结果,祝佩玉不知道,她只知道众幕僚历经两个时辰鏖战,奏折终于交到了睡的天昏地暗的凤思霜手里。
接下来,就是等待女帝的召唤与试探性对话,那就需要凤思霜独自?面对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翌日一早,凤思霜正在兵器房挑选兵器时,带着圣旨的宫人?突然来到了安北王府。
众人?纷纷叩首,宫人?尖声细长的声音缓缓落入耳中。
“奉天承运女帝诏曰:朕之皇四女凤思霜,镇守边关,屡建殊勋,朕心甚慰。欲择一佳偶,以成家室。工部尚书之子文?雅珺,品貌端庄,温文?尔雅,深得朕心。朕观其家世清白,家教严谨,堪为皇四女之良配。特赐婚,望二人?结为夫妇,相?敬如宾,共襄国是。此旨。钦此~”
宣毕,宫人?一合圣旨,满脸春风:“恭喜安北王,请接旨吧。”
第22章
宫人走了,一出?安北王府双腿一软,要不是有宫女?扶着,今日难堪是少不了得。
反观府内,气?氛森冷萧索,一众人埋头叩首大气?都不敢喘。偌大的院落十分狼藉,视线之内所有碍凤思霜眼的,都被齐腰‘斩断’在她?手中的长剑下。
长剑是今晨刚刚挑的,剑鞘雪白,剑柄镶嵌着蓝色宝石,剑穗亦飘逸灵动。
凤思霜弹了一下剑身,剑声如梦,嗡鸣久久不消。她?满意的点头:“这个?好,适合乌郎君。”
于是喜笑颜开的开了刃,宫人来时,剑刃以被她?磨的锋芒逼人,她?顺手就带了出?去。
“恭喜安北王,请接旨吧。”
凤思霜一句‘恭喜你爹’哽在喉咙,跪叩久了,起身时双目猩红,宫人在女?帝面前有些得脸,只要是带着圣意宣旨时,甭管你官居几品,都是客客气?气?,给她?造成了一点错觉,她?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了。于是极没眼色的来了一句:“瞧安北王激动的,都哭了。”
刚刚凤思霜忍了,因为理智提醒她?,凤权不能挑衅;但?面对一个?小人得志的嘴脸时,凤思霜真的忍无可忍,顺手握起搁置一旁的剑柄横扫出?去,速度快到?,众人只瞧到?了一个?残影。
破空声凌厉而过,几息光景,宫人圆滚滚的发包滚落在地,白润的发簪‘叮’的一声碎成两半。
宫人来不及惊呼,就被凤思霜一个?‘滚’字,惊的打了一个?寒颤,屁滚尿流的跑了。
又是一通发泄,视线所及之物只剩下残骸一片。
众人齐呼:“殿下息怒。”
凤思霜盛怒的气?焰渐渐消散,长剑随手一扔,人踉踉跄跄的回了书房。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但?视线却落在紧闭的书房门上,忍不住担忧。
藏老道?:“殿下此举,必会引来女?帝震怒。”
虽说宫人就是奴才,但?代替女?帝出?宫宣读圣旨,回去之后头发没了。这和?当众给女?帝剔头有什么区别?如果这个?宫人还是个?小肚鸡肠的,火上浇油几句……
藏老不敢想,马上看向蒋幼柏道?:“副将劝劝殿下吧,尽早入宫向女?帝请罪。免得引来更大的祸患。”
蒋幼柏有些进?退两难,往常这种时候,只要凤思霜一个?人冷静一整天,第二天就会无碍。但?当下就去劝,非但?效果不大,还会激怒她?。
她?六神无主的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了祝佩玉的脸上:“祝吏书想个?法子吧。”
祝佩玉神色凝重。
是真的凝重。
剧情莫名提起了。
明明勇妃还会照例询问一下凤思霜的答案,是否有中意的郎君,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方才会求到?君后那儿,君后又与女?帝商议推荐后,才下了赐婚圣旨。
而现在,直接跳过了繁复的过程,直接宣布了一个?结果。
既如此,何必还要让凤思霜参加什么选夫宴?直接赐婚不就行了?
难怪凤思霜激动,祝佩玉要是她?,恐怕也难以冷静。
是因为凤思霜去赈灾会抢走女?主的高光时刻,所以天命不允?
祝佩玉只能想到?这样一个?答案。
感觉是自己害了凤思霜。
于是她?慢吞吞的走到?书房外:“殿下,事已至此,逃避恐会让事态更为严峻。殿下不妨带小的入宫吧。”
书房门‘嚯’的一声开了,凤思霜退了她?最爱的戎装,上身着了一件露肩坎肩,下身穿了一件白裙子:“带你有个?屁用?”
祝佩玉没心思管她?的穿着,只颓废道?:“殿下就和?陛下说,是小的一大早惹你生了气?,所以才导致你情绪不稳。然后你就当着女?帝的面,把我?砍了助助兴。”
凤思霜仿佛看到?了傻子,一把将她?推到?一边:“碍事!”
说着大步流星的走进?院中,从?满地狼藉里捡起了十几根树枝捆了。
藏老疑惑:“殿下这是?”
凤思霜将树枝背在身后:“看不出?来吗?负荆请罪啊。”她?一仰头:“马来!寻个?速度快些的,本王先去告那宫人一状。”
蒋幼柏回过神,踏步飞至马厮方向。
众人愕然间,凤思霜已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藏老愣了半天,点头称赞:“将军不打无准备之战;殿下不告无准备之状。殿下成熟了。”
众人并?未散去,纷纷聚在厅室等候消息,有人缓解焦躁的方式是饮茶;有人缓解焦躁的方式是踱步,祝佩玉综合了两者,一边饮茶、一边踱步。
第八杯茶喝尽时,门外终于有了动静。祝佩玉顾不上许多,将茶杯直接揣在怀里疾步而去。
凤思霜是趴着进?府的,白裙被鲜血染透,血红一片,裙角甚至还在滴血。这是被伤了一丈红吗?念想一闪而过后,祝佩玉只觉得心脏一抽、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迷糊转醒,祝佩玉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视线刚好对上蒋幼柏扬起的巴掌,她?没来由的就精神了。
蒋幼柏急忙收了手:“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死?过去了。”
祝佩玉也顾不上脸上的疼:“殿下呢?她还好吗?日后还能站起来吗?”
拄着银蟒尖锋蹒跚而来的凤思霜眸色一寒:“你能不能盼本王点好?”
祝佩玉转头望过去,腿好好的,腰也没烂,就是脸色不太好,挂着细密的汗珠,神色有些憔悴。
祝佩玉三两步冲了过去,抱着凤思霜哇的一下哭出?了声,嘴里喊着:“都怪我?。”
凤思霜虽不知怪她?什么,但?她?说怪她?,那就怪她?好了。
最后,祝佩玉眼睛也肿了,脸也肿了,跪坐在桌案前听风思霜讲述着宫中经过,听着听着,默默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杯子推到?了蒋幼柏跟前:“给我?也来一杯。”
蒋幼柏:“……”
凤思霜言简意赅,虽说打谱是负荆请罪,但?入宫第一件事就是哭,哭诉父妃不关?心她?,母皇也不在乎她?,明明她?有看上的郎君,却无人过问就下旨赐婚了。
根据凤思霜的描述,她?当时哭的很棒。声嘶力竭,嚎啕扭曲,就差躺在御书房撒泼打滚了,惊的女?帝久不能言,宫人想安抚都插不进?。
这时,宣旨宫人回来了,凤思霜一息敛声,哭声更大了:“无人宠我?便也罢了,宫人也跑来欺负我?,宣旨就宣旨,她?还笑嘻嘻的冲我?要赏钱!我?在边关?吃不饱穿不暖的,哪里来的银子赏她??她?分明就是仗着母皇的恩宠来作践我?,母皇,你要为儿臣做主啊。”
顶着一头长短不一短发的宫人目瞪口呆。
大名鼎鼎的战神安北王,怕不是用这种撒泼的手段镇守边关?的吧?
宫人直呼冤枉,凤思霜直接冲过去踹了她?一脚:“放你爹的臭屁,本王从?不冤枉人。”
宫人被踹晕了。
女?帝气?急只拍桌子:“混账!这是御书房,不是菜市场!”
最后,两人各赏了二十大板,此事告罄。
祝佩玉目瞪口呆:“二十大板就能让殿下屁股开花吗?”
蒋幼柏扔过来一个?瘪了的皮垫子,中间的线崩了,线口处血红一片,看着像血,却无一点血腥之气?。
凤思霜一脸懊恼:“大意了,早知道?只打二十大板,就不该装那么满。”
祝佩玉:“……”
藏老一旁叹气?,正色道?:“这可是欺君之罪,等陛下反应过来,再召见时,殿下务必要小心应对才行。”
众人纷纷点头,再次展开了讨论。
会议的中心内容,还是消除女?帝的戒心,最后要看女?帝态度,和?缓,顺便提一提赈灾之事;严峻,那就表表忠心,见好就收。
至于赐婚一事……
藏老道?:“女?帝一言九鼎,赐婚旨意已下,这时候求她?收回成命怕是不妥。殿下若真喜欢乌郎君,可求陛下将他?赐与你做侧夫,如何?”
众人纷纷看向凤思霜。
凤思霜扭着银蟒尖锋,锋利的枪头早已将脚下的青石板钻出?了一个?洞来。闻言也不见抬首,只道?:“本王考虑考虑,你们散了吧。”
未时。
凤思霜得女?帝召见。
宫门落钥前出?宫。
茶杯快被祝佩玉盘的玉化?前,终于看到?了凤思霜的身影。这次她?是走着入府的,虽然一瘸一拐,但?屁股好好的。
看到?众人神色紧张,她?嘴角微扬,直接将旨意扔到?了藏老怀里,几个?脑袋齐齐凑了上去。阅过后众人展露欢颜。
女?帝命凤思霜为赈灾使,即日启程。
出?行的东西早已提前备下,不过半个?时辰,队伍便与押送粮草的户部长官汇合。
长官姓庄,官职五品郎中,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递上交接文书:“请殿下、许大人核验数额。”
安北军训练有速,很快就将救济粮查验明了:“殿下,是精粮,数量也对的上。”
监察官许可也点了头,三方盖好私印,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庄如馨接过文书时还有些懵,她?并?不是第一次跟送赈灾队伍,但?这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顺利出?发的,还是头一次遇见。
按照惯例,不是要分一些送去安北王府吗?她?甚至已经做好要被安北王威胁恐吓的准备了,结果……就这么水灵灵的出?发了?
京城距磐宁六日路程,被凤思霜生生提到?了四日半,队伍抵达磐宁时甚至来不及喘息,就开始了第一批次的粮食发放。
一夜鏖战,翌日辰时,水次仓的补给赈灾粮到?位,又是查验交接,放粮继续。
取粮队伍在安北军的指挥下,秩序井然,虽然与当地乡绅小有龃龉,但?安北王威名贯耳,无人敢违逆左右。
最后,既未发生百姓暴乱,也未发生哄抢一事。
过程顺利的让庄如馨不敢相?信,她?总感觉,会有意外发生。
于是,意外就真的发生了。
放粮的第三日,有百姓晕倒了。数量从?一位渐渐暴涨直十几位,起初人民仅以为是中暑,但?经郎中诊治,确认为疫疾。
凤思霜当即下令将患病者隔离,并?在取粮队伍中熏烧艾草。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姓无不慌乱,井然有序的队伍,也隐隐有了躁动之意。到?了第二日晚,隔离区已住三十余人,随行带来了十位郎中,本以为绰绰有余,结果第一日就病倒了俩。
当地乡绅再也不顾什么安北王、安南王,纷纷聚在郡守府外,要求暂缓放粮。
郡守师孤萍仿佛老了十岁:“殿下,照这样下去,很快全城就沦陷了呀,放粮之事还是缓缓再办吧。”
凤思霜眉头紧缩:“马上过了最佳的播种时节,此时缓放粮种,你是要逼百姓造反吗?”
师孤萍:“那……这……”她?重重的叹了一声,老泪纵横道?:“难道?是天要亡我?磐宁吗?”
