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A白鸟:朋友
咒术高专一年级转校生虎杖悠仁,对于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感到有些茫然。
说实话最近几个星期以来,陌生的现状已经将他的大脑冲击到数次死机,而现在眼前咒灵正在说的话,只不过是将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无限度放大,然后又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首先我是个人类,虎杖悠仁想,这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十几年来的体检里自己从来没出现过任何问题。
而眼前的咒灵…咒灵会说谎骗人吗?
虎杖悠仁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从普通人的世界到咒术的世界这一步跨越得太过突然,少年的世界观还在微妙的重塑过程当中,接受能力也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普通的咒术师遇到出现在自己面前会说话而且说是自己哥哥的咒灵,最大的可能性是会以为咒灵有什么阴谋,而虎杖悠仁是真的开始思考起人类和咒灵是不是有可能会有亲缘关系。
“我知道这样说有点奇怪,”看到已经变成豆豆眼傻在原地的少年,白鸟几乎幻视自己看到了一只傻乎乎的狗子,忍不住嘴角向上。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东西,也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一会。”
“啊啦,顺平,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在白鸟刚刚发出邀请,虎杖悠仁还来不及做出决定的当下,一位手里拎着购物袋的女性出现在河堤上方,对儿子身边出现的元气少年露出笑容:“刚好今天买了很多食材,要一起吃饭吗?”
“诶?那个,我…”
虎杖悠仁挠了挠头,心底有些纠结。
虽然才刚刚认识了很短的时间,但是吉野顺平也给虎杖悠仁的印象还不错——至少不是完全拒绝交流的死硬派,而且现在粉色头发的少年也渐渐回过味来,恐怕眼前的咒灵与身旁的同龄人是认识的。
毕竟对方表现得虽然有些惊讶,但却完全不是见到未知事物的那种带着惊吓的惊讶,而只是出现了某些意料外的事情。
吉野顺平好像没想到这只咒灵会和自己打招呼。
也就是说,刚才他的回答应该是有问题的,就算没有撒谎,也肯定隐瞒了什么。
“妈妈,你直接向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很冒昧啊!”
刘海挡在脸前的少年神情有些慌乱,吉野顺平对虎杖悠仁的印象不算差,对同龄的咒术师说不好奇也是假的,但完全没想过这样把人请去家里。
——自己还完全没有想好要怎么说白鸟先生和真人先生的事情。
黑发的少年偷偷侧过脸看向白鸟,从特级咒灵的脸上却只读到一些促狭的笑意。
白鸟好像对虎杖悠仁完全没有敌意。
打断了母子之间交流的,是一阵叽里咕噜的响声。
粉色头发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逗笑了手里拎着购物袋的女性——
“果然还是感觉有点奇怪,”趁着吉野凪,也就是吉野顺平的母亲转身在厨房里收拾食材的时间,虎杖悠仁看着茶几边上用爪子动作熟练地拨开糖纸的绿眼鸽子,有些纠结地低声询问吉野顺平。
“那个咒灵一直都是这样子吗?”
“白鸟先生吗?”
吉野顺平的目光也跟着转向将硬糖吞进嘴里的鸽子,动作隐蔽地点了点头:“他的确很喜欢吃甜食呢!”
在听到关键词[甜食]的瞬间,某个白毛班主任的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虎杖悠仁晃了晃脑袋把奇怪的联想甩出去,在心里暗自嘀咕。
变成鸽子之后浑身的咒力都收敛的很好,完全看不出来是几级,不过能够和人那么清楚的交流,自己上次遇见这种咒灵还是被五条老师带着去参观了那个火山头咒灵的领域。
那个火山头是几级来着?
“白痴,是特级啊。”
心像领域里,高高坐在由白骨堆积而成的王座上的两面宿傩用胳膊支起脸颊,语气玩味。
在宿傩千年前的记忆当中,他似乎也没遇见过这种行为举止正常到完全不正常的咒灵。
对于这种完全由负面情绪当中诞生,也完全由负面情绪所驱动的生物而言,[正常]本来就是一种最不可理喻的情况,发疯才是它们的常态。
宿傩很好奇这个自称白鸟的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特…特级!?”
骤然升高的语气在吉野家的两位转头看向自己的瞬间骤降,虎杖悠仁的脸上再一次写满了紧张——鉴于粉发少年目前明面上还处在死于特级咒灵之手的状态,而且他遇到过的特级,除了忙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五条悟,其他的无论是宿傩,是在少年院遇到的特级咒灵,还是那天的火山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少年的这份紧张也是能够被理解的。
“刚才忘了说吗?”享受着嘴里的甜蜜滋味,白鸟在面对虎杖悠仁的时候,下意识模仿起胀相的做派。
当哥哥应该就是这样吧?要关心弟弟,解答弟弟的疑惑。
“我是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之中的特级咒灵。”
“有趣。”
心像世界里,两面宿傩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咧开到一个人类不该有的角度。
极恶诅咒从不在意那些被自己无意间杀掉的人类,或者是那些食材是怎样想的,但是发现那些弱小的家伙的情感也能诞生出特级,让他稍微起了点兴趣。
从弱小的感情当中诞生出来的东西,会仍旧是弱小的吗?
而心像世界外,虎杖悠仁已经变成了豆豆眼,大脑被短暂清空。
现在的自己完全对付不了特级…但是面前的特级,似乎好像又不需要战斗。
白色的鸽子看上去情绪稳定得堪比七海先生,甚至还会挥挥翅膀提醒自己,凪女士已经将菜端出来了。
有点疑惑于虎杖悠仁为什么呆呆地坐着不动,白鸟挥了挥翅膀,发现少年的意识还没有回归,于是干脆飞了起来,直接落在少年头发上。
“该去吃饭了,让主人催促的话有些失礼。”
小声提醒着,白鸟感受到自己所处的高度发生了变化——虎杖悠仁终于站起身,向餐厅的方向走去了。
一直到空荡荡的肚子逐渐出现了饱足感,虎杖悠仁的灵魂才慢慢归位,终于缓慢地意识到,站在旁边柜子上,慢条斯理地剥坚果吃的特级咒灵,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的确是一个好脾气的家伙。
大概是白鸟表现得和普通的鸽子实在没什么差别——在没有咒力的普通女性面前,特级咒灵无意刷新对方的世界观。
所以这顿饭的全程白鸟都只是悠闲地嗑着瓜子,却也并不觉得无聊。
因为吉野凪真的是一位很会活跃气氛的女性,而当话题无意间转到某部有些小众的电影上时,流畅接上话题的虎杖悠仁也成功开启了吉野顺平的分享欲。
快乐的笑声充斥着小小公寓里的每一份空气,连带着白鸟的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直到虎杖悠仁制服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伊地知先生说马上就来接我,”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已经从陌生人跨越到好友,但是接触咒力不久的少年也没完全忘记自己会来到这里的原因。
虎杖悠仁欲言又止地看向白鸟,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目前的情况——在不知道五条老师有没有出差回来的情况下,把特级咒灵直接带回咒术高专听起来显然不算是什么好主意,但是如果放任对方在外面乱晃,显然要更危险一些。
而且少年也不敢肯定,看起来情绪一直很稳定的白鸟会愿意和自己一起去咒术高专,毕竟咒术师向来以祓除咒灵为己任。
白鸟看出了虎杖悠仁的犹豫,觉得作为一名合格的哥哥,自己不应该让弟弟太过为难。
“早点回去高专吧,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吉野凪因为喝了些啤酒,已经趴在桌子上醉倒过去,白鸟变回了神父装束的青年。
“不用太担心,悟…我是说,你们的五条老师,他认识我,可以告诉他我在这里。”
特级咒灵露出让人下意识放下心来的温和微笑:“你应该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不过我们大概很快就会再见面,下次找一个更悠闲一点的时间慢慢聊吧。”
也许是对五条悟的信任,又也许是对于自称哥哥的特级咒灵莫名其妙的安心,虎杖悠仁没有纠结太久,独自坐上了返回咒术高专的车。
“接下来,”目送辅助监督统一制式的黑色轿车离开,白鸟回过头,看到吉野顺平已经困得迷迷糊糊倒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轻声笑了笑。
“果然还是一个习惯被照顾的孩子。”
绿色的橄榄枝在特级咒灵身后伸展蔓延,轻巧地为趴在餐桌前的女士披上外套,又小心翼翼地将用过的碗盘放进水槽,快速清洗起来。
“没想到白鸟你竟然是这种类型,”一只不起眼的咒灵从窗缝里爬进房间,张嘴出来的却是[夏油杰]的声音。
“喜欢照顾和饲养宠物吗?”
“有什么事吗?”
本能觉得羂索一定没憋什么好主意,白鸟垂下眼睛,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没什么,只是完成真人的小愿望,不过也算是我和他的一项测试。”
这样说着,咒灵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包裹着层层封印的长条:“我听真人说你对他的一个玩具也很感兴趣,就是这名少年吗?刚好,接下来的事情会很有趣。”
第122章 A杰&悟:图书馆里有什么
“什么?竟然会是这样?”
远远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听到特级咒灵难以置信的声音。
耳边两侧有塞子塞住的位置猛地爆发出火焰,连带着头顶的火山口也迎来了小小的爆发,在情绪剧烈波动的同时,漏瑚却动作熟练地伸长手臂,让手中最新的学术期刊远离火源。
纸制品就是这样,对于特级咒灵来说十足脆弱。
白毛猫猫没忍住脸颊鼓起笑了出声,被迫接收到周围无法看到漏瑚动作的普通人们谴责的目光。
咒灵操使及时用宽大的袖口挡住了脸,也挡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声,免于和好友一起成为被谴责对象的命运。
两位咒术师引出的动静成功吸引了特级咒灵的注意,漏瑚扭过头,脸上巨大的独目投射出有些烦躁的目光——发现最新期刊与自己的猜想方向不一致的不爽,在看到两个讨厌却被同为特级咒灵的白鸟护着的咒术师小鬼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什么事?”
