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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中风


    “逆子!”一声怒吼惊醒还在迷惘中的吴王, 他看着沾满血的刀刃,恍惚才意识到发生何事。


    胡嫔尚未咽气,她挣扎着将头转了个弯, 想要捕捉声音的来源,而在见到景德帝的身影之后, 方才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什么荣华富贵, 什么母仪天下,都比不上这?一眼来得实在。


    她输了, 可是输得心?甘。


    景德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病初愈的人不宜受这?般刺激, 一旁的齐恒却未吩咐人将皇帝带下休息,只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包来,让景德帝深深吸上两口,振奋精神。


    好容易走到这?一步, 断不能再给吴王喘息之机,何况, 父皇自己约摸也是不愿离开的。


    景德帝缓缓上前?,齐恒并未拦阻, 只向侍卫们使以眼色, 加强戒备, 以防二哥突然发难。


    吴王提着剑却是一片木然。


    景德帝慢慢抚上胡嫔如花般的面容, 这?一刻他想起的并非胡氏后来的娇纵跋扈,而是她初进宫时,那样的天真烂漫, 娇俏明艳, 她装作?不识他的身份,引他到四处游玩散心?, 让久被宫规压制的他终于觅得一线喘息之机。


    毫无疑问,他是钟情于她的,然而帝王的心?就那么多?,在私心?之外还有重重权衡考量,饶是如此,他也给她留了块空档,让她当他最宠爱的贵妃,谁 成想会?走到天人两隔的地步?


    到这?会?儿,他已然忘却胡氏种种不好,只记得往日柔情蜜意,就连她谋害太后的恶行,也连着胡氏的死?一笔勾销。


    随之而起的是对吴王的暴怒,“逆子,你怎能弑母?”


    景德帝朴素的三观里,胡氏有罪也应交由大理?寺裁决,吴王身为人子却行此大逆不道之举,更是可恶。


    吴王这?会?儿已然平复心?绪,他扔掉那把长?剑,“儿自知母妃罪不容诛,既不忍将其下狱审问,更不忍让母妃遭受种种酷刑折磨,一时冲动才起了拙志,父皇见谅。”


    景德帝咻咻喘着气,被这?番诡辩怼得说?不出话来,他居然还敢妄称孝顺!


    吴王望着对面谦恭无比的齐恒,忍不住出言讥讽,“到底五弟好手段,这?么快便有了护驾之功。”


    时至今日,他当然已明白自己被那小贱人给骗了,假意撺掇太后立储,趁他忙碌之际,暗中潜入勤政殿布置,延医问药。


    他后悔自己为何没能再心?狠点?儿,干脆杀了父皇一了百了,什么千古名声,不过是成王败寇!


    思绪剧烈翻腾,难免带出点?在脸上。


    齐恒知道他不甘心?,自己总得让二哥死?得明白。


    轻轻击掌,便见一群身披甲胄的侍卫压着两个蓬头垢面的道士进来,正是当初为皇帝炼丹的仙师,瞧他们身上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可知受不住刑已经全都吐口。


    吴王冷笑:“屈打成招,莫须有的事本?王见得多?了。”


    不得不说?,此人的心?理?素质实在太好。哪怕将幽禁的太子带出来与其对质,恐怕他也会?抵死?不认。


    然而齐恒亦留有后着,他淡声道:“还有一人,不知二哥是否识得?”


    吴王瞥见那个矮小佝偻的身影,神情终于稳不住了,这?正是他安插在勤政殿的内侍,去年岁末景德帝骤然发病,正是这?内侍飞鸽传书走漏消息,他才能第一时间?赶来京师。


    齐恒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二哥不会?以为天衣无缝吧?”


    聪明人做事都留有后着,这?内侍亦不例外,想必那些书信他都做了备份。


    看他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的模样,断想不到是根背信弃主的墙头草。


    吴王呼吸仿佛凝滞,他艰难地面向景德帝,“父皇,您莫非也疑心?儿臣?”


    景德帝无动于衷,他在立太子一事上或许做错了,幸好,错得不算太远。长?子固然庸懦,次子却生就一副蛇蝎心?肠,若让后者为储,还不知惹出多?少风波来。


    眼泪无效,吴王干脆收起那副乞怜之色,“到底是五弟好筹谋,轻而易举扭转乾坤。”


    其实徐宁亦居功至伟,但自负如他,怎肯承认被个女?人愚弄?


    吴王冷冷道:“父皇要立五弟为储么?”


    太子本?就胆小,先前?被他栽赃意图谋害龙体,又被禁足东宫,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吴王又让近侍时常过去危言耸听,企图恫吓太子自裁,虽未能成功,但据诊脉的太医言,太子已有些神志不清。


    就算放出来,也和常人迥异。


    齐恒喝道:“休要挑拨!乖乖伏诛便是。”


    吴王哂道:“我以己度人,实在不敢相信太相信五弟孝心,你可敢发誓,对储位从?无谋求?”


