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月愣了一会儿,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叫‘听你的’?”
铁肠淡淡地解释道:“你是我的囚犯,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直监视你,你不要在我眼皮下进行任何小动作。”
禾月想了想,冷笑道:“那好啊,我当你的犯人,你当我的保镖。”
铁肠不解:“保镖?”
禾月点头:“因为我人美心善,经常招来敌人,所以我需要一个保镖。”
事实上,如果铁肠能一直待在这儿,gss的人就不会来捣乱了。
虽然,留一个军警在这儿危险系数很高,但铁肠的脑容量有限,很容易被他耍的团团转。
想到这儿,禾月狡黠一笑,故作大方地说:“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保镖,我不仅提供食宿,还会按月支付你……嗯,1元的薪水,作为你忠诚服务的象征。”
这位单纯的小军警,对金钱之事尚显懵懂,他连钱怎么用都不知道,招他进来根本不用给他发工资,实乃一举两得。
果然,铁肠认真地反问道:“1元钱,很多吗?”
禾月:“当然!1元钱,那可是价值连城,能买下一整栋楼哦。”
铁肠:“我是军警,就算你给我这么高的薪水,我也不会给一个罪犯当保镖,我的使命是匡扶正义。”
禾月振振有词:“可是我很弱小啊,你保护我,就等于保护了贫民窟这些的穷人,就等于保护正义咯。”
铁肠觉得禾月说得有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试图找到反驳的点,但对方话语中总带着那么一丝狡黠与合理,让他难以直接拒绝。
思来想去,他的脑袋又开始不够用。
见此,禾月温柔地捏了捏对方的脸:“想不明白?那就别想了。“
说着,他拿出一枚一元硬币交给铁肠:“拿着,小保镖,这是你第一个月的工资,要好好履行保护我的职责哦。”
铁肠不悦:“我不是你的保镖,而且我很快就会离开。”
戏弄这家伙真有意思。禾月心想。
*
两天之后,这场永无止境的雨终于耗光了它的力量,在天边拉上了帷幕。
雨后的世界一片狼藉。地面上的洪水还在横冲直撞,肆意奔腾,它们积聚在低洼地带,将曾经的街道、庭院乃至部分房屋都淹没在了浑浊的水下。
这场大雨让很多人生了病,禾月的诊所又开始忙碌起来。
这天早晨,诊所刚开门,一个身穿破烂衣服的小女孩走进来,她沾满泥水的脚踏进诊所,怯怯地看着禾月。
“医生,我妈妈生病了,我没钱付医药费……但我们家有小兔子,可不可以……用小兔子抵债?”
说着,小女孩双手捧起笼子,笼子里是一只巴掌大的兔子,它鼻子蹭着笼子的铁丝,正在嗅来嗅去。
小女孩的表情显然很不舍,但为了给家人治病,只能忍痛割爱。
禾月饶有兴趣地盯着兔子看了一会儿,却摇头:“算了吧,我可没有收养兔子的兴趣。”
这句话如同一阵冷风吹过,小女孩瞬间失望了。
见此,禾月笑了,随即语气一转:“不过,你可以把你的小兔子寄养在我这里,等到你妈妈的病好了,有力气照顾它了,你再把它接回去,好不好?”
小女孩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与感激。
紧接着,她又表示:“医生,我告诉你个秘密——”
小女孩扯住禾月的衣服,迫使禾月蹲下来后,她趴在禾月耳边悄悄说道:“那边的那个哥哥,他一直盯着你看。”
小女孩指的是铁肠——此时的铁肠正站在诊所角落,目不转睛地监视着禾月。
最初,他盯着禾月的一举一动,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职业性的冷漠与审视,想要监视禾月是否有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
但逐渐地,他的目光上移,开始盯着禾月的脸,禾月的头发,以及对方的嘴唇。
即便是在沉默中,禾月那双唇也依然引人注目,它们静静地闭合,偶尔因思考而微微抿起,或是因为笑意而轻轻上扬。
清晨的日光穿透了薄薄的玻璃,在禾月的发丝间勾勒出细腻的光影图案,它洒在他的皮肤上,在上面肆无忌惮地跳跃着,蛊惑着旁观者的目光,并轻蔑嘲弄着旁观者的渴望。
在铁肠的观念里,犯人应当是社会的阴暗面,是丑陋与罪恶的化身。
但禾月他却像是纯净、明亮,不带丝毫杂质的日光,你多看他一眼,甚至会连呼吸都忘记怎么做。
为什么?
铁肠望着禾月发呆,此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医生!医生呢!”