侧身站在书架背面,以一种不会被普通人类看到期刊漂浮在半空中的姿态直接问道,漏瑚抖了抖手中的纸制品:“我的时间很紧张,你们要是说不清楚,就让白鸟来说。”
与不会被普通人看到,所以没什么顾及的漏瑚不同,五条悟和夏油杰交换过目光,用手势示意漏瑚到阅览室外边来。
“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
小心翼翼地记下此刻的页码,将手中的期刊放进书架的隐蔽角落,漏瑚不耐烦地抬起头,却在下一秒整只眼睛暴突——特级咒灵看到了自己绿色眼睛的同类,只不过是以丧失自我,完全被咒术师的术式所操控的姿态。
对于诞生自人类对大地的恐惧之中的特级咒灵而言,用怒火淹没整座图书馆,并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事实上漏瑚也并不是善于冷静处理情绪的那种类型。
阻止他当场暴走的,是过去在白鸟的忽悠下与五条悟所订立的束缚,以及两名青年咒术师表现出的恳求姿态。
站在目前日本国内咒术师顶端上的两人,并不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嘲笑特级咒灵的信任错付,而是恳切地,想要从白鸟的同类这里,得到一些有关过去的碎片。
“我就知道咒术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说的时候,还有火砾虫从漏瑚头顶的火山里不断冒出来,在周围飞出一段距离又返回:“白鸟也是!居然会和你们定下这种愚蠢的束缚,没有一点咒灵的样子!”
“我们也不想这样,”烦躁地伸手揉乱了自己的雪白头发,五条悟承担了与漏瑚对话的角色——没办法,脾气火爆的特级咒灵完全无法听实际掌握着白鸟控制权的咒灵操使心平气和地说些什么。
“但是我们现在正在想办法让白鸟回来,需要更多有关白鸟过去的事情作为锚点。”
“你保证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糟糕的脸色好看了那么一点点,漏瑚硕大的眼珠扫过五条悟和夏油杰,语气稍稍放缓。
“我保证。”
适时插入对话,夏油杰坚定地看着漏瑚,语气笃定:“咒术师的誓言就是束缚,我和悟不会撒谎。”
“好吧,既然这样,”漏瑚收回停留在两名咒术师身上的目光,环视过空无一人的图书馆楼梯:“你们也许不知道,白鸟曾经送给我一个特级咒具。”
漏瑚的嘴角向两边咧开,露出漆黑的牙齿,看起来多了一些非人的凶狠:“这个咒具在以前也有些名气,叫作狱门疆,传说是由某个高僧圆寂所化,什么东西都可以封印,它是一个活着的结界。”
“狱门疆居然在你手上啊!”
五条悟睁圆了眼睛,表情意外:“五条家一直想要找到它,不过完全没有消息…也不知道白鸟是从哪里找到它的?”
“悟,这个咒具很特别吗?”听到好友的话,咒灵操使默默在心底将狱门疆的重要性提高了一个档次。
虽然这样说听起来就很气人,但是传承了千年的五条家并不缺少特级咒具,能让五条家费力寻找的绝对不是什么平常的存在。
“大概是甚尔刚刚成为我的老师的时候吧,因为长老们不愿意接受甚尔那种做过杀手的人做六眼的老师,说有损五条家的颜面之类的,”五条悟推了推墨镜,眼底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所以我和长老们打了个赌,甚尔是从门口开始一路打进五条家的。”
说起自己以前“坑害”长老们和五条家术师的行为,六眼神子脸上并没有愧疚或是不好意思。
“天与咒缚的甚尔本身已经很强,而且那个时候他已经买到了天逆鉾。”
“连我的无下限也可以切开,把长老们吓坏了。”
六眼神子耸了耸肩,表情无所谓:“他们想从甚尔手里把天逆鉾买回来销毁,不过甚尔没同意,所以又给了甚尔一大笔钱让他教我体术,术师杀手的工作信誉还是可以的。”
“然后长老们就特别担心,万一还有类似克制无下限的咒具怎么办,”其实认为即使有也无所谓,只要自己够强就可以,但面对长老们的担忧,五条悟也没有拒绝——六眼神子可以接受长老们这种程度的好意。
“目前已知有记载的,能够对我的无下限起到效果的咒具,除了天逆鉾以外,还有产自非洲一个部落的黑绳,长老们已经和那个部落签订了协议,无论他们做出来多少都会买下。”
“还有另外一个有记录但是一直找不到的,就是这个狱门疆了。”
五条悟像是好奇新鲜玩具的猫猫,猛地把脸凑到漏瑚面前:“没想到原来在漏瑚你这里,借我看看!”
“六眼,离我远一点。”
难以接受特级咒术师突如其来的热情,漏瑚头皮发麻,向后退了两步:“狱门疆的使用是有限制的,虽然什么都可以封印,但是被封印的对象也只有一个而已。”
“给你是不可能的,那是老夫我的收藏,”作为一个很有性格的收藏家,漏瑚并不想把自己的藏品分享给别人。
“我想说的是白鸟,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希望我可以帮他杀死一个诅咒师,我说如果有特殊的特级咒具就可以。”
“后来他给了我狱门疆,”摸了摸下巴,漏瑚的独目转向两名咒术师:“说起来既然拿了东西,我也应该完成我们的约定,你们知道那个叫做羂索的诅咒师在哪里吗?”
“你们人类的生命太短了,有时候一不小心就已经老死了,真的很麻烦。”
没有对特级咒灵关于人类寿命的观点发出评论,咒灵操使脸上挂起了惯性的礼貌笑意,歪过脑袋说:“可是羂索已经被白鸟亲手解决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和他的束缚会达成。”
“什么!”
头顶的火山再一次过热,漏瑚没想到故事会在这里重新串联起来,于是特级咒灵看上去更郁闷了。
“竟然会是这样,”有些烦躁地用手指敲打楼梯的栏杆,漏瑚思考着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告诉两个咒术师的事情,突然大脑里灵光闪过。
“白鸟曾经来过这里,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做。”
“不是我们提前约好见面,只是刚好碰见了,这应该算是有些特别的事情,”火山头的特级咒灵说:“对于我们咒灵来说,你们人类的书籍不算是很有吸引力的东西,所以也许你们可以在这里转转,看看白鸟有没有留下过什么痕迹。”
“谢谢,真是帮了大忙了。”
年轻的教主先生躬下身子,语气认真:“我们会好好找找的。”
“不要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很恶心。”
露出消化不良的表情,漏瑚转过身挥了挥手,向阅览室的方向走去:“我还有文献没有看完,先走了。”
“白鸟就拜托了。”
“漏瑚的性格有些变扭,不过比花御好说话诶,”从最底层开始一层一层搜索,五条悟用六眼检视过每一寸咒力的残秽,想要找到白鸟留下的痕迹。
“杰,你说白鸟来图书馆是来做什么,看书吗?”
“白鸟是很喜欢看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送了我一本《战争与和平》,”一边放出咒灵搜索建筑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夏油杰一边回答到。
“诶——我怎么没有!白鸟居然区别对待!”
拖长了声音,五条悟用撒娇大于不满发声音抱怨着,很快又快乐起来:“不过白鸟给我糖了!那个糖纸很漂亮,我还留着!”
一点隐秘的快乐升起很快就被浇灭,夏油杰没有接好友的话,而是不着痕迹地,将五条悟傻乐着说起糖纸的话题带了回来:“悟,你那边有发现吗?我的咒灵没找到什么,这边的低级咒灵也很少,毕竟图书馆不算是负面情绪聚集太多的地方。”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驻守这里的咒术师的工作压力没那么大。”
五条悟苦中作乐地调侃到,两人已经慢慢走到顶层,六眼神子握住通往古籍阅览室的门把,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啊,有了。”
五条悟的目光停留在一片被阳光照射着的书架顶端,在六眼的视野当中,几层隐秘的结界上流转着熟悉的绿色咒力,将结界里的东西隐匿起来。
“好像有什么藏在这里,”环视过四周埋头苦读的普通人,五条悟压低了声音,用气声说到:“白鸟在这里布下了结界,我可以解除它。”
第123章 A白鸟:对上真人
房间里只有水龙头的水落在洗碗池中,水位慢慢向上积蓄的声音,橄榄枝在吉野顺平回去卧室之后就已经将公寓里的灯都关闭,白鸟的脸隐匿在黑暗里,表情晦涩难辨。
“这是什么东西?”
此刻,人类都已经睡去的房间里,没有人可以看到,特级咒灵的绿色眼睛在暗处像是择人欲噬的蛇,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彩。
其实白鸟已经从讨厌的咒力波动里感知到了被封印的长条物体究竟是什么,只是想要听羂索说出来。
就仿佛自己在见证这个世界是怎样一步一步滑入深渊当中。
“唔,是一个可以吸引咒灵的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大概是因为计划进展顺利的原因,羂索的语气相当轻快。
“刚好你在的话,真人就不用过来了。”
“所以呢?为什么要把它放到这里,宿傩的容器现在已经回咒高了。”
曾经阅读过的时间记载在大脑中一闪而过,白鸟的脸上一片平静,就仿佛自己是真的不知道羂索打算做什么:“吉野顺平和这个普通人类女性应该都不是容器的体质,无法使用它吧?”
“不是让他使用,而是需要用这根手指引来宿傩的容器。”
“它只是一个前置条件,”面对白鸟的提问,羂索的语气平静而笃定:“你今天应该见到那个孩子了,还很稚嫩,正是为了朋友不顾一切的年纪。”
不知道为什么,白鸟从羂索的语调当中听出了些许笑意:“为了日后的计划,需要提前定下宿傩占据优势的束缚,这会是一个好机会。”
“所以是诱饵啊,吉野顺平。”
和自己的猜想大差不差,白鸟在黑暗中藏起表情,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也很平静:“真人之前还在为我抢他的玩具生气,居然现在就已经腻味了吗?”
“不是哦,白鸟,”咒灵口中传出的声音从羂索儿变成了真人,看来此刻那边诅咒师正和满是缝合线的特级咒灵待在一起。
“我和你的爱好不同,我不喜欢喂养宠物,比起这个,愚蠢又可怜的年轻人死去的样子才更有趣。”
“这是我早早就预订好的娱乐,白鸟你应该不会破坏它吧?”
虽说都是同类,也同样以同伴的身份聚集在一起,可是作为诞生于人类对人类的恶意之间的特级咒灵,对这方面十分敏感的真人从白鸟身上,闻到了隐藏的很好的对自己的恶意。
不过像是恶童一样的真人对此接受良好,甚至还跃跃欲试——原本没事干的时候喜欢惹脾气暴躁的漏瑚生气,但在白鸟出现之后,真人的目标也就随之转移了。
只是目前好像都没什么成效,所以真人打算再试试。
无论怎么样,我都是不亏的。
真人想。
如果白鸟还是没有生气,那么自己就可以享受原定的消遣计划,欣赏笨蛋小鬼的死相;可如果白鸟真的生气,那也不错——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应当是拥有意识的特级咒灵当中最短的,真人对自己的能力还在摸索阶段。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术式对特级咒灵会是什么效果呢。
被咒灵操术所操控的咒灵,虽然能够担任传声筒的工作,但咒灵操使本人并不能做到共享对方的视野。
所以羂索自然也看不到此刻在白鸟绿色的眼底熊熊燃起的愤怒的火光。
这种像安排棋子一样安排别人的人生,甚至是生命落幕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居高临下的暴行。
白鸟不喜欢这个,他也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那就准备一份惊喜好了。
穿着气质温和的神父袍子的青年,在心底冷静地想着。
不管这份惊喜能抓到谁:羂索或者真人——大概率会是真人吧,都是好的。
“我知道了,要怎么做?”
