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大概是出于班长的大家长心理,宁筱筱本人不冷不热的,何雨瑶却是非常上心,每次户外活动都叫上她一起,不知不觉她成为了小组中不怎么说话的一员。
混得熟了,偶尔宁筱筱也会和时星说上几句话。
这天大家在体育课做操的时候,她突然小声地问:“安星,你还记得傅望轩吗?”
时星:提这个糟心玩意儿干嘛?
“记得。”她没有把绑架的事情说出来,“不过,我离开白沙镇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了。”
她似乎有些失落:“哦。”
“怎么了?我幼儿园辍学后你们还发生了些什么?”
她抿了抿嘴唇:“没什么。只不过,你走之后,我们组又选他当了新组长。”
时星点点头,没问什么“你觉得他当组长好还是我当组长好”之类煞风景的话:“那肯定别人不敢和他抢文具吧?”
“你怎么知道?”宁筱筱很惊讶。
“人类有句话叫做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时星摇摇头,“别说他了,没意思,反正以后又不会再见面了。”
“可——”
“同学们,过来集合。”体育老师吹响了哨子,“上节课,我们已经学了拍皮球。这节课,我会教你们传球。现在我把皮球发给大家,两人一组,排队领,不要插队哦。”
同学们乱糟糟地挤了会儿,依次排队领了皮球。舒憬拿着球回来,站在了时星的身边。
偏偏那么巧,2班的体育课是和5班一起上的,两个班的体育老师合在一起,给大家展示了传球的动作。
“看清楚了吗?手腕是这样转,然后推出去,记住,是推,而不是抛……”
老师们演示了好几遍,操场上的同学们也认真练习起来,大约十分钟后,老师宣布解散让大家自由练习,下节课检查结果。
“我们去那边。”舒憬指着靠近走廊的屋檐底下,“那边凉快。”
时星擦了擦额头伪装出来的汗。现在的季节在清源市被叫做“秋老虎”,有时候比夏天还要热上几度,她为了表现得更像人类,偶尔会假装喊热。
但面前站着的男孩面庞白净,头发清爽,不像是热到不行的样子。
居然还主动要求去阴凉地带。
她走到阴影处,打着呵欠和舒憬玩起了抛接球游戏。
舒憬规规矩矩地按照老师教的那样推出球,时星接住,然后她投球,他接。期间他沉默不语,眼睛盯着球,好像上面随时都能开出一朵花来。
就这样重复了一百来下,枯燥得令时星昏昏欲睡。
脚步声传来,她忽然一激灵,还以为是尹半夏或者谁来了,立刻打起精神。
“你好。”
出现的是舒淮,这回他身边没有跟着别人了:“你是阿憬的同桌安星同学吗?”
时星亮着的眼睛暗了下去:“有事?”
学校的体育课有发放专门的运动服,都是白色的短袖上衣,女生是绿色的短裤,男生则是蓝色,显得很精神。
舒淮和舒憬虽然是血缘上的兄弟,但是长相却没有相似之处,也许各自随了他们的母亲。
舒淮眯起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哪怕只是个小孩子,说话依旧让人感到如沐春风:“抱歉打扰你们了,我刚刚看见你们在练习。你做的动作真的很标准,可以教教我吗?”
“你为什么不找你弟?”时星冲舒憬抬了抬下巴。
“前几天体育课,我看你一直都很厉害。但是阿憬他吧,其实体育不太好。如果他缠着你练习,请你多帮帮他。”
时星扭头看着舒憬,他抱着皮球,像是门口站岗的雕塑那样没有反应。
“对了,我觉得传球还是有点危险的,我自己练习的时候可害怕了。阿憬也很担心吧?毕竟小时候你好几次都不小心把球砸在我的身上。”
舒淮面带歉意的笑容,非常腼腆地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没事的,加油,多练习几次就能成功的。”
时星深吸了一口气。
“喂,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她对舒憬说道。
他抬起皮球:“可以继续了吗?还有六分钟四十三秒就下课了。”
时星挤出笑脸:“那,舒淮同学你要我教你吗?”
她忍了又忍,在和舒淮顺利地传了几个球之后,对方礼貌地道谢返回了自己的班级。
等他走远了,她当即道:“你是怎么忍住不打他的。”
舒憬投来一个疑惑的目光。
“他刚才暗示你故意拿球扔他,你没看出来吗?”她按住自己太阳穴上跳动的血管,感觉自己的触手在蠢蠢欲动。
“我不是很能理解人类语言运用的多样性。”
“我看你懂得多了,少在这文绉绉的。”她一把接住球,转了圈夹在胳膊底下,“走了,我们去找小夏和雨瑶她们,希望班里的同学不会听信一些风言风语。”
“请解释。”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假如过段时间传出来什么你欺负自己哥哥的谣言,我是一点也不惊讶。”
舒憬歪了歪头:“似乎这种评价在我们幼儿园时就已经有了。很重要?”
时星: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定是被你传染了。”她大步走到何雨瑶面前,“我是来当小学生的,不是来当保镖的。”
她把刚才发生的事说出来,气得何雨瑶立马就要冲到5班的队伍里面去,被尹半夏拦住了。
“太可恶了,怎么会有人敢欺负我们班的道德小卫士!”班长大人假装抹着眼泪,实则握拳咬牙。
舒憬:“有你们陪伴在我身边是最好的。”
时星翻了个白眼:“……你有没有发现你在死气沉沉地说一些很肉麻的话?”
不过,她也压根没把舒淮放在心上。不提他的手段稚嫩到让人一眼就能看穿,有什么人是时星不能一秒收拾的?
只要舒憬向她求助——不对,她干嘛要操心他的事?
见鬼了。
时星疯狂摇头,把脑子里进的水摇出去。
放学时,她又在校门口看见了舒淮。
舒家来接他们的是一辆银白色金属漆的轿车,一个司机加一个保姆模样的人。一走出校门,舒淮就甜甜地对保姆唤了声,抓着书包带小跑着来到了车前。
保姆亲切地拿出湿巾给他擦了擦汗,又转头看到后面慢悠悠跟上来的舒憬,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不少。
“你好,张阿姨。”他不咸不淡地说。
保姆“呵呵”笑了两声,招呼他们上车。时星的视线穿过车门,看见她给舒淮递了一杯椰子水。他依旧笑眯眯地道谢,在舒憬开口前,热络地和保姆聊起天。
“吃辣条吗?”
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是宁筱筱。
时星把视线从开走的舒家汽车上收回来,伸手抓了根辣条:“谢谢你,筱筱。我妈都不让我吃这些。”
徐慧兰在乡下见过很多卫生检验不合格的小作坊,向来不同意她和尹半夏吃学校路边的小吃和零食。
“我妈也不让。没关系,我偷偷买的。”宁筱筱主动对她笑了笑,忽然脸色一变,把手里的辣条包装往时星手里一塞,慌张道:“都给你吃吧,我先走了。”
说完急匆匆地跑向马路边。
接她的车是辆白色的SUV,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年轻女性摇下车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宁筱筱缩着脖子,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从女人的打扮和装束来看,不像是保姆或者司机,应该是她的长辈,也许就是她母亲。
但两个人关系不是很亲近的样子。
“你看什么呢?”尹半夏拉她的袖子,“慧兰阿姨叫我们呢。”
“没什么,就是感慨人类所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真是太准确了。”
在她的母星,幼儿成年后就完全脱离了家族,或者说,根本不存在家族这个概念。它们的社会更倾向于通过军队的等级来管理民众。
她不想管同学家的家长里短,事情却不会这么简单地离她远去。
快放寒假了,尹澄川终于把去年发生的绑架案完全消化掉,不再把尹半夏关在家里。
她邀请时星和徐慧兰一起去温泉度假山庄,当然,是开在隔壁城市的另一所。
“妈妈,我们能叫上别的同学吗?”尹半夏问,“雨瑶和筱筱,还有舒憬。”
尹澄川:“叫男同学,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还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性别意识,平日都是男女同学混在一起玩。
意识到女儿在性别这方面还缺乏一些了解,尹澄川计划着去买几本图册来给她。
她扭头看向时星:“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是星星的同桌。不过,你们最好问一下人家,免得时间安排对不上,而且你们也没别的玩得好的男同学,我怕他无聊呢。”
这个任务被交给了时星。
第二天,她还没来得及说,舒憬率先发送了邀请。
他递过来四张红彤彤的帖子:“舒淮的生日宴,诚挚地邀请你们同去。”
时星莫名其妙:“他又不是我们的同学,叫我们去干什么?”
“他也邀请了5班的同学,至于你们,他说如果都是他的朋友,怕我在宴会上感觉无聊。”
“有这么好心?”
“他是这么说的。”
何雨瑶抽出一张请柬拿在手里:“没关系,去就去。说不定他想通了想和我们做好朋友呢?”
尹半夏和宁筱筱也点了点头。
时星叹气:你们是对高级版的安耀祖没什么概念啊。
第 22 章
她打开请柬看了下时间,是在年后的二月份,距离开学前的第一个星期:“那你温泉还去吗?”
他摇头:“不了,我希望能充分利用我的假期时间在家里进行一些学习。”
他并没有在说大话,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后,他不仅仅是语文、数学和科学,就连思想品德这种时星上课睡觉的科目,还有手工课、劳动课也都是满分。
何雨瑶对着自己95分的数学卷子唉声叹气:“我怎么就把这个7写成1了?我明明想写的是7!”
与此相对的,是尹半夏在美术这种舒憬只有堪堪及格的科目受到了老师的大大夸奖。
时星把自己全部刚好卡在90分的卷子塞进书包,托着脸欣赏起她的画来。
惊喜的是,音乐老师在课堂上点了三个同学,询问他们下学期开始想不想加入学校的合唱团,这其中就有宁筱筱。
她明显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愣在了位置上。
“去去去,筱筱加油!”何雨瑶大喊道,“大家都加油,给我们2班长脸!”
她手指捻着衣袖,局促不安地在下面动了动。
不好意思答应,更不好意思拒绝。
最后,这次温泉之旅还是只有时星和尹半夏参加。何雨瑶被爸妈带着去北方旅游,而宁筱筱那边,据说是父母不同意她单独外出。
温泉之旅后,就到了新年,徐慧兰带着时星回到了白沙镇。
二舅妈周洁是东北省人,今年二舅徐永才和她回老家,这边只有大姨徐慧莹一家在。
清源市靠海的区域冬季不会下雪,天气也不是很冷,时星和赵思瑾、赵思玥两姐妹在院子里面放鞭炮,疯玩了一下午,冻得手和脸都通红通红,才被徐慧莹呵斥着叫回屋里烤火。
屋里用煤炭炉子烧着热茶,徐慧莹把窗户打开透气防止中毒,时星一眼瞥到窗外原来用来放废铁的空地那里,徐慧兰和孙巧红正在说话。
她放了一个耳朵在那。
“……真的不回去?”
“妈,你觉得他们会让我见耀宗?上次我寄了一麻袋礼物过去,邻居说安国栋告诉耀宗那是他买的。”
“正是这样,拖得越久,耀宗对你的误解越深。差不多马上要到懂事的年纪了,你若是在他心里变成一个抛下他不管不顾的母亲……”
“母子连心,倘若他误解我,我也没有怨言,等他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他在安家能受到什么教育。”
徐慧兰沉默了一会儿:“等后年,我交一笔赞助费,让耀宗去那边最好的小学读书。其他的以后再看吧,你别和星星说这些。”
“我是那么傻的人吗?”