屋内一片死?寂。
久久,角落中忽而响起呢喃低语:“这不对劲啊。”
众人纷纷侧目,见庄如馨满脸凝重:“从?发现到?现在才第二日,就算是疫疾,一开始也不该传播的这么快啊。”
第23章
凤思霜不懂疫疾,故此询问郎中,郎中只?道:是快了一些?,但这种情况过往也有发生,并非个例。
众人面色阴晴不定,凤思霜只?得连夜写?下奏折,快马加鞭的发回京城。
半个月后,凤思楠宛若救世主一般,带着数位郎中来到了磐宁。
彼时的磐宁好似一座死城,疫疾扩散飞快,为了城中百姓安危,发放地?由原来的城中改到了城外三里处,五处发放点,分散而立。
城内百姓这才作罢,谁料当晚,城中患病人数就爆发开来。只?是隔离区就设了三处。
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够用,发放粮的五处需要人,城内的治安也需要人。但最需要的,还是郎中。
城中所?有郎中都被召集一处,最后随着病患的增多,要求降低到只?要手脚麻利的,可新?问题出现了,无人愿意在隔离区帮忙,尤其是重症一处。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疫疾,就有死亡的风险。
而一处的风险显然是最大的,那里住满了症状最重的病患。
这里的咳嗽声好似田野蛙鸣,声声不绝。病人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过着不知有没有明天?的日子。想要逃离,又无力气?,喝着苦药,又无效果。
又一碗黑漆漆的药端到面前,面色蜡黄的女人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推了出去。
“我不……咳咳……不喝!这药……咳咳……没用,你们?就是……咳咳……废物。”
咳声撕心裂肺,仿佛撕破喉咙才能得到缓解。
状况时有发生,祝佩玉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可惜了那碗药和那个碗。
不过还好,碗只?碎了一角,还能用。
她已在一区连轴转了半个月,煎药、熬药、倒药、分药、喂药……
她感觉自己已经被药熏的入味了。
期间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其他伙伴接连病倒,唯独她屹立不倒,除了有些?不在状态,精神不振,身体?健康的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她面无表情的拾起?地?上的碗,起?身时眼前一黑,她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可头碰的一声载向地?面,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她真的太累了。
“祝长?生。”
世界如幻泡影,睡梦朦胧间只?感觉有人唤她,她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恍惚之中,好像看到了温心。
他身着一件青色长?衫坐在她的身畔,眸色漆黑,眼底却被阳光映的雪亮。
腕上一凉,像被轻羽拂过,有些?痒。她想抓一抓,可手臂很沉,她挣扎着,放弃了。
“温心。”她呢喃着。
温心取了药丸送入她的口中:“是我。”
眼皮更沉了:“你终于来了。”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着男主的到来,因为温心的出现,就代表着疫疾要结束了。
“终于?”温心反道:“你笃定我会来吗?”
回应他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无人再来打扰她,祝佩玉难得睡了一个整觉。翌日醒来,午时已过,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将?屋子照亮却不刺眼,舒适的令人贪恋,除了腹中空空难忍,祝佩玉感觉自己满血复活,她一骨碌翻身而起?,向着屋外走去。
院中依旧飘着浓烈的药香,可味道好像不太一样了,祝佩玉不明白药理,但从病患的咳嗽声判断,病况确实有好转。
果然是神医,一出手就见奇效。
不远处,刘清山正?在挑捡草药,似乎察觉有人注目,她下意识抬起?头,却在看到祝佩玉那张脸时愣住。
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能相信,比人和祝佩玉根本不是像,这分明就是一模一样。
祝佩玉没有理会她眼中的疑惑,远远一点头后,离开了刘清山的视线。
她看到了从宽,温心的长?随。
“你家郎君呢?”
煎药的从宽顺手指了指,可一抬头,露出不解之色:“咦?刚刚还在这呢。祝吏书若有急事,我可以去寻一寻。”
祝佩玉摇头:“只?是想打声招呼罢了。”
肚子再次鸣叫,祝佩玉不在耽搁,急急忙忙奔着后院走去。
隔离一处设的最早,因为疫疾的传染性,所?以位置选在了格外偏僻的废弃庙宇。最大的优点就是宽敞。
而且离主城有一段距离,病人如果逃跑,一时半会儿回不到城;随着病症的严重,病人想跑也没力气?了,所?以巡兵干脆减去一大半。只?留几个利落的,以备不时之需。
后院十分安静,后厨除了凉掉的馒头,啥也没有剩下。祝佩玉也不嫌弃,抓起?一个大口吞咽,感觉噎人,就喝一口水。
一个馒头顷刻见底,再抓第?二个时,忽而听到后山有人声。后山荒废多年?,人进去不迷路也会遇到毒虫猛兽,巡兵不会闲着没事进?去,他们?这些?护工得空只?想睡觉,更不会涉足。最有可能还是哪个病人想不开进去找刺激。
祝佩玉在管与不管之间犹豫再三,还是抓起?了一个馒头寻了过去。
祝佩玉一进来就后悔了,里面不但杂草丛生,蚊虫更是多如牛毛,尤其一看见那些蜘蛛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退堂鼓打了又打,直到听到了温心的声音后,才止住了脚步。
“……里洲疫疾的最大症状就是来势汹汹,是从病发到亡故,用时约为半个月。安北王怕疫情延误,日夜兼程的将?消息传回京城。我与师父想早日出发,你却三推四阻,生生延误三日光景才上奏请旨。路上更是波折不断。安北王带着数十旦赈灾粮抵达磐宁仅用了四日半,而你,带着一群手脚健全的人骑马,却用了七日之久!”
祝佩玉嚼着馒头的频率逐渐变小,眸色微深的望着不远处依稀可见的两个人影。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次说话的是凤思楠。
看来两人之间有了龃龉,更为准确的说,是温心对这次疫情有所?怀疑。
里州?祝佩玉凝神想了片刻,终于想起?那是位置偏靠南方的小地?区,倒是和南阳郡离的不远,只?是疫情之事,她并没有了解过。症状相不相似,她也不得而知。
听温心又说:“当年?里洲疫疾,死患无数,却迟迟找不到解疫良药,逼得官府只?能焚村,千余人死于那场瘟疫的惨状,还是殿下亲自下令执行的。殿下每每提及都愧疚万分,惹的师父垂怜叹息,终于在那场疫疾过去的三年?后,她找到了应对里洲疫疾的药引。好巧不巧,半年?后,磐宁发生疫疾,竟恰与里洲疫疾的病状如此相似。”
温心的嘴上功夫祝佩玉早就领教过了,自己有理也就罢了,若是没理,他绝不会轻饶了对方。
刚刚那一段话如果内容属实,那磐宁的疫疾,凤思楠的操作的确很有嫌疑。
但女主应该不会这么蠢吧?温心既然能看出来,刘清山那关肯定也过不去。
凤思楠并未作答。
争执的话题似乎骤然停下。
祝佩玉后知后觉,暗道一句不妙,想也不想的反身就跑,却不想短短几息功夫,利刃破空而来,直直穿透她的后肩,祝佩玉吃痛,身下又无端被拌了一脚,整个人没头没脑的滚落坡下。
她顾不上肩膀上的刺痛和狼狈,急忙扶着松树站起?。
“是你。”
斜坡很斗,但不高,凤思楠居高临下睨着坡下狼狈之人,眸低漠然渐渐敛起?,彼时寒芒在袖间一闪而过,指尖就多了一柄飞刀。
此时的凤思楠眼中剩下的只?有寒意。
差点忘了,女主虽然从小体?弱多病,但内力颇深,尤其一手飞刀用的很溜。
看的时候还觉得女主这是扮猪吃老虎;但身临其境处于劣势时,祝佩玉只?想说,这人设有大bug。
温心此时也赶了过来,看到坡下之人面色一白。
凤思楠因他的出现有过一阵犹豫,不过眸中寒意未见消散。
“晴天?白日的,祝吏书不好好待在里面照看病人,跑到这后山做什么?”
祝佩玉一手扶着肩膀,余光瞥着周遭地?形,她糟糕的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唯一有利她的方向就只?能继续向下。但坡下面是什么,她不得而知。
不过留下也是凶多吉少。
凤思楠与凤思霜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心硬嘴软,一个嘴硬心软。
凤思楠若起?了杀心,此人大概率只?有一个下场,区别不过是马上死或者缓两日死而已。
不管刚刚温心语凤思楠之间的争执是误会还是真相,一旦传出去都会影响到凤思楠,这是她不能容忍的;而且,凤思楠为了维持体?弱的人设,也不希望自己会功夫的事情,被外人知晓。
祝佩玉连犹豫都没有,转过身就跑。不多留一刻,更不会与她多聊半句,谁知道她会不会冷不丁的射过来一把暗器。
凤思楠也没想到祝佩玉跑的这么干脆,当即甩出指尖的暗器,却因树木生长?稠密,被生生阻绝。她想去追,却被温心拦住:“殿下!”
凤思楠虽有些?怄火,但情绪还算稳定,只?道:“她不能活!”
说罢,足尖一点,向着祝佩玉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生死攸关,彼时的祝佩玉也不上什么蚊虫蛇蚁了,闷着头就往下冲,期间被绊倒数不清几次,尖锐树木划破了她的手脚脸颊,她也完全感受不到疼。
林中很安静,除了枝丫被踩踏的声音,就剩下她浓重的气?喘和剧烈的心跳声。
她感觉胸腔都要炸开了,喉咙也干涩的让人不适。但尽管手脚并用,还有下坡的加持,依旧逃不过凤思楠的追捕。
看着淡定自若的凤思楠居高落在她的面前,十分悠闲的把玩着手中暗器。
祝佩玉瞳孔微缩,扶着肩膀堪堪后退。
她努力保持平静,使?劲咽了口口水才开口道:“我相信殿下做不出欲盖弥彰的事,疫疾一事,温掌柜应当是对你有所?误会。所?以我并未将?二位争吵之事放在心上,也不会告知他人,还请殿下放心。”
“哦。”凤思楠莞尔一笑,揶揄道:“所?以呢?”
祝佩玉:“……”
祝佩玉抱有侥幸的试探说:“放了我。”
凤思楠嘴角勾起?:“放了你,然后呢?”
祝佩玉感觉她被玩了,虽然好气?,但没有办法,只?能看看左右两侧的道路。一个没什么遮挡,这就意味着她会被暗器所?伤;一个树木丛生,这就意味着她跑不快,很快又会陷入囹圄。
和女主决斗一下?好像又不是对手。
她心底怨气?横生,干脆作死发言:“然后我找机会弄死你!然后抢你的男人,睡你的床,一夜七次我还敞窗,全府的人都过来赏春光,大夸我是一夜七次娘,笑话你又弱又不强。哈哈哈哈哈哈……”
凤思楠目眦欲裂:“你作死!”
凤思楠突然暴起?,飞身向祝佩玉面门袭来。
第24章
闪躲不?及,祝佩玉也不?做无谓挣扎,干脆双臂展开,双眼一闭,谁料想象中的脑袋开瓢的剧痛并未袭来。反倒是响起了掌心相碰的声响。
祝佩玉狐疑的睁了眼,瞧见蒋幼柏立在?身前?,当即精神一松,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两人掌拳相会,冲击巨大,凤思楠身法不?稳,堪堪退了十几步方才站定。就见蒋幼柏嘿嘿一笑,作?揖道:“我家殿下?到处都寻不?到祝吏书,没?想到被礼公邀请到了此地谈心。属下?来的唐突,应该未曾打扰到二位吧?”
凤思楠只看她纹丝不?动的脚掌,便知两人差距甚远,她只是内力强大,若比起硬功夫,寻常人还能使些?技巧,但蒋幼柏的硬功夫那是真刀真枪的打出来的,凤思楠虽心有不?甘,可也知今日若取祝佩玉的性命,很?难。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今日出行未带护卫。
但后悔无用,还是另谋打算的好。便‘冷哼’一声:“你来的倒很?是时候。”
蒋幼柏直起身,嬉皮笑脸道:“说来也巧,得知祝吏书山下?时,属下?仿佛如有神助一般,嗖——的一下?子,就飞过来了。”她言此,神情正色起来:“现在?想想,还和做梦一样。”
凤思楠白她一眼,眼神蔑视:“就算有神,也当庇佑龙血凤髓之?人。凭她?也配!”
蒋幼柏又堆起笑脸:“礼公此言差矣,这天地无私,万物?在?他?们眼中都没?有区别。所谓区别,也只是俗人的自以为罢了。”
凤思楠白眼这下?要?翻上天了:“痴人说梦!”说罢,足尖一点,原路返回。
不?消片刻,人就没?了影踪。
稳如老狗的蒋幼柏这才‘哎呦’一声,甩着自己的手掌原地转了两圈:“疼,骨头差点碎了。”
祝佩玉则是直接躺在?地上:“老蒋,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啊?”
蒋幼柏吹着红肿的指骨,慢悠悠向?她走来:“此言何意啊?”
祝佩玉偏头看她:“天地无私?那是你的台词吗?”