借由咒灵传递的,白鸟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只需要把宿傩手指的封印解开放在桌子上,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因为白鸟从来没有态度激烈地表达过什么,面对其他三个特级咒灵的时候态度也很好,所以羂索并没有把白鸟和真人之间的矛盾放在心上。
反正其他的特级咒灵之间偶尔也会有些小摩擦,这些后面会被拿来吸收的耗材,只要不影响到羂索自己的计划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从传讯的咒灵传来的躁动当中,知道白鸟已经照着自己说的那样做了,【夏油杰】眼底闪过一抹期待,转头看向真人。
“真人,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那个和外表完全不符的金发咒术师,我有预感,我会从他身上获得有趣的东西。”
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同样抱有极大的兴趣,满身缝合线的特级咒灵舔了舔嘴角,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
在梦中,吉野顺平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这个声音似乎并不来源于无趣的梦境,而是从梦境的外部隐隐约约透进来,就像是自己曾经看过的恐怖电影里,那些主角逃跑时身后传来的或轻或重的脚步和喘息声。
到底是怎么了…?
挣扎着从睡梦中恢复意识,吉野同学缓缓睁开眼睛,和一个丑陋扭曲的东西对上视线。
这个无法精准定义形状的家伙露出了发现猎物的兴奋表情,张开犹如七星鳗一般遍布着利齿的大嘴,想要将被吓呆在原地的少年整个吞下,却在下一秒被无数橄榄枝包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房间里。
“吉野同学,你醒了,现在是有点吵。”
随手又用橄榄枝祓除一个被宿傩手指吸引来的低级咒灵,白鸟看着灵魂和躯壳明显还没匹配在一起的少年,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稍微喝点水吧,我有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白…白鸟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在睁开眼睛以来的短短时间里,吉野顺平就已经目睹了橄榄枝仿佛海蛇一样绞杀了数只长相恐怖的怪物,还没有正式进入咒术师世界的少年声音开始颤抖。
“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家伙,不必担心。”
转过头去确认被自己用橄榄枝保护起来的吉野凪仍在熟睡,白鸟转过头,抛了抛手里干瘪丑陋的手指:“是被这个东西吸引来的,不过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会吸引来更强大的东西。”
“但估计到了明早,窗应该也就会发现这边的咒力波动了。”
“这是…手指?”
仔细分辨着特级咒灵手中的东西,吉野顺平恍惚着回过神,目光在公寓里迅速寻找着:“对了,妈妈呢?她应该看不见这些,但是这也太多了。”
“不用担心,”像是一个球体一样,包裹着餐桌和趴在餐桌上的女性的橄榄枝们让开一道空隙,让少年能够看到睡颜安详的母亲,和她面前桌上的红色花朵。
“吉野同学的妈妈是普通人,不应该被牵扯进来,所以我让她先睡了。”
使用了自己在眼眶里存储的花御的花朵,白鸟将食指摆在唇前,示意少年的声音压低一点,希望吉野顺平能更冷静一些,听自己说明情况。
“接下来的事情,就算很惊讶,我也希望吉野同学可以好好听我说完。”
……
“不可能!真人先生不可能会这样!”
就像白鸟预计的那样,听到自己简短的情况说明,内向的少年第一反应就是否认:“真人先生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恶意…”
这样说着,吉野顺平脑海中突然闪过在下水道里看到的那些已经失去原来形状的人类,于是声音戛然而止。
我和那些人,会有什么不同吗?
一个令人恐慌的想法在心头升起,少年猛得摇动脑袋,希望能把这个想法从大脑中赶出去。
“吉野同学,”看到吉野顺平有些自欺欺人的表现,白鸟的声音略微降了几度,平时克制很好的咒力向外释放了一个瞬间又很快收回。
“虽然我的恶意不指向你,但是你要清楚一件事情。”
“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千百人糟糕的一面汇聚而出的,绝对不会是什么长腿叔叔之类的好心人。”
在那一个瞬间里,几乎要以为自己正在直视深渊,吉野顺平屏住呼吸,直到整张脸都涨的通红,才开始大口喘气。
“呼…呼…”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面前很好说话的特级咒灵。
吉野顺平抬起头,看到白鸟灰白的皮肤和在逆光下越发深邃的绿色眼睛,第一次意识到在这副温和人类皮囊下隐藏的,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以负面情绪为食的怪物。
“不过语言的确是苍白的,”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面前的少年不愿意面对真人的本性,白鸟想了想,向少年伸出手。
看着修长灰白的手指,吉野顺平下意识向后缩了缩,听到白鸟的声音。
“把手给我。”
吉野顺平知道自己恐怕不能拒绝,于是有些颤抖地将手指搭在咒灵的手上。
好冰,比起人类,恐怕更接近停尸房里的尸体。
少年恐惧地想着。
当他真正意识到特级咒灵与人类之间的巨大鸿沟时,先前忽略掉的那些异样的细节,就开始争先恐后地在脑内回放。
将一直戴在头上的橄榄枝花环取下,白鸟拉着吉野顺平的手指,慢慢的插入了自己另一边仿佛漩涡那样永恒旋转着的眼睛当中。
或者说是眼眶会更贴切一些,吉野顺平感觉指尖没有触碰到任何阻力,只是能感觉到一股陌生的咒力,顺着手指流向了自己的眼睛。
“我会把我之前看到的东西复现给你,”白鸟这边眼睛本来的作用是[记录],此刻想要分享给别人,就只能是用这种看起来有些惊悚的办法。
“也许亲眼看过之后,你才会愿意相信吧。”——
吉野顺平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很奇妙的视角。
少年“看”到了不起眼的咒灵是怎样从门窗的缝隙钻进家里,吐出那个被封印包裹着的不详存在,又用陌生的男性声音,以及熟悉的真人先生的声音与白鸟先生对话。
他听到了真人语气愉快地期待着自己的死亡。
吉野顺平的瞳孔猛地缩紧,像是触电一样挣扎着收回手,将自己缩成一团。
“为什么…会是这样?”
想起过去一段时间里,自己从真人身上汲取到的面对世界的勇气,吉野顺平就感觉似乎自己的一部分正在破碎。
“思考这些是没有意义的,”说教的道理,白鸟诞生之初在图书馆里就阅读了许多,但他却并不喜欢用道理来应对问题。
恃强凌弱是不对的,这种暴行是不对的,这样的道理谁都会说,但如果讲道理就有用,白鸟就不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比起道理,白鸟更愿意去做点什么——这样终归会更容易看到效果。
“吉野同学,你有想好要怎么做吗?”
特级咒灵手里拿着宿傩的手指,像是逗狗一样,递到一只低级咒灵的嘴边又挪开,在对方失去耐心张开嘴巴的瞬间用橄榄枝将其拖走:“天亮之后,所有人都会发现这里的情况——无论是咒术界的窗还是真人他们。”
“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我并不害怕报复,但是你要怎么办呢?”
白鸟的话像是一把锤子,将吉野顺平从被欺骗的痛苦当中狠狠锤醒。
少年抬起头,眼中带着淡淡的祈求,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白鸟先生,你保护了我和妈妈,我应该是可以信任你的吧,现在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呢?”
“给你一个忠告,你现在已经是一名咒术师,作为咒术师,不要信任咒灵。”
虽然这样说着,可是看到吉野顺平眼睛里期冀的光芒暗淡下来的样子,白鸟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
“你要学会信任自己的力量,”叹了口气,白鸟揉了揉少年小动物一样毛茸茸的脑袋:“但是在你成长起来之前,还有可靠的大人可以信任。”
“吉野同学,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特级咒灵的手指仍然是冰冷的,但是在冰冷的接触里,吉野顺平又汲取到一些勇气。
“好的,白鸟先生。”
少年将手机递给特级咒灵,看到对方在键盘上按下一串陌生的数字。
白鸟先生是要联系谁呢?
疑惑的心情在心底闪过,吉野顺平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遮住半边脸的刘海向后梳了过去。
吉野顺平,要镇定,打起精神来。
白鸟先生应该是愿意帮助自己的,之前在面对真人先生…真人的时候,他提醒过自己很多回,还不到绝望的时候,现在绝对不能丧气。
表情变得坚定起来的少年转过头看向被保护着的母亲,身后浮现出半透明的巨大水母。
“淀月,保护好妈妈。”
等待着电话的接通,白鸟发现吉野顺平终于打起了精神,眼底也多了几分笑意。
年轻的咒术师终究要学会用自己的力量去面对这些,而能为他提供所需的教导的人,特级咒灵心底只有一个名字。
“嗨!这里是麻辣教师五条悟!请问你是哪位?”