徐慧兰离开水洋镇的这几年里,除了刚开始进厂工资普通,后来赚了点钱后,想到儿子,还是给安家寄了些抚养费。然而听说那钱全部被安国栋花在了找媒人上,于是改成寄小孩的生活用品。
安国兴因为安国栋说什么也要报案,进了牢里蹲着。他瞎了一只眼睛,却依旧没有放弃寻找二婚的机会。
当然,无论他花多少钱,也不会有人敢嫁给他。
况且他也没钱。
他甚至想找徐慧兰复婚,被徐永才带着工人上门严厉警告了一番,气得背后对安耀宗说了很多徐家的坏话。
万能的邻居把八卦传到了孙巧红这里,她担心安耀宗长大后恨上徐慧兰,才找她谈话。
徐慧兰有些不忍,但时星当年遭遇的事情,依旧清晰地在她脑海里徘徊。
最终,她还是咬牙没有去见儿子。
时星无所谓别人是什么态度,总之安耀宗不可能在她这里这里讨到什么便宜,就算他来了,她一根触手就可以碾死他。
徐家的废品收购生意越做越好,徐慧莹和丈夫赵涛计划着把两姐妹也送去市里面的中学读书。
不过市里面好的中学除了交择校费之外,还要通过入学测试,按照排名决定谁能够插班转入。
为此,新年过后时星就被迫和赵思瑾、赵思玥隔离开了,毕竟有她在,两个表姐老是分心逗她。
时星偷摸去附近的垃圾场转了几圈,吸收完许多废旧金属后,和徐慧兰回到了市里。
舒淮生日的这一天,徐慧兰根据请柬上的地址,开车送她和尹半夏前往舒家。
通过这次生日宴的邀请,尹澄川才知道舒憬和舒淮的父亲舒重柏她居然认识,是市里面投资医疗科技的领军人,最近今年发展势头很猛。
本来她还想一起来舒家攀攀交情,结果时星把舒淮的事一说,恶心得她立刻买了张机票去外地谈生意去了。
车子一路向前开,道路两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时星放下手里饲养企鹅的电子宠物机,“咦”了声。
这不是去别墅区的方向吗?
说起来,放寒假后就没有再看到那个探测器了。
平稳地驶入别墅区,徐慧兰和门卫对接了联络码,畅通无助地来到了舒家的门口。
联排别墅前面停了好几辆汽车,周围的邻居有的也开着门,外面的草坪上面搭着棚子,摆了很多鲜花。
市里面的名流人士,还有别墅区里居住的这些非富即贵的邻居们,都热络地前来,祝贺舒重柏的儿子生日,外加期末考试主课满分。
时星:一年级考满分是什么惊世天才吗?
门口站着的是一家三口: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一个挽着手的娇小美丽的女人,一个可爱的孩子,经典的幸福之家的画面。
就是少了个人。
徐慧兰带着时星和尹半夏走上去,递上请柬、礼物和名片:“生日快乐,我们是2班的尹半夏和安星。”
舒淮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过来和她们握手。
旁边的助理接过了请柬和礼物,舒重柏拿着徐慧兰的名片,低头一看联络公司结尾的“物资回收中心”,脸上的表情差点没挂住。
时星听到他在心里想:什么收破烂的也配出现在这里。
哦豁。
她露出大大的邪恶笑容。
转过头,舒淮的母亲柳恬却亲切地招呼着尹半夏:“快进去吧,二楼左侧是儿童房,你们的很多同学都在里面呢。”
今天何雨瑶依旧在北方度假没回来,而宁筱筱也被关在家里,时星告别了还有事离开的徐慧兰,牵着尹半夏走上楼梯。
虽然是联排别墅,这里依旧显得富丽堂皇,一楼的中央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当做这次举办活动的会场,布置得当。
时星边上楼,边观察着四周,寻找可以教训舒重柏的地方。
还没靠近儿童房,她就听见了小朋友们吵闹的声音。打开门,果不其然,舒淮的几个好同学聚在一起玩游戏,而舒憬捧着本《科学一百问》在角落里面呆着。
她俩的进入打断了游戏,几个5班的学生和她们不熟,站住了脚步,一时间僵持住了。
时星大摇大摆地走到舒憬面前:“读书读傻了?”
舒憬抬起头,放下了手里的红笔,合上《科学一百问》。时星匆匆一瞥,只看到他在书上乱涂乱画。
她没管,指着递上的一堆汽车、坦克、兵人还有拼接积木等玩具:“来玩城防赛不?”
“怎么玩?”尹半夏早就见识过时星吃喝玩乐上的天分,激动地问道。就连舒憬也有些好奇地望过来。
“你俩一队,我一队,一方建城墙和炮台防守,一方用坦克和士兵进攻。”
不光如此,时星还设计了一套关于武器的攻击点数和城墙的防御点数,以及行军速度方面的数据。幸好尹半夏和舒憬都很聪明,没多久就弄清楚了规则。
三人在儿童房的一侧划分出区域,时星搭建城墙和炮台,尹半夏和舒憬排兵布阵,搞得有模有样。
那边5班的同学悄摸摸看了会儿,开始实在不敢过来,等看到双方“激烈的厮杀”,终于忍不住摸了过来。
“那个……”一个瓜子脸的女生小声问道,“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当然可以啊。”时星说,“不过我这里不需要人手,你加入尹同学和舒同学可以吗?”
女生惊喜地点点头:“可以可以!”
她看向舒憬,又有些犹豫,但时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让她“立刻归队”。
她虽然逃征兵办的追捕都逃到银河系来了,但也是受过军事训练的,搬到人类社会这种低级文明里面,简直是降维打击。
这里的“战事”精彩,让其他人也跃跃欲试,不到二十分钟,统统被时星扔进了对面的部队。
“进攻!进攻啊!”
“左翼,我左翼呢?”
“快,安星那里有个防御缺口,把我的坦克拉上来!”
“舒憬你的支援——太棒了!给我冲!舒憬加油,让敌人片甲不留!”
舒淮走进儿童房,就看到散乱一地的玩具和炮火连天的“战况”。舒憬带领着一队人马强行攻下了时星的一个炮台,让她的防线后撤,众人激动地嗷嗷直叫,扑上去和他拥抱。
舒淮:这是咋回事?
他走上前:“你们在玩——”
“好啦,我认输了。”时星放水如同卡尼期洪积事件,把城墙“哗啦啦”一推,“进攻方胜利。”
“耶!”
小朋友们欢呼着,让舒淮“我也想玩一玩”的话憋死在了嘴里。
“诶?舒淮同学,你来啦。是宴会开始了吗?”尹半夏眨眨眼睛。
他看着同班同学兴奋地和舒憬谈论着刚才的“战事”,勉强笑道:“还没有,但我看大家肯定渴了,都下去喝饮料吧。我妈妈去大商场买了冰淇淋,有好多口味呢。”
一听到有吃的,所有人立刻一哄而散,跟群饿死鬼似的往楼下冲去。
舒淮自觉扳回了一成,满意地点点头,问舒憬:“阿憬,可以和我一起拆礼物吗?妈妈让我把它们整理了,等会儿宴会的时候摆在中间,挨个感谢大家。”
舒憬同意了。
他们离开后,时星和尹半夏在儿童房里找到绘画图册,趴在书桌前涂鸦着。
她手里拿着蜡笔,精神却悄悄延伸到了屋外,来到楼下摆放礼物的地方。
舒淮拆开一个礼物盒,里面是一只名贵的机械手表。
“阿憬,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好看。”舒憬平淡地说。
他们继续拆着礼物,而舒淮悄悄地把手表揣进了裤兜。
等到礼物整理完毕,他让舒憬上楼来叫时星她们吃东西,自己走上了三楼,进入一间卧室,把手表塞进了枕头下面。
第 23 章
这嫁祸手段,比起安耀祖来讲是高级了那么一点,尤其安耀祖能成功全靠家长的偏心。
但时星怎么能让舒淮成功呢?
中午12点半,生日宴准时开始了。
最先发表致辞的是舒重柏,他把儿子的生日活动当成了很好的联络关系的场地,一通激昂的演讲下来,没几句话是关于生日的。
到场的大部分都是大人,也没人真的是为了给小孩过生日,等柳恬感谢完宾客后,就各自找想要攀关系的对象聊起天。
除了他们在广博小学的同学外,还有其他住在别墅区这里的孩子参加了宴会。不过年纪参差不齐,从幼儿园的小朋友到高中生都有,代沟巨大,便各自找了合适的伙伴交流。
时星和尹半夏在甜品餐桌附近闲逛,拿了块舒芙蕾蛋糕。
这种做工精致的西式餐点,在清源市的大众市场上很少能看见,基本都要去几家私人酒店预订。餐桌上其他的菜色,也都来自于五星级酒店或不对外开放的俱乐部和酒楼,之前时星和尹半夏也跟着尹澄川去吃过几次。
她们安静地吃了会儿蛋糕,舒重柏的助理从餐桌上拿起杯子,用餐勺敲了敲。
“多谢各位送给犬子的礼物。”舒重柏说,“我听说,外国人都是在宴会上当面拆开礼物庆祝的,我也希望和小淮一起把这份欣喜分享给大家。来,小淮。”
舒淮站在堆得比他人还高的礼物堆边,拆开了几个精致华美的包装,将里面的名贵物品展示给大家看,人群中时不时响起惊叹声。就连那些思维跳跃的小朋友,也被一些有趣的玩具吸引了注意力,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里。
接连拆开几个包裹后,舒淮拿起了个蓝色的礼物盒。
丝绒的质地,金色流苏的绸带,上面的银色logo显示出这是一件外国的奢侈品。
他怀着期待的笑容打开了包装。
里面空空如也。
宴会的众人发出惊呼,“嗡”地一声炸响在了宴会厅里,小寿星的笑容也僵住了。
“这不可能!”与会的其中一个宾客发出了喊声,“这是我专门给小淮准备的礼物!是我在意大利游玩时挑选的机械手表,我亲手看着店员包装,也是我亲手交给重柏的!”
那里面的东西哪里去了?
该不会是被偷了吧?
来参加宴会的众人非富即贵,没人会为了一块儿童穿戴的手表就干出偷窃的事来,哪怕那是块名贵的机械表而不是电子表。
他们谁是买不起手表的?
舒淮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不停地打转,面上泛起委屈的神色。看到他的表情,舒重柏立刻黑下脸来,招手询问保姆:“刚才有人动过小淮的东西吗?”
“没有,先生。我刚才一直在旁边整理呢,除了两位少爷之外,没有人经过那里。”保姆恭敬地回答。
“两位少爷?”
舒淮吸了吸鼻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
“是的,刚才淮少爷让我将他看中的礼物整理一番,憬少爷也帮了忙。”
“阿憬?”舒重柏皱眉,脸色更加阴沉几分,他转向之前始终站在他们身后不吭声的舒憬,冷冷地问道,“是你动了小淮的东西?”
舒憬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看他:“没有。”
“没有?那好端端的东西怎么不见了?难不成是它自己长脚跑了?赶紧拿出来!”