蒋幼柏嘿嘿一笑,挨着她躺下?:“牛叉吧。藏老教的,她说万一遇到有学问的高手,就这么忽悠她。”
碧空如洗,偶有飞鸟经过,祝佩玉体?力恢复了大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找不?到你,恰好遇到了温掌柜,他?告诉我的。”
温心?这不?可能吧?温心没?理由帮她啊。
祝佩玉一脸不?解。
按照书中的进度,两人应该处于?暧昧甜蜜的时刻了。温心即便怀疑凤思楠,也应该顾忌凤思楠的声誉和隐私,从而替她隐瞒周旋。绝对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就随意泄露凤思楠的形成和计划。
“他?怎么说的?”
蒋幼柏起身伸出手,一用力,将祝佩玉拉起。
“只说你有生命之?忧,让我赶紧下?山救你。”蒋幼柏看了眼她后肩上的短刃:“一直以为二殿下?软弱无力、弱不?禁风,没?想到内力如此深厚。京城果然是卧虎藏龙。”
祝佩玉沉默不?语,总不?能告诉她,凤思楠仅是个个例吧。
蒋幼柏扶着祝佩玉往山上走:“你怎么好端端的招惹了二殿下??”
祝佩玉喉咙很?干,实在?不?想多说什么,但又担心自己半路人噶了、秘密没?说。于?是咽了口口水,将听到温心与凤思楠对话?一事,一一转述。
蒋幼柏一根筋,闻言,怒气直冲头顶:“先害百姓得疫症,然后再派人来治!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那一点点的功劳和声望,如此歹毒,二殿下?就不?怕有伤天理吗?”
祝佩玉安抚她道:“你先不?用激动,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疫疾的确是人为,可是否出自二殿下?之?手,还未可知。”
“一定是她!”蒋幼柏气愤道:“温掌柜能去质问她,就说明她手里?掌握了证据。”
念此,她忽而眸色一凝,急道:“二殿下?连你都不?肯放过,那温掌柜岂非有危险?”
祝佩玉正要?劝他?不?用紧张,谁料一下?子被蒋幼柏扛上肩头,大步流星的就往山上冲。
真就是不?看路,莽着冲。
祝佩玉都不?记得自己脑袋被树干撞了几下?,皮肤被树枝亲切抚摸了几次。
蒋幼柏显然不?是凤思霜,体?力和耐力都差的很?远,走到一大半就将祝佩玉放了下?来,喘着粗气道:“应该没?危险了,剩下?路你自己走吧,温郎君那更需要?我。”
说完,只留给祝佩玉一个残影。
头晕目眩的祝佩玉:“……”
到底有没?有人性了?她肩上还受着伤呢!
殿下?!你在?哪里??长生想你啊殿下?。
远在?郡守府的殿下打了个喷嚏,连轴转了半个月,好不?容易等来了凤思楠,凤思霜倒头就睡,结果睡的正香时,被人无端叫醒,本有些?不?耐烦,得知来人是凤思楠,才囫囵洗了个脸来到前?厅。
一口茶饮下?,有了些?精神,凤思霜问:“不知二皇姐寻我所为何事?”
凤思楠淡淡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和温郎君闹了些?误会。”
“……”凤思霜心想你没?事吧,你和温郎君有误会关我屁事?
“这就是二皇姐叫我起床的原因?”
你最好有事,不?然我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安北王拳头的厉害,即便你是我二皇姐,也不?行!
凤思楠见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继续道:“恰好被祝吏书听到了。”
凤思霜更没?好气了:“祝吏书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听到也不?会多言。”
“旁的便也罢了,不?过今日之?事,不?好说。”凤思楠微微一笑:“我左思右想,这事还是该当面与你说清楚,不?然本宫实在?担心,这些?话?从祝吏书口中说出,皇妹指不?定怎么误解我。”
*
虽然被扛在?肩上头晕目眩还撞了头,但蒋幼柏脚程快啊。凭祝佩玉那废物?身子上山,那可真是废老劲了。
终于?看到了庙宇耸立的外墙,祝佩玉差点喜极而泣,可看到温心的脸时,她又忍住了。
温心看到祝佩玉时,她一身狼狈,衣服上脏污就不?必说了,所有在?外的皮肤,都有刮伤,只是长短深浅不?同,可最骇人的,还是肩头的伤口,凤思楠的暗器还插在?上面,鲜血将淡绿色的衣衫染透了大片,时间太久,颜色都已变的暗沉。
他?匆匆下?来想要?搀扶她,却被她躲开了。
祝佩玉双手抱拳,结果不?小心抻到了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马上低下?头对温心深深一揖:“郎君能通知蒋副将下?山救祝某,已是莫大的恩情。其他?的,祝某不?敢再劳烦郎君。”
温心凝着她后肩上的冷刃:“伤口也不?处理了?”
祝佩玉默了默,将腰又弯了一点:“这点小伤,王府的府医就能处理。比之?祝某,这里?的百姓更需要?郎君。”
温心没?什么表情:“好。”
他?转身上行,被匆匆赶来的蒋幼柏瞧见,急忙殷勤的做搀扶状,将护在?温心左右:“呦,温郎君可慢着点,这儿可不?能再倒下?任何一个郎中了。”
温心并没?搭腕,但对他?微微颔首:“谢过蒋副将。”
他?迈进了后院的门?,径自离去。
蒋幼柏这才顾得上祝佩玉,回头蛐她:“我说你也太慢了,我水都喝了两杯了。”
祝佩玉扶着墙白她一眼:“没?人性的家伙。”
蒋幼柏:“我这不?还扛着你上了那一段路吗?不?然凭你的脚程,太阳落山了你都爬不?上来。”
祝佩玉迈进了后院的门?槛,没?好气道:“我可太谢谢您了。”
“不?客气,回头请我喝酒就行了。”
终于?又回到了大殿,祝佩玉猛的灌了两杯水续命,甘甜的水润过嗓子,祝佩玉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身上大小伤口的痛意袭来,祝佩玉忙问:“府医在?哪?再不?处理,肩膀要?废掉了。”
蒋幼柏道:“连轴转了半个月,神仙也累瘫了,自然让她们回去休息了。”
祝佩玉:“……”
蒋幼柏打量着她的伤口:“其实拔暗器这活我也行,拔完拿金疮药一洒,再一包。完活!除了疼、流血、留疤外,没?其他?缺点。”
祝佩玉嘴角微抽:“求求了,把我当个人吧。”
蒋幼柏还不?乐意了:“嫌弃我啊?那你找别人去吧,一、夜、七、次、娘!”
祝佩玉:“……”
此处郎中还有几人,不?过都是凤思楠的府医,用凤思楠的人,拔凤思楠的暗器?祝佩玉脑袋抽风了才干这种事。
温心……
算了,她怕脸疼。
最后行至刘清山面前?:“刘神医好,小某身上有点小伤,烦请刘神医帮忙看看。”
刘清山正在?分量药包,余光都没?舍得施舍给她:“既是小伤就自己处理,我没?功夫。”
祝佩玉:“……”
看热闹的蒋幼柏噗嗤笑出了声,最后拉着别扭的祝佩玉找到了温心:“温郎君,这娘们刚刚说大话?了,其实她也很?需要?你。劳烦您给看看?”
温心二话?没?说,弯腰拾起早就备好的药箱:“走吧。”
正值盛夏,凉爽的偏殿格外适宜,蒋幼柏大咧咧的从兜里?掏出了几颗花生就着茶吃,看着祝佩玉东扭西扭的样子打趣她:“不?知道还以为暗器扎屁股上了。”
祝佩玉白了她一眼,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下?意识挺直起了脊梁。
椅子是临时拼成的,做工粗糙,凳面凹凸不?平,勉强可以做人。
温心瞧出了她的不?适,顺手取了块破布叠了叠:“垫着吧,左右衣服也脏了。”
祝佩玉也没?客气,道了声谢。
偏殿又安静下?来,只有裁剪衣服的声音,冰凉的剪刀贴到皮肤时,祝佩玉瑟缩了一下?。
温心动作?一顿,观她反应无碍,才得以继续,伤口全部露出时,创伤处的颜色早已变得殷红。
他?洒了些?麻药粉在?伤口附近。
“可能会有些?疼。”温心道:“如果怕疼,可以随便聊些?什么。”
分散注意力呗。
祝佩玉:“我不?知道要?聊些?什么。”
温心着手准备工具,随口道:“娶夫了吗?”
祝佩玉点头:“嗯。”
温心指尖一顿。
蒋幼柏嚼花生的嘴都停下?了:“你娶夫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啊?”
祝佩玉:“就是段孽缘,没?啥好提的。”
蒋幼柏来了兴致:“孽缘?那我更敢兴趣了!快展开说说?”
温心建议道:“那就聊聊娘子的夫郎吧。”
当着你的面聊你?那她可得好好贬低一下?温心。
祝佩玉顿时有了精神,端正坐姿:“我初见他?时,他?身子很?差,整日病恹恹的,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吃东西,整日闷在?屋里?。我想靠近他?,他?就对我阴恻恻的笑,我也看不?懂那个笑容,但挺吓人的,跟那地狱的恶鬼差不?多。他?这人脾气也很?大,对我爱答不?理,时常对我摆出一张臭脸,动辄辱骂。骂我的话?从不?重复,叠起来能绕京城三圈。我关心他?,他?说我别有用心;我对他?好,他?说我恬不?知耻,我帮他?做事,他?又骂我狗改不?了吃屎。虽然我没?吃过屎,但他?笃定我很?喜欢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祝佩玉目光看向?远方,像是在?回忆过往,可记忆脱口而出,中间没?有半分卡顿。蒋幼柏茶都喝了一盏,都没?见停歇。
暗器‘叮’的一声掉地,伤口也涌出大股鲜血,温心手疾眼快,急忙倒了止血散握着伤口。也丝毫没?有打断祝佩玉的话?。
足可见这段孽缘,给她造成的冲击。
“……突然有一天,他?莫名对我很?好,会煮饭给我吃,也会煲汤给我喝,只是常做一些?我不?爱吃的。其实我爱吃,不?过是吃多了,就不?爱吃了。我还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对我敞开心扉打算与我好好共度良缘了呢!结果发现我太天真了,他?就是单纯想恶心我。好女不?跟男斗,我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他?这人情绪阴晴不?定,时好时坏,一会儿像三月的风,一会儿像六月的雨,偶尔邀请我做事,却没?憋一个好屁,不?是突然冷脸,就是突然冷眼,再不?就是把我当傻子耍。他?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差最差的夫郎,既没?良心,也不?安好心,对我不?温柔不?善良不?怀好意,甚至频频想要?取我的性命……”
“你等会!”蒋幼柏打断道:“你是不?是在?逗我们,世上哪有这样夫郎?那是要?被浸猪笼的。”
祝佩玉抖着唇角,盯着她的眼睛十分肯定道:“我从不?说笑!”
温心也感到无语,祝长生的履历书他?看的仔细,莫说夫郎,她连父母姊妹都没?有一个,分明就是在?北洲深山中长大的孤女,许是得遇贵人,识了些?字,后下?山考取功名,幸得解元,并在?赛岭县担任吏书一职。最后被凤思霜看中,成了她的书记。
本以为她口中的夫郎是在?深山里?娶的,可听完她刚刚那一番话?,温心确定她就是在?胡诌。
于?是问她:“那你这夫郎现在?何处?”
祝佩玉眯着眼看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几个字在?喉咙里?滚了又滚,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只没?好气道:“我们和离了。”
蒋幼柏嗨了一声:“就说你在?胡扯,夫郎这个样你不?休了他?,还跟她和离?你怕不?是个傻叉吧!”
“她没?胡扯。”凤思霜推开门?,过堂风横穿而过,吹起了她的裙角,她大步行至蒋幼柏身侧,捏了一个花生入口:“她那夫郎的确是个公老虎,你不?信你扯开……”
“殿下?!”祝佩玉一声惊呼,迎来了三道注视:“给小的留点面子。”
“……”凤思霜摸摸鼻子,心想你都把话?说的这么开了,还差这点面子?但还是尊重她的意见,一耸肩道:“好吧。”
‘撕咔——’
话?音刚落,衣服的清脆的撕裂声突然响彻偏殿,又一阵凉风吹过,祝佩玉胸口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25章
温心?是想为祝佩玉包扎伤口的,就必须要将袖子扯掉。
奈何?她这衣服东一口子西一划痕的,他只是微一用力,缝子就往不该坏的方向裂开了,一不小心?露出了春光一片。
祝佩玉懵了一瞬,急急忙忙伸手挡住了。
偏殿先是安静。
凤思霜问:“瞧见了吧?”