电话那边富有活力的声音响起,让特级咒灵联想到自己所熟知的那位六眼神子,于是一时间来不及将笑意全部收拢,也带进了说话的声音里。
“五条老师您好,我是白鸟。”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钟,五条悟压低了声线,却没有挂断电话:“现在居然连咒灵都学会打电话了吗?可真是了不起。”
“所以你有什么事情?自称是我可爱学生的哥哥的特级咒灵先生。”
“我决定跳反了。”
白鸟字正腔圆,一本正经地说到:“果然我还是觉得咒术师更好相处一点,所以想加入你们那边,作为诚意,我这里有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和一个秘密。”
“与夏油杰相关的秘密。”
大洋彼岸,五条悟抬起头,炙热的阳光被特制的眼罩所阻挡,但热度却仍然为最强的咒术师所感知。
五条悟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是准备像过去处理掉天逆鉾那样,处理掉自己手中的黑绳——作为日本咒术界的定海神针,五条悟和总监部在这件事情上都达成了共识。
他必须是没有破绽的最强,所以这些可能对他存在克制的咒具,都要被销毁。
这可真是有意思。
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五条悟随意靠在一棵树上,眼罩下的苍天之瞳里流淌着冰冷的光彩。
一个特级咒灵,给当世最强的特级咒术师打电话投诚,而且还知道很多东西。
在墓园遇到过白鸟之后,五条悟将信将疑地用六眼认真扫描了好友的安眠之地,咒力的流向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这种没问题本身就足够不对劲——为了避免被诅咒师发现好友的墓地,五条悟特意选在了一个满是普通人的公墓里,周围的一切咒力残秽都凌乱不堪。
只有自己面前是稳定而整齐的,就好像被刻意布置过,只是布置的人有点用力过猛。
五条悟用迁坟的借口找人挖开了墓地,躺在棺材里的,只有一个散发着夏油杰咒力残秽的布偶。
六眼操使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却抓不到头绪。
直觉告诉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必须抓到那只奇怪的特级咒灵,可是对方相当狡猾,又或者说相当熟悉自己的思维方式,从墓地消失之后,就变得悄无声息。
于是五条悟又想到了好友曾经收养的那两个小姑娘,也许她们知道些什么,可是作为诅咒师被通缉的二人对咒术界的探查相当敏感,像两条滑不留手的小鱼。
六眼神子原本想处理掉黑绳,避免后续这东西再给自己造成麻烦,回国再继续寻找白鸟的踪迹,却没想到又听到了对方的消息,而且是从自己学生的嘴里。
目前还在假死状态的虎杖悠仁同学,用很无辜很好奇的声音打来电话,询问人类是否可能与咒灵存在血缘关系。
“那个穿的像神父一样,眼睛是绿色的特级咒灵说他是我哥哥,而且还说他认识五条老师你。”
五条悟简直要被白鸟的胆大包天气笑,甚至想好了抓到那家伙要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
然而对方却先一步选择联系自己,用的还是非常人类的通讯方式。
甚至于还说要加入自己这边。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那你应该也知道,身为特级咒灵的你一旦公开露面,就肯定会被总监部要求祓除或者封印,而且是由我亲自执行。”
在不刻意搞怪的时候,五条悟的声音天然带着威慑力,即使只是在叙述事实给人的感觉也像是威胁:“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有自信不被我祓除?”
“我曾经和六眼立下过束缚,不会主动伤害人类。”
白鸟没有直接从羂索的阴谋讲起,而是说起了虎杖悠仁:“现在在我手里的这根两面宿傩的手指,是有人想要算计你新收的学生虎杖悠仁,也就是我的弟弟,作为哥哥我总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五条悟从白鸟的语气里听不到任何心虚,对方好像真的是把自己放在了哥哥的角色上。
“而且还牵扯到了另一个孩子,他叫吉野顺平,也拥有咒术师的才能,”白鸟想了想,补充到:“咒术师的苗子一向很稀缺,如果你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的话,最好能帮我一件事。”
下意识将白鸟的意思理解成了威胁,五条悟一边从兜里掏出另一个手机,开始发邮件询问伊地知知不知道与吉野顺平相关的事情,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询问到:“哦?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找高专的人来把这孩子和他母亲接走,然后帮我善后就好,”不过白鸟倒是真没想过让五条悟来做什么,因为自己最有可能等到的是真人而非羂索。
“我知道你的学生里有一个与特级咒灵存在契约,所以我需要你在明天之后,总监部问责时也用类似的理由给我找个借口。”
明天会第一个来这边查看情况的应该是真人,宿傩手指的咒力波动有几率会被窗发现,羂索为了不暴露目前正在使用的夏油杰的身份,应该不会到附近来,白鸟想。
自己真的很不喜欢真人的理论和作风…大概是天性相克吧。
把真人那家伙干掉好了。
在有关羂索的问题上,白鸟总会不经意间暴露自己身为特级咒灵凶残的一面。
然后把宿傩的手指带回高专,再和五条悟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对付羂索。
“只要能让我在咒术高专自由行走,我就告诉你有关夏油杰的秘密。”
伊地知几乎是秒回了消息,五条悟看着有关吉野顺平的资料,目光凝聚在照片当中,停留于少年肩膀上的雪白鸽子。
要赌一把吗?现在马上买机票的话,明天自己也就能回国了。
大概知道五条悟在担心什么,白鸟将手中的宿傩手指当做玩具一样上下抛着玩儿,勾起嘴角又增加自己的筹码。
“我可以立下束缚,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学生。”
特级咒灵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带着若有若无的引诱:“就算只是作为打手,我应该也会比你的那些学生们好用一些吧?”
“好啊,”疯狂的因子在心底跃跃欲试,五条悟放任它们欢呼乱蹦,答应了特级咒灵的要求。
“明天我会亲自来给你善后,但是在那之后,你要跟我一起回高专。”——
清晨的居民区是寂静的,在天光未醒的时刻,人类的生物钟绝大多数仍然处在酣睡之中。
所以在这个时间走在街上,嘴里还哼着奇怪的轻快歌曲的身影就显得不那么寻常,只是也没几个人可以看到他,否则那破破烂烂的衣服和不规则的缝合线,真的很难让人不下意识担忧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从精神病院里偷跑出来的病人。
当然,如果要说是鬼屋的员工,大概也算说得过去。
“唔,好浓的血腥味,”走到挂着[吉野宅]的一户建前,属于人类血液的味道已经透过门缝钻了出来,真人嘴角向上勾起,没什么诚意地感慨到。
“我们可怜的小顺平大概已经被吓坏了吧?”
不行不行,现在还不是最精彩的时候,不能在这会露馅。
晃了晃头提醒自己,真人用两根手指扯住嘴角向下,一直到它能够平平地呆在那里。
“发生了这么令人悲伤的事情,怎么能够没有贴心的引路人来安慰小顺平呢?”
自言自语地说着,真人将手指按在门锁的位置,操纵它扭曲变形,成为能够打开玄关的钥匙。
太阳还没升起,在狭窄的房间里,真人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血渍和四周的一片狼藉。
“比想象的要夸张一些,”赤着脚迈过血泊,真人歪着脑袋思考片刻,决定先去找吉野顺平:“毕竟我可只是担心小顺平才会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完全不知道呢。”
“那根手指可是白鸟放的,不是我。”
卧室的门虚掩着,隐隐约约有啜泣的声音传来,一切的一切都让真人心情很好,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诞生于人类对人类的恶意之中的特级咒灵,对于人类装模作样的能力,好像天生无师自通。
脸上布满缝合线的特级咒灵推开门,看到一道瘦削的身影坐在床上。
却不是吉野顺平。
顶着真人有些疑惑的目光,白鸟退出屏幕上备注为[五条悟]的号码在几小时前发来已经上飞机的消息,关掉了手机里正在播放的录音,将手机小心的放在床头柜上。
“人类之间的信任建立起来需要一个过程,所以在那之前我会尽量避免做出一些会延长这个过程的行为。”
说着似乎与当前现状无关的话,面对真人阴沉下来的表情,白鸟却笑了起来,语调轻松。
“Surprise~”
“什么啊?白鸟你果然还是要和我抢玩具吗?”
从同类的行为当中已经意识到了对方做出的选择——也就是袒护吉野顺平,真人抬起头,脸上故意做出了扭捏的伤感表情:“好伤心啊,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他比我更重要吗?”
“我应该说过我不喜欢这种玩弄别人的行为,”给已经做下的选择找理由是一件无聊的事情,所以白鸟也不打算进行太多长篇大论。
“而且坦白说,和你相比我也的确更喜欢吉野同学。”
“诶——白鸟这么坦诚的吗?”
像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真人眯起眼睛,语调上扬:“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羂索和漏瑚他们就不能骂我了,毕竟咒灵都是由本能驱动的存在嘛。”
“像人类一样,狡猾一点,享受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用橄榄枝挡下真人突然变形袭来的拳头,白鸟站起身,表情平淡:“[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为什么还要布帐?”
一击没有得手,真人错过头闪开瞄准自己脖子抽过来的橄榄枝,语气玩味:“白鸟你应该已经把吉野顺平藏起来了吧?有没有帐根本没关系。”
“周围的人类还在睡觉,我不希望事后会收到社区的投诉。”
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一把冲/锋/枪,白鸟眼睛一眨不眨地瞄准了真人所在的方位按下扳机,子弹随着火舌肆意喷洒。
“可怕可怕,”烟尘散去,半边手臂连带肩膀都快被打成筛子,真人操控着半边的身体扭曲恢复原状,脸上的表情却很欠揍。
“好凶啊白鸟,和你平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这才是你的术式吗?”
“其实我不太喜欢战斗,”没有被真人的语气影响到状态,白鸟考虑片刻,决定进行术式公开来提升效果。
“我的术式名为【武器构造】,可以用咒力制造出人类目前已知制造过的所有武器。”
“听上去很强啊,还以为白鸟你的术式会和外表一样,是治疗或者超度的类型。”
真人一边不断尝试调整走位和角度,试图双手触碰白鸟来发动术式,一边还在若无其事地聊天:“不过只要把对手干掉,应该也能算是物理超度吧?”
“很好的创意,我会在你这里尝试一下的。”
白鸟知道真人的术式无为转变的效果,但比起小心翼翼地躲避,还是尽量快的击倒对方更好一些,于是稍微向外拉开了一些距离,手中的枪械也换成了威力更大的版本。
“白鸟真的很强呢。”
又一次恢复扭曲变形的肢体,真人甩了甩新生的手臂,向白鸟展示自己毫发无损的身体:“但这样是没有效果的,只要我记住自己灵魂的形状,就可以用咒力把身体调整过来。”
“但是白鸟你不一样呢,只要被我抓到机会。”
双腿猛地变成兔子的形状,真人越过阻拦自己的橄榄枝,来到白鸟面前,一把抓住青年的肩膀:“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的术式对咒灵来说效果怎么样,但是根据咒术师的实验效果,大概只要几次就会变得很惨吧。”
“【无为转变】”
虽然已经提前用咒力进行了防护,但是白鸟仍然能感受到咒力之下,自己的躯体正在异化变成难以控制的样子。
白鸟当机立断将另一只手上的枪变成长刀,反手直接砍下半边肩膀,紫色的血液挥发在空气中,伤口很快收缩,新生的肉芽在伤口边缘蠢蠢欲动。
“你的术式,对咒灵的效果恐怕没有对人类那么好,”在咒力充足的情况下,手臂的复生并没有花费白鸟太长时间。
手中的冷兵器再一次成为热/武器,白鸟的背后生出一对雪白翅膀,像是盾牌一样防备着真人从两侧进行攻击:“只要不是要害,恢复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真人诞生于人类对人类的恶意,所以他的能力也指向人类。
一边不断进行进攻与躲闪,白鸟同时在心底思考着,对人类特攻的术式,在面对咒灵的时候威力就要有所折扣,最麻烦的还是对方的高速恢复。
当两边的攻击手段都无法进行有效伤害,只能是你来我往不断消磨的情况下,战斗陷入了僵局。
在战斗开始之前已经设想过这种可能性,白鸟面对真人的战术其实是另一种——既然不像其他的生物一样存在要害,那就消磨对方赖以维持的咒力。
就算真人可以恢复身体的状态,也是要不断消耗咒力作为补充的,而对拼咒力消耗,白鸟还没有怕过谁。
“按照人类的等级划分方法,我们特级咒灵大概是用集束式导弹进行地毯轰炸也不会死亡的程度。”
借助翅膀高速移动的白鸟突然停在原地,手中的重/型/机/枪也化作一阵光点,消失不见。
“我对这个划分标准的可参考度还挺感兴趣的,”这样说着,穿着神父装束的青年身后,导/弹/发/射/器沉默地伫立着。
“不如我们来试试吧?”