他还是摇头:“我不知道东西在哪里。”
“你还敢狡辩——”
“叔叔。”时星语气甜甜地插入他们的对话,“你不要凶舒憬同学啦,也许是舒淮同学整理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了呢?再让保姆去刚才的地方找找吧。”
面对似乎已经在愤怒边缘的成年男子,这个小学年纪的女孩一点也不示弱,直勾勾地盯着舒重柏的眼睛。
但舒重柏可不怕一个一年级小女生:“没有?我看未必!阿憬,你说!到底是不是你拿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你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买,又不是没有钱,你老是抢小淮的东西干什么!”
“我没有和舒淮在私人物品上有过任何争执和纠纷。”
舒憬抬起眼皮看了看自己父亲,面上依旧风淡云清,与暴跳如雷的舒重柏形成明显的对比。在宴会厅僵硬的气氛下,居然显出了几分滑稽的感觉来。
就在这时,舒淮轻轻伸手拉了拉父亲的衣摆,低声说:“算了吧,爸爸,不要不开心。弟弟喜欢就给弟弟好了,我的东西就是弟弟的东西。”
好一招以退为进。
最近看了不少武侠小说的时星想到。
舒淮想要“息事宁人”,怒极的舒重柏却不愿放过。他隐隐觉得四周的宾客都在看着这里,背地里是若有若无的嘲笑,他把所有的怨气都投在了这个给他惹事的小儿子身上,一把拽住舒憬的胳膊。
“你到底说不说!小淮的手表在哪里?!”
他的力气非常大,手掌像是钳子般,差点把舒憬提了起来。
对着突然爆发出疑似暴力倾向的父亲,他淡定到了古怪的地步:“在还没有仔细搜查整个屋子的情况下……”
“搜查?好!”
舒重柏大手一挥,想要叫来所有仆人:“你们都给我去他的卧室——”
“咚!”
舒家的大厅是大理石材质的地板,金属掉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舒重柏的手臂僵住了。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众宾客盯着从舒重柏西装内衬口袋里掉出来的手表,不知道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
啊这。
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有人尚未反应过来,有人已经恍然大悟。一些清源市本地人,其实早已听说过几年前舒家的八卦。
当年,舒重柏仅仅只是清源市一个普通小商人的儿子,因为长相英俊、学识优秀,在首都念大学的时候,结识了有权有势的梁家的养女梁瑜。
这个梁瑜据说是梁家中心人物战友的女儿,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从小当作掌上珍珠捧着。舒重柏和梁瑜结婚后,依靠梁家的支持,很快就获得了一大笔投资,开启了清源市的医疗科技事业。
他和梁瑜结婚五年都没有孩子,但两人不着急,感情丝毫没有减淡。
终于,在八年前,梁瑜被检查出怀孕了。
但是,一切在梁家的话事人、她的父亲去世后完全变了个天。
一个舒重柏的青梅兼初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控诉梁瑜插足两人的感情。
梁家虽然有权有势,但到了这一代就只有梁瑜的父亲。他妻子早早病逝,他也去世后,留下年轻的儿子和养女。儿子为了家族权力不被吞并疲于奔命,而尽管表亲的姻亲众多,但到底隔了一层,没人会出手护着她。
孤立无援、又是远嫁的梁瑜顿时陷入了被动,丈夫的初恋柳恬登门挑衅,斥责她是第三者插足。
而且柳恬还抱着四个月大的婴儿。
舒重柏的私生子,舒淮。
被气到昏厥的梁瑜提前胎动,送入医院,早产生下了舒憬,当时就撒手人寰。
这些秘密只有早年就在清源市的人才知道,后来搬入这里的企业家或者外地的官员,从来没有见过梁瑜。而她死后不到两个月舒重柏就和柳恬结婚,从此梁瑜的名字就消失了,他们都以为舒淮舒憬是同父同母的兄弟。
年龄差不大,有人还奇怪,怎么两人是同时入学,难道其实是双胞胎他们以前忘了问?
知晓内情的人纷纷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兴味地挑眉,想要看看这出戏到底怎么演。
看起来,似乎舒重柏不仅偏心舒淮这个“初恋”的私生子,不由分说就怀疑舒憬小偷小摸,甚至整件事情就是为了让舒憬当众落下个偷窃哥哥生日礼物的坏名声。
不过,成年人这样算计小孩子,是不是有点过于低级了?
有必要吗?
宾客们的鄙夷像是具象化成了实体,如利箭刺入舒重柏的心脏。
时星看着他原本泛红的双眼瞬间露出不解、质疑、恐惧和慌乱的神色,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就在他挥手的时候,她将舒憬卧室枕头底下的手表转移到了他的西装里侧,然后让它在他举起手后“出现”。
事实上,哪怕舒重柏真的相信手表可能丢在了别的地方,让仆人去找,他也会变得如此神经质,厉声质疑舒憬,并且展现出暴力倾向。
因为时星影响了他的情绪。
他自恃高高在上,她就让他心态更加扭曲,彻底在众人面前暴露本性,当众下不来台。
看着恨不得立刻石化或者昏死过去的舒重柏,她内心十分畅快。
咱妈是收破烂的没错,收破烂怎么了?收破烂光荣!
她嘿嘿一笑,但这笑容还没展开,就立刻冻住了。
头顶斜上方半米的距离,金属表层的探测器张开五只机械臂,“滴滴”的警报声响彻整间别墅。
一道红色的扫描光线落在时星的身上,仅仅只是一秒钟,对方柔和、没有性别、流畅的电子音就报出了时星原本的种族、母星名字、所在星系和联合会议的席号。
它甚至还觉不够,一个清晰而真实的3D投影出现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上。
是时星的缩小版原形。
她保持着凝固的神情,环视了一圈大厅。
所有的宾客,以及舒家人,全都站得笔直,直愣愣地盯着眼前,就像保持在待机状态的机器人。
客厅里的落地钟不再摇摆,时间完全静止。
整栋别墅里,就只有一个人仍旧保持着和时星相同的活动状态。
她收回目光,看向走到她面前距离三步远的舒憬。
“所以……”
他说:“你就是那个外星生物。”
第 24 章
很难描述时星被当场逮捕的心情是什么。
她只是开始怀疑。
这一切会不会就是舒憬为了引出她的阴谋?
如果舒憬就是这个探测器的使用者,那么他也不是地球人类,而是来自地外星系的外星文明生物。
这样一来,他还是被渣男父亲和绿茶兄长欺负的小可怜吗?
时星恨不得以头抢地,声泪俱下地控诉对面这个可恶的大骗子,欺骗了她这个单纯的触手怪。
在她还在晕晕乎乎地回忆自己到底哪一步上当受骗的时候,对面的舒憬已经用他平稳干巴的声调念完了高级文明联合议会的权利声名、条约、各项规章制度。
甚至还有时星没有参战而是跑到别的星系,逃脱征兵所触犯的,她母星的军事条款。
时星: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现在,根据以上你直接或间接违反的法规,我有责任向联合议会最高法庭举报你——”
嗷呜!
时星情急之下,想都没想,瞬间抛开了人类的躯壳,张嘴将舒憬吞了下去。
只见原本七岁女童的身体突然从中间裂开,又似流水又似粘液的黑色物体张牙舞爪地向四周蔓延,顷刻间就爬过所有人的身上铺满了整间别墅。
她的头颅以下由仿佛拉丝一样的东西连接着,无数红色的眼睛从她身上浮出,嘴巴上下裂开,露出一排又一排的尖利牙齿。
她猛地扑上去,把舒憬整个身体吞进了肚子里。
吃掉一个活人,时星却没有感觉到半点饱,她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位置,思考着她这样算不算罪加一等。
糟了。
她眯着眼睛们,检视着消化空间,舒憬的尸体仍旧在那里。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消化情况,正如这几年来她在地球收集的那些废旧金属,不管吃下什么,总是能在一秒内全部消化干净。
但是……
她“呕”了一声,张口把舒憬的尸体吐了出来。
他躺在地上,双眼失去了焦距,四肢软绵绵地瘫着,没有呼吸、心跳,和脑电波。
他死了。
但只是舒憬死了。
它没有。
足以让四周所有的物质全部融化的高温降临,笼罩住了大厅,当然,预想中的蒸发、撕碎或者吞噬全都没有发生。
仿佛是有人打开了广场上的探照灯,又或是掀开了别墅的屋顶,让太阳光照进房子里。
不存在于人类可见光谱中的光芒闪耀着,仿佛水流般在空气中缓缓地流淌着。
舒憬,或者说“它”本身,是包含了光与热的一种能量。
纯粹的能量。
“鉴于你刚才试图谋杀我的行为,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在负隅顽抗,拒绝承认你的罪行?”
看吶,它还可以说话。
与其说是真的开口讲话,不如说对方的精神直接与时星相连,通过能量传递的方式理解对方。
“等等,让我们来把事情捋一捋。”
她拿一根触手点了点脑袋。
时星可以肯定,对方绝对和自己相同,并没有展现出完全的面貌来。正如她自己现在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拿去隔绝爆炸的反应堆,“舒憬”大概也是有某方面的顾虑。
既然他们不太可能立刻就要在地球上大打出手,那么就是还有周旋的余地,她也冷静下来了。
“首先,”她看着面前飘动着的那片光,“你口口声声要把我举报到最高法庭,那你能不能解释下,自己又是怎么出现在地球的?”
“总不能——人类俗语怎么说来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光静止了一下,随后开口。
“那是一个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时星的错觉,她仿佛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了无奈和委屈的意味。
“那天,我正在XX座对一颗即将爆炸的超新星进行考察……”
随着“舒憬”的娓娓道来,时星才明白了为什么地球所在的这个偏僻荒凉的星系,会有两个高级文明的外星人偏偏在同时抵达这里了。
它,或者还是称呼他为“舒憬”好了,是联合议会下属的跨文明科学研究院的一名研究员。
根据他的描述,地球时间的七年半前,他花了大约两百年蹲守一颗即将爆发的超新星。
他的任务是记录下整个爆发过程所有的星际物质能量变化,让研究院的数据精确度再提高一个档次。
因为爆炸会产生巨量的辐射,并且将所有存在的物质向外抛洒,哪怕是对于舒憬这个目前掌握了已知宇宙最高科技的文明成员来说,也是极端危险的。
所以他在爆炸开始前,就制造了一连串的虫洞,且是单向,好让他进行空间跳跃,在波动影响到他之前撤离。
舒憬的计划很完美。
但也出了错。
在他讲述的过程中,时星越听越觉得这经历似乎有那么点熟悉。
她突然“啪”地一声拍了下地板。
舒憬没有被她的动作打断回忆,继续讲到了接下来的倒霉经历。
当他跳跃到最后一个距离爆炸波及范围最远的虫洞附近时,突然发现那个虫洞无法通过。
在检测下,他发现那个虫洞被逆转了。
由于他设置的是单向出口,在被逆转后,他甚至连跳进去赌一赌对面通往哪里的机会都没有。
而重置虫洞需要时间,他只好放弃了空间跳跃,快速逃离。
他比时星还惨一点,连留下飞船反应堆的机会都没有,所有携带的物品,除了用来测量能量波的仪器外,都被爆炸喷发的巨力撕碎了。
只有他本身,作为以光这个形式存在的生命,反倒通过辐射获得了增强,最终得以孤身来到地球落脚。
这是舒憬的视角,在他看来,虽然遭遇有些莫名其妙,但宇宙考察中出意外是有概率的事件,被他碰上也很正常。
但时星可不这么觉得。
舒憬最后撤离的那个虫洞,之所以被逆转了,是因为,逆转的那个人就是时星。
也怪舒憬设置哪里不好,偏要设置在时星的逃跑路线上。
她当时还纳闷呢,怎么在她规划方向的时候,好巧不巧就突然出现了一个虫洞。
她早就料到征兵办会来抓她,看似慌不择路,其实提前为自己做好了安排。她翻转了虫洞的进出口,在跳入之后,为了不让追兵跟着过来,她还直接封死了整个虫洞。
间接堵死了舒憬撤离的出口。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心虚。幸好两“人”都不是依靠面部表情分辨情绪的生物,才没有引起舒憬的注意。
“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遇到意外才跑到地球来的。我的飞船反应堆出问题,我不得不把它吞了,现在正在我身体里裂变呢。我伪装成人类,也是为了不污染低级文明,我做的难道不对吗?”