    齐恒不言,冷冷看着对面困兽之斗。


    吴王望着一派静默的景德帝,讥讽道:“您瞧,旁人的孝心也不比儿子多多少。”


    景德帝历练数十载,很知道论迹不论心?的道理?,无论齐恒是否赤诚,他的所作?所为已比其余诸子好上太多?,景德帝又怎肯为一点?私心?责难?


    “朕看你真是糊涂了,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语毕挥手,示意御林军上前?将吴王拿下——吴王手上虽有虎符,可说?到底那只是块刻了印的石头,见到真人,谁敢不弃暗投明?


    周围刀剑林立,吴王脸上却殊无惧色,莫非他还有后着?


    齐恒略略蹙眉,旋即就听珠帘轻响,几个死?士压着钗軃鬓松的温贵妃出来。


    “母亲?”


    难怪他派去搜永福宫的侍卫无功而返,原来温贵妃一直藏在胡氏的昭阳殿里——阿宁到底被骗过了。


    这?会?儿不是打趣那妮子的时候,齐恒镇定心?神,“你欲如何?”


    温贵妃在暗室里待久了,这?会?儿骤然见到阳光,难免刺目,可等?她看清眼前?,便惊喜地要冲过去。


    死?士的匕首却牢牢镶嵌在她脖颈上,森森寒意令她猛然惊醒过来。


    吴王近乎嘲讽地看着这?般母子情深,“好死?不如赖活,第一条自然是放我离开。”


    齐恒无法做主,看向身侧景德帝。


    景德帝不置可否,“第二条呢?”


    吴王扬起唇锋,“您得亲自下诏,五弟今生今世不得不为储。”


    损人不利己,他不好过,害他的人自然也别想好过。


    温贵妃死?死?咬着嘴唇,她忍了半生,又争了半生,为的就是恒儿能出人头地,眼看着近在咫尺,难道前?功尽弃?


    景德帝怒意隐隐,声音却平静得可怕,“你以为如此就能威胁到朕?”


    吴王不以为然,威胁是否管用,那得看对象是谁,他以目示意齐恒,就算父皇不忍心?放弃你,你难道不会?自己决断?


    削手断足,或者最简单的,只要在脸上划上一刀,便可与皇位无缘,多?轻而易举。


    景德帝眉心?出现?重重的川字,他真是小觑了老二,到这?关口还能兴风作?浪。


    经历诸多?风波,景德帝已明白自己真正属意的太子人选是谁,断不能让老二坏了大齐国祚。


    他轻轻给温贵妃递个眼色。


    温贵妃心?神一颤,明白皇帝用意。


    若要自己不成为恒儿掣肘,她得主动赴死?才行,冰凉的匕首就抵在喉间?,只要用力往上一撞……


    死?固然艰难,可只要牺牲她一个,便能换得天下太平。温贵妃苦笑,她在这?个男人心?底,终究是没半分分量可言。


    就在她即将动手际,脚步声如奔雷般袭来,却是一身戎装的三皇子,素来不见天日的脸庞分外白皙,裹在漆黑甲胄里,惊艳而又妖异。


    吴王心?神大骇,三弟是从?什么时候能行走的,他不是瘸子么?


    而被齐忻押着的人同样面熟,正是吴王妃还有一个三四岁的稚童——他们唯一的嫡子。


    齐忻道:“以物易物,这?很公平。”


    他甚少与人交谈,嗓子粗粝而沙哑,像剃刀片刮着喉咙,莫名瘆人。


    吴王相信,自己这?边一旦动手,那边两颗人头也会?同时落地。


    背上密密麻麻爬满细汗,但不过片刻,他便大笑起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诸君莫忘分我一杯羹!”


    吴王妃面如死?灰,她其实不是被齐忻抓来的,而是自愿成为人质,意在劝丈夫改邪归正。


    谁知道吴王压根不拿她们母子当回事,显得她牺牲像个笑话。


    景德帝脸上显出不耐烦来,懒得同这?帮亡命之徒周旋,正要吩咐御林军放箭——温氏只要不死?,他那里有上等?的金疮药,总能救得回来。


    哪知吴王大笑过后,面上却露出骇然之色,继而捂着喉咙,直挺挺地栽倒下去,双目圆睁。


    死?了?


    常山在人堆里穿行,提着药箱快步跑过去,简单切过脉后,淡定道:“启禀陛下,乃大厥之症。”


    亦即中风,下半辈子再不能动弹了——天天喝那么些虎狼药,这?会?儿情绪一激动,能不发作?吗?