“太乱来了!”
在听清白鸟说什么的同时瞳孔缩成了针尖的大小,真人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时气质温和的同类,做起事来居然比之前遇到的金发咒术师还疯:“这样子绝对会被咒术界的人发现的!”
“我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了,”根据上一次在加茂家,对羂索进行火力全覆盖的经验,白鸟提前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刚好看到屏幕亮起的讯息。
[我下飞机了,你现在在吉野顺平家吧?不要乱跑哦]
“这倒是来的刚好。”
小声说着,白鸟背过身,没有继续关注被炮火淹没的真人。
“你来了。”
隔着先前布好的帐,白鸟看到穿着高专教师制服的白发青年抱着手臂,用一种评估的表情,注视着发生在帐里的一切。
按照真人的理论,灵魂先于□□而存在,只要灵魂不灭,□□就可以完全恢复。
但这存在一个前提…那就是灵魂,也就是意识,拥有着可以凭依的东西。
当大脑也一并完全化为齑粉,已经没有脑组织能够让灵魂继续运作,自然就无法发动术式。
帐落下的时候,被笼罩在帐里的一户建,已经完全看不出存在的痕迹。
“你比我之前遇到过的一个会说话的火山头特级咒灵更强。”
双手插在兜里,五条五用六眼仔细观察着,在白鸟身上看到了与连接六眼的束缚的痕迹,藏在眼罩下的眉眼不着痕迹地放松了许多:“真有意思,像你们这样拥有意识的特级咒灵,究竟有多少个?”
“我们的诞生充满偶然性,总之不足以成为一个种群。”
挑了挑眉毛,白鸟并没有直接回答五条悟的疑问,但却也在侧面透露出些许——无法成为种群,就意味着数量相当稀少。
“数量这么少,还会互相把对方当做猎物,真不愧是咒灵。”
在面对白鸟的时候,五条路总是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应该是这家伙看上去太没攻击性,又很自来熟的原因。
六眼神子在心底腹诽,注意没让自己说出声。
“咒灵永远忠实于自己的欲望,”没有反驳五条悟的论断,白鸟也不认为有什么需要反驳的地方。
“我和那家伙天生犯冲,这很正常。”
“有什么事情回高专再说吧。”
太阳已经挂在天空的一角,四周的建筑当中陆续传来人类活动的声音,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白鸟不想被窗看个正着,于是率先提议道:“而且有些事情,我需要当着天元大人的面才可以告诉你。”
“居然这么神秘?我越来越好奇你的来历了。”
五条悟总觉得白鸟的目光当中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在透过自己看什么人。
想到对方曾经与某个六眼定下的束缚,这一代的六眼神子就有点不爽。
从出生起就被高高捧上神坛,他不喜欢做别人的代餐。
“只要见到天元,我会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的。”
下意识用有些无奈的目光看向高专教师,在对方“果然有故事”的表情下,白鸟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又将对方当成一个熟悉的那个悟。
“抱歉,你有点像我的一个熟人。”
第124章 B杰/悟:暧昧心思
解除结界并没有花费五条悟太长的时间。
六眼神子熟悉白鸟的许多小习惯,包括在制作结界时熟悉的笔触和咒力连接,这为他解除结界的工作提供了相当多的便利——毕竟不同结界之间的差别就是在于咒力的连接方式。
散发着淡淡绿色光芒的结界在阳光下碎成几片,被特级咒灵藏在里面的东西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枚小小的卵,蛋壳透着一点莹莹的绿色,大小像是某种小型鸟类,如果把它放进街边的某个鸟窝里,大概也不会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五条悟和夏油杰屏住了呼吸。
作为经验丰富的特级咒术师,他们并没有被这枚蛋无害的外表所迷惑,而是很快认识到了它究竟是什么——围绕在蛋周围,像是呼吸一样规律的咒力波动,向周遭的两个咒术师宣告着自己的身份。
一枚特级咒胎。
“悟,会是我想的那样吗?”
夏油杰的声音放的很轻,与其说是因为图书馆内禁止喧哗,倒不如说是下意识不想吵醒可能沉睡在咒胎当中的存在。
“也许这就是四月一日先生想让我们找到的东西。”
五条悟的眼睛一眨不眨,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绿色的卵从书架顶上取了下来,捧在手里。
和体温总是冰凉的特级咒灵不同,这枚卵带着比人类体温略低的温度,给五条悟带来一种奇特的明悟。
“杰,”白发青年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干干巴巴,就好像喉咙里的水分被一瞬间蒸干:“它好像是活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交换过目光,像做贼一样,捧着这枚卵小心翼翼的退出古籍阅览室,在楼梯间坐下。
夏油杰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好友刚才的话。
“真的活着吗?”
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夏油杰用指腹去触碰比鸽子蛋大不了多少的咒胎,感觉到指尖下带着困惑的亲近。
这枚咒胎似乎正处在沉睡的状态,没有太明显的意识,只是昏昏沉沉的,在感受到五条悟与夏油杰的咒力时,周身的绿色光芒会略微强盛一点。
“先把他带回到四月一日先生的店里吧。”
教主先生的额头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即使是在教主的上任活动时,青年也没有这么紧张过:“我们都没有孵化过特级咒胎,而且白鸟的情况有些特殊,也许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杰,你说的对。”
用手帕包裹住这枚卵——四月一日君寻拿来给他们指路的手帕鸽子,在进入图书馆之后,就恢复成了普通手帕的样子。
把卵小心翼翼地包进手帕里,五条悟原本想将它放进兜里,却又担心万一碰到哪里会把蛋碰碎。
两名特级咒术师这时候,倒是忘记特级咒胎恐怖的防御力了。
“算了,还是拿在手里好了。”
白毛猫猫嘀嘀咕咕地,将手帕小心握在手中:“快快快,杰,我们直接出去叫计程车。”——
回到终日烟雾缭绕的大广间里,神秘的异瞳店主放下了手中的烟斗,用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的目光看着小小的卵。
“四月一日先生,这个咒胎是白鸟吗?”
怀抱着相当多的期待,夏油杰出声问到。
“是,但是也不是。”
点头和摇头的动作之间间隔不过两秒,四月一日君寻用指尖点了点特级咒胎,解释道:“它的确是[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之中的特级咒灵]的咒胎,但是还没有诞生属于自己的意识,也不是与你们一起经历过那些时光的白鸟。”
“所以它没什么用处吗?”
五条悟手上已经捏起了发动术式的手印,如果不是白鸟,六眼神子并不想看到另一个陌生的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当中的特级咒灵。
“不,它很有用。”
异瞳的店主摇了摇头,阻止了五条悟的动作:“我只是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人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有了这枚咒胎,想要找回白鸟会容易很多。”
“我们应该如何做呢?”
听到四月一日的话,夏油杰眼睛亮了起来,手指下意识攥紧身上的五条袈裟。
“许愿吧。”
身着女士和服的店主,一本正经的说出了像是开玩笑一样的话。
但他的表情却并不像是在拿人开玩笑,而是夏油杰和五条悟从未见过的认真:“愿望是有力量的,现在的你们已经知道了白鸟的过去,还有你们一起相处过的十年时光,你们两个人本身已经足够作为锚点。”
“白鸟他诞生于另一个世界,在这里,他原本是不存在的,”四月一日重新拿起烟斗,飘散的烟雾遮住了他金黄与湛蓝的眼睛。
“但是这个世界的,诞生于人类对暴行的恐惧和怨恨之中的特级咒灵,现在还只是一个咒胎。”
“它没有自我,就意味着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人。”
“也就是说,它可以成为白鸟。”
飞快理解了四月一日的意思,五条悟的语调也因为兴奋而下意识升高。
“只要你们的愿望足够强烈。”
这样说着,四月一日君寻似乎有些惆怅,却又很好地将自己的情绪全部收敛起来,叫人看不出痕迹:“当然了,如果你们想体验一下孵蛋的感觉也不是不可以。”
敲了敲烟斗,年轻店主的声音带上了与他外表相符的俏皮:“毕竟鸟类据说会特别依赖破壳之后看到的第一个生物。”——
夕阳西下,外出了一天的盘星教教主在回到星之子之家的时候,身上的五条袈裟带上了一些可疑的痕迹,似乎是经历了一番战斗。
“教主大人今天又去收服咒灵了吗?”
刚刚加入盘新教不久的咒术师向前辈询问着,眼神里满是憧憬:“教主大人才刚刚成年不久吧,明明这么年轻,却已经拥有了特级的实力,而且还在一直不断寻求进步。”
“是这样没错,”负责指导新人的咒术师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教主大人从不懈怠,现在已经收服了好几只特级咒灵了,我们也绝对不能放松自己,要勤加锻炼才行。”
“哦!”
新人们齐齐应声,眼神中燃起了斗志的火光。
而被认为是出门收服咒灵的教主先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脸上沉稳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自认为是看清了自己对白鸟的感情,也意识到了好友的懵懂好感,夏油杰原本计划的是在从未接触过人间情爱的好友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前,率先向白鸟表白,抢占先机。
却没想到,好友开窍的速度简直比坐了火箭还快。
从能够实现愿望的神秘商店当中出来,夏油杰刚打算询问五条悟一起去吃点什么,就被好友一脸正经的叫住,听到对方极其认真地说。
“杰,我喜欢白鸟。”
五条悟对于自己的心意已经绝对清晰,六眼神子从不瞻前顾后,想要什么就会努力去做,他第一个想到能成为自己帮手的,就是同样熟悉白鸟的好友。
“你应该不会说一些人类不能和咒灵在一起的怪话吧,而且那可是白鸟诶!”