时星倒打一耙,用无辜的大眼睛们注视着舒憬。
以光存在作为生命形式,列席于宇宙高级文明联合议会,并且在研究院工作,她好像知道对方是什么种族了。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宇宙还是处于无序和混沌当中。
当时,众多的高级文明互相只有敌对关系,见面了就打个你死我活。
突然有一天,一个文明站出来说,争斗只会让我们相互消亡,我们需要联合起来,建立纽带的力量。
这个话一出,差点没把大半个宇宙笑掉大牙。
然而,这个文明不声不响地开始运作,几亿年过去了,居然真的拉出了一条合作线,成立联合会。
时星的种族只是好斗,不是脑残,在发现队伍越来越壮大之后,为了不被日益强盛的联合会列为对立面,主动找到了轮值主席,申请加入。
当时的轮值主席,也就是最先提出合作的文明,就是舒憬的种族。
“你说巧不巧?没想到茫茫宇宙中,我们居然能在地球相见,这难道不是缘分?所以,你真的要把我押送联合议会?我如果有办法离开,怎么会甘心在低级文明住着?”
舒憬陷入了沉默。
时星再加一把火:“你看,我们两个现在都无法离开对不对?不如发扬你们种族携手合作的文明精神,和我也结盟吧?”
“你要做什么?”
她把自己想要等到地球进入星际文明后,偷……借一艘飞船的计划说了。
“这也许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方法。”舒憬也同意道,“我虽然可以离开地球,但是动用能力所产生的波动非常明显。”
坦白身份后,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就淡去了。
光芒消失,舒憬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时星走上前,观察着他。
“你到底……”
“看来你和这个人类生命融合得很好。”舒憬说,“但我来到地球的时候,周围没有什么可以让我选定的生命进行依附。”
时星回忆起了几年前,徐慧兰带着她在汽车站时,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
6月5日坠落在清源市西南港口附近海滩的陨石,天空中可疑的光,疑似UFO的传言。
原本时星还想偷偷去专家那里看下结果的,现在不用了。
坠落在地球的陨石,应该是舒憬穿越宇宙所裹挟的一部分物质残骸,这些脱离了他的存在,哪怕科学家研究几百年也研究不出来外星文明的线索。
但是假如舒憬不赶紧和地球生命融合,他的生命形式会让地球再也没有黑夜。
那就太可疑了。
为了不成为第二个太阳,他紧急进入了一具死婴的身体。
就是舒憬。
第 25 章
梁瑜被舒重柏和柳恬连手诓骗,怒急攻心,生产时大出血,生下舒憬后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而人类舒憬也并没有存活多久。
外星人舒憬进入育婴室时,那具幼小的躯体已经死亡了,医生在做最后的抢救。
于是他赶紧钻入了身体。
房间的灯管突然发生了爆炸,抢救的仪器滴滴作响,所有的指标都飙到了最高。医生护士吓了一跳,正要喊人,忽然四周状态又恢复正常,而死去婴儿居然恢复了心跳。
抢救成功了。
至少医务人员是这么认为的。
事实上,舒憬只是用能量寄居进这具人类躯壳。他和时星不同,一旦脱离肉身,舒憬就会再次变成尸体。
就像时星刚才看见的那样。
她不由地有点同情对方了,一直一直困在人类的壳子里,不能自由发挥自己的力量,肯定很憋屈吧。
舒憬却不在乎:“我们生活在地球上,就要遵守地球的法则。你刚才设计舒重柏和舒淮,违反了——”
“停!”
时星抬起手:“我刚才明明是在帮你的忙!我又不知道你是不是人类,我就是讨厌别人欺负我同桌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融合不完全的原因,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低下头去,想了想,说道:“多谢。”
“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了。但是,”他说,“你没有必要为我打抱不平,我并不会生气,我对人类也没有感情,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护低级文明不被污染。”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老好人了。”时星叹气。
他既不像是被夸奖,也不像是被讽刺,只解释道:“我不认为我是舒憬。”
她理解了。
他和时星不同,不打算和地球人类有任何牵扯,也不干预他们。在他看来,无论是活着的舒重柏、舒淮、柳恬,还是死去的梁瑜,都和他无关。
“但这不是你让舒淮骑到你头上来的理由。”时星冷哼一声,“你看得下去,我还看不下去呢。”
“我知道,你们的感情比较……外放。”
他挑了个中性词。
“你干脆说我们比较疯癫算了……”
他歪了歪头:“不,其实在最早的时候,我们也只是比较警惕你们。”
原本,两人的母星距离非常近,可以说是邻居也差不多。
在时星的种族内部互相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舒憬的母星比它们早地进入了星际时代。
他们以文明和秩序自居,早早地就制定了绝不对外扩张、绝不率先发起战争的规定。
发现家门口不远处就有另外一个文明,舒憬的同族们满怀着诚意前去考察。
然后被时星母星上的野蛮、残忍、血腥和原始吓得魂飞魄散。
“所以,你们举家——举母星跑路到别的星系定居了。”时星无语地说,“别告诉我你们一开始拉帮结派搞什么合作共赢的联合会就是为了对抗我们。”
“不是对抗,只是警惕,未雨绸缪。”
搞半天,是怕它们进入星际时代后,去霍霍其他星球啊。
“那么,就重现下当年合约签署的场面吧。”她伸出手,“我本名叫U’,希望我们一起找到离开地球的办法。”
“我的名字是——”
舒憬播放了一段音乐。
“挺好听的。”时星评价,“你音乐课分数为什么这么低?”
“这只是你听起来好听,人类的听觉无法捕捉到我本体发出来的声波,而且还会对他们的精神健康造成影响。”他解释道。
争端被搁置,危机解除。舒憬控制着身体握住了她的手:“既然我们决定合作,那么请让我阐述下我认为应当遵守的各种规则。”
时星嘴角抽了抽:“好。”
在知道对方的真面目后,她反而放心了不少。他的种族别的没有,责任心倒是爆棚,一点不辜负“宇宙纪律委员长”的称号。
有他在,她倒是多了个帮手。
暂时拟定了一个初步的合作条款,舒憬将检测能量波的仪器收了起来,不再使用它。
石头落地,大厅里重新恢复了声响,人们开始动作。
“重柏,好好的生日宴呢,你们搞什么恶作剧?今天又不是愚人节。”柳恬快步走上前,挽住了丈夫的胳膊。
她三言两语,轻飘飘地把刚才的闹剧归为了恶作剧,想要压下所有的骚乱。
毕竟是在舒家做客,哪怕有人再想看热闹,也不得不顾及对方的面子。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对着舒重柏调侃几句。
舒重柏涨红了脸,但事已至此,只能默默地吃下这个哑巴亏。
舒淮忍回了全部眼泪,低下头去,掩住不悦的神色。
他怎么也不明白,手表怎么会跑到父亲的衣服口袋里去。
难道是……
是舒憬!
他不敢抬头,只是在心里愤恨地想到。
是舒憬做的这一切!为了让他当众出丑!
幸好这件事不是他事先和舒重柏商量好的,否则万一他以为自己被大儿子刷了,不得给舒淮一个大嘴巴。
傍晚,在生日宴上吃了个大瓜的宾客们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去了,有的人只觉得舒家令人发笑,有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和没来参加的人分享这个消息。
今晚尹半夏住在时星家里,来接她们的徐慧兰对皱着眉头的小姑娘问道:“怎么了宝贝,谁欺负你了吗?”
“不是我。”她把宴会上的见闻说了,“我只是看舒同学很可怜,没有妈妈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她和时星一样是单亲家庭,家庭人口更简单,父亲在她两岁的时候因为登山事故去世了,父母双方都没什么亲戚。
但她从小沐浴在爱里长大,没精力过糟心事。平日里尹澄川虽然工作忙,但总能照顾到她的情绪,每天都不落下问候的电话。
她无法想象,没有母亲庇佑,又被父亲及其他家人厌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如果是真正的舒憬在这里,可能会深有同感。
但时星觉得,以外星人舒憬那种游离的态度,可能压根就没把舒家人当人看。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夸张。以她对他们种族的了解,在道德方面的要求是非常高水平的,不然也不会试图在高级文明当中规划宇宙秩序。
她对于徐家的亲戚、安家的亲戚、平日里遇见的各种老师同学,通常都以自我的感觉来决定行为,她总是把自己的想法放在中心。
但他不会,在他眼里,人类文明被划为低级文明,那么就没必要和人类发生深层的联系。
而舒重柏等人在道德上有瑕疵,他甚至不屑于去反击,因为他并不是人类。
他不会和人类舒憬共情。
他只是暂居于这个壳子、将来会永远离开这里的生命。
他没有感情,自然不会生气,不会有复仇的快感。
这可不行啊。时星想到:她们这种容易冲动、经常被激怒的种族,可看不惯这些。
要是舒憬不打算教训他家人,她会出手。
希望到时候他不会又来指责她污染低级文明。
新学期开学,何雨瑶来收大家的《寒假生活》练习册。
她不仅是班长,还是她们这两排的小组长,平时都由她收各科的作业。
时星打着呵欠把《寒假生活》递过去。
何雨瑶手里捧着从后桌收上来的本子,手上没力气,胡乱拎着她摊开的半本书放在了最上面。
里面是空白的。
“时星,你——”她紧急压低了声音,“你作业一个字都没写!”
旁边的舒憬带着熟悉的眼神看了过来。
时星嘴角抽抽:“假期作业真没必要写,老师不会看的。去年开学的时候,我看到别的年级的暑假作业放在老师办公室窗户外面,全被空调机箱滴的水浸湿了。”
周围的人都被她分享的这个秘密惊得呆了呆。
舒憬开口:“假期作业是为了让你巩固知识点,保持学习的态度和习惯,培养自觉性而布置的,不是为了给别人看。”
“你就说老师会不会看吧。”
“……”
尹半夏:“太冒险了吧?”
“你妈妈什么脾气你不知道?”时星对何雨瑶说,“放心,出了事我全责。”
何雨瑶一脸狐疑地合上了她的空白本子,还非常心虚地夹到了其他同学的中间。
果然,何老师只催交那些没有交作业的同学,至于交上去之后大家写得怎么样……一周过去了,时星还没有被叫去办公室罚站。
尹半夏凝神思考,总觉得自己亏大了。
而何雨瑶却只能无奈摇头,毕竟她的作业可是亲妈何老师亲自监督的。
这个“秘密”并没有分享给其他同学,大家一无所知地开始了新学期的学习。
这天,下午的活动课上,音乐老师来叫三个被选入合唱团的同学去音乐教室。
这节课是自由活动,大家可以选择在班上自习、去外面找体育老师报道玩游戏,或者去别的教室学习其他的内容。
尹半夏要去美术室,何雨瑶和舒憬留在班级里自习,时星就陪着宁筱筱去看她唱歌。
一个假期不见,她好像比以前更沉默了点,见到时星只是点了点头,连笑容都是勉强挤出来的。
第 26 章
“……你寒假去哪里玩了?”