    没猝死?就算万幸了。


    第172章 补偿


    徐宁并未前往观战, 而是?留在慈宁宫侍奉汤药。


    黑沉沉的汤药喝进嘴里,邓太后眉毛皱得老高,明明是?做戏, 可为了?装得像些?不让人起疑,不得不天天煲各种苦药, 一股子冲鼻气味——太医院开的虽是?太平方, 也照样难闻得很。


    徐宁徐徐将汤药吹凉,温柔递到太后唇边, “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可得保重凤体呀。”


    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碟子蜜渍樱桃。


    她天天带的蜜饯都是?不重样的, 知道老人家嘴馋爱新鲜,有意减少糖的分量,将其做成茶余饭后的佐餐,如此无伤大雅, 对邓太后反倒有种寻宝似的乐趣——光是?猜测哪种果子就够费脑筋了?。


    邓太后一鼓作气饮尽,忙不迭将樱桃放进嘴里, 沁凉酸爽的滋味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人老了?味觉退化, 正需要点开胃的东西。


    徐宁也陪老人家一同品尝。


    邓太后见她眉头都不皱一下, 意有所指道:“你最近挺爱吃酸的。”


    “天气太热, 荤腥油腻都倒胃口, 正好克化克化。”


    对面完全?没听懂言外之意,邓太后略感?无语,她也不好将话点破, 倒像是?催生, 五郎至今连个侍妾都没纳,大概她也颇有压力。


    自己无谓多?加掺和。


    邓太后身子好得很, 并不需人日夜伺候,“你何不过去瞧瞧?”


    估摸着这会子已?结束了?,她对景德帝的手腕还是?有把握的,坐拥天下几?十?载,若这么?轻易被人篡了?位去,他这皇帝算白当了?。


    徐宁摇头,“我陪您静候捷报即可。”


    她不过去,是?不想成为齐恒的掣肘。并非她跟齐恒感?情不够深刻,有些?恋人觉着同生共死才是?海誓山盟,可她要的是?彼此都好好活着,携手走在阳光下,此为平生所愿。


    谁知道吴王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来,至少他不能用她来要挟他,那?么?,一切都有退路。


    邓太后发觉自己低估了?老五媳妇,她不只有小聪明,更兼具大智慧,来日若能入主中宫,必将是?一位合格的国?母。


    邓太后拉着她的手,十?分真诚地道:“恒儿能娶到你,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泽。”


    正常人或多?或少该谦虚一下,但徐宁能是?一般人么??她只微微一笑?,“臣妾也这么?觉得。”


    邓太后更乐呵了?。


    未几?,门口侍从来报,静王殿下求见。


    邓太后促狭朝她挤挤眼,“人家满心牵挂,快去罢。”


    尽管老五规规矩矩要来请安,可邓太后能是?那?煞风景的人么??她也年轻过,很知道这种时候小两口有说不完的话。


    徐宁也不忸怩,“那?臣妾明日再过来。”


    春宵苦短日高起,怕是?没那?么?容易,邓太后望着桌上仅剩的一小碟蜜饯,微微叹气,自己得省着吃了?。


    齐恒果然在门外站着,没有沾血,也看不出刀剑之类的外伤。


    但徐宁还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个仔细,令他有种被剥光的错觉,忍不住咳了?咳,“回?去再看,这会儿不是?时候。”


    徐宁会过意来,俏脸绯红,谁跟你说这个,老不害臊!


    在皇祖母面前腻歪有失礼数,等回?去细细算账。


    车驾已?经备好,乃景德帝亲自指派的步辇,藩王规矩进宫不许乘车,如此破例,可见厚爱。


    齐恒不是?那?等别扭小家子气,父皇所赏,他坦然领受便是?——论做戏,没有比吴王更会矫饰的了?,想必皇帝已?尝够教训。


    徐宁也得以跟着风光一回?,但是?轿子太高,总令她提心吊胆,有摔下来的风险,难为太监们健步如飞还能稳稳当当,果真术业有专攻。


    她忽然想起,“贵妃娘娘呢?”


    不知道救出来没有,论理,她也该去叙个旧的。


    这就牵扯到另一个话题了?,齐恒长长叹口气。吴王突然发病半身不遂,他那?些?死士没了?号令,自然无须再要挟人质,早就齐齐引颈就戮——不愧是?训练有素,一旦事破便即自裁,绝不给主子添半点麻烦。


    好在两名妖道以及那?个暗中报信的内侍已?足够将吴王定罪了?。


    温贵妃心绪欠佳,又不肯让太医来诊脉,推称身子乏倦便回?宫休息去了?,谁都不见。


    徐宁一听便知道被皇帝伤透了?心,好歹枕畔夫妻多?年,能不怪么??当时那?种情况,景德帝居然毫无犹豫要牺牲她,实在令人齿冷。


    齐恒倒觉得情有可原,父皇天纵英明,想必是?权宜之计。人质之所以能成为人质,正因其分量若何,皇帝稍稍软弱点儿,岂非正中了?吴王下怀?还不知如何得寸进尺。


    为大局考虑,父皇也得装得无情点儿。


    徐宁瞪着眼,“如此说来,换成我你也一样啰?”