六眼神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的样子:“等白鸟回来之后我想追他!拜托杰帮帮我!”
咒灵操使第一次发现原来维持笑容也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情。
“悟,你是什么时候…”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有发现好友这么快就认清了自己的情感,夏油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以为夏油杰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恋爱宣言给惊到了,从小到大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羞的五条悟扭捏了一个瞬间,又很快恢复成大大咧咧的样子:“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超喜欢白鸟的!一天比一天更喜欢!所以拜托杰一定要给我帮忙助攻!”
是了,悟的确是这样的性格,认清自己的想法之后就会全力以赴。
相比之下,自己是不是有些缺乏勇气了呢?
口腔里泛上苦涩的味道,咒灵想要找些推辞拒绝,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
因为胸口有名为不甘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喜欢白鸟,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为什么悟可以这样坦然地说出来,自己却只敢压抑着呢?
年轻人大概总会因为各种原因热血上头,也许是因为五条悟的坦诚——六眼神子不认为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特级咒灵有什么问题,只是意识到喜欢,就想要尽一切可能去争取。
在这份坦诚面前,夏油杰觉得自己过去的掩饰毫无意义。
总不能在悟给白鸟表白的时候,才在一旁突然开口说白鸟其实我也喜欢你吧?
特级咒灵接受与否,夏油杰都能接受,他不想把接受与否的压力猛地变成二选一,再逼迫白鸟去做这个选择。
“悟,我帮不了你。”
这句话一出口,教主先生感觉到自己又重新恢复了控制身体的能力,露出习惯性的笑容:“因为我也…喜欢白鸟。”
白毛猫猫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活像是是发现自己藏起来的好吃罐罐被另一只黑色狐狸盯上的白色长毛猫。
顺理成章的,两位第一次袒露心声的挚友进行了亲(ji)切(fei)友(gou)好(tiao)的交流,在路人报警有人当街斗殴之前,转移阵地回到咒术高专——夏油杰应该算是偷渡进去的,在确保奶妈家入硝子在场的情况下,交流变得更加深入和彻底。
不光是同样抱有的,不那么容易被世俗和家人接受的感情,还有其他更现实的问题。
当两个人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竞争者,那么现在只剩下壳子没有意识的白鸟,和尚未诞生意识的咒胎,这两样存在要何去何从,也成为了青年们争论的焦点。
毕竟对想要追求的伴侣的爱慕,与同伴之间的羁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你俩干脆一起去校外买个公寓住得了。”
在第三次为两个大龄幼稚青年提供治疗之后,黑眼圈浓重的医师小姐暴躁地提出建议:“把一整个房间全部铺成榻榻米,白鸟放在中间,你们两个一人一边。”
已经从两个同期笨蛋的拌嘴当中了解了大概的情况,家入硝子本质上是想吐槽两个家伙的幼稚,却没想到青年们齐齐转过头,做出恍然大悟的反应。
“硝子,好主意啊!”
身上的深色制服已经蹭得满是灰尘,一向有着隐形洁癖的五条悟却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第一时间给女性同期比出一个大拇指:“我马上就让执事去买个公寓!”
“盘星教名下有很多地产,”夏油杰也不甘落后,马上说到:“有很多虔诚教徒的捐赠,我很快可以让秘书收拾出来一间合适的公寓。”
两个站在咒术界金字塔顶端的咒术师的目光不甘示弱地碰撞在一起,如果目光可以变成实体,那大概此刻两人中间已经擦出一串火花。
家入硝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开始同情起日后的白鸟——以青年对两个混蛋同期的好脾气,迟早被这两个家伙吃的死死的。
不对,以前的时候好像白鸟就没拒绝过这两个家伙的要求。
回想起过去白鸟与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相处,家入硝子觉得自己已经戒了一段时间的烟瘾又开始蠢蠢欲动。
只要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稍微撒撒娇,用点心机,白鸟恐怕就无法拒绝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而这他们能说服对方退出竞争吗?
家入硝子没这么乐观。
看来自己日后的日子也会过的特别精彩了。
提前为可以预见的加班苦恼了几秒钟,家入硝子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振动,注意力也随之转移。
发来消息的是总监部里,自己曾经为她治疗过几次的秘书小姐。
[高层已经确定要开启与盘星教的对话了,六眼和那位教主不会在总监部打起来吧TT硝子,你和他们是同学,那两个人关系好吗?]
抬起头看了看试图物理说服对方放弃对白鸟的妄想的两个笨蛋,家入硝子把脑袋支在一边手臂上,用另一只手打字回复。
[我的建议是,对话当天如果确定他们两个人都会出席的话,就把会议室里的装饰什么的都换成便宜货吧:)]
第125章 A白鸟:薨星宫
“咒术高专有天元大人设立的结界,你直接进入结界会报警,所以我要先去找天元大人和夜蛾校长说一下。”
在咒术高专校门口下车,五条悟看向一路上都表现得老老实实的白鸟,挑了挑眉毛:“你应该不会逃走吧?”
目睹了白鸟祓除了另外一只,似乎是伊地知给自己的情报里提到的,满身缝合线的特级咒灵,五条悟对白鸟的实力有所估计,但尚且不能完全下定论——在自己看到的战斗尾声,这个绿眼睛的家伙应该只是单纯使用术式在战斗。
之前遇到过的火山头咒灵拥有领域,并且学会了极之番,而在六眼的判断当中,白鸟比漏瑚会更强。
也就是说,这个绿色眼睛的家伙也很可能,拥有自己的领域和极之番。
要说五条悟对白鸟不好奇,那绝对是假的,拥有着尚且不完全清楚的能力,对待咒术师的态度有一种奇怪的亲近,而且甚至曾经与六眼定下过契约——每当五条悟从白鸟身上发现一点未知,这份好奇就像是猫爪子一样,在他心底挠来挠去。
而且最让六眼神子在意的莫过于,白鸟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熟悉又陌生的目光。
在来到高专的路上,对侦探游戏没什么兴趣的六眼神子,也尝试着直接向白鸟寻求答案,但特级咒灵是意料之外的老实——或者说沉默。
就像他说的那样,在见到天元之前,白鸟暂时没有和盘托出的打算。
但是特级咒灵也稍微有些失去耐心了,特别是看到六眼神子说着要去报备,但脚底下却完全没动,大概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
“不需要这么麻烦。”
对于这个世界的五条悟丝毫不掩饰的各种试探,白鸟理智上可以理解,却忍不住还是会有些细微的不爽。
这种不爽来得毫无理由,但只要看到那张成熟了一些的熟悉脸庞,带着没怎么掩饰过的尖锐敌意,和仿佛发现了有趣玩具的好奇看向自己,特级咒灵心底就燃起了无名的烦躁反正现在自己身上的各种谜题,已经足够让这位五条老师拉起最高警戒,应该也不差这一个了。
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白鸟率先一步跨过了屏障,走入高专结界内部。
咒术高专位于东京郊外,藏身在茂密的山林间,稀少的学生、教师以及工作人员的数量就决定了这里绝对不会是多么热闹的地方。
但这样也有好处,比如无论是体术课的训练,还是结界被触发后的报警,都不会引起不明所以的路人的围观。
然而在特级咒灵踏入结界内的瞬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无形的结界像是温柔的水层那样波动两下,无声地接纳了身上带着结界主人标记的白鸟,四周仍然是静悄悄的一片,只有声嘶力竭的蝉发出的聒噪声音。
六眼神子藏在眼罩下的漂亮眼睛,再一次无声地睁大了。
五条悟的嘴角上扬,跟在白鸟身后进入结界,语气也带上了向来没什么正形的笑意:“哇哦,看来你比我想的还要有趣太多。”
“白鸟…对吧?我开始真的好奇,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了?”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白鸟没有走向通常通往薨星宫的通道,而是来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建筑前,拉开了落满灰尘的大门。
出现在穿着神父袍子的瘦削青年面前的,是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向下的阶梯。
自己接触到结界的瞬间,天元就会感知到自己的到来,所以对于面前的景象,白鸟并不意外。
“走吧?”
半张脸已经进入了建筑的阴影当中,白鸟转过头,表情平淡地招呼五条悟:“你应该知道,高专外围的建筑都是为了保护天元而设计的障眼法,在超过1000扇门里,只有一扇真正通向薨星宫。”
“不过只要天元愿意见人,随便走哪扇门都能见到她。”
五条悟的动作停顿了一个瞬间。
六眼神子清楚天元大人对高专结界的掌控,只是在这个瞬间里,他突然想到,如果走哪扇门都一样的话,十年前的那个下午,也许夏油杰和天内离子本可以不用遇见术师杀手。
但这个想法也只像是一颗迅速在脑海中坠落的流星,只闪烁了一瞬,就悄无声息地沉寂下去。
五条悟没有说话,跟在白鸟身后,走向没有光的通道。
在一片全然的漆黑当中,白鸟听到身后只有几乎快与自己重合的脚步声,稍微有些意外——特级咒灵本以为,以五条悟的性格,还应该再说些什么才对,却没想到对方突兀地沉默下来。
就像是这个世界不再向自己撒娇的陀艮,这种细微之处意料之外的小小差别,却让白鸟如鲠在喉。
比起那些明确的,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陌生,这些细节才是让白鸟感受到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自己诞生于此的世界,对自己来说却那样陌生的关键。
在这种时候,白鸟会有些想念自己熟悉的两名青年——只要和那对活宝待在一起,白鸟的心情就总是轻快的,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一只没什么烦恼,轻飘飘的雪白鸽子。
等一下又会见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对于此刻的天元来说,我们大概也是初次见面。
特级咒灵无声地苦笑了一下,看到黑暗的尽头,出现了小小的光点——
作为日本国内支撑着笼罩全国的大型结界的关键,天元已经用进化成功却无人知晓姿态,在薨星宫地底生活了十年。
十年啊,对于人类来说,这已经是生命的十分之一或者更多,可是对于永恒的非人而言,却好像一瞬而过。
特别是现在的天元,已经进化到了一种几乎无处不在,近乎于规则的存在,仍然留在薨星宫地下的,只不过是她用结界术为自己框定的,一个大概能够被分类为躯体的框架。
今天也是平静的一天,或许应该说本该是。
像往常那样静静地坐着,感知发生在其他地方结界当中的一切,天元飘离的精神却被一道不怎么寻常的讯息所吸引。
有一只特级咒灵跨越了东京咒高的结界,但奇怪的是,对方身上带着自己的咒力标记,似乎是某种被认可和信赖的存在。
天元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样的一只咒灵,但毕竟她现在年纪大了,应该没人会要求千年老人记得在过去的千年当中,发生过的每个细节,所以她只是静观其变,就像一千年来一直在做的那样。
更何况这里有公认的咒术界最强的咒术师六眼五条悟驻守,应该没有哪个咒灵会特别想不开来自寻死路。
但让天元有些意外的是,这只咒灵目标明确地拉开了作为障眼法的门,看样子竟然是要来寻找自己。
好吧,也许我是真的忘了点什么东西。
天元想,那就让我听听这只特级咒灵究竟是为什么而来。
……
“你是说,你诞生于羂索的死灭洄游开始后不久,是在我的委托下去到了20年前的另一个世界,解决了另一个世界的羂索。”
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天元久违地感受到头痛——如果现在自己还有这个功能的话,主要是,羂索这个名字,勾起了自己太久远之前的回忆与警惕,让已经习惯了顺势而为的她有些不太舒服。
“也就是说,其实你从咒胎里孵化出的时间是比现在还要往后一点?”