“没有,就在家里。”
她很少提到自己家里的事情,时星对此也一无所知。如果是其他人,她可以直接去时间走廊里查看对方的人生,但现在她把宁筱筱视为人类的伙伴,自然尊重对方的隐私。
“如果有什么困难,和我们说。雨瑶肯定会为你打抱不平的。”
她摇了摇头:“没事。”
音乐老师让大家排列在阶梯上,新来的三位同学站在下面,挨个儿选一支自己喜欢的曲子唱给大家听。
就像是入职面试。
前面两个同学唱完了自己拿手的曲子,都获得了老师的好评,只有宁筱筱,她站在空地上,手足无措地盯着地板。
“筱筱同学,别紧张,挑你最喜欢的曲子就好了。”老师安抚道。
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唱什么,但没有声音发出来。
队伍里的学生们开始交头接耳,她的脸更红了,几乎将头埋进了脖子。
“别说话!”老师严厉地呵斥着阶梯上的学生,“筱筱,放松,这里都是和你一样有副好嗓子,喜欢唱歌的同学。不要有包袱在身上。”
宁筱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看起来很焦急,但就是发不出声音。
时星咳嗽了一声。
一阵轻柔的曲调在音乐教室里响起。
宁筱筱闭上眼睛,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她双手交迭在胸前,唱着一首听不出词汇的歌谣,那声音仿佛有种魔力,带着人们进入了一个哀伤、宁静、舒缓的心理世界。
人们听不懂歌词的意思,却似乎能读懂那声音里蕴含的情感。
老师同学们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等一曲结束,立刻热烈地鼓起掌来。
“太棒了!筱筱,你将来会成为我们合唱团的首席的。”老师颇有些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
宁筱筱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她刚才又紧张又难过,心里不停地责怪自己的胆怯,莫名其妙就把心思给唱出来了。
原本还以为自己出了丑,但似乎获得了肯定。
有点开心呢。
她寻找着时星的目光,对上了一副笑脸,不由地也弯起了嘴角。
在众人面前表演也不是那么难熬。
小学生活按部就班地继续,她们也在一天天长大。
也许是生日宴上的事故给了舒淮心理阴影,他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再来2班作妖,也没传出任何关于舒憬不好名声的绯闻。也许他在憋一个大招,但短时间内消停了不少。
三年级,时星从徐慧兰那里听说了一件事。
安耀宗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原本他应该在水洋镇就读的,但现在出了点差错,安国栋托人找上徐慧兰,让她负责安耀宗的就学问题。
原因就在于,安耀宗的脾气非常暴躁。
他上幼儿园,在班里和同学闹矛盾,把同学的脸抓破了。
还不止是一个同学,而是男男女女,十来个同学都被他欺负。
那些被抓了脸的孩子家长找上门,安国栋要么摆烂说管不了,要么和对方互骂,差点还打了起来。
他瞎了一只眼,又找不到老婆,一天比一天阴沉颓丧,整日里骂骂咧咧,大家轻易不敢惹他。
就连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亲娘陈小芳,都受不了他的脾气,躲在卧室里不出门。
王娟平日里负责给全家人烧饭,被安国栋找了几次茬之后,终于硬气起来,对安国强提出要分家。
安国强虽然重男轻女、霸道蛮横,但对于自己的利益还是能看得清的。和兄弟继续过,只会连累他自己。
为了分家的事,安国强和安国栋也成了仇人,家里天天充满了火药味。
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下,安耀宗能变成那个脾气不奇怪。
被家长连环投诉之后,幼儿园劝退了他,和时星双双达成了幼儿园辍学姐弟的成就。
而小学开学没多久,事情更是进一步升级,安耀宗把一个同学的鼻子打出了血,脸也青了。
有碍于九年义务教育,小学无法劝退,但安耀宗自觉“被针对”,也吵着不愿意上学。
“来广博小学?可以啊。”她说,“我来照顾他。”
女儿从来对安家不闻不问的,这么友好的态度让徐慧兰有些意外:“真的?星星,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送去别的学校也是可以的。”
“不,来嘛。”她把花生糖倒进嘴里,“我们会兄友弟恭……姊妹情深……啊不,相亲相爱的。”
于是,在这一年秋天,安耀宗来到了清源市。
徐慧兰没有把他接回家,而是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让陈小芳带着他住在那里。
她只负责安耀宗的一半生活费、学杂费和房租,剩下一半由陈小芳负责。
进了城,陈小芳打起精神,在附近找了个打扫卫生的活,白天安耀宗上学后,她就去工作。
分开多年,两家人早已变得不熟悉,保持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日子倒也平静。
唯一不肯平静的,只有安耀宗。
时星没有刻意去关注他的生活,也没有去见过他。但很快,三年2班的同学们就知道了时星有个弟弟在一年级。
有人慕名去看了,回来后一脸嫌弃地对她说:“说实话,感觉不像亲生的。”
尹半夏“噗嗤”一声笑了。
舒憬也很意外,用精神传话:“原来你也有个人类的同胞。你不是也没有干涉他的生活吗?”
时星老是在他耳边说舒淮在谋划什么,他却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自己这副躯壳的手足。
“没事,马上就要干涉了。”
她意味深长地笑。
在自以为时星不知道的时候,舒淮和安耀宗取得了联系。
学校管得严,他还没有来得及打伤同学。
“你自己出手打人,是很蠢的手段。”舒淮对堪堪就要发火的安耀宗说道,“高级的是,要让别人同情你。”
时年七岁,黝黑精瘦,一脸贼眉鼠眼模样的安耀宗转了转眼珠,问道:“为什么?”
“这样才会有人站在你这边。”
……
秋高气爽,晴空万里,广博小学五六年级的学生们开始了为期三天的社会实践。
而一至四年级的学生,只有一天的秋游,目的地是清源市附近的郊区农场。
他们在这里参观农场的田埂、菜地、养殖的动物,一至三年级可以参与帮忙摘水果,四年级的学生可以体验给奶牛挤奶。
时星站在田埂边上,眺望着远处绿油油的菜地,深深地吸口气。
“据我所知,这个农场所用的肥料有七成是化肥,还有三成是有机肥。有机肥的成分主要由——”
“住口!”她对旁边煞风景的舒憬大喊,“你懂不懂什么叫体验人生!”
“安星!舒憬!你们快来!”何雨瑶在隔壁路上大叫,“这里有只好肥的蟾蜍!刚才半夏差点踩到了,哈哈哈哈哈——”
“何雨瑶,我要杀了你!”
“那个……有只蚂蚱停在你的衣服上……”
大部分的学生都是清源市本地人,轻易没离开过城市。到了乡下见到完全不同的景色,几乎每个人都跟疯了一样,撒丫子到处乱窜。
他们先是听农场的工作人员讲述了种植的过程,强调了农民的辛苦不易,和节约粮食、爱护自然的重要性。
之后又在老师的带领下除了半小时杂草。
中午在草地上野餐,徐慧兰知道自己女儿是个贪吃的无底洞,给她装了满满一大包的食物。
何雨瑶身为班长,例行在各个野餐布周围转着维护秩序,顺便和大家聊天。其余四人围起来吃吃喝喝。
和时星的家常菜不同,尹澄川给尹半夏带了很多五星级酒店的点心。而舒憬和宁筱筱,竟然全是些快餐产品,还有没有任何处理的水果。
尹半夏拎起一个番石榴:“……你带水果刀了吗?”
宁筱筱摇头。
“直接用嘴啃。”时星把她背包里的另一个火龙果拿出来,“你们不嫌弃我吧?”
舒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意思是只要你不是一口把它吞了我都可以接受。
“我是那种人吗?”时星读懂了他的想法,咧嘴一笑,抓住火龙果的头用力一掰——
滋啦!
刺客出现了。这个火龙果居然是红心的,红色的汁水直接飙进了她的眼睛里。
救命啊!
原本可以没事——但人类不可能没事——纠结了几秒钟的时星,还是在小伙伴们难以形容的表情里叫出声:“我的眼睛!”
尹半夏不忍直视地捂住脸,拿起纸巾怼到她脸上。
午餐过后,大家在果园里面,每个小组帮工作人员收集完一筐橘子后,就可以自由活动。
有人在田埂边上的空地那里拉了长长的跳绳,大家排队去跳。
时星和舒憬也在那里排队,直到该来的人出现在了不远处。
“姐姐。”
安耀宗对她笑着:“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等了好久,终于等不及来看你啦。”
……你小子,说话是从安耀祖还是舒淮那里学的。
像是在响应她的疑问,舒淮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旁边的同学看到了这一幕,纷纷转过头来。
前段时间,在低年级小学生们还不太理解“私生子”到底代表着什么的时候,这个词语已经在他们年级传开了。
刚开始,这个名号被安在了舒憬身上。
时星对如此张冠李戴的事情表示了愤慨,在自习课上走到讲台前给同学们科普了所谓“偷情与出轨”。
在她马上就要讲解到人类生理课的时候,被何老师紧急赶下了讲台。
但大家也明白了谁才是真正的私生子,因为各自都护犊子的原因,2班和5班的关系变得水火不容。
走廊上擦肩而过都要互相瞪一眼的程度。
而时星和安耀宗是同父同母,但关系依旧冷漠无比。
现在,当事人凑一块儿了。
第 27 章
安耀宗和舒淮就站在田埂边上。
时星抬起脚。
舒憬拉住了她的袖子。
她回过头:“放心,我不吃人。”
“……”他想了想,还是松开手。
她走到安耀宗面前,注视着这个七年未见的弟弟,略有些兴趣地上下扫了他一眼。
他长得更像安国栋一些,因为家庭变故的原因,并没有像时间回廊里那样变成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而是瘦干瘦干的,皮肤也很黑,没有遗传到徐慧兰。
“姐姐,你一次都没有来水洋镇看望过我们。你就不想爸爸和奶奶吗?还有爷爷,你去医院看望过爷爷吗?”
安耀宗先发制人。
时星抿起嘴笑了笑,她转头看了眼不远处伸长了脖子的同学们,还有满脸警惕的舒憬。
“你知道吗?”她凑近了在他耳边说,“我就是杀了你,也没人敢抓我。”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安耀宗和舒淮两人可以听到。
他愣住了,而舒淮惊讶地后退了一步。
“你说安树?你知道那个老登是什么病吗?是我杀死了他的灵魂,他现在只是一具疯狂的行尸走肉而已。”
伴随着她阴森的语调和脸上带着邪气的笑容,两人的神情越来越慌张。原本就站在田埂边上,舒淮后退着,脚已经踩在了菜地的边缘。
他眉头一松,直接再次向后。
“救、救我——”
他伸出手,满脸是惊慌的神色,向那边围观的同学们求助。失去平衡下,他向后倒去,一脚踩空掉进了菜地里。
“哎呀!”他摔在地上,立刻就红了眼眶,惶恐地抬脸看着时星。
“你凭什么推他!”安耀宗的大嗓门及时响了起来,他张开双臂挡在了舒淮面前,“你要打就打我,不要欺负舒淮哥哥!”