铁肠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的禾月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去仓库拿药了。
而几个鼻歪眼斜,衣衫褴褛的男人正站在诊所面前,他们的目光环顾着整间诊所。
这些是游荡在贫民窟的乞丐,他们那贪婪的眼珠不停转动着,打量着诊所内部的摆设,瞳孔里透出精明的微光。
“喂,小子,让开。”他们对铁肠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怎么在这儿挡路?”
他们语气毫不客气,铁肠却误以为他们是在打招呼。
铁肠思索起来:对方没有询问他的名字,而是询问“你是什么东西”。
这,是在询问他的物种吗?
于是铁肠想了想,回答道:“显而易见的,我是一种常见的脊椎动物。”
乞丐们:“……”
乞丐们露出茫然的表情,铁肠以为他们没听懂,又补充道:“我是灵长目,人科,智人种。我已经存活了17年零11个月。”
“停。”他们粗暴地打断了铁肠的自我介绍,语气不屑,“少在这儿胡言乱语,你是来看病的吧?可不可以施舍给我们一点钱?”
“施舍?”
对方立刻理直气壮起来:“我们是穷苦的百姓,我们没有饭吃!你作为一个光鲜亮丽的普通人,难道不应该展现点同情心,慷慨解囊吗?!”
铁肠沉思片刻,觉得这话不无道理。恰好禾月之前给了他一枚硬币,他将其从口袋中掏出,放在对方手掌上。
乞丐们盯着这一块钱看了半天,难以置信:“一块钱?!你是在戏弄我们吗?”
太多了吗?
铁肠:“无妨,多出来的钱不用找了。”
但这番话却如同火上浇油,乞丐们的情绪瞬间爆发:“装什么傻!把你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
一旁的乞丐同伙也恶狠狠地附和:“拿钱!否则你今天就别想走!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此时,恰好禾月回到这儿,见此情景,他迅速上前挡在铁肠面前。
“找死?!”禾月对着众乞丐吼道,“你们敢在我的地盘上欺负我的人,不想活了?”
目睹这一幕,铁肠诧异。
他誓死保护平民,这些平民却威胁他。而禾月,这个他视为囚犯的人,却在此刻挺身而出,保护了他。
乞丐们对禾月在贫民窟中的威望与手段有所耳闻,见禾月发怒,他们迅速丢下那一块钱,呈惊弓之鸟样四散奔逃。
待一切恢复平静,铁肠忍不住问:“这些平民为什么要试图抢劫我?”
禾月擦拭着被乞丐们弄脏的地面,不屑道:“笨蛋,这很正常,不是每个平民都值得被你保护的。”
铁肠听着这番话,眉头微微蹙起,从记事起,他接受的第一条教诲就是:“竭尽全力保护平民,不惜一切摧毁罪犯。”
“我不明白。”他说,“这跟我接受的教育不一样,如果平民们转过来攻击我,那我对他们的保护又算什么?”
禾月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略微苦恼地望着铁肠,语气中有几分无奈:“白痴,人性并非是非黑即白的啊,平民与罪犯之间的界限往往是模糊不清的。你不能仅凭身份就轻易地将人归类,你要学会去判断每个人的本质。”
铁肠不解:“怎么判断?”
禾月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以一种近乎玩笑的方式,用指尖轻轻戳了戳铁肠的胸口。
“很简单,用这里啊。”他轻声道,“用你的心去感受,去判断你遇到的每一个人。如果他们做出让你不舒服的事,那他们就是坏人咯。”
铁肠望着禾月,若有所思。
用心……去判断吗?
听起来很难。
*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铁肠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那片被月光轻抚的夜色。
街道上的洪水已经退了大半,留下一片狼藉与宁静的交织。
他觉得,他该走了。
这样想着,他拿过一旁洗干净的警服穿好,整理好帽子,握紧佩剑,朝门外走去。
手捏住门把手,轻轻转动,身后却传来禾月的呓语声。
他的心脏泛起一层涟漪,不由得脚下一顿,身体僵直在原地。
他转头,目光穿过昏暗的卧室,落在熟睡的禾月身上。
禾月睡得十分不安稳,他一只脚搭在外面,毯子在身上卷成一团,身体以一个乱七八糟的姿势蜷缩着,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好饿……给我饭……”禾月说着梦话,翻了个身,“你们这群不孝子想饿死我……”
他凝视着床上的禾月,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瞳色在昏暗中更显深邃。
与禾月相处的日子里,他积攒了很多困惑,但他觉得,只要回到福地先生身边,福地就能将他的困惑一一解答。
福地先生永远都是那么无所不能。
但是……如果他走了,gss的人再来找禾月麻烦怎么办?
无论如何,之前禾月保护了他,那,他也应该保护禾月。
这样想着,他干脆在禾月旁边坐下来,将佩剑放在手边,做出一种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的姿态。
随后,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的那枚一元钱硬币,又抬头凝视着窗外的夜色。
就这样,他在床边守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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