    齐恒坦坦然,“一样。”


    不过他与父皇不同,若阿宁真个玉碎,他也不会独活——生同衾,死同穴,这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


    徐宁无言,果然他俩价值观还是有些?微差异。


    齐恒身上有属于古人的浪漫情怀,觉得山无陵天地合是?对爱情最高的赞美;徐宁不同,她承认情爱十?分可贵,但,并不属于她人生的唯一。


    幸好,齐恒是?她的唯一,因此无伤大雅。


    往后辉煌灿烂的人生路,他们将肩并肩走下去。


    吴王这个将京城搅得满城风雨的罪魁祸首,原本应当收监的,但既然他已?经遭到天罚,且是?完全?行动不便,那?便无法下狱了?。景德帝只将其幽禁府中,派太医好好诊治——太医们都很识相,吴王这种情形,当然是?继续躺着为宜,左右保他不死就够了?。


    连爵位都没削,只是?后代还能否承袭就很难说了?。


    吴王妃并不在意这个,但她渴望能与丈夫和离。很可惜,景德帝是?个老古板,不许宗室出现这等丑闻,且吴王一倒你就做鸟兽散,岂非太过寡情?妻贤夫祸少,说不得景德帝也有些?迁怒儿媳妇的意思。


    这世上本就没绝对的公?道可言。


    徐宁从中斡旋,帮二嫂争取到独居一院的权力,好歹清静些?,不必天天伺候病人。


    吴王妃脸颊消瘦,精神却还尚可,只轻轻向?徐宁喟叹,“早知如此,就该留在晋州。”


    刚就藩时她跟吴王还是?有过一段恩爱光景的,兴许同在异乡为异客,只能抱团取暖。可惜岁月静好抵不过坐拥天下的野心。


    徐宁道:“等阿宝到了?快开蒙的岁数,我再向?母后求情,那?时或许便好说话了?。”


    景德帝已?经松口,欲立温氏为继后。既然决定让齐恒为储,那?么?于情于理,先明确嫡长是?最好的。


    先前便是?做得不够细致,才让人钻了?空子,皇贵妃到底也只是?妃嫔之首,分量远不及一国?之后来得重要,亦无力探讨政事,以致吴王一旦发难,便毫无还手之力——太子已?经被放出来了?,夺其名号,只称安国?公?,但恰如之前所言,神智似有些?不正常,陈皇贵妃自请废为庶人,去儿子府上照料,寒度余生或许才是?最好的自保。


    虽是?被人利用,可若不是?婪取太过,请来仙师炼丹讨好皇帝,又怎会酿出后来那?些?风波?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只温贵妃有些?反常,她迟迟不肯接下凤印,连内务府送的册封大典要用的九凤翟衣也给原封不动退回?。


    众人琢磨着温贵妃要学古贤妃那?般三?请三?辞?可皇帝开恩许她为后已?属破例,再一辞指不定就收回?成命了?。


    徐宁倒是?没在意婆婆闹什么?别扭,架不住皇帝不急太监急,来访的命妇实在太多?,她们迫切想知道这新后还立不立,得提前备好礼前去道贺呀。


    齐恒大致猜得出来,可惜他是?个男孩子,当不得妈妈的小棉袄。


    徐宁身为委托人,只得尽心尽力跑一遭。


    见面后她才发觉自己多?此一举,温贵妃已?经过了?生闷气的阶段,正将那?件深红色的翟衣铺在架子上细细检查有无错漏。


    常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脸上殊无喜色。


    徐宁正琢磨如何开解,温贵妃已?然叹道:“本宫明白,你无须多?说。”


    皇帝此番抬举,与她其实没多?大关系。三?年前她送侄女儿长宁和亲,皇帝因此晋她为贵妃,如今许她为继后,也不过是?褒奖恒儿的功绩,从始至终,她于他不过是?件趁手的工具而已?。


    可能还有点儿内疚?当时他毫不犹豫要她去死。这点儿补偿实在微不足道。


    徐宁默然,人家看得太清,她非要给温贵妃编织一个美丽的幻梦,倒像误人子弟。


    温贵妃清醒许多?年了?,这些?伤害不足以将她击垮。


    其实她也没那?么?受伤,刻意离群索居,一则表示谦逊,二则,也是?有意自高身价——让皇帝认为有所亏欠,她才能索要更多?的补偿不是?么??