“打你?好。”
时星冷笑着,一拳打中了安耀宗的鼻梁,让他鼻血狂飙而出,然后抬腿,狠狠一蹬,将他踹进了菜地,摔在舒淮的身上。
他感觉这拳就像是辆汽车迎面撞在了他脸上,脑瓜里“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啊!”
欢声笑语消失,吃痛的舒淮推开安耀宗爬了起来。
他在心里冷笑,时星被激怒之下的动作,在同学们看来肯定是霸凌自己的亲弟弟吧。
看,大家都不敢继续游戏了。
“你、你别生气,因为你不回家,耀宗只是太想你了。如果你不喜欢他,也请看在你们是亲姐弟的份上——”
他假意惶恐地解释,用眼睛的余光瞄着同学们的反应。
他被吓到了。
所有在这里玩游戏的同学,全部停止了手里的活动,围绕在菜地边缘,注视着他。
但他们不是在看热闹,不是在打抱不平。那些一个个十来岁的小朋友们,双手下垂,全部都没有表情,黑色的眼睛里空洞无比,如同一具具死尸。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舒淮,他们将他看得浑身发毛,忽然嘴角一勾。
他们在笑。
无声地笑。
寒气侵入舒淮和安耀宗的身体,每个人的目光都带着一股可怕的、阴冷的死气,仿佛天色都黑暗不少。
他们忍不住向后躲了一下,这时,人群爆发出刺耳的大笑。
同学们手拉着手,重新开始跳绳。
没有人朝菜地再看一眼。
就好似两人根本不存在,亦或是,在他们眼里不算人。
一切的计划、委屈的神情、狼狈的姿态,统统都不被放在眼里。
无人在意。
舒淮咬着牙关,跪坐在地上,双手深深地插入泥土,泄愤似地紧握。
安耀宗更是抓了把湿冷冰凉的土抹在脑门,想让自己冷静点。
“阴沟里的老鼠就应该待在适合你们的地方,不是吗?”时星打了个响指,对舒憬招手,“来,和他们说一下今天在农场你和我说的第一段话。”
舒憬走上前,回忆了下:“据我所知,这个农场所用的肥料……”
他每说一个字,安耀宗和舒淮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等舒憬满意地说完自己被时星打断的句子后,终于抑制不住地发出了惨叫。
当然,还是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其实,时星并没有花费很多的能量去操控在场的所有同学,旁边一个循规蹈矩的舒憬还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呢,好像她一这么做他立刻就能跨星系举报到老家去。
她只是让安耀宗和舒淮看到了一场幻觉,一场自以为被忽视和嘲笑的幻觉。
不是喜欢搞名声吗?
不是喜欢出风头吗?
但你什么都不是。
经此打击,对方至少三年没有胆子再来找她。
她和舒憬返回队伍里,2班的同学们拉住他们,劝说道:“天啦,你们那个哥哥弟弟太奇怪了,以后没有我们陪着别过去,我看他们各个都阴险的很。”
“还很邋遢,安星你弟弟怎么还吃土啊?”
时星笑了:“可能他觉得有营养吧。”
“呕——”
下周一上学的时候,她在校门口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陈小芳。
为了避免安家人找上门,徐慧兰听从了大姐的建议,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和时星的住址,也没有说公司的地址,安家人也没什么门路查到。
憋了一口气回家的安耀宗果不其然大发脾气,在陈小芳的询问下说出了自己被姐姐“霸凌”的事情。
徐慧兰通常把车停在路口,此时已经走了。
她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笑眯眯地喊道:“奶奶!”
陈小芳闻声回头。
“不!不要过来!”
她吓得呲目欲裂,膝盖一软险些坐在了马路上。
在眼前的哪是什么十岁的女孩,分明只有两岁!
她和当初刚刚从洗衣机里救出来时一样,脸色青紫,四肢软软地拖在地上。
校门口周围热闹的环境消失了,没有小朋友奔跑、欢笑的声音,没有街边早餐店的吆喝,没有值班老师检查仪容仪表的训斥,只有她弯弯扭扭的手脚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沙沙。
沙沙。
她双目呈现赤红的颜色,头发湿淋淋的,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条长长的水渍。
陈小芳头皮发麻,整个人从后背爬上了森然的凉意,在极度恐惧当中疯狂地大叫起来。
“干什么!”
她的状态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以为是疯子在学校门口闹事,当即就有两个保安快速朝这里跑来,想要控制住她。
“奶奶。”时星一边靠近,一边笑道,“奶奶,想和爷爷一起去洗衣机里玩吗?”
“不!我不要!救命啊!”
在保安马上就要靠近时,陈小芳发出凄厉的叫声,双手抱头,逃命似地夺路而出,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被她丢在后面的安耀宗脸色发青,路过学生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仿佛都是对着他的。
奶奶怎么会发疯?
他想起自己唯一一次被陈小芳带着去精神病院看望安树的情景,对方也是这样,明明被完全地绑在病床上,却依旧狂吼不止,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畏惧。
将来呢?他也会变成这样吗?
他没去管陈小芳往哪个方向跑了,只闷头走进了校门,想要把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甩开。
“干嘛?”时星转头看着突然悄默声出现在身后的舒憬,“这样才能永远隔绝我和她的见面,不行吗?”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人类不是给你拿来玩的。”
“人?”
时星笑了:“你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吧?说说看这样的罪行在你们母星怎么判?”
“你说是她把你放进洗衣机,并且启动了开关的?”
教室里面,听完她的讲述,舒憬非常严肃地说:“如果她才是动手的那个犯罪者,你为什么没有把她送进监狱?”
“因为安星还活着,她不会得到任何惩罚。她是长辈,是家属,天然就拥有权利。”
他无法理解。
它的生命形式,是以光而存在的,在它的种族里,没有“繁衍”这一说。
所有的生命,都是从母星的一片星云当中诞生出来的,由母星创造。在最早之前,它们的社会建立了提前诞生的“抚养人”与之后诞生的“被抚养人”的家庭形式,但科技水平提升后,这种关系也绝迹了。
“我的母星早在几亿年前就已经完成了社会化抚养,政府直接对每一个新生命负责。像这样把权力集中在家庭内部,是无法科学化地培养出更高比例的优秀后代的。”
“没办法,你又不愿意干涉人家的文明进程。”
他们只是两个过客而已,说到底,只因为目前借住在人类家庭,为了方便生活才会插手一下,否则以时星原本的习惯,一个眼神也不会施舍。
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安耀宗和舒淮很是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让她平稳地度过了接下来的小学生活。
四年级之后,班主任从何老师换成了一位王老师。新老师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换座位。
固定座位不光不利于同学之间互相交流,而且孩子们一岁一变样,身高也开始不同。
何雨瑶被最先调走,她的新座位就在讲台边上。
不仅因为她个子小,更是大家对班长职权的认可,加上王老师和何老师关系也很熟,她理所当然地被放在了最适合辅助老师的位置。
尹半夏的同桌刚开始换了位比较爱上课说话的男生,但被舒憬用冷脸看了几回后,讪讪地闭嘴了。
他属于那种不容易管教的调皮,在四人小组格格不入,尤其受到舒憬嫌弃,大家并没有很熟悉。
到了五年级,时星和舒憬的个子都长到了一米六往上,他们的座位被排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第 28 章
尹半夏和宁筱筱被安排在了第五排,两人也分别换了同桌。
五人组被打散后,她们又各自交了些新朋友,不过在活动课等自由组队的时候,还是会和熟悉的老伙计在一起。
从上五年级开始,舒憬的科学课时不时就拿不到满分了。
“你咋这道题都没写对呢?”
何雨瑶对卷子的时候,拿着他的科学课考卷发愣:“这道题老师上课的时候强调了三遍,你不是一直在认真听讲吗?怎么连这个都没记住?”
“我……我忘了。”
舒憬板着脸说。
只有时星知道,上课时老师讲了三遍,他也摇了三遍头。
“这个答案根本是错的。”自习课上,何雨瑶去维持秩序,尹半夏和宁筱筱也不在,他压低了声音说,“根本不符合物理定律。”
“但是在地球上,它就是符合物理定律的。”
时星头也不抬地看着课外书,最近她迷上了一些长篇的外国名著,正在津津有味地阅读着《飘》。
“但它还是错的。”他固执地说,“只因为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还没有达到这个程度而已,但我不能违心写下错误的答案。”
时星想起来,当初第一次去舒家时,还以为他是在《科学一百问》上乱涂乱画。
其实是在改错呀。
“说到这个,”她问,“你有没有想过,故意答错几道题?”
时星秉持着“低调”的生活理念,从来都是在考试的时候“观察”其他同学的答题情况,然后故意写错几道题,好让自己的成绩保持在班上前十名左右。
她向来独立,徐慧兰对她没有什么学习要求,觉得能考前十名就很棒很棒了,每次期末考后还会带她去吃大餐。
而舒憬却一点也不掩饰,拿到卷子就胸有成竹地唰唰一顿答题,始终保持着主课班级第一的成绩。
如果是别的家长,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但是舒重柏从来没参加过家长会,老师连夸都找不到人夸。
“现在是小学生,我们还不是很显眼。但是初中以后呢?高中以后呢?”
她歪着头:“你要是高考拿出了什么除了语文全是满分这种成绩,那真是太可怕了。”
她形容了一下记者打爆舒家电话的场面。
他皱起眉,思考着她的建议。
自从语文课有了阅读理解这种题目后,舒憬偶尔也会被扣上几分。但是他把老师教的阅读公式背得很熟,套上去也不是那么难。
但要说到他的作文,用尹半夏的话来说:比数学还要无聊。
“我还是不想写错的答案。”
“那你就不答,空着。”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拜托,上学只是混日子而已,你还真的想当什么高考状元啊?”
她是因为有徐慧兰在,才不得不维持人类的社会关系。
舒憬既然没把所谓人类亲戚放在眼里,又没有反应堆爆炸的压力,如果按照时星的性格,干脆直接来个人间蒸发,找个地方睡大觉去。
结果期末考后,王老师专门拿着他的卷子,走到座位前,满脸痛心地说:“舒同学,你家里的事情老师也是知道的。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我说。不好意思的话,也可以去心理教室找心理老师。”
“不要什么事情都压抑在心里。”她叹息着,拍了拍舒憬的肩膀,接着转向时星,“安同学,你是他的好朋友,一定要好好开导开导他。”
说完又拍拍她的肩膀,放下考卷离开了。
时星探头一看。
他整个阅读大题都是空白的。
“你这空得也太多了吧!”