这说的肯定?不是春光。
蒋幼柏点头,点评道:“凶器是匕首,两指宽,伤口深约两寸。创口有裂痕,大概率是被?绞了半圈。”
凤思霜:“一个下手真的狠。”
蒋幼柏:“一个命也真的硬。”
两人说罢,心?有灵犀的抬手击了个掌,并对祝佩玉齐齐点了个头。
祝佩玉:“……”
祝佩玉不明白那个点头代表什么意思,但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她脸色不太好,内心?情绪也很?复杂,尤其感觉有些尴尬。
当?着原主面疯狂吐槽后,突然掉马了,怎么破?
她寻思了半天,在狡辩与死不承认间反复横跳,还是打算先看看温心?反应。
结果发现温心?胸口起伏不剧烈,表情也不见激动,只是定?在原地?,没?有进?一步动作,也没?有退后半步。
呵呵,人家没?当?回事。
也是,站在温心?的立场,她的死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估计那晚怎么捅的他早不记得了。
左右目的就是想让她死,而已。
只有自己念念不忘,罢了。
如此一想,她可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祝佩玉嘴角微勾,称不上是自嘲还是又保住了马甲的庆幸。
她抵着脚尖在地?上钻:“青天白日的扯女人衣服简直不成体统,我不用你包扎了。你走吧。”
对方沉默片刻,只轻声?道了句:“对不起。”留下药箱,转身离开了。
伤口是蒋幼柏包扎的,十分服帖规整,没?有几年手法?很?难包扎出这个效果。
这儿功夫,凤思霜将凤思楠找过她的事说了个大概。无非就是她什么都不知情,怀疑有人想害她,也想害凤思霜。咱们两姐妹这是被?小人给盯上了,咱俩要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凤思霜左耳朵听,右耳朵冒,最后开始神游天外,差点昏睡过去。
蒋幼柏闻言一拍祝佩玉的肩膀,疼的祝佩玉差点喊出猪叫。
蒋幼柏气愤道:“谁和?她一致对外?看着娇滴滴病歪歪的一脸可怜相,结果都是装的,莲藕的心?眼子都没?她的多?。”
祝佩玉疼的龇牙咧嘴:“谁心?眼多?你打谁去,打我干屁?”
蒋幼柏不觉得理亏,甚至有点嫌弃:“一夜七次娘还怕这点小伤?”
祝佩玉一时收不住情绪,撅着嘴在脖子上套了个环,将手臂端了起来。后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坐那闭目养神。
“什么一夜七次娘?”凤思霜道。
蒋幼柏将祝佩玉山下的那番话做了转述。
“啧~”凤思霜呵笑一声?:“骂的真脏。”
祝佩玉眼睛也不睁:“礼公主是真想杀小的,小的寻思着,死前怎么也要恶心?她一回,不然太亏了。”
凤室中人亲情淡薄,即便长大后关?系亲厚,那也不过是利益相同罢了。
回京城前,凤思霜一直以为她这个二姐还不错,但经此一事,发觉老大、老二、老五没?啥区别?,甚至心?思更深。
至于小人是谁?
左不过就三个人的其中之?一。
就算查出来又怎么样?母皇会为她做主吗?不会,只会削弱一下那个人的势力,给那个人一点教训。毕竟一切的错处,在凤族的面子面前,屁都不是。
最后一粒花生米被?凤思霜掰成两半,自己一半,蒋幼柏一半,三两下,咽进?了肚子里?。
“她说想杀你是一时冲动,为了抚慰你受伤的心?灵,打算回京后送你个礼物。”
祝佩玉没?来由的感觉后脊一凉:“小的可以拒绝吗?”
凤思霜蛐她:“你试试呢?”
那就是不能了?
也对,皇女都屈尊给她送礼了,她一个小吏不收,那不是不识好歹?
祝佩玉感觉头更疼了。不到两个时辰,她发热了。
她不知自己是染上了疫疾,还是伤口导致的发烧,反正人昏昏沉沉的。漆黑的药端来时,祝佩玉只瞄了一眼,就感觉胃疼的厉害。
连吃了半个月的馒头咸菜,本以为男女主来了能轻松轻松,过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好日子,结果就这?
她有点生无可恋,甚至感觉日子没有奔头。迫切想吃点好的抚慰犒劳自己。
“放着吧,凉了再喝。”
丛宽:“娘子若怕苦,我带了蜜饯来。”
祝佩玉歪头看他:“蜜饯解不了苦,能解苦的,是肉。大块大块的肉,懂吗?”
丛宽一本正经道:“娘子现在的情况,不宜吃大肉。”
祝佩玉叹了口气,侧过身面壁:“你走吧,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丛宽:“我没?想问。”
祝佩玉:“……”
这孩子跟他的主子一个样,一点都不可爱。
丛宽走了,就在祝佩玉要会见周公时,他又回来了。
“肉好了,娘子可以喝药了吧。”
祝佩玉有些恼火,但情绪还算稳定?:“搁着吧,等我睡醒再说。”
丛宽立在她床前,跟个刚入伍就被?被?迫站岗的倒霉蛋儿一样。祝佩玉很?想忽视他,但他的影子被?拉的老长,清晰映在墙上。
祝佩玉:“外面没?活干吗?”
丛宽道:“活很?多?,多?到干不完。”
祝佩玉:“那你为什么不走?”
丛宽想了想:“娘子病了,也需要照顾。”
祝佩玉叹了口气,一只手用力挣扎着爬了起来,与丛宽面对面对视了片刻,才?道:“告诉你家郎君,二殿下乃真凤天女,自有天命所?护,我一个北洲小吏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今日听到的,我也会守口如瓶,不会给他的二殿下添一丁点麻烦的,让他把心?放在肚子里?。”
丛宽犹豫了一会儿:“我会如实转述的,娘子可以吃药了吗?”
祝佩玉扶额,突然感觉头更疼了。于是端起药一口喝个精光,眼神问他,可以了吗?
丛宽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床案上的汤面,上头盖着几张薄如蝉翼的肉片。也不知这切肉手艺是不是和?兰州师傅学的。
祝佩玉夹了肉入口,牙齿都没?反应过来,肉就进?了肚子。
“这次可以了吧?”
丛宽如获大赦,也没?管她吃没?吃面,夺下筷子端起两个碗,转身走的飞快。
祝佩玉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一夜太平,翌日转醒时,神思清明了一些,祝佩玉看了眼窗外,约莫刚到卯时,虽然不觉得饿,但有了昨天的教训,她根本不想单独去后院,笨拙的穿好了衣服叠好了被?,刚一推门,差点与丛宽撞了个满怀。
堪堪站定?,看着他手中端着铜盆,肩上还挂着毛巾。呆呆道:“我来‘帮助’娘子洗脸。”
他也不明白‘帮助’二字为什么要咬重音,但郎君交代了,他照做就是。
祝佩玉蹙眉:“我昨夜的话,你和?你家郎君说了吗?”
丛宽:“说了。”
祝佩玉:“说了你还来?”
丛宽愣了两息:“娘子不方便,多?照顾你是应该的。”
祝佩玉:“……”
丛宽又道:“洗好脸,我还要帮助娘子吃饭和?喝药。”
祝佩玉:“吃饭也帮助?你打算怎么帮助?嚼好了喂我吗?”
丛宽沉默良久:“请娘子不要开这种恶心?的玩笑,我不是随便的儿郎。”
祝佩玉无语望天。
祝佩玉想起了她的智能音箱,但必须要问它程序内的问题才?智能,超过它程序外的问题,它只会反复说:抱歉,它听不明白。
丛宽与智能音箱最大的区别?是,超过程序外,他会思考,但没?有感情。
于是,她在丛宽的‘帮助’下,完成了洗脸、吃饭与喝药三件事。通过观察,丛宽并没?有完成任务的喜悦感,不过对祝佩玉的配合十分满意。
“娘子好好休息吧。晌午我再来帮助你吃饭和?喝药。”
祝佩玉机械道:“谢谢你,小丛同学。”
丛宽眨了眨眼,虽然没?听懂,但他不打算问。问了就代表有回答,或许还会有新的任务和?活儿计。他没?那么傻,于是他说:“不客气,祝娘子。”
祝佩玉也不是劳碌命,有条件好好休息,她不会傻的带病工作,更不会想不开离开一区。
如果昨日疫疾好转是祝佩玉的想当?然;那她今日可以很?明确的说,疫疾开始变好了。
午时刚过,外头传来嘈杂声?。
凤思霜带着人马按照刘清山的意见,将大殿一分两半。左侧躺着明确好转的病患;右侧情况不变。祝佩玉上个茅房的功夫,被?刘清山抓个正着:“右手没?伤不是?”
祝佩玉呐呐点头。
刘清山甩来纸币:“记录。”
祝佩玉:“……”
果然,做书记逃不过记书的命。
两人先去了左侧区,刘清山口述病情初与现在的区别?,需要继续观察的,祝佩玉就将写好的病例递给被?刘清山倾点的郎中手里?;需要继续常规治疗的,就分配给跑腿照应;
到了右侧区,刘清山神情都严峻了,嘴几乎就没?停下来过;祝佩玉埋头奋笔疾书,丛宽研墨的手也转出了虚影。不知不觉的,繁体就变成了简体,简体变成了草书。终于笔尖都要冒出火星子时,结束了。
仿佛历经了一场战役,祝佩玉累的满头大汗,余光瞥见丛宽递过来一张帕子,顺手就接了过来。
“谢谢。”
温心?低语:“不客气。”
擦汗的手顿在额头上,祝佩玉抬眸,看到了温心?的脸。
不知不觉夜幕四合,大殿的烛台悉数点亮。烛火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了一个柔和?的光影。他安静的站在那里?,并未看她,只是将视线落在她书写的病案上。
“娘子有些字写的特别?,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位故人。”
第26章
祝佩玉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写?不好毛笔字,繁体写?的也极为别扭。不过那会儿她还不是?吏书,没有太多的公文要写?,唯一需要她动笔的,就是?给于?琪和温心留下的那几张配方。
中间偶有几处写?成简体,她避免不了。
经过两年的锻炼,她如今的字迹早已和从前大不相同,至少字迹工整,也不会歪歪扭扭让人难以辨认,更不会让人和两年前祝佩玉的笔书联系到一块。
除了简书……
但那又如何?
祝佩玉颔首看?着手帕上绣的脆竹:“哦?这倒是?个缘分。不知郎君口中那位故人现?在何处?祝某很想和她结识一下。”
没有得到回应。
祝佩玉抬头,温心低垂着眸,眸底是?一片暗影。
祝佩玉一副了然神色:“看?郎君这神色,祝某怕没这个缘分了。”
温心没说话,只默默将脸瞥向一旁。
祝佩玉她很想问问温心,忆起了故人,然后呢?既然提起了,为什么不继续?他在顾虑什么?怕自己这两年成长了,不好杀了?
那他可真?想多了。
字写?的有些累,祝佩玉起身扭了扭手腕:“帕子是?贴身之物,为郎君声?誉着想,祝某就不还郎君了。但祝某留在身上也不合适。郎君若不介怀,祝某把它?处理了如何?”
光影昏暗,祝佩玉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他低语:“好。”
祝佩玉点了点头,几步走出殿外,从袖口抽出帕子扔进?了药炉里。炉火先是?飘出一阵烟,很快,帕子开始扭曲,蹭的一下,火光四溢,带来一小片光明和热浪,不消片刻,帕子就在火焰里烧成了灰。
回过头时,温心早不见了踪影。
祝佩玉嘴角微勾,可眼?底却一片冰凉。
没意思,真?没意思。
又是?一夜好眠,翌日天不亮祝佩玉就醒了,精神良好,只是?左臂依旧不敢用力?。解下纱布笨拙着上药时,叩门声?响起,看?来是?小丛同学过来‘帮助’她了。
“进?来吧。”听到房门咯吱作?响,祝佩玉将药放在了床案上:“你是?什么时候跟在你家郎君身边的?”
男人慢慢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先查看?了一下她伤口的情况,才取了药均匀撒在上伤口上,对于?祝佩玉询问,默不作?声?。
祝佩玉等了良久没有听到回答,但察觉为她上药的那双手有些凉,她转过身,不出意外的对上了温心的眼?睛。
一瞬的沉默。
祝佩玉收回视线,说了一句:“不知是?温郎君,唐突了。”
“无?碍。”
温心的动作?很轻柔,手法虽不如蒋幼柏老练,但松紧适宜,祝佩玉感觉更舒适一些。
包扎好了,温心替她理了理衣襟,祝佩玉适时起身,阻止了他更近一步的举动。
淡眉杏眸,瞳色深棕,千万发丝垂落,身形纤瘦修长,作?为一个娘子,祝佩玉生的过于?温柔了。
哪怕是?拒绝的样子,都?显得十分平和。但比之后退的动作?,眼?底的疏离淡漠更加伤人。
她理好衣裙,漠然问道:“温郎君一大早过来,应该不是?专程为祝某上药的吧?”