    如今她的册封礼想不隆重都不行了?。


    温贵妃笑?了?笑?,眼里却透着心酸,“你瞧,我也是?会利用他的。”


    这算不算精神胜利?徐宁不得而知。幸好,她跟齐恒不必如此。


    她惟愿世上少些?怨侣,多?些?佳偶。与无爱之人度过一生,是?太过痛苦的事。


    第173章 归宁


    都知道立后是在为立太?子做准备, 于是在筹备立后大典的同?时,太?子与太?子妃的相应事宜也被紧锣密鼓提上日程。


    男子衣裳简单,尤其在皇家这?种规矩森严的地方, 穿来穿去无非那?几套式样,女子衣裳可花的心?思就多?了。


    内务府特意讨好?徐宁, 每每别出心?裁, 却又担心?马匹拍到马腿上,于是每完成一件样衣, 都得先送来王府过目。


    徐宁光是研究衣裳就费了好?几天工夫。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能尽把那?帮老油条往好?处想, 谁知道里头有无个把与她有仇的想故意坑她,未免出错,依照旧例是最好?的。


    徐宁特意求见安王妃,不, 如?今该称安国公夫人?——皇帝虽然削爵,一应衣食并无苛待, 至少比起她娘家差不到哪儿去。


    可对心?比天高的安王妃就不是那?么回?事,她自认是妯娌中最聪明的一个, 论贤惠得体也远远比旁人?妥当, 可偏偏是不起眼的五弟妹脱颖而出, 实?在叫人?难以服气。


    而她实?际并无错失, 归根结底只是运气不好?,摊上个愚笨的丈夫跟毫无能耐的婆婆。


    徐宁莞尔,她并不介意大嫂失礼, 因她很能理解此人?心?中不平。


    诚然, 她觉得安王妃的埋怨有道理,但事实?上,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当你?站在人?生的分叉口,如?何?抉择,将很大程度影响今后要走的路。


    安王妃或许在嫁人?一项无法抉择,可后来要给景德帝找仙师时,她本来也是可以劝阻的,如?此贤惠又聪明的女人?,看不出服丹百害无一利?


    或许她也盼着皇帝早死,自己好?早日再升一阶罢!


    所以只能承担相应的后果。


    安王妃最终没同?意出借太?子妃的冠服,她乐意给徐宁使点绊子,就当出口恶气也好?——瞧瞧,她又选错了一次!若她肯虚怀若谷来跟徐宁和好?,徐宁说不定会吩咐内务府私下关照,现在当然不必了。


    徐宁拜托温贵妃寻出先皇后昔年?为太?子妃时的衣裳,作为参考——温贵妃现下独揽大权,这?点小事当然不在话下。


    与内务府送来的互相对照,式样没太?大变化,不过腰身得收窄一点,袖子得放宽一点。


    徐宁囧了个囧,先皇后莫非是苹果型身材?这?衣裳怎么看也不像大美人?穿的。


    难怪连个嫡子都生不出,想必景德帝甚少去她房里。


    齐恒见她叽叽咕咕,忍不住提醒,“不许议论先皇后。”


    被人?揪住话柄,便是条大不敬的罪状。


    徐宁扁扁嘴,“知道了。”


    如?今还留在王府,都得注意隔墙有耳,来日搬去宫中不定得怎么样,怎么感觉太?子妃还不如?藩王妃自在呢?


    但她也不会任性到说不当了,于是转而正色,“殿下放心?,往后我一定谨言慎行。”


    绝不给他丢脸!


    齐恒失笑,“倒也无须这?般,咱们私底下尽管轻松些儿,当着人?注意便是。”


    自个儿亦有些唏嘘,入驻东宫后,太?监宫女都得足足添上一倍,以后享受闺房之乐怕都不容易。


    想起墙根底下站满人?的情景,徐宁不禁噗嗤一乐。


    齐恒满眼哀怨,“你?还笑得出来。”


    徐宁清清喉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静王府又没没收,咱们可以悄悄溜出宫嘛。”


    金屋藏娇似的,幽期密约,多?刺激。


    齐恒眸子一亮,这?倒是个主意,不过他须防着皇帝将这?座府邸另作别用。有了,就当做仓库罢,以后赈灾的钱粮都从此处周转,自己往来也名正言顺。


    就不知值守的侍卫听见响动,会否把他俩当成老鼠——是个不错的玩笑。


    宫中之事安顿得差不多?后,徐宁带上阿笨归宁。


    诚意伯这?半年?来过得跌宕起伏,几度悲喜交加,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可谓不热泪盈眶。


    他更庆幸自己生了两个好?女儿,可以两头下注,就算婉儿那?边不顶用了,现放着三丫头在呢。


    徐宁对便宜爹的热脸视而不见,女眷们困于内宅消息闭塞也就罢了,她就不信徐建业当初一点风声没听到,明知女儿女婿落难,居然一次没来探视——就算进不了门,你?好?歹表示点态度呀!


    人?情凉薄可见一般。


    幸而徐宁对他从不抱期望,自然也无所谓气恼,任由便宜爹卑躬屈膝曲意讨好?,总之她可不想当工具人?——倘将她这?个太?子妃视为进步的阶梯,他可打错主意了!