……
六年级一开学,大家就发现整个广博小学大变样了。
原本教学楼的右侧是个建造中的工地,当时大家还议论,会不会是要扩招学生。后来从王老师那里得知,是学校即将设立多功能教室。
也就是配备了各种新的电子设施,诸如幻灯片、多媒体设备、计算机以及科学实验室等高级玩意儿。
教室建成,六年级的课表里面,也多了一项“认识微机”。
“同学们,”王老师站在讲台前说道,“你们明年就不再是小学生了,初中的课程开始,就会有一门计算器课。学校的多功能教室,也是为了让你们提前熟悉这门课程。”
“如今科技日新月异,只有掌握最新的技术,才能成为符合社会变革的人才。”
早在三年级的时候,徐慧兰就在家里给时星买了计算机。她当然不知道对于这种低等文明的科技产品,时星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是无形中也反映了徐家的生活水平。
清源市的科技园区发展得如火如荼,如今只要稍微家庭条件好点的,都要在家里买上一台电脑。
这种风气甚至吹到了学校里,有些学生会“不经意”间透露出,说爸妈买了计算机。
为了赶上这个潮流,广博小学拿到教育部的经费后,自然是赶紧安排上了设备。
第一堂微机课,大家都满脸兴奋地坐在位置上,看着面前笨重的台式机器,跃跃欲试。有的人还趴到桌子底下,看着主机后面的各种电线,试图理清头绪。
高端的仪器往往使用了高端的材料,时星盯着计算机外壳里面的那些金属板,露出了垂涎的神色。
这要是全吃了……
“我有个疑问。”
舒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畅想:“你之前提到过,因为反物质反应堆的关系,需要用很多物质去与它的力量抵消。”
“是啊。”
“所以你的人类母亲在做废品回收的生意,为了更好地、稳定地提供金属制品。”他继续道,“但是,废品里最值钱的也就是金属了,如果那些废旧金属全部被你吸收了,那么……”
时星脸色一僵。
“……那些变卖金属的钱从哪里来?”
她抬头望天。
从一年级寒假互相识破身份以来,她对舒憬也有了很多了解。
比如对方非常注意不让人类接触到高于目前科技水平的东西。哪怕他经常在各种科普书上“改错”,那些东西也绝不可能流入人类的手中。
而时星除了教训安耀宗或者舒淮之外,剩下的时候若是动用本身的力量,总是会被他用那种“罪加一等”的眼神凝视着。
虽然时星不怵对方,但一个声音老是在她耳边唠叨她也好烦的呀。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编一个容易被识破的谎言:“我可以变出钱。”
果然,那种眼神又来了。
“你这是制造假(的)钞。”
“是真的!”
“那你是挪用公款。”
“我是直接修改了现实因子!”
“你在用高维能力污染低维文明。”
“我在修理爆炸的反物质反应堆,也是支持人类的航天事业好不好?”
“你这是扰乱市场秩序,制造通胀。”
时星的母星根本不存在所谓通货膨胀:“什么?你不要瞎编一个词来骗我!”
正巧这时候老师教大家学会了计算机开机,舒憬直接点击鼠标,打开网页,输入“大量印制纸钞的后果”,把屏幕对准她:“你自己看。”
时星:紧急学习地球经济学中。
面对她的哑口无言,他在小本本上记下:“没有需要自我辩护的了?你的刑期恐怕要增加两百年。”
“啊?就算是人类还只判十年以下呢?”
“你不是人类。”
时星:“……有时候你们种族被我母星讨厌,是有原因的。”
两人沉默地上了会儿课。
“其实,如果你是担心明明这部分货物消失了,却没有变卖的钱,也做不了账,引起你家人注意的话,还有别的方法。”
时星把额头磕在计算机上:“什么方法?”
“找人买下你家里这些货物。”
“哈?”她揉了揉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的意思是,让我控制别人买下那些金属,然后‘自愿’上供给我,买家什么货款也收不到?哪有这样的冤大头!你不是不让我操控人类吗?”
“人类当然不行,但是我可以。”
“……”
时星皱眉,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扫视他:“你哪来的钱?别告诉我你变出货币就不算犯罪了。”
他解释道:“是我自己的钱。股份、分红,在我的人类母亲梁瑜去世前,她手上有几支养父赠与她的股票。根据协议,舒重柏无法在她去世后继承,只能属于我。”
梁家人还是留了个心眼的,舒重柏连替未成年儿子保管这些财产的权利都没有,统统都交给了专业的保险监理人。
“而我舅舅,也就是我母亲的养兄,虽然这些年都在首都没过来,但每年都有替我做投资。”
“多少钱?”
他说了个数:“这些足够前期的开销了。我打算让我舅舅出面在科技园那里注册个公司,之后可以以这个公司的名义,向你家稳定进货。”
“有个问题,那你怎么解释这个公司一直在亏损,从来没赚钱呢?”
他挑眉:“小孩子不懂投资,亏钱不是很正常的吗?”
时星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当然屏蔽了所有的老师同学——用力拍着桌子:“好!这可是我从你嘴里听过的最好笑的话!”
看傅望轩挑眉就拳头硬了,看舒憬挑眉却很有趣。
尤其是不经意间露出的嘲讽神色,绝了。
她撑着脸,鼠标根据老师的指示点开活页夹:“你舅是什么冤大头。”
“你说的,为人类的航天事业做贡献而已。”
第 29 章
“其实我在想,是否我们应该建立一个科学实验室。”
舒憬说:“这样一来,随着人类对宇宙科技探索进程的发展,我们也可以一并购入建造飞船所需要的设备和材料。有条件的情况下,隐秘地进行超越地球科技的研发,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提前离开这里。”
时星……时星哪敢说话,毕竟她的打算是“借”一艘飞船走。
一丝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细丝从他的身体里面飘出,轻柔的一端链接在了计算机上。
因为设备所限,屏幕上展现的立体图像像素不高,但非常详细。他又在旁边打开一张表,里面写着从前期的规划、投资到后期的发展等等十分详尽的实验室设计书。
“除了研究如何在不影响人类的情况下离开地球之外,我还有些其他的工作。”
舒憬解释道:“受限于之前的生存条件,我利用目前手头的仪器能考察到的地球资料非常有限。太阳系在宇宙中的位置十分偏僻,研究所以往对这里的了解很少。既然有空,我也想展开对太阳系的研究。”
不愧是研究所的优秀员工,连流落“荒野”心里都还惦记着工作。
时星:“我就不问这个考察到底是不是研究所派给你的任务了。行是行,但也挺冒险的,稍微不注意弄出点动静,可要影响到那些人类了。”
“所以目前还在规划阶段。”
说实话,一百年对于时星来说,如果只是睡一觉那确实过得很快。但她若是要保持清醒的情况下还不无聊,也挺难的。
“建就建吧,我支持。”她说,“那就注资一家实验室。但你最好单干,不要让任何人成为公司的股东,那个人类舅舅也不行,不保险。”
他点了点头:“关于超新星的资料我已经全部上传到我的精神里了,它们联络不上我,也许会以为我已经消亡。我建立实验室,也是为了尽早和研究所取得联系。”
“在地球上就联络?”
“当然。”他看了她一眼,“也许研究所会直接派飞船来接我们。”
“是啊,呵呵。”时星打着哈哈。
开玩笑,她还记得自己之前忽悠他的,她不是逃兵役而是被超新星爆炸给连累的呢。
到时候研究所一查她的身份,不是立马露馅。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时星才不怕研究所的弱鸡。母星的那群战争狂人都抓不到她,研究员可以?
两个各怀心思的外星人一拍即合,一所尚在雏形中的实验室计划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两人聊着正开心呢,也没怎么注意周围的事情,突然一片阴影投在桌子上,是微机课老师巡视到了这边座位。
时星的心思全在怎么在被提前发现的情况下跑路,精神紧张,草木皆兵,看到老师来了,陡然就产生了种被抓包的感觉。
舒憬的实验室计划还大喇喇地展现在计算机上,她脑袋一抽,伸出数根触手,一下子全部扎进了计算机的连接口里。
滋啦!
砰!
微机室里所有的计算机突然花屏,发出奇怪的声音,紧接着像是爆炸一样,全部的计算机瞬间黑屏,就连头顶的电灯也全熄灭了。
主机吱嘎吱嘎地响着,排热的风扇渐渐停了下来。
众人盯着黑黢黢的屏幕。
学生:?
老师:停电了?
舒憬:→_→
时星:⊙▽⊙
……
他们现在的年纪当不了公司法人,所以舒憬联络上了他远在首都的舅舅,希望对方资助几个人,完成公司前期的注册工作。
因为是以医药实验室的名义,而舒重柏也是投资医疗科技的,不知道他那名义上的舅舅脑补了什么,也许是觉得舒憬终于长大,能打起精神和自己的渣男老爹下场掰头了,感动得写了一封言辞激动的信来。
言语之间表明自己全力支持,让舒憬不用担心会有任何问题。
不过毕竟现在两人外表都还只是六年级的小学生,哪怕舒憬那舅舅对外甥再信任,也不可能放手让他完全掌控公司。
为了不让员工在查账时发现漏洞,目前,他们也只打算先把公司设立好,然后收购徐慧兰那边的金属,不管公司的财务情况,把这条贸易线先做起来。
等以后公司要尝试转型,开始收购稀有金属,也不会太突兀。
从写一份掩盖真相得完美无缺的计划书给舅舅,到实验室的登记注册、招聘员工,等一家小小的不起眼的公司在清源市的软件园挂牌营业,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年。
清源市的初中不需要升学考试,只按照小学所在的区域进行划片。
广博小学和其他三所学校直升的初中部——格物中学就在相隔两条街之外。
明年时星的表姐、赵思瑾和赵思玥这对双胞胎也面临高考。两人目前就读于清源市最好的高中清源市第一中学,成绩优异,在年段里也排得上号。
赵思瑾对传媒很感兴趣,作为特长生,志向是位于首都的中央广播学院。赵思玥则是立志做一名外交官,瞄准了国际外交学院做最后的冲刺。
十几年过去了,二舅徐永才和舅妈周洁没有要上孩子,两人顺其自然,也没有去医院查过。既然没有缘分,倒也不强求,只对三个外甥女分外疼爱,就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
周洁和徐慧兰一起管理着公司,徐永才则去外面开拓市场了。
这天,他回来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猜我在外面看到谁了?”
“谁?”周洁看着他。
“星星那个堂姐,叫胜男还是什么的。”他道,“我和朋友在酒店吃饭,碰到她在那里当服务生。干得还不错,都成领班了。”
“不会吧?你见过那孩子才几面,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吗?”
他咂了下舌头:“本来不认得,还是她在那看了我好几眼,来问我是不是徐家舅舅。”
这几年徐家人全家都搬来了市里,只有他偶尔回乡下访亲探友,有时候安家人想要联络徐慧兰,也是来找他。
周洁说:“那孩子,长在那种家庭,也是苦。”
“可不是嘛。”徐永才想了想,“她来问我老三的联系方式,我没给,说回来问问。你觉得……?”