温心收拾着床案上的杂物,随口道:“有几味药不够了,晚点我会入城一趟,所以来问问娘子可缺什么?我一并带回来。”
祝佩玉道:“不敢劳烦郎君,祝某什么都?不缺。”
温心略略颔首咬着唇角,似是?想说什么,但沉吟片刻,只应了声?:“好。”
温心是?踏着青草上的露珠走的额,回来时,青菜被晒的蔫了。回来时,草药装了一小车,物资装了一大车。
“太好了,晚上有肉吃了。”
一脸菜色的众人闻言露出喜色,病患亦十分激动。
这大半个月,不是?吃药就是?吃草,谁能扛得住?
大伙争先卸货,一个矮小的身影却在人群里穿梭,终于?瞧见了目标人物,少女大喊。
“祝长生!”
少女如刚出巢的幼鸟,笑容明艳的像着祝佩玉飞奔而来。彼时的祝佩玉正在耐心的刮着锅底灰,闻言向她一摆手。
“脏,别过来。”
师和煦急急忙忙停下脚步,看?一旁的藤椅还空着,弓着腰坐下后双手托腮,看?着祝佩玉道:“你在干嘛呢?”
“不知道。”
师和煦眨眨眼?:“你不知道你在干嘛?”
锅灰刮的差不多了,稍见风就会吹的扬尘四起,祝佩玉只靠一只手,所以更加小心的收集在一起:“我想做一种笔芯,可又没有材料,打算拿锅底灰试试,但不一定成功,所以最后能做出什么我也不知道。”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问道:“你怎么会来?跟师郡守打招呼了吗?”
师和煦嘿嘿笑道:“我在街上遇见了萧统领,就知道你们出来采购了。我娘恰好也在,我同她说了,她也同意了。”她指了指不远处帮忙的男子:“我三兄也来了呢。”
祝佩玉有些不赞同的摇头,疫疾情势刚有好转,她们就无?所顾忌的出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来也来了,热闹也看?了,你们快回去吧。”
师和煦笑容瞬时敛起,不悦道:“我不!这半个多月都快憋死了,好不容易求我娘放我出来放风,我才不要回去呢。听殿下说你受伤了,我刚好没事,过来帮你打打下手不好吗。”
锅底灰沾的满手都?是?,祝佩玉洗的很仔细,闻言笑道:“大小姐,我就是?过来打下手的,你来打下手的下手?这不胡闹吗?”
师和煦是?师郡守的最小的女儿,刚满十二,性子跳脱天真?,显然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
师和煦不解:“可你现?在还能打下手吗?打不了下手还留着这干嘛?和我回家呗。我最近刚好在练字帖,我娘总是?骂我,你同我回去刚好指点指点我。”
祝佩玉赶忙拒绝:“我那手字勉强入眼?罢了,哪里能指点你?你可以去找藏老嘛,她的字好。”
师和煦摇头,两个冲天啾下系着的嫩黄流苏灵动非常,更添稚嫩:“藏老病了呢,已经三日了。”
祝佩玉眉头一紧:“可是?疫疾?”
师和煦依旧摇头:“好像不是?,只是?发热反复,不见好。”
发热虽不是?大病,但想想藏老那年纪,祝佩玉实在有些担心。
“吏书不必担忧。”师凉夏徐徐行至祝佩玉身侧,见她手沥着水,便?从袖口抽出一条帕子给她:“藏老除了没什么精神,身体看?起来倒也没什么大碍,郎中说,应该是?累到了,休息几天兴许就好了。”
祝佩玉这才松了口气,低头发现?原本干净的帕子上留下了黑黢黢的污渍。
祝佩玉尴尬的看?了看?帕子,又瞧了瞧师凉夏:“水太黑,帕子怕洗不干净了。”
师凉夏微微一笑:“一张帕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吏书留着用吧。”
祝佩玉倒了声?谢,将帕子叠的方正赛进?了袖口:“那祝某就不客气了。”
师凉夏笑容依旧,眼?眸微垂时,视线落在了祝佩玉的左肩上:“吏书在此也帮不上什么忙,何不随我与幺妹回去?”
师和煦也凑过来,拉着祝佩玉衣角:“是?呀,跟我们回去嘛。锅底灰我家也有,你若还需要其他材料,我叫人给你准备就是?。别在这了,多没意思呀。”
祝佩玉想了想,她好像确实没有留下的理由,之前这里缺人手,可现?在人足够使唤,她在这反而还要被人照顾;何况藏老也病了,她虽然只是?个书记,可也能替殿下参谋一二。
“祝吏书。”
祝佩玉正准备答应,被缓步而来的温心打断,他先对师家兄妹略略点头,方才迎上祝佩玉的注视:“师父唤你过去。”
祝佩玉应了句‘好’,嘱咐师家兄妹道:“我去忙了,此地没什么好玩的,早些让萧统领带你们回去吧。”
师和煦拉着她的衣角不松:“什么事啊?我和三兄能帮忙吗?”
祝佩玉道:“记录病例,你们别过去了,满大殿的病患容易传染。”
师凉夏闻言,急忙拉过师和煦的手:“吏书去忙吧,我与幺妹不添乱,就在此处等你一起回家。”
祝佩玉不赞同道:“时间也许会很久,你们……”
师凉夏莞尔一笑:“无?碍。吏书快去忙,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祝佩玉叹了口气:“那好吧。”
说罢,她急忙去追温心,寮房距离大殿有好长一段距离,温心步子很急,听到跟来的脚步声?才道:“此处都?是?病患,师家兄妹之前未接触过,骤然在此地久留恐会染上疫疾,祝吏书既然决定同他们回去,那便?早些动身吧。”
祝佩玉:“不差这一时三刻,忙完再?走也是?一样。”
温心:“记录而已,我也可以。祝吏书有伤在身,不必如此坚持。免得师家郎君心疼。”
祝佩玉微微蹙眉:“你莫要胡言,他心疼我做什么?”
温心轻笑一声?:“祝吏书糊涂,此处又不是?什么风景怡人的圣地,这里鱼龙混杂,到处都?是?娘子。但凡适龄婚配的郎君都?会顾及声?誉,不会轻易涉足。”
他言此,眼?底微有黯色:“师家郎君挺好的,温柔温顺,善解人意,有家世,人也良善,祝吏书应该好好珍惜他。”
祝佩玉神色不虞,猛地拉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疾行。
温心猝不及防,差点晃了个趔趄,站定后眉心紧缩,不解也不满的看?着祝佩玉。
祝佩玉正色道:“你的意思是?:他好,我就要应?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情爱逻辑。我只喜欢我喜欢的,所以师凉夏有千般好与我无?关。我只将他当?朋友,仅此而已。”
这次换祝佩玉疾步而行。
温心紧随其后,声?音却透着嘲弄:“昨夜吏书烧我帕子时何等的义正言辞,左一句贴身之物,又一句为了声?誉;今日却将朋友的贴、身、之、物贴身保管。看?来做吏书的朋友也没什么好的,连声?誉都?顾不上了。”
祝佩玉猛地回头,气愤道:“你不可理喻!”
温心冷眸回应:“岂止!我还脾气大、没良心、阴晴不定,不温柔、不善良、不怀好意。因为我是?世界上最差最差的郎君,好女不跟男斗,相信祝吏书不会与我见怪的。”
祝佩玉:“………………”
第27章
逝去的记忆突然?开始冲击她。
这?让祝佩玉忍不住开始神游。
祝佩玉曾看过一份婚姻调查记录,无论是自?由恋爱还是相亲介绍,婚姻最后大?多都是一个样子,被一地鸡毛的琐事磨灭,婚前?无论多么完美的男女都会随着时间的推进?,渐渐暴露出本性。
善解人意的知心姐姐会变的颐指气使;温润如玉的谦和哥哥会变的毫无耐心。
但有一点不会变,人们会习惯性将好的一面展示给外人。
但温心不一样,无论两年前?还是现在,哪怕是她顶着新马甲出现,他在祝佩玉面前?永远都只?有一面:任性强势,毫无顾忌。
仿佛祝佩玉在他眼里既不是外人朋友,也?不是浓情蜜意的恋人,而是个同?他生活很久从而磨灭了激情的旧人。
自?己也?是一样。从论从前?还是现在,她面对温心也?只?有一面:一个惧内的窝囊废。
要命的是,她甚至没感到有什么问题,而是十分自?然?的妥协退让,仿佛她就该如此,可分明她什么不欠温心。
即便被他捅了一刀,也?是逃避大?于?恨意。
……不对,她对他就没有恨!!!
这?不会是她的设定吧?
抖M而不自?知?
祝佩玉:“………………”
她被自?己的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冲击了一下。
两人原地僵持了良久,怒气渐消后的温心只?剩下懊恼,他不想同?她争吵,只?是一想到她对别的郎君温柔和善的一面,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祝佩玉这?次完全没有谦让他的意思,很干脆道:“我走了。劳你和刘大?夫说?一声,祝某手脚不便,就不过去添乱了。再见。”
祝佩玉跑了,头也?不回的跑了。
她感觉自?己被无形力量控制了,控制范围未知,但中心点一定是温心。她会在控制范围内失去理智,徒增妄念。
她很惭愧的承认,她有几?个瞬间妄想和温心再续孽缘。
太可怕了。
孽缘到底有什么值得续的?何况女主还活着呢。她凭什么呀?
所?以带着师家兄妹逃离一区后,她几?乎用审视的目光观察着师凉夏。
一张桃花面媚而不妖,嘴畔总是挂着笑,举止温文尔雅,说?话轻语温柔。脸上没有夸张的妆容,衣着也?是祝佩玉喜欢的淡雅之色。半束的长发?飘逸,纤纤腰肢格外勾人。还会细心的观察自?己的反应,随时给予祝佩玉肯定甚至赞扬。
他有大?家儿郎的风范,同?时知书达理,性情不娇不燥。
他也?许不是所?有娘子都喜欢的郎君,但绝对是大?多数娘子梦中情郎。
而面对这?样的郎君,祝佩玉竟感觉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连半分邪念都没有,内心只?想和他拜个把子,称姐道弟。
意识到这?里,祝佩玉心中失落,但很快也?就释然?了。
左不过单身而已。
于?是回到郡守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师凉夏的帕子反复洗了干净,还给对方。
“祝某想了想,这?是郎君贴身之物,祝某留在身上于?礼不合。”
师凉夏不见羞恼,落落大?方的接过,十分自?然?的转开了话题:“吏书是准备看藏老吗?”
祝佩玉点头应是,昨日回府太阳已经落山,拜访病人不太合适。
师凉夏询问她:“一起好吗?”他提了提手里的食盒:“我昨夜翻看医术,做了一道药膳,兴许对藏老身体有助益。”
这?举动实在让祝佩玉意外,一个是皇女幕僚;一个是深阁郎君,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藏老甚至对师凉夏无半点用处,他竟肯为她花那么大?心思?
看来温心小人心度君子腹了,师凉夏对她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单纯的想待他人好罢了。
念此,祝佩玉自?愧不如,对师凉夏重重一揖:“郎君菩萨心肠,祝某替藏老谢过郎君。”
师凉夏忍俊不禁:“吏书莫要折煞我啦。”
两人一道去了藏老的住所?,乔蝶看到祝佩玉十分惊讶。
“祝吏书?老师刚刚还在念着你,没想到你就过来了,不过她睡下了,你若不急,先喝盏茶。”
她说?话间,已经十分自?然?的将师凉夏的食盒接在手里,引两人入了室内。又询问祝佩玉道:“一区的疫疾情况好转了吗?”