    徐宁闲闲道:“二姐姐呢?”


    说起来徐婉帮了她不少忙,若非她天天给吴王灌那些猛药,吴王没这?么容易病发?。


    徐婉自己是否乐见其成就是另一回?事了。


    诚意伯当然不敢安排两个女儿见面,二丫头糊涂,还要来找三丫头算账,埋怨三丫头坑害她。


    她倒不想想,那?种事怎么能被人知?别看吴王罪犯滔天,可皇帝仍手?下留情,断不肯辱没这?份慈父名声。


    如?今太?医院众口一词,只道吴王情绪激动才导致中风,可若牵出用药的事来,徐婉怎么也得被杀了祭旗。为女儿性命着想,诚意伯也不能容她胡来。


    诚意伯叹道:“王家放话要休妻。”


    王二太?太?是最现实?不过的,先前徐婉攀上吴王,人?家方有所顾虑,再者也是不愿轻易让徐婉好?过,如?今吴王已经倒台,王家自无须再看脸色。


    徐宁道:“和离也好?,二姐姐嫁与六表哥这?些年?,不但情缘淡泊,亦且并无子息,好?聚好?散还能给彼此留几分薄面。”


    其实?和离与休妻无非说法上的不同?,前者更有理由带走嫁妆罢了,以便宜爹的本事,这?点想必不难办到。


    诚意伯神色微微尴尬,本来还想小女儿帮忙从中说项,不想徐宁如?此干脆。


    “她也是时运不济。”


    她们这?种人?家,生不出孩子倒不是大问题,抱养一个便是,可碰上那?样难缠的婆母,再加上毫无感情的丈夫,神仙也难救。相比之下,三丫头的运道就好?多?了。


    把所有事都归结为运道才是无能之辈。徐宁漠然道:“她太?依赖别人?,自是经不起半点风雨,人?唯有自立方能自强。”


    这?点上徐婉跟方姨娘就只是形似而神不似,方姨娘尽管柔情歀段,在徐建业面前总是一副弱不禁风模样,可她从没把徐建业当成唯一退路,瞒着他置了不少庄田产业。


    她人?品如?何?且不论,这?份态度还是挺值得敬佩的。


    徐婉若能从此认清自身,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和离对她未必是件坏事。


    徐宁不想多?费唇舌,简单告辞便直奔后厢房。


    杜氏这?阵子也跟做梦一样,女儿突然回?来了,女儿又被关起来了,如?今却说要当什么太?子妃,就连徐宁站在她眼前,她还不太?敢相信是真?的。


    徐宁把脸伸过去,“您摸摸我这?腮帮子。”


    杜氏真?个上手?摸了摸,怕不肯定,还用力拧了两把。


    徐宁疼得龇牙咧嘴,真?是亲妈,下手?这?么狠!


    杜氏方才有些实?感,笑道:“真?那?么疼?我给你?煮个热鸡蛋揉揉。”


    徐宁摆手?,“算了。”


    阿笨还在走道里玩耍,让他瞧见亲妈这?副模样,定得笑得四脚朝天。


    还好?就藩那?几年?徐宁磨炼得皮糙肉厚,这?么点小红肿,不一会儿就自己恢复如?初了。


    杜氏细问她蜀中境况,徐宁秉承报喜不报忧的原则,只拣好?的说,可巴山楚水凄凉地,杜氏怎么会没听过?


    女儿现比从前沉静不少,可知也是陶冶出来的。


    她喟叹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娘只愁不能时时在你?身边照拂。”


    徐宁笑道:“您还当我是三岁孩子么?您外?孙子转眼也快要三岁了。”


    招手?让阿笨进来,小娃儿一步一个脚印,乖乖到他外?婆面前作揖。


    杜氏喜得不知什么样好?,忙塞了两枚金锞子到他手?里,阿笨扭头看他娘,像是在说,我可以收下吗?


    徐宁可不是会没收孩子压岁钱的黑心?家长,单纯因这?小子脾气太?坏,碰见什么都喜欢上嘴咬,那?金锞子小小一块,万一误吞了可怎么好??


    祖孙俩初次见面,徐宁不好?驳母亲面子,只能婉转建议,换个大点的来。


    杜氏从善如?流,一壁去妆台下寻银子一壁摇头,宁丫头这?贪财的脾气不知几时能改。


    马上要当太?子妃的人?了,还斤斤计较蝇头小利,她听了都脸红哟!