得到了白鸟点头的回答,五条悟猛地一击掌,用控诉的语气说到:“你之前还说自己是悠仁的哥哥,明明是弟弟才对吧!骗子!”
“这是事情的重点吗?”
嘴角无语地抽了抽,白鸟却感到一点久违的安心——自己所熟悉的六眼神子,的确是这个性格没错。
“所以偷走了杰的身体的,原来是这个叫做羂索的诅咒师。”
五条悟双手抱在胸前,露出厌恶的表情:“而且他,还是应该说她,是悠仁的亲生母亲。”
“是的,而且不只是偷走,他现在正在使用的,就是杰…夏油教主的身体和身份,所以一直在刻意避开你的六眼。”
说起羂索的时候,白鸟周身冰冷又暗含杀意的气息,让他看起来有了些特级咒灵的样子。
“真是勇气可嘉。”
在真正愤怒的时候,五条悟的话语反而变得稀薄,因为六眼神子不打算用苍白的语言作为回击。
他会认认真真的,让这个胆大包天的诅咒师的愿望落空,并且发自内心地忏悔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五条悟有这个能力,所有人都从不怀疑。
“一千年了,我的这位老朋友,他竟然还没有放弃。”
几乎是像叹息一样说出这句话,天元歪着已经不再像是人类的脑袋,四只眼睛一起合上又睁开。
此刻天元的心情有些复杂。
1000年的时间过去,自己或多或少已经从过去信誓旦旦,要让人类摆脱咒灵的诅咒与折磨的雄心壮志当中,被消磨到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变得随波逐流起来。
可是自己的这位老熟人却还像1000年以前那样,固执地执行着自己的想法,甚至很可能接近成功——在白鸟所讲述的,那个本该发生的未来里。
不能再这样冷眼观望了。
“白鸟,你是叫白鸟对吧?”
天元坐直了身子,神情间变得郑重起来:“现在最了解羂索情况的只有你,可以说说更具体的吗?”
第126章 B杰/悟:会议
咒术总监部的高层今天又在开会。
这是总监部的常态,毕竟上层的大人物们最关心的是利益要如何分配,长久的时间都被用来消耗于横飞的唾液之间。
虽然能够坐在这里,就代表着他们都拥有[特别一级]——也就是不经过咒术高专考核,但等同于一级战力的头衔,但通常来说,养尊处优的大人物们不会自己亲自动手参与战斗。
这就更显得五条悟像个异类,明明贵为五条家的家主,而且是数百年来历代六眼当中最强的一位,却一门心思扎进了全都是平民咒术师的东京咒高,还宣言自己以后要留在这里做个普通老师。
但对于上层来说,这其实是个好消息。
年轻人总是冲动又护短,面对危险的任务,比起衡量自己手中有多少咒术师可以作为资源消耗,五条悟更愿意自己上。
反正他是无可争议的最强。
这也就方便了总监部把各种奇怪的棘手任务都丢给这位年轻的强者,也变相将身份尊贵的家主大人流放在权力中心之外。
之前五条悟好像一直都不太在乎这些,但最近对方有所改变,拒绝接收那些与其说是危险,不如说麻烦更恰当一些的任务。
总监部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们必须做出应对——这是千百年来,守擂者的本能反应。
但要说能与五条悟抗衡的,天底下大概也就只剩另一个,同样是让总监部捏着鼻子不想提的存在。
强行突入加茂家,杀死了关押在加茂家的特级囚犯——诅咒师羂索的咒灵操使,那个跑去盘星教当当教主的夏油杰。
总监部本来以为咒灵操使会是自己这边养得最好用的猎犬,毕竟这孩子总是喜欢说些什么大义与责任之类的漂亮话,面对总监部的教导,也从来不像六眼神子那样桀骜不驯。
却没想到会咬人的狗不叫,对方一出手就是大的,直接将加茂家的脸面撕下来踩在脚底摩擦。
本来认为事情可能会变得更棘手一些,因为众所周知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是关系极好的同班同学,好到同进同出,都快变成连体婴的那种。
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这两个人似乎已经闹掰了,而且已经有不止一位总监部的工作人员,曾经目睹过六眼神子与咒灵操使大打出手。
所以当五条悟表现出一些,似乎要挣脱总监部控制的迹象之后,自诩尊贵的大人物们当即决定让六眼神子见识一下成年人的世界,作为给对方跨入成年人行列的第一份礼物。
年轻人不要仗着实力强就自以为是,这世界并不是单纯的在实力下运转,或者说,有某种比战斗的实力要更加庞大的伟力,那同样是致命的毒药和诱人的蜜糖。
作为警告,咒术总监部向盘星教发去洽谈邀请,勒令五条悟必须出席——
“今天怎么会用这个会议室?”
由于上层的大人物们很担心,今天参加洽谈会的时候恐怕会有人受伤,毕竟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要出席,所以家入硝子作为医疗保障也一并来到了总监部,甚至比五条悟还要早了一些。
六眼神子昨晚大概又是通宵肝了游戏,今早被医师小姐敲门的时候,嘟嘟囔囔用撒娇的声音说再睡一个钟头。
反转术式的持有者看向面前窗明几净,依次放着名牌和茶杯的会议室,语气疑惑地询问秘书小姐:“今天应该没有政府那边的人要来吧?我记得老爷子们更喜欢那间黑漆漆的会议室。”
秘书小姐正在小心检查每个茶杯里的水是否都注入了相同的高度,听到家入硝子的问题,先是小心转头看了看附近没有别人,才小声说道。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那间传统的会议室里放的可都是几百年的珍品,万一两位特级咒术师真的打起来,损失会变得很恐怖,而且盘星教那边要求使用现代会议室。”
“[都21世纪了,难道咒术总监部的财政情况,紧张到会议室里装不起电灯吗?盘星教愿意代劳]——那边是这样说的。”
说起先前的八卦,刚刚还表情沉稳的秘书小姐,此刻也忍不住变得眉飞色舞起来:“硝子那天你不在,没看到上层的大人物表情有多精彩。”
“有好几位年纪大些的差点被气昏过去呢。”
“促狭。”
扯了扯嘴角,家入硝子有些意外于夏油杰竟然也会这样挤兑总监部,看来是离开高专之后,画风放飞了不少。
但从结果上来看,效果是有的,大概是为了不落自己的脸面,高层们气呼呼地要求秘书们准备好这间,通常只在与政府部门进行会议时使用的会议室,一切规格都按照最高的来——老人家们绝不承认自己会在这方面落了下风。
再一次检查过整个房间,确认每个细节都没有差错,秘书小姐紧紧张张地抬起手腕,看到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20分钟,稍微松了口气。
“硝子,我要去门口准备接待客人了,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放心吧,没事的,”摇了摇头,家入小姐看着秘书小姐转过身向门口离开的背影,从兜里掏出手机,看到三个人的群组里,只有夏油杰发来的[我出发了]的消息。
“五条那家伙,不会还没起床吧?”
事实是五条悟还真没起。
一直到夏油杰已经带着盘星教的法人代表,和其他工作人员在会议室里坐下,唇枪舌剑之间没让咒术总监部占到太多便宜的时候,六眼神子都没有出场。
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老头子脸色越来越黑,表情越来越难看,夏油杰挑了挑眉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是在等悟来吗?他以前就这样散漫,不过在正式场合迟到的确不是什么豪门家主应该有的作风呢。”
高层们因为这种亲昵当中又裹着刀子的感觉狠狠皱眉,在心底大骂五条悟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本来今天请夏油杰来,是想表现出自己这边不只有一个特级可以押注,从而让六眼收敛一点,却没想到夏油杰完全是一副笑面狐狸的样子,嘴上一点都不饶人。
“不要用这种恶心的语气说话,好像我和你的关系有多好一样。”
就在高层们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一如既往嚣张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六眼神子穿着学校制服的长裤和白衬衫,外套虚虚搭在肩上,活像一只刚刚睡醒,还在伸懒腰的猫。
只不过看这家伙的出场方式,恐怕是直接瞬移过来的。
“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得虚伪了呢,教主大人。”
大摇大摆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五条悟没有去端面前的茶杯,而是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草莓牛奶,插上吸管叼在嘴里。
[教主大人]的尊称在六眼神子口中尾音上扬,比起尊重更像是挑衅。
“既然人来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咒灵操使笑着摇了摇头,像是不在乎五条悟的表现,但是听他说出来的话,好像又不完全是这样:“其实早就可以开始了,毕竟有些人来不来都不影响会议进程。”
“说的也是呢,”五条悟立马接上夏油杰的话,只是从表情到声音都阴阳怪气:“这里是重视荣耀与传承的咒术总监部,某些亵渎御三家荣光的家伙出现在这里,看上去可真多余。”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高层的大人物们几乎没有找到任何一句可以插嘴的地方,只能像块木头一样坐在椅子上,听两个年轻人你来我往。
直到气氛已经焦灼到即将从文斗升级为武斗的时候,老人家们终于有些坐不住,试图插入这场充满火药味的对话——毕竟,如果两个特级当场打起来,他们俩可能没事,但在场的其他人估计就不一定了。
“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年迈却仍然用染料染黑了白发的老者,笑呵呵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眼底闪过精光:“坦诚沟通是好的,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嘛。”
虽然脸上带着笑呵呵的和事佬笑容,但实际上在心底,这名高层想的却是看来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矛盾是真实存在的,而己方选择的这个策略也有其意义。
不一定要真的跟夏油杰谈出些什么结果,只要给五条悟一点紧迫感就好了。
“您说的对,今天的交流的确十分坦诚。”
在坦诚两个字上压下重音,夏油杰似笑非笑地转过头,询问身边的法人代表:“园田先生,现在几点了?”