乔蝶是藏老的学生,虽说?是学生,但很多时候干着长随的工作,所?以平日里很少?说?话,开会时也?喜欢装鹌鹑。
祝佩玉也?很喜欢装鹌鹑,所?以在十余人的幕僚团里,两人仿佛一见如故,甚至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只?是后来祝佩玉得了凤思霜青眼,乔蝶便自?觉与她拉开了距离。但今日登门拜访,乔蝶自?然?要热情招待。
她熟练的倒了两杯茶给两人,祝佩玉也?简单的将一区情况说?了大?概。
乔蝶感叹:“眼瞅着来磐宁快一个月了,祝吏书看着又清瘦了许多。”
祝佩玉笑道:“是呀,刚住到郡守府时,乔吏书与师郎君还不相识,如今竟这?般熟络了。”
两人皆是一愣,师凉夏掩面笑的含蓄,乔蝶解释道:“祝吏书莫要误会了,藏老的病迟迟不见好,我也?是没头苍蝇一样,只?能求到殿下那里,殿下刚好与师郡守下棋,郎君也?在。得知此事后,便提议做些药膳给藏老。你别说?,郎君这?药膳果然?很有效果,藏老气色都好了。”
祝佩玉这?下对师凉夏更是心怀敬佩了。
“师郎君用心了。”
师凉夏咯咯笑着:“祝吏书快别夸我了,都夸一早上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事。举手之劳罢了。”
祝佩玉连连摇头:“可别这?么说?,若换作是我,最多举一次手。”
乔蝶也?点头附和。
三人相聊甚欢,第三盏茶见底时,卧房内传出一声嘤咛。
三人急忙起身向卧房走去。
乔蝶先是服侍藏老喝了水,才附在耳边喁喁私语,告知有客。
藏老浑浊的眼睛如萤火微闪,几?息后才转到祝佩玉的脸上:“祝吏书回来了?一区情况怎么样啊?治疗疫疾的方子有了吗?”
祝佩玉愣怔了片刻。
她不知藏老是刚刚睡醒的原因,还是头热影响了思维,祝佩玉感觉她的反应有些?滞缓。
祝佩玉调整心情,微微一笑:“回来了,疫疾的方子也?寻到了,藏老放心吧。”
藏老微微点头,感叹道:“有方子了就好,有方子了就好。殿下就不会那么累了,咱们都不用那么累了。真好,真好。”
祝佩玉眼角微皱,面色不改,并点头附和:“是。”
藏老微微一笑,视线落在了祝佩玉身侧的师凉夏身上:“小师你也?来了啊。”
师凉夏端着食盒行至榻前?:“是我,藏老您今日感觉如何啊?我今日做了乳鸽汤,现下应该还热着,您可要胃口尝尝吗?”
藏老笑着点头:“好、好、好,辛苦你了小师,每日都来照应我这?个糟老太太。”
师凉夏从食盒端出汤盅:“藏老别这?样说?,您还年轻呐。”
藏老笑的开怀,谈话间,一大?碗汤就见了底。头上出了汗,人似乎也?有些?精神,被乔蝶搀扶着带出去晒了晒太阳。
师凉夏此时收拾好了食盒出来:“我就不久留了,祝吏书可要一起走吗?”
祝佩玉下意识看了眼藤椅上的藏老,藏老摆摆手:“去吧去吧,我这?一切都好,过两日应该就没事了。”
祝佩玉应好,乔蝶亲自?将两人送至院外,才对祝佩玉道:“郎中说?了,老师只?是睡多了所?以有些?迟钝,祝吏书不必忧心。”
祝佩玉点头道:“郎中都这?么说?了,想来没什么大?碍。只?是她毕竟年纪大?了,乔吏书还是多留心一二。”
乔蝶道:“那是自?然?。”
祝佩玉这?才与师凉夏一同?离开。
郡守府面积虽与王府差了的远,但也?十分宽敞,别院与后院更是有好长一段距离。
“怎不见大?小姐?”
师和煦并非师郡守的大?女儿,而是老来得了个小女儿,所?以格外娇宠。师和煦因此有些?鬼灵精怪的小大?人的特质,被祝佩玉戏称大?小姐。
“幺妹那性子?”师凉夏无奈扶额:“昨日想练字帖,兴许今日就想练武了,估摸去缠着蒋副将去了吧。”
“女子多习武也?是应当,强身健体,也?能在危机时刻保命。”
“是啊,母亲都由着她。她就更无法无天了。”
两人一路畅聊,倒也?相谈甚欢,从师和煦聊到师家其他人,师家大?小姐早已成家分府别住。另外两个少?爷也?早已嫁人。
“那你呢?”祝佩玉问。
师凉夏不解:“我什么?”
祝佩玉:“郎君已到了适嫁年龄吧?”
这?问题十分唐突,甚至很没礼貌。被祝佩玉直愣愣的问了出来,师凉夏再好的脾气也?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恼火之意。但他情绪收敛的极好,只?是沉下眸色:“我未婚妻因病罹难,虽未婚配,但已定亲,她家要求我为她守孝三年。”
祝佩玉并不知道还有这?规矩,当即颔首道:“抱歉,恕祝某唐突了。”
师凉夏摇摇头:“祝吏书能当面相问,总好过从旁人口中得知。毕竟旁人口中,指不定是什么样子。”
他说?罢,神色落寞的对祝佩玉一行礼,转身跨进?了后院的大?门。
祝佩玉目送他远去,远远一望,好似一位依依不舍的娘子目送情郎。久久,她才转身奔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路过角门时,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折向藏老的居所?。
可惜藏老的院门紧闭,她贴着院墙走了一段路,终于?寻到了一个矮墙,只?是距离很远,她看不真切,只?知道藏老依旧躺在藤椅上,不远处的凉亭下,翘着二郎腿的乔蝶,正惬意品茗。
第28章
疫疾一天天转好?,原本死?寂的磐宁城,也终于?恢复了生机。凤思楠来的第六日,迟到的接风宴安排上?了。
藏老身?子依旧不适,她的学生乔蝶替她参宴,与祝佩玉同坐一席,她显得格外热情。
“祝吏书看着气色好?多了。”
从死?气沉沉的一区,再到热闹鼎沸的晚宴,祝佩玉都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藏老年事?已高?,近来又高?热反复,多亏乔吏书照应,你?也辛苦了。”
“惭愧惭愧。”乔蝶急忙为她倒了杯酒:“乔某不过是做分内事?;岂敢和祝吏书同日而语?”
两人相互寒暄了半天,祝佩玉感觉都要被她灌饱了。干脆将酒杯揣进了怀里:“吃菜吃菜。”
举着酒壶的乔蝶尴尬一笑?,又开始了为她布菜。
祝佩玉:“……”
不知道藏老怎么适应的,反正?她适应不了。
她有些怀念她的殿下了,于?是目光落在首席上?。凤思霜神色懒散的喝酒,偶尔与蒋幼柏耳语几句。
师孤萍几次想要向她敬酒都被她漠视了,万幸礼公主殿下和善,与师孤萍有来有回,相聊甚欢。
“祝吏书!”师和煦人如其名,像个六月的小?太阳,一路穿过人群挨着祝佩玉豪放坐下:“三兄让我来问问你?,伤好?些了没有啊?”
祝佩玉看了眼左肩:“老样子,还是不敢用力。”
“那我让三兄煮药膳时,带出你?那份可好??”
“那感情好?,只是不麻烦吗?”
师和煦嘿嘿一笑?:“给旁人煮自然不麻烦,给你?可就?不一样了。”
“我可是听说了,”乔蝶一旁打趣道:“祝吏书回来这两日,天天都把心思放在了后院的角门?上?。时不时的和师三郎创造偶遇呢。”
祝佩玉有些羞赧:“莫要胡说,不过就?是结伴去看藏老罢了。”
“哎呦呦,”乔蝶蛐她:“怎地?你?是找不到我们院子的路,还是一个人害怕呀。非要人家郎君陪着。”
师和煦也跟着笑?:“那就?说好?了,明日三兄做药膳时,做一份给你?。”说罢,小?太阳溜走了,不一会儿,照耀蒋幼柏去了。一大一小?两个人时不时还低语两三句,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祝佩玉的身?上?。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在说着什?么秘密。
气氛一片祥和时,丝竹声乐一停。众人正?疑惑时,铃铛的清脆声由远及近,引的众人目光齐齐侧目,不多时,身?着舞衣的郎君长袖遮面?缓缓步入场中,脚踝上?的铃铛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悦耳声响。
彼时,古琴声回荡,男子一甩广袖,娇艳的容貌落入首席的三位眼中。
凤思霜看的漫不经心;师孤萍笑?的老神在在;凤思楠则是微微笑?着,耐心而又礼貌。
祝佩玉则是一挑眉:哦,原来是这段剧情。
郎君是师孤萍准备的,目的也很纯粹,哄皇女开心的,若皇女喜欢皆大欢喜,若不喜欢也没什?么损失。
书中,温心为此?吃了好?大的醋。
所以祝佩玉下意识看向温心,却发现温心正?在盯着自己看。
祝佩玉:“……”
还有功夫看我呢?心可真大!有人正?在勾引你?未来妻主也不管了。
“原以为温掌柜为祝吏书豪掷五千两的事?是谣传,”乔蝶又在打趣:“今日得见温掌柜看祝吏书这眼神,当真是含情脉脉、深情款款。左一位温掌柜,右一位师三郎,祝吏书当真好?福气啊。”
含情脉脉、深情款款?祝佩玉可能眼拙了,她分明瞧着温心那是再看窝囊废的眼神。
祝佩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乔蝶连连摆手:“祝吏书莫开玩笑?了。”
“是你?在和我开玩笑?。”祝佩玉冷哼一声:“好?好?的心情都让你?给毁了。”
她烦躁的起身?离开了席位。
圆月高?悬,夜风凉爽,吹去一身?躁意,净了手回程路上?,回廊尽头?下月白色袍角随风飘动。
祝佩玉脸色发沉,低头?思虑犹豫良久,理智让她不要理会,可行动不由自主,最后在右拐与直行间,选择了后者。
她脚步很轻,轻到已走了温心身?畔,他都未曾察觉,只是被突然出现的一张冷脸吓了一跳。
祝佩玉冷眼看着他失措的样子:“你?跟着我干什?么?”
温心脸色微微一变,定了定神后,傲娇道:“我才没跟着你?呢。”
祝佩玉“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结果袖口被人牢牢扯住,祝佩玉挣脱不得,无奈回过头?来:“又怎么了?”
温心低头?垂眸,红唇翕动:“对不起。”
祝佩玉没听清:“你说什么?”
态度十分不耐烦。
温心攥着袖口的手又紧了几分,喉咙也似被人掐着无比紧绷,明明心中打好?了一长篇的腹稿,可此?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硬着头?皮道:“我说对不起,那日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声音很软,看起来有些无助和无措,唯有月光怜爱,为他打下一片光。
祝佩玉没有回应,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只觉得温心又在戏耍她。
他从来都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示好?,转过头又会莫名其妙的发火,或者莫名奇妙的暗害她。
空气格外安静,静到足以听清温心紧张的呼吸声。
久久,温心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自取其辱,于?是仓皇松开了指尖紧攥的袖子,红唇翕动:“我回席了。”
说着,绕过她先回一步。
刚压下的烦躁再次心烦意乱,转身?回了盥洗室又将脸洗了个彻底,凉意带走几分焦躁,才决定回席。
晚宴的丝竹声乐依旧,只是气氛有些诡异,祝佩玉一踏进大厅,就?收获了数道注视。
师孤萍哈哈一笑?:“恭喜祝吏书啊。”
众人亦是齐举杯盏道喜。
祝佩玉一头?雾水:“小?的愚钝,还望大人解惑,这喜……喜从何来?”
师孤萍道:“诸位为磐宁奔波辛劳,不得放松,为犒劳诸位,礼公提议玩了一场抓阄的小?游戏,有获金银者、有获衣饰者……祝吏书最是幸运,得了今日彩头?。”
她言此?,指着堂下跪着的舞郎,随性做词一首:“轻歌曼妙夜,筵席得美人。从此?枕畔多风月,罗衣香风起,珠帘卷春意。恭喜恭喜。”
众人亦起哄:“恭喜祝吏书。”
祝佩玉额间青筋一跳,转眸落在凤思楠的脸上?。
凤思楠带着上?位者的高?傲,嘴角戏谑的向上?翘着,瞥了眼堂跪着的舞郎:“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来着?”
舞郎的头?埋的很低,闻言也不敢抬,只是轻声道:“回贵人,奴唤红纱。”
“嗯。”凤思楠微微笑?着:“簟纹生玉腕,香汗浸红纱。【注1】的确是个令人无限遐想的好?名字。”
众人笑?成一团。
落在舞郎耳中无比讽刺。
他姨母以五两银子卖给了舞坊,坊主是个大腹便便的娘子,数不清多少个夜晚被她压在身?下肆意摩挲,好?在生了一张不错的皮囊,才幸免成为榻上?玩物。只因坊主要留着他的清白,卖个好?价钱。
他只能勤勉练舞,只盼未来主人能因自己的舞姿,稍稍待自己好?些。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只是个玩意儿,可沦为彩头?,被人当成低贱的物儿,他还是心如刀绞,面?如炙烤,只能将头?压的很低。若是能将他埋在此?地最好?。
尽管知道自己的主子就?在身?后,他也不敢回头?去看,他很害怕,她脾气是好?是坏,可娶夫了?夫郎主子好?相与吗?能不能容的下他。
又或者,他只是被随意玩弄后,转头?又被贱卖增送给他人。
这种对未来不确定性,让他十分恐惧。
这时,他又听贵人柔声道:“就?是身?子弱了些,不知能不能抗的住。你?是不知,你?的这位主子,可是自诩一夜七次娘呢~”
堂中先是一静,旋即哄笑?声四起,纷纷打趣起祝佩玉。
唯有红纱僵直的背脊一瘫,害怕到瑟瑟发抖,一夜七次,他会被玩坏的吧。
刚刚听闻,她来自北洲,难道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娘?