    第174章 禅位


    阿笨不懂算数, 两块大银锭跟一枚金锞子价值差不了多少,前者抱起来却是沉甸甸的,心满意足。


    杜氏看着外?孙傻憨憨的模样, 更觉心喜。


    徐枫那孩子虽然懂事,可毕竟隔了一层, 再者性子沉稳疏离, 甚少对杜氏这养娘撒娇,杜氏虽理解人之常情, 却难免觉得遗憾。


    不过徐枫去年考中秀才,杜氏还是掏私房钱大摆筵席, 好好热闹一回——太太仇视方姨娘,必不肯在?这上头用心。


    人心并?非捂不热的石头,那之后徐枫多少对她亲近些,杜氏琢磨着, 等徐枫考上举人,便央老爷为他说门亲事, 到时候见了面,给那女孩子一套头面, 她这养娘的职责就算尽到了。


    徐宁笑道:“娘总是与人为善。”


    杜氏叹息, “我?不懂那些世故, 只求对得起自己就是了。”


    徐宁虽偶尔也会怒其不争, 却不得不承认,若天下尽是她娘这种人,世间将变得多么美好。


    她就不行, 当圣人太费力气, 还是无?功无?过的普通人更适合她。


    正闲聊时,侍女通报大姑奶奶来了。


    徐宁也有点“怀念”徐馨, 距离产生美,她现在?想起的倒是小时候嫡姐那些有意无?意的周济——当然,在?徐馨看来或许更像施舍。可无?论如何,多亏有她庇护自己度过衣食无?忧的童年。


    但徐宁也很?清楚,若姊妹俩相处时间长了,她俩又会回到那种暗暗较劲的状态,远香近臭,人往往会对身边人诸多挑剔,谁都无?法?免俗。


    还是现在?这样若即若离最好。


    徐馨是特意挑徐宁在?的时候来的,当初她生下孩子没多久,三妹便跟着静王就藩去了。


    徐馨原以?为能?舒舒服服赖在?娘家,谁知月子刚一坐完,诚意伯便催王氏将她赶走,说是出嫁女没有在?娘家长住的道理。何况椿哥儿媳妇也有了身子,两边挤在?一块儿,如何照应得来?


    王氏虽疼爱女儿,却更知道长子才是立身之本,何况大姐儿自幼娇宠惯了,再不学会自立,她难道能?照顾一辈子?遂硬起心肠逼徐馨回老宅去。


    不知是否诚意伯有意警告,明知女儿女婿生活窘迫,王氏也不敢过多周济。徐馨不得不学着驱使奴仆操持家业,没那些闲钱发工资,能?裁的下人都给裁了,她每日早早去市集挑选便宜新鲜的菜蔬,讨价还价,一文钱掰成?两半花,衣服破了也自己补——文思远固然可以?卖文为生,可徐馨不肯叫他耽误课业,她全部的指望都在?他身上哩。


    徐宁见到大姐姐时唬了一跳,明明还在?风华正茂之龄,两鬓却已显出苍苍之色,可见生活多能?磋磨人的青春跟心志。戏文里那些状元郎每每发迹之后便踹掉糟糠之妻,大抵有迹可循。


    还不待她开口?,徐宁便让半夏掏出一沓银票来,不多,但足够解燃眉之急。


    倘徐馨认真?数过,会发现那数目与徐宁这些年的月钱惊人地?吻合——姑娘们的月钱都由王氏发放,她这意思算还债,表示从?此后便两清了。


    但徐馨自是想不到这点,她望着徐宁只觉自惭形秽。


    说实话,当初静王夫妻奉旨就藩时,她心底还是有点优越感的,三妹嫁得再好又如何,还不是要去那穷乡僻壤吃苦,自己纵使眼前潦倒,可天子脚下,寸土寸金,总归是要略胜一筹。


    谁知过去数载寒暑,三妹风采一如往昔,反倒是自己被柴米油盐磋磨得失了往日锐气,红颜枯槁。


    徐馨下意识抚上两鬓,触目惊心,时移世易,三妹从?方方面面都打败了她,不战而屈人之兵。


    徐宁却并?没有跟她较劲的意思,她一直觉得只有自我?意识过剩的人才会处处同人比较,人生苦短,把心思放在?取悦自己不是更好?


    哪怕这会儿她跟徐馨位置颠倒过 来,徐宁也不会觉得苦恼,只会为有个出色的妹妹而高兴——咳咳,有点像王婆卖瓜了。


    看徐馨这副模样,的确也失去衣锦还乡的必要,反而叫人怜悯。


    过分的好意反而刺心,徐宁不欲多说,而是岔开话题,左右那些银票足够表示诚意了。


    “小外?甥呢,怎么没看到他?”


    孩子永远是最安全的话题,徐馨一扫方才颓唐之色,赶紧叫乳母将孩子抱来,两个小豆丁站一块,轮廓竟有几分相似,到底是表兄弟。


    双方都觉得自家的更胜一筹。


    徐宁按例赐下见面礼,让两个孩子自去玩耍,方才闲闲问起文思远的近况。


    要她说,这位启蒙恩师可真?是背时,上次本来有机会却被卷入舞弊案,今年又逢着宫中大变,改天换日,自然无暇安排科举。


    三年之后又三年,谁知道到时会怎么样?