他看得出来,安胜男应该是遇到了难处,想要找徐慧兰寻求帮助。
说实话,他是不愿意三妹和安家人有丁点牵扯。当初说好一人一个孩子,他连安耀宗都不想她管,更别提其他亲戚了。
但他看对方实在可怜,二十岁的年纪,个子好似没发育般瘦小,眼神里也没有同龄人那种充满朝气的光。和双胞胎放在一起,就如同两代人。
双胞胎可以预见地前途无量,她却已经出来打了好几年工了。
周洁叹了口气:“要不还是和慧兰说一下吧。怎么做是她的事。”
过了几天,他把徐慧兰的手机号码给了安胜男。
面对十年不见、曾经许诺自己“有事来找婶婶”的徐慧兰,她只讲了一句话。
“我想让我妈和我爸离婚。”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安耀祖在职校里面找了个女朋友,两个人偷吃禁果,被对方父亲发现,扬言若是不和女方结婚,就打断安耀祖的两条腿。
虽然安耀祖还没到法定结婚年纪,但镇上的人结婚都早,一般都是先办酒席、同居就当结婚了,等到了岁数再领证。
本来安国强还打算让儿子抵赖,或者诋毁女方的名声。没想到对方宗族人多势众,上门差点把安家的房子拆了。
老三安国兴在监狱里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出来后也不着家,回来只会找陈小芳要钱。安国强和安国栋分家不分居,关系十分紧张。他势单力薄,拿人家根本没办法。
安国强没能占到便宜,又惹不起女方的家人,只要捏着鼻子同意了婚事。这回,无论从小被宠到大的安耀祖如何哭闹,甚至在家砸东西,都改变不了结果。
本来这和安胜男没一点关系,但女方家开口要二十万的彩礼,倒霉的事就砸在了她头上。
彩礼钱安家拿不出,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竟然打起她的主意。
最近这段时间,安国强在到处打听她的亲事。
谁愿意出二十万彩礼,就可以娶走安胜男。
不管是残疾也好、二婚也好,人品也不论,就是智障都无所谓。
“婶婶。”她在电话里说,“我也不求能像你们一样挣大钱,只求我和我妈能活得像个人。”
这下戳到了徐慧兰的软肋。
和安国栋结婚的经历一度被她视作人生最黑暗的时光,如果不是有女儿支撑着她走过,她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像这样风淡云轻地,把安家的故事像笑话似地同朋友谈论。
“我妈她……她不同意我嫁人,他就打我妈。我实在受够了,我想保护我妈,被他拿椅子在头上砸了大口子。他还说,叫我不要上班了,就在家等着出嫁,为此还跑到我工作的地方来大闹。如果不是我经理人好叫保安赶走了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说父爱如山,在安胜男看来,安国强这座山是五指山,压迫着她喘不过气。无论她怎么打滚反抗,都无法逃脱他的控制。
“我妈她还在犹豫,她舍不得耀祖。婶婶,我不需要你帮我什么,只要说服我妈,让她和你一样鼓起勇气离婚。我会带她离开这个城市,走得远远的。”
第 30 章
“劝人离婚,这种事你可不要做。”大姐徐慧莹听说了来龙去脉后道,“你当初也是自己下的决定,我们才一齐支持你。若是他们后面有什么纠纷,到时候说是你干预的就麻烦了。”
大姐夫赵涛也同意道:“本来就是,都离婚十年了。就算是真的亲戚,管之前也得掂量掂量。”
徐慧兰心里纠结,把家里人叫到一起,商量安胜男寻求的帮助。
他们说的她心里当然清楚,但清楚归清楚,能不能狠下心就是另一回事了。
“主要是,我总觉得看着她就像是看着星星一样。”她说,“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婚,会不会我就是另一个王娟,星星就是另一个胜男。”
以前安耀宗在水洋镇的时候,因为距离较远,徐慧兰对儿子还有一层滤镜。在她眼里,还是那个襁褓里白白胖胖的婴儿。
但是等他来了清源市,真正接触之后,她的滤镜一下子就碎了。
安耀宗是彻彻底底的安家人,在他身上她看不见任何自己的影子。
这个男孩也很有心计,学校的老师向她反映过,孩子不服管教调皮捣蛋,和同学很难相处。但在她面前,儿子总是一副讨巧卖乖的模样,装出十分听话的态度。
徐慧兰目睹着,莫名地就想起来当初安国栋去徐家找自己时的模样。
一样的虚伪,一样的假象。
她不愿意用最坏的想法去揣测自己的亲生儿子,但突然间,她发现自己心中无论如何想要保护安耀宗的心情已经消失了。
成年人只要愿意,儿童的谎言很容易拆穿。
听说了安胜男的遭遇,徐慧兰心生同情,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拉对方一把。她不知道对方现在长什么样,但脑海里依旧停留着那个怯弱地、躲在王娟背后偷偷注视众人的小女孩的形象。
她害怕那是自己的女儿。
“无非是担心那孩子跑了安国强追过去闹事。”徐永才说,“不如给她介绍个外地的工作?星星那个同学的妈妈是不是在外地有产业?”
她摇了摇头:“不,这种可能有麻烦的事最好不要让别人来做。”
时星在房间里听见他们的对话,走出来路过沙发说了声:“工作倒是有。”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她。
“舒憬的舅舅在科技园新开了一家公司。”她说,“地处偏僻、安保严密、工资还高,就是比较辛苦,而且需要签保密协议。”
“真的?别给人家添麻烦。”在徐慧兰心里,舒憬还是那个原生家庭备受欺负的小可怜。
“就是银河国际科学实验室,大姨应该知道吧?”
徐慧莹愣了愣:“这不是……几个月前突然要和我们交易全部金属材料的公司吗?竟然是你同学的舅舅开的。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哎,我都没和他们员工好好谈谈生意外的事。”
时星没好意思说原本在她力量的影响下你们的账更离谱,她道:“我记得以前堂姐是不是数学挺好的?问问她有没有兴趣学财务,到科技园上班。安国强肯定找不到那里去。”
“我明天给她打电话。”徐慧兰说,“不,我明天亲自去她上班的酒店找她。”
他们能提供的帮助就是这些了,至于安胜男能不能抓住机会,看她自己。
时星想起自己在时间回廊上看到的安胜男的结局,她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对于她这种不受时间法则约束的生物来说,能够穿越时间之门窥视未来,自然也可以改变未来,才不会相信命运这回事。
就像徐慧兰一家,不都被她改变了吗?
慢慢来,一个一个,在“时星”命运中的人们,都会迎来她想要的结局。
第二天刚好是周六,徐慧兰带着时星去了安胜男工作的地方,见到了她本人。
时隔十年,安胜男已经成年,身高却只有一米五左右,身量瘦小,尖尖的下巴,泛黄的脸,像极了她的母亲王娟。
在额头的右上角,还有正在愈合的粉色的伤疤。
她们订了间包厢,点了茶水和点心说话。
对方在看到时星时明显有些出神:最后一次见面,她亲眼看着没有生气的时星被陈小芳从洗衣机里抱出来,耳边是安树哭天抢地的声音。
转眼间,十年过去,面前的女孩只有十二岁,却比她还高,亭亭玉立,笑盈盈的,大眼睛弯成两条细细的月牙儿。
恍若隔世。
“胜男来啦。”婶婶、不,徐阿姨拍了拍旁边的座位,“快来坐。你想喝绿茶还是红茶?”
“龙井吧。”她对酒楼里的茶水菜单十分熟悉,下意识地道。
时星走过来,伸手拉住她,牵着她走到了八仙桌边上入座。
安胜男扭头看着她。
当时,巨大的恐慌笼罩着她,在家长的指责下,她是启动洗衣机杀死了堂妹的凶手。
那曾经是她的噩梦。
安家人甚至没有告诉她,堂妹并没有死,要不是几个月后从好心的邻居那里得知了真相,她可能至今依然被内疚和痛苦折磨着。
据说,精神病院里的爷爷在疯狂时会大喊着“洗衣机”。
这是报应吗?
犯罪的报应。
初中的时候,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她是替罪羊啊!
安家人不爱她,不爱安星,他们想出一个计谋,一个可以同时毁灭掉她们两个的计谋。
她从来不是他们的家人。
安胜男深吸了口气,说道:“阿姨,星星妹妹,我很抱歉,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来打扰你们。很感谢你们今天答应见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来麻烦你们,我知道你们恨安家人,我不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和我妈是不是他们的帮凶。但是……”
她的语速越说越快,激动得面色泛红。
徐慧兰拍了拍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胜男,既然我们来了,就表明我们愿意接受所有可能发生的事,包括你的请求,我们都考虑过了。”
“离婚律师,妇联的同志,保镖,还有你的工作。”时星举起手指一个个数着,“我们都可以帮忙。但你真的决定和安家人切割了吗?”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两侧流下,一股气从胸口前翻出,热气涌上了脸庞。安胜男连连点头,哽咽着说:“决定了……决定了……对不起,我……”
她泣不成声地背过身去。
徐慧兰也不禁红了眼眶,柔声道:“其实我很高兴你来找我们。这说明你还没有被他们逼到麻木,说明你还有向上爬出这个深渊的勇气。当初,我也是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做下这个决定,而我在安家的时间并没有你长。”
“我很佩服你自救的精神。”
“是吗?”她用手使劲抹着眼泪,“你们不会觉得我是因为有利可图才来找你们?不觉得我是攀附你们的势利眼?不觉得我是个从前向我爸妥协现在又背叛他的不孝女?”
时星笑了:“攀附?我就当姐姐是在表扬我们了。”
她递过去手帕和热茶:“别哭啦,让我们来商量商量你的工作?然后一起畅想下安国强众叛亲离的场面吧!”
据安胜男所说,安家接二连三地出事后,经济情况更是一落千丈,连原本的自建房都卖出去了,换了间破旧的土房。王娟又要照顾家里又要工作赚钱,安国强仍旧不满意,常常喝醉了酒就回家砸东西。
这次为了把她嫁出去换彩礼的事,甚至动手打人。
安胜男说,只要王娟点头,她立刻偷偷把母亲接出来,然后让律师提交离婚诉讼。
“有这个魄力就好。”时星把实验室的材料从包里掏出来,“希望你把这份魄力也能用在工作上。”
舒憬名义上的舅舅安排过来的员工,在专业方面无可挑剔,但他们俩最不缺的就是专业人才。不如说,在舒憬不同意她胡乱操控人类精神的情况下,他们更需要对老板一心一意忠心的员工。
只需要按照老板的意志行事,不需要对公司的经营规划指手画脚。
甚至,能够主动帮助公司遮掩一些奇怪的地方。
完了,越说越觉得这个公司不正经了……
想到未来可能出现的各种怪事,时星提前打好预防针:“你会学到些从来不曾有的知识,也会见到一些古怪,不过,你也会拥有在别的地方绝无可能的机遇和挑战。”
她想的却是别的:“我……我高一都没读完他们就让我退学了,没有关系吗?”
翻看着手里的文件,安胜男不敢想象,自己还有可能触碰到如此高端的行业。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当上酒店经理,就是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了。
“哦,那你最好现在去买点教辅书了。”时星无所谓地说。
把公司目前联络人的电话留下,后续的事情不需要她再操心。告别了安胜男,她和徐慧兰从酒店出来,在大街上散着步。
街道两侧的郁金香开得正旺,徐慧兰深深地吸了口气,双眼中流动着光彩。
“星星,我感觉我做了件好事,你觉得呢?”
时星微微一笑:“你开心就好。“
……
安胜男办完入职手续后,公司目前的总经理助理刘特助给她在科技园边上租了员工宿舍,还特别贴心地购买了高中的全部教材以及财务专业需要的一些专业书籍,并且安排她跟在公司的会计身边实习。
等学得差不多了,就让她来管理实验室和徐家那边废品公司之间的账目和业务。
“你觉不觉得,”时星在精神维度里和舒憬沟通着,“这种安插自己血亲在公司里,试图掩盖各种奇怪地方的,所谓‘任人唯亲’的行为,和你要求的‘公平’距离越来越远了?”
“这是我在人类社会中学习到的新技能。“
“和谁学的?”
舒憬合上了六年级期末考的成绩单,以及小学六年所有的教师同学评语:“暑假去南极考察吗?”
“你不要转移话题哦。”
“去吗?我现在订票。”
“……别订了,我带你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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