就?在此?时,他感觉到身?畔多了一人,余光一瞥,只瞧见一双白色的绣花鞋,上?绣有几朵红色小?花,如开在寒冬里的腊梅。
这时,鞋的主人缓缓躬身?,几乎要将她的手矮放到地板上?,对他轻声道:“起吧,跪久了膝盖疼。”
红纱莫名感觉眼眶一热,他呆呆的抬起头?,烛火下,他微红的眼眶格外清晰,我见犹怜。
他也瞧清了她的容貌,那分明是个娴静端庄的温雅美人。
他怯怯的将手放进她的掌心,她的掌心很凉,他下意识的瑟缩,被她牢牢窝在手里。
祝佩玉微微用力,将红纱拉起,直至两人比肩而立,才对凤思楠揖礼道:“小?的深感礼公主恩泽,不胜感激涕零,定牢记礼公主之恩德,来日涌泉相报!”
凤思楠扯着嘴角,眼中覆满寒霜,语气却温柔至极:“如此??本宫已经开始期待了呢。只是孝敬本宫的时候,也莫要忘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才好?呢。”她眸色敛起寒意,偏头?怜爱的看向凤思霜:“对吧,四妹。”
凤思霜倨傲饮酒,仿佛并无察觉到席间暗流,闻言随性道:“二姐放心好?了,她怂的一屁,根本没那个胆子。”
两姐妹相视一笑?。
祝佩玉也领着红纱入席,红纱小?心侍奉新主子,虽不解她为什?么要将酒杯踹在怀里,但观她冷若冰霜的神色,只能更为谨慎的斟酒。
歌舞继续,饮酒尽欢,直至亥时一刻,宴席方散。
祝佩玉喝的伶仃大醉,趴在案上?一动不动,红纱扶她不动,正?不知所措时,身?着月牙白的郎君走来,递了个小?瓷瓶给他:“解酒的。”
红纱如获至宝,福了福身?:“多谢郎君。”
温心微一颔首,转身?离去时,衣袍被人扯住。
他不得不止步回头?,听祝佩玉含糊道:“红纱手巧,你?带回佳人卿去。”
温心微微蹙眉,不悦情绪未过脑子,脱口而出:“只牵了一次便知手巧。”
祝佩玉松了袍角,手无力的摔在地上?,她侧过头?,冷着一张醉脸看他:“温心,我也是有脾气的!”
她扶着桌案挣扎起身?,晃晃悠悠的踱步离去,嘴里嘀咕着:“谁他爹的不喜欢温柔乖顺的夫郎?你?要是再跟我这个态度,往后我们也不必再见了!”
第29章
祝佩玉终于尝到?了师凉夏的药膳,今日喝的是羊肉汤,味道特别,不是广义上的鲜,也没有羊肉的膻,汤色嫩白,除了几块软烂的羊肉,一点杂质也没有。
祝佩玉本想留下慢慢喝,但师凉夏坚持让她趁热品尝,她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凤思霜听闻此事,大摇大摆的跑来看热闹,不过师三郎早就离开了,汤也没见到?影,她剑眉微挑:“好?喝吗?”
祝佩玉打了一个?饱嗝:“还行。”
凤思霜冷眼瞧她。
祝佩玉试探道:“应该还没消化,殿下若真想要的话,小的现在去吐还来得及。”
凤思霜扭了扭拳头,感觉她想挨揍。
祝佩玉挠头:“殿下息怒,和男人?周旋这件事,小的是真不在行。”
凤思霜啧了声:“你快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本王看你分?明是这也不在行,那也不在行。”
祝佩玉:“……”
果然得到?了就不知珍惜,之前分?明一直夸我是个?人?才的,是谁啊?
“府医看不出个?所以然,”凤思霜取出一个?包袱扔进祝佩玉怀里:“你带着去找你那情郎问?问?看,本王总觉得他有点本事。”
“情……情郎?”祝佩玉讪笑:“红纱跳舞还行,辨别药理恐是不行。”
“你再装?”
祝佩玉不太情愿:“温心?到?底哪一头的,殿下当真有谱?”
“额……”凤思霜认真想了想,他似乎对祝佩玉挺有兴趣,但和二?皇姐也绝不清白。哪一头还真不好?说。
“那你说怎么办?”凤思霜拧眉:“藏老的状况越来越奇怪,昨夜筵席时本王偷偷去看过,晃都晃不醒!”
祝佩玉道:“可?以找刘神医看看。”
凤思霜点头:“那老太太确实?不错。”
“小的去去就回。”
凤思霜一想她那骑马的蠢笨样子?,干脆道:“算了,本王送你去吧。以免路上有什么闪失。”
藏老这病,透着诡异。
原本只是普通的风寒,直到?乔蝶来报藏老高热反复,她着府医去看过,府医只回连日来忙碌,心?力憔悴,高热反复也是寻常。
后有了师三郎的药膳调理,听闻是大好?了,只是少?了些精神。
凤思霜想她年岁大了,患病不宜见好?也是寻常。
前日祝佩玉提及了藏老,凤思霜这才恍然察觉已经好?几日没见到?藏老的面了。
乔蝶一直报喜,她也一直没得闲儿,不是今日陪凤思楠下个?棋,就是城中治安巡察时遇到?些小麻烦,也不是非要她出面,但她实?在闲不住,一日复一日,心?中惦记藏老要去看看,可?一直没行动。
于是她前日‘偷偷’去瞧了瞧。
凤思霜不明白祝佩玉为什么一定要她‘偷偷’去瞧,直到?她将乔蝶引走,她‘偷偷’入室,一见藏老状态才明白祝佩玉忧虑和用心?。
乔蝶显然有所隐瞒,藏老的状态并非只是没精神,而是,已经有些糊涂了。
明明半个?月前,她还能坐在自己面前条理清晰的分?析劝谏;可?这么一病,她仿佛一下子?成了迟暮之年的老者。
浑浊的眼睛盯了她很久,才晃晃悠悠的起身行礼;明明才睡醒不过半个?时辰,可?两人?才说了几句话,便又?开始打起了瞌睡。
她派蒋幼柏去观察,藏老一日清醒的时间,也才三个?时辰左右。
某日半夜,凤思霜与蒋幼柏爬上了祝佩玉的床,祝佩玉迷迷糊糊与两人?卧膝短谈。
“乔蝶肯定是有异心?了,这不能全怪她,主要是藏老太严苛了,她得不到?施展,想取而代之于是人?之常情。至于有没有叛变,她也不确定;师三郎那药膳不知有没有问?题,小的仔细观察这两日,师三郎为人?就是善良。但就是太善良了,反而让小的有点摸不透。”
蒋幼柏气愤至极,先以没良心?为论调对乔蝶展开了抨击,最后得出结论:“此女断不可?留!”
凤思霜则是认为师凉夏有点问?题,她虽接触的郎君少?,但接触的郎君对她无欲无求的,师凉夏是第?一个?。
祝佩玉:“……”
殿下你虽然出身显贵、战功赫赫、长?的不错、武艺高强、身强体壮。可?也不用如此自恋。
蒋幼柏正色道:“殿下出身显贵、战功赫赫、长?的不错、武艺高强、身强体壮、满身优点,师三郎竟然对她都不动心??那这个?师三郎绝对有问?题!”
凤思霜眼睛瞪的很圆,如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盟友:“是吧!”
蒋幼柏频频点头:“是!”
祝佩玉双手扶着额头:蒋幼柏,你就宠她吧。
*
凤思霜向来雷厉风行,说话间钳着祝佩玉的手臂风风火火的出了门。惹的不少?人?围观瞧热闹。就连凤思楠也不例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道:“祝吏书这是又?惹皇妹生气了?”
凤思霜朗声道:“这次没有,她说想情郎了,但不会骑马,求本王带她一程。”
“皇妹还真宠她。”
“本王顺道去看看热闹,一女宠二?夫?这场面想想就热闹。”
凤思楠双目微微一瞬:“说的本宫都想去瞧瞧了。”
凤思霜大方邀请:“一起啊。”
于是,两人?同骑一马的画面,变成两列队伍。
队伍抵达一区庙宇时,场面也变成了大型慰问?现场。
两个?皇女带队亲至,足可?见对一区医护及患者的重视,人?群中已然有了啜泣声,凤思霜受不了这种气氛,默默站到?了凤思楠的身后,仿佛她忠诚女护卫。
凤思楠则游刃有余,体恤慰问?、客套寒暄,无不感人?肺腑。
祝佩玉微微撇嘴,钻进了门。
偌大的医护区就剩下了两人?,一个?是有点缺心?眼的小丛同学;另一位就是自诩低贱的红纱。
红纱退了繁杂的舞衣,只着了一件灰白的粗布麻衫,头发用树枝简单盘成了一个?啾啾,明明穿的很寻常普通,可?自幼习舞,练就了一个?好?体态,只是往那一站,纤长?的身量就足以引人?注目。
眼下正忙着凉晒草药,听到?脚步声临近如同无枝可?依的幼鸟,急急忙忙的低着头躲到?了角落,却不想那人?直奔自己而来,站定后,还弯着腰侧抬着头看他。
“总低着头,脖子?不酸?”
红纱洗去了满脸的妆容,竟是一张芙蓉面,清水涤心?,素简恬淡,一看就很乖。
乍然看到?祝佩玉,红纱先是意外,可?听了她的话,只觉得脸颊一热,不用看也知晓自己红了脸。又?羞又?尴尬的别开脸,对她轻轻一福身:“妻……”
似乎唤错了,脸更红了,最后呢喃唤:“主人?。”
祝佩玉被他逗笑了:“怎么跟个?小兔子?似得。”她从怀里取出卖身契递给他:“日后也算是清白的良民?了,别总低头,也别胆怯。我叫祝长?生,日后你就叫我祝娘子?。”
红纱不解的接在手里,他虽不识字,但卖身契长?什么样子?,他牢牢记在心?里。只是突然拿在手里,反而不敢信自己的眼睛。
他抬头瞪大了眼睛:“这是奴的……卖身契吗?”
“自然。”
“给……奴?”
祝佩玉愣了愣:“不然呢?”
红纱感觉自己又?红了,但这次不是脸颊,是眼睛。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竟急的跺起了脚。
祝佩玉:“……”
她感觉空间限制他发挥了,不然他能原地转上几圈。
头上插得树枝太软,让本就有些散乱头发一下子?散开了。三千青丝如瀑垂下,如诗意飘渺,清丽脱俗。
红纱似觉得此举极其?不检点,慌乱的敛起头发,后退了一点,将头埋的很低:“对不起,奴不是有意的。”
“为什么要道歉?散发分?明挺好?看的。”
红纱颔首不语,他没办法告诉她,坊主总会因发丝散落而羞辱他,说他像个?勾引女人?的浪~~荡贱货,却又?总是故意解开他的发带,像条发情的狗的一样,从身后抱着他闻他的发香。
祝佩玉并不理解,顺手从头上摸了一支素白的玉簪给他:“这个?颜色好?,送你。”
红纱有些不好?意思,已经收了卖身契,不好?意思在收旁的,但又?觉得推辞来去,娘子?会失了面子?,最后怯怯的接在手里:“谢谢主人?。”
祝佩玉抿了抿嘴:“你以后就是自由身,不再是谁的奴隶,你自己就是自己主人?,明白吗?”
红纱迟疑的点头。
祝佩玉问?他:“你会做衣服吧?”
红纱怔住,微微抬头:“主……娘子?怎么会知道?奴……我是会做些简单的衣服,只是自己穿而已。”
祝佩玉知道的多了,红纱不仅会做衣服,还为温心?赚了很多银子?呢。
祝佩玉笑笑:“你太谦虚了。佳人?卿也做成衣,你日后就给温掌柜打工,帮他设计衣服,卖的好?了,让他给你分?红。”
红纱有些词听不太懂,但明白她话的意思。
分?红?他只是一个?舞郎,能给他一口吃的就很好?了,怎么敢奢望那么多。
祝佩玉觉得交代的差不多了:“那我走了,你忙吧。”
这就走了?红纱一福礼目送她,却见她走了几步复又?回来。
红纱微抬起的头急忙急又?低下。
“你不喜欢红纱这个?名字,对吧?”