    徐馨嘴唇簌簌发抖,她再是对那个梦信心十足,这会儿也难免觉得惴惴。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她,她不由扪心自问,当初那个决定真?是正确的吗?


    徐宁并?未深究,贫贱夫妻百事哀,内里多少辛酸不足为外?人道。


    不过文思远的情况并?非个例,多少学子寒门苦读,就为了这三年一度鱼跃龙门的机会,轻而易举取消,不知得扼杀多少人的希望。


    徐宁想了想,“待有空时我?让殿下劝劝皇上,或能?加开一期恩科。”


    徐馨喜形于色,再顾不得矜持,盈盈拜倒在?地?。


    她这辈子没对谁低过头,今儿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徐宁感慨,爱情当真?能?使人盲目至此,她原以?为徐馨当初看上文思远是见色起意,哪知过去这些年仍不离不弃,可堪佩服。或许她低估了大姐姐,她比她想象中更能?吃苦。


    虽然这意味着往后还有吃不尽的苦。


    从?会客室出来,姊妹俩又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诚意伯也觉得诧异,看来大女儿能?屈能?伸倒是随他。


    临走时,诚意伯强行给徐宁塞了两万银子,作为宫中打点的花费。以?后入住东宫,各方各面都少不了人情往来,他将其视为必要的投资。


    徐宁自是不要白不要,她不信便宜爹的家私都是规矩所得,从?她这里过遍手?,还更干净呢——变相洗钱罢了。


    杨九儿脾气怕见生人,先前门庭若市时不敢过来,专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来造访。


    徐宁谢她雪中送炭之情,杨九儿摆手?,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般才显出侠者风范。


    她更关心那只天牛,最近老是夜晚偷溜出去,清晨才又鬼鬼祟祟溜回来,原以?为是回老东家那里,可瞧徐宁模样,仿佛毫不知情?


    徐宁抱着玻璃罐子细细端详,那大家伙的肚子比她之前看见仿佛更鼓了点,总不见得食量突然增加吧。


    “莫不是怀孕了?”


    杨九儿轻轻啊了声,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她跟这异宠朝夕相处,早已感情深厚,唯恐徐宁哪天会再要回去,现在?问题却迎刃而解了。


    等天牛顺利生产,分几只过来不就行了吗?对了,话说天牛一次能?产多少枚卵来着?


    徐宁运用她有限的生物学知识,歪着头想了想,“大概两百多颗。”


    半夏正端着茶和点心过来,闻言又默默退出。


    这两人兴趣会否太奇葩了吧,她听?着都觉头皮发麻。


    原本红芍写信说想回京探望旧主,半夏觉着还是不必了,她自己都想逃到巴蜀去。两百颗虫卵,哪怕孵化一半都够受的,光是想想天牛满屋爬的模样,她都要做噩梦了。


    幸好徐宁没这种打算,天牛那对大钳子夹人还是挺疼的,她可不想应付鬼哭神嚎的阿笨——别误会,她可不是母爱泛滥,只是懒得费功夫哄罢了。


    还是留待杨九儿自己处理罢,料想三皇子比她更需要头疼。


    半夏松口?气,这才着手?给红芍回信,不过仍建议对方观望些时日。女人都是善变的,小姐尤其如此,说不定哪天人家改养蝈蝈了。


    温皇后的册封典礼极其隆重?,立后大典上两人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任谁都觉得这是天底下最恩爱的一对夫妻。


    景德帝身边老人死的死废的废,惠妃丽妃年轻时固然优秀,可是只长岁数不长阅历,到他这把年纪,还是得有个温柔可心的陪着,矮子里拔高个,温氏可谓他唯一的选择。


    温皇后尽管在?徐宁面前嘘声叹气,这会子眼里可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模样。或许嫔妃都是天生的演技派,能?随时在?爱与不爱之间切换——至少景德帝还是挺受用的,这样的感情既能?愉悦心胸,还不必有精神负担,实乃上上佳选。


    谁能?说月老的红线牵得不是地?方?


    立后之后紧接着便是立太子,然而,就在?诏书颁布不过十日,景德帝突然宣布禅位给储君,或许是厌倦了政事劳碌,又或许被那些丹药弄得有些后怕,如今的他只想保养好这副身子骨,安安心心度过晚年。


    太子妃的册封礼理所应当被取消,先前的吉服也用不上了,内务府又开始为皇后朝服忙碌。


    徐宁还是挺惋惜的,刚做好的衣裳却被束之高阁,亏她费了许多心思,还跟往年细细比对。


    “要不,我?也学母后辞一辞罢?”徐宁对齐恒道。


    齐恒:……


    戏台还未搭好爱妻便已戏瘾大发,这么想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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