红纱原名叫狗子?,坊主觉得土气,就叫他红纱,还让他总穿艳红的舞衣。红纱不明白这个?名字的意义,但觉得比狗子?好?听,为此还开心?了几日。
直至被醉酒的坊主压在身下,她咬着他的耳朵说着那些不堪露骨的荤话,方知这名字如此不堪。
闻言,他点头应是:“……不喜欢。”
很不喜欢。
祝佩玉看着他攥着白玉簪指骨发白,凝思了一瞬:“白玉凝素液,瑾瑜发奇光。【注1】素瑾?如何?”
红纱怔了怔,虽然听不懂,但感觉是个?很不错的名字。于是乖乖点头:“谢谢娘子?。”
祝佩玉笑笑:“不客气,举口之劳罢了,应该你起的小白好?听。”
红纱:???
他是想叫小白来着,但只是心?里想想,她又?怎么知晓?
再次目送祝佩玉离开后,温心?才缓缓从大殿中走出。
红……素瑾急忙又?低下了头:“郎君。”
温心?凝着他手中的白玉簪良久,轻轻启唇:“素瑾,是夸你像白玉一样冰清玉洁,不染纤尘。”
素瑾呆呆的反应了一会儿,不想自己竟在她心?里是这么好?的摸样。
他有些开心?,可?不敢表露:“郎君是不是生气了?”
“嗯。”
素瑾霎时不安起来。
温心?默默侧过身,继续他刚刚停下的活计儿,轻声道:“你不用害怕,我不是气你,我只是气我自己。”
素瑾不明白,也不知该不该问?他,本想将卖身契与玉簪一同揣起来,可?想了想又?递到?了温心?面前:“这些是娘子?给的,郎君……”
温心?看也不看:“她既给了,你就收着。我会带你回佳人?卿,若衣服真做的不错,我就给你分?红。”
素瑾心?头一跳,不知是对未来的美好?的向往,还是得了新生的期待。
“素锦?”
骤然改了名,他还不适应:“啊?”
温心?依旧忙着手里的活,看似随意道:“我看起来,是不是十分?不讲道理?”
素瑾愣了愣,拼命摇头:“郎君分?明很和善亲切,昨夜幸得您照顾,不然我都不知该何去何从。”
温心?苦笑,觉得他与自己说的是两码事:“忙吧。”
刘清山不喜世俗俗套,与两位皇女见过面点个?头,便回了自己的居室,她感觉有些疲惫,刚一躺下,门被叩响。
“刘神医?”祝佩玉又?叩门两下:“在吗?”
刘清山:“不在。”
祝佩玉:“……”
第30章
祝佩玉未经允许推了门,刘清山更躺在藤椅上闭幕眼?神,扶案上的鎏金的香炉飘出栩栩白烟,在半空化散,檀香气弥漫整个房间。
祝佩玉忍不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阖眼?的刘清山:“……”
她很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祝佩玉嘿嘿一笑?,从桌案下搬出了一张小圆凳到藤椅旁,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白布包:“劳神医给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呀?人吃了可有害处?”
刘清山缓了口气,过了半晌,才将东西接在手里?查看一二?,是几团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药膳?”
祝佩玉急忙点头:“果然是神医,一下子?就看出这是药膳。”
刘清山像看傻子?一样看她:“你闻不到吗?那么大的肉汤味。”
祝佩玉:“……”
闻到了,还喝了一碗呢。
刘清山碾了碾,都碎成渣滓了,直接塞给她:“碎成这样,看不出来。”
祝佩玉也?觉得是在为难人,渣滓黑黢黢的一团,鬼能分辨出是个啥。
“神医,我有一位朋友,几天前染了风寒,然后高热反复。退热后,莫名变的嗜睡,人也?糊涂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呀?”
刘清山闭目养神:“多大岁数。”
祝佩玉想了想:“六十左右。”
“六十?你朋友?”
“啊对。”
刘清山感觉这小女有点没礼貌,那能是朋友吗?那分明是长辈。
“吃饭如何?”
“饮食正常。”祝佩玉补充道:“尤其特别喜欢喝这个药膳。”
刘清山彻底没了好气:“那你该找县太奶,找老娘干甚!”
祝佩玉:“……”
不愧是师徒,脾气一脉传承。
“你拿着这药膳来,就是心中已有了疑影,只是缺少证据。但我也?给不了你实?证。”
刘清山道:“药膳这东西讲究很多,老人吃的,壮年?人吃多了不好;男人吃的,女人吃多了不好。也?许药膳对症,却在生活里?无意间吃了旁的东西,又会相克。而且药膳若要起效果,怎么也?要个把?月。你刚刚是不是说她是最?近几天,才察觉不适的?”
祝佩玉点头:“是,也?就这十来天。之前一直精神百倍,骤然大变了摸样,委实?让人心惊。”
“来势汹汹,倒像是中毒啊。”刘清山沉沉呼了口气:“也?有可能是痴呆症,毕竟年?岁大了。”
祝佩玉神色凝重,此事果然和师凉夏无关吗?
“多思无宜,带她来见我。”刘清山往上拉了拉薄毯:“走的时候把?门关上。”
当真是雷厉风行啊。
和她家殿下好配。
祝佩玉突然爱上这老太太了,于是起身狗腿道:“那小的先告退了,神医慢睡。”
刘清山:“……”
慢睡?怎么个睡法?温心怎么会喜欢这么个不着调的女子??
“你等会!”
祝佩玉急忙收了脚,转身问?:“神医还有什么吩咐?”
刘清山一抬手,祝佩玉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她起身。见她行至妆台前翻腾了半天,最?后翻出一个破旧的锦盒交给祝佩玉。
祝佩玉好奇想要打开,被?刘清山一拍手打断:“脏东西,小心点。”
祝佩玉了然,急忙取出帕子?垫着,手伸了老远才缓缓打开,里?面?放着的,竟是一根金簪,做工粗糙,簪身纤细,但也?能值不少银子?。簪头是用金线编的镂空花朵,里?头有一处看着黑黢黢的,像是血液凝固在里?面?。不知?是放了时间久的原因,簪子?看着有些陈旧。
“东西是最?先患有疫疾那批人的,一家四?口,无一幸免。最?后一个死的是家中小女儿,她说这东西是她娘在路上捡的。”刘清山眸色沉凝:“拿给安北王,让她派人查查,此物可与几年?前里?洲那场疫疾有关。”
又是里?州?
祝佩玉观她神色道:“神医知?道负责里?州疫疾的方相使是二?殿下吧。”
刘清山冷眼?瞥她:“你不必试探我,此事绝不可能是她所为。”
她见祝佩玉理亏摸样,又补充一句:“她只是没有阻止此事发生而已。”
祝佩玉这才展露笑?颜,狗腿道:“小的也?这么想。”
刘清山不管她那些小心思,只沉声道:“天家女相争的事,老妇管不了。但磐宁死了一百多个百姓,不能连个说法都没有。劳吏书将老妇的话带到,磐宁一百三十四?位亡灵,需要她主持正义!”
祝佩玉一握拳头:“殿下乃血性女娘,听了您的话,一定充满了干劲!”
刘清山:“……”
说实?话,你也?挺邪性的。
祝佩玉感觉自己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鬼鬼祟祟来,鬼鬼祟祟走。
这世上若真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明明连个遮挡物都没有,但主角一喊就能凭空出现的暗卫,那她的行为简直和小丑无异。
她料定没有这么牛叉的暗卫,即便凤思霜力大无穷尽,即便凤思楠真的会轻功,那她也?不信。
鬼鬼祟祟虽猥琐,但很有必要。
路过拐角处先探头,确认无误:“安全!”
又冒着腰机敏的巡视前后,无人察觉后,一溜烟跑出了回廊。
她觉得自己可太酷了,能干无间道的活儿。
几日诊治,大殿的病患已有康复离开的,不过待皇女这样的贵客,自然不能往大殿放。自然相隔稍远的寮房殿舍。
所以一经过大殿,祝佩玉猫着的腰就挺直了。
结果就与两双眼睛大眼瞪起了小眼?。
丛宽:“娘子在玩躲猫猫吗?那我发现你了。”
素瑾眼?下对祝佩玉全是滤镜,明明不怎么敢说话,但掷地有声道:“娘子?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玩稚童游戏?她一定是在……是在……”
丛宽面?无表情看他:“继续说呀,她在干什么?”
素瑾默默低下了头。
祝佩玉:“……”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干什么要你管。”
小丛同学?不说话了,爱干嘛干嘛好了,毕竟知?道的越多,麻烦就不少。于是默默打扫了药炉周围的卫生。
素瑾觉得难堪,也?低着头找活干。
祝佩玉看着他束好的发包,称赞道:“白玉簪果然衬你。”
素瑾身子?一僵,嘴角慢慢浮出笑?意,而后,低着头更加卖力的干活。
祝佩玉想了想,小丛同学?虽然性格古怪,但前几日也?多亏他的照顾,总不好一点表示也?没有,于是再次摸了摸了头,拔下来一个荡着小提溜的银簪插在了他的头上。
“出来的匆忙,虽不适合你,但不耽误你拿着换银子?买糖吃。”
丛宽取下银簪,看着上头的小提溜半天,最?后十分嫌弃的揣进了袖口:“谢谢娘子?。”
祝佩玉:“……”
感觉收的十分勉强,早知?道不送了。
到底是嫌弃丑还是嫌弃小,也?不给个准话。
这孩子?,到底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为什么奇奇怪怪又莫名其妙的。
祝佩玉想了很久没想明白,索性决定先回去找她的殿下。原地一转,又对上一双眼?睛。
蒋幼柏双手环胸,依靠着身后青石砖垒成的外墙,眉头紧缩,表情严峻,像看傻子?。
祝佩玉尴尬走到蒋幼柏身侧,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从你玩躲猫猫开始。”
“过来干嘛?”
“看你玩躲猫猫。”
“……”
祝佩玉神情呆滞,这世上果然没有神出鬼没的暗卫,但闲人有一大群。
蒋幼柏:“还有簪子?吗?我也?要换糖吃。”
祝佩玉狐疑:“你还吃糖?”
簪子?没有了,但取下一朵嫩黄绒花,祝佩玉直接取了扔给她:“我找殿下去了。”
蒋幼柏有点嫌弃打量一番,见祝佩玉走远了,才将手伸到了身侧的圆柱后:“呐,不是也?想要吗?”
半晌,一个簸箕从圆柱后探出,郎君的手伸出接在掌心。
温心尴尬的低下眉眼?:“谢谢蒋副将。”
蒋幼柏啧了一声:“躲着她干什么?她又不能吃了你。”
温心不语,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同蒋幼柏解释,只是安静的摩挲着绒花。
蒋幼柏心想问?问?这两人什么情况,最?后还是控制住了八卦之魂,只叹了口气。
“合着送根破簪子?就能俘获郎君的心,若是殿下听我的把?那套兵器送去乌府,乌郎君岂不是能感动哭?可惜了。”
温心眸色一凝:“乌郎君?蒋副讲说的可是乌温瑜?”
“对。”
“可陛下不是将文雅珺赐给安北王为夫?”
“是啊。”蒋幼柏眸光微深:“所以可惜了呀,殿下好不容易春心萌动,就被?一道圣旨给搅黄了。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向陛下提议的文郎君,这不乱点鸳鸯谱吗?”
温心面?色微沉。
他与文雅珺是阁中好友,早就从文雅珺口中得知?,他是内定的安北王夫,参加选夫宴不过是走一个流程。可听蒋幼柏话里?的意思,安北王竟不知?晓此事吗?
想起那日在佳人卿凤思楠有过问?过凤思霜的意思,得到否定回答后,好像是第二?日赐婚的圣旨就送去了安北王府。
应该是巧合吧?
“什么巧合?”
温心蓦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将心里?话不小心说出了口,但此事也?是他的猜测,故而未答反问?:“殿下会悔婚吗?”
“你是文郎君的好友吧?那你希望殿下悔婚吗?”
温心被?问?住,但反过来又觉得奇怪,阁中郎君们?相互往来,虽不是私密事,但知?晓者也?不过相熟的儿郎们?罢了。蒋幼柏是北洲将领,又是娘子?,来京才多久?又怎会了解儿郎们?的往来关系?
“蒋副将怎知?我与文郎君是好友?”
蒋幼柏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绒花:“你说呢?”
温心怔住。
蒋幼柏问?他:“听闻好女怕缠郎,我没被?缠过,不知?道真假,温掌柜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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