“教主大人,已经三点了,距离您在日本会议的碰头会还有一个小时。”
法人代表点了点头提醒到。
“很抱歉就是这样,今天我还有别的预约。”
完全是吵完架就打算走人的样子,夏油杰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失礼了。”
对于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来说,这的确是相当失礼的事情,但可惜在场的人除了漫不经心的五条悟之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心思来追究这份失礼。
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完全被夏油杰口中的“日本会议”所吸引,这是日本宗教界与国会往来相当密切的组织,影响力巨大,盘星教是什么时候跟他们扯上关系的?
高层们表情凝重地交换过目光,用只言片语确定了打探消息的下一步后匆匆离开。
只留下五条悟一个人在空空如也的会议室里,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笑容。
第127章 A白鸟:姐妹校交流会
其实要说了解,白鸟觉得自己肯定不如天元更了解羂索,那些老者不愿意讲述的故事里,也许会有更隐秘更私人的东西。
但是白鸟知道羂索接下来要干什么。
绿眼的特级咒灵将食指和中指伸入藏在橄榄枝下的眼眶,取出了一根干枯的手指。
“按照原本的计划,羂索是打算让真人和我们其他的特级咒灵,在几天后的姐妹校交流会上,用攻击学生作为掩护闯入忌库,夺走其他的宿傩手指。”
“在这根手指上,有真人留下的残秽,只要这根手指被收入忌库,他就可以根据残秽找过去。”
“但是那个叫做真人的特级咒灵,已经被你干掉了。”
五条悟从白鸟的手中拿起宿傩的手指,发现对方并没有阻拦,笑容又扩大了一些:“发生这么大的变动,他们的行动应该会取消吧?”
“干脆不要这么麻烦,直接带我去找那家伙好了。”
比起守株待兔,五条悟更想速战速决:“一直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的确是这样,”白鸟点了点头,却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他们很可能已经转移了,羂索是一个很多疑的人,而且他有一件可以克制你的咒具。”
“是你前面说的那个能封印六眼的东西吧?究竟是什么?”
先前白鸟的讲述只是一带而过,没有太过细致到每个细节,五条悟想要确认咒具的效果,提前做好应对。
“是特级咒具狱门疆,”白鸟摊开手,仔细回想着之前羂索和漏瑚说的,以及在另一个世界里,天元告诉过自己的狱门疆的效果。
“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被它封印,但只能封印一件,而且要待在一个固定的区域里一分钟。”
“如果是狱门疆的话,”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天元突然出声:“除非是从对方手里夺回来,否则就只能使用具有干扰效果的术式和咒具开启后门[狱门疆。里],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方法。”
“我记得,”白鸟的表情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说出来:“狱门疆的后门,应该就在天元大人你这里。”
听到这个古怪的特级咒灵准确说出了自己的藏品,天元有些意外:“你和另一个世界的我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要更好一些。”
原本是想将[狱门疆。里]作为最后以防万一的手段,但是被白鸟说破,天元也没有否认:“是的,它在我这里,但我没有办法直接打开它。”
而另一边,五条悟表情古怪地举起手,拿出一段散发着咒力波动的黑色绳子:“这个可以吗?”
六眼神子没想过事情居然会这么巧,自己因为接到白鸟的电话,所以没来得及销毁的特级咒具黑绳,现在却可能会变成克制暗中的野心家为自己提前准备的陷阱的关键。
“是黑绳啊,能够扰乱术式的效果,对狱门疆也是适用的。”
天元转过头,很快认出了五条悟手里的咒具:“我还以为它应该已经被你处理掉了…不过既然还在,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有一个问题,”白鸟突然开口,打断了五条悟想要突袭的思路:“我没办法伤害羂索…不对,应该说我没办法伤害呆在夏油杰身体里的羂索。”
穿着神父袍子的特级咒灵垂下眼睛,声音有些轻:“我和杰曾经立下过束缚,不能伤害彼此。”
“所以就算我能带你找到羂索,在战斗的时候可能也没办法参与太多。”
“啧,这就有点麻烦了。”
随手揉了揉自己白色的头发,五条悟抬起下巴自言自语:“能够发挥作用的战力只剩下我的话,万一被封印了,会有些棘手啊,解封也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我还是比较建议等到姐妹校交流会结束,”白鸟解释到:“因为羂索的计划里,两面宿傩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他必须要帮助两面宿傩恢复实力,所以一定会来取走放在高专里的宿傩手指。”
“如果想要在高专引发混乱借机行动,姐妹校交流会大概是最好的时机。”
“就算现在真人已经死了,这一点也是不会改变的。”
“我猜也是,我这位老朋友的性格,想做什么事情是相当执拗的。”
天元短促地笑了一声,只是听上去并不像是开心:“否则也不会一千年过去,还在执着那些东西。”
“好吧。”
没有纠结太久,五条悟很快给出了答复,转过头看向白鸟:“距离姐妹校交流会开始也只剩下三天,在这三天里,你就先和悠仁同学待在一起。”
“但是如果在姐妹校交流会的时候,那个诅咒师没有出现,”五条悟用手指勾着眼罩边缘,有蓝色的瞳孔一闪而过,站在侧边的白鸟,几乎要疑心自己看到了庞然大物的冰山,位于海平面以下的一个角落。
“那家伙如果这次没有出现,我们就必须主动出击了。”
“没问题。”
干脆地点点头答应下来,白鸟对五条悟提出的要求没有意见,特级咒灵本身也不希望自己成为某种值得围观的珍稀动物或者谈资——
“就算之前那个满身都是缝合线的家伙是因为你们的私人恩怨,”离开薨星宫,在前往虎杖悠仁所在的地下室的路上,五条悟用闲聊的语气询问白鸟:“你真的什么情绪都不会有吗?哪怕是其他同类也被咒术师祓除?”
“如果是我认识的漏瑚、花御和陀艮,我可能会有些无法接受。”
与漏瑚探讨战斗的技巧和人类学术成果,坐在花御身边安静听花开的声音,抱着爱撒娇的陀艮一起玩耍…白鸟脑海当中闪过记忆里在另一个世界和其他特级咒灵相处的片段,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认真思考了片刻,绿眼的特级咒灵给出了一个绝对不是糊弄的回答。
“但是在这边的世界里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很熟悉的陌生人。”
白鸟抬起头,直视五条悟藏在眼罩后的眼睛:“不熟悉的人被杀死,你会很难过吗?”
“…这样啊,”没说自己究竟会不会难过,五条悟只是放过这个话题,转而开始询问下一个。
没办法,他对这只特级咒灵好奇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在之前的讲述里,六眼神子可以判断出,眼前的特级咒灵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之间的关系肯定十分密切,从六眼的束缚当中就能隐隐感觉到一些。
而且他和另一个世界的杰之间的束缚,还要再紧密一些。
不过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居然会是和咒灵交朋友的类型吗?真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毕竟是麻辣教师五条悟,最强的自己干什么都是合理的。
很快这样说服了自己,五条悟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话题也转向了没那么正经严肃的地方。
“另一个世界的我和杰,知道羂索的事情吗?”
“当然,在那边最后是我和杰去加茂家把那家伙干掉的,你的同位体在总监部帮我们把大部分的御三家高层都拖住了。”
看了五条悟一眼,白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没有理由帮忙掩盖羂索野心家的行径。
但是说到这里,白鸟又想起了一件有必要提醒五条悟的事情:“话说回来,你要记得警惕加茂家…羂索和他们的牵扯很深。”
“…我竟然不那么意外,”像是叹息一样说着,六眼神子回忆起了过去的很多细节,甚至比白鸟想到的更多。
“我怎么觉得那个叫羂索的家伙,是在有意引导我毁掉这些,可能会对狱门疆造成干扰的咒物的呢?”
大概事情最早要从十年前说起,那把贯穿了自己胸膛的武器——天逆鉾,在自己成功反杀术士杀手之后,只是被封存在五条家里。
但是后来,在某一次的高层会议上,有个加茂家的长老像是不经意提起有些特殊的咒具会对术式造成克制,如果遇到还是提前毁掉比较好。
当时那名长老似乎只是在与别人闲聊,而自己也只是恰好路过,听到这番话,突然想起了被封印起来的天逆鉾,觉得这么说也有道理,不如直接毁掉它。
而第二次当百鬼夜行的时候,黑绳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只是自己永远都面对着如山一般庞杂的工作,想要抽出时间解决黑绳,就拖到了最近,又阴差阳错没能来及。
现在回头想想,出身于非洲部落的米歇尔为什么会加入盘星教,好像都透着一股诡谲的气息。
那么杰走上了那样一条决绝的路,在这其中会有羂索的影子吗?
摇了摇头,五条悟逼迫自己放弃这个好似没什么根据的想法。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一旦细想,就会发现不值得。
“不过我也的确不想对我的同类出手,”看到五条悟转过来似笑非笑的表情,白鸟补充到:“除了真人,我和他天生不对付。”
“所以如果姐妹校交流会的时候他们真的来了,那我就想办法去拖住羂索。”
白鸟摊开手,一副我就是不打算在特级咒灵之间内斗的样子:“虽然不能对他造成伤害,但是拖住他应该没什么问题…大不了拼着稍微受点反噬。”
“我知道了,”权衡片刻,设想了一下,如果白鸟光明正大出现在姐妹校交流会里和别人开战,被保守派的代表——京都校校长乐言寺看到之后,自己会面临的各种审查,五条悟觉得白鸟的要求也不是不能接受。
“到时候再说吧,随机应变。”
第128章 B悟/杰:小聚
这里是藏在寸土寸金的六本木地区,一个不起眼的狭窄门面,但如果有人发现了刻在门扉上,形状奇特的眼睛家纹,选择推开这扇厚实又沉重的实木大门,就会发现一个新的世界。
藏在门后的,是一个并不狭窄的广阔空间,书架和植物经过精心设计的巧妙排列,将空间分隔成不会被他人干扰的小块,而在最里边,是一个与门扉同色的实木吧台,在吧台背后的墙上,各式各样精巧的酒瓶一层层排列,一直摆放到了天花板的位置。
而拥有蓝银色发丝的调酒师拥有同样偏浅的蓝色眼睛,穿着板正的西装三件套,精心打理过的长发在身后束成马尾,举手投足间带着某种优雅的韵律。
这里是一个适合聊些私密话题,不被外人打扰的安静酒吧,是属于五条家旁支所打理的庞大生意当中,不起眼的一个小小部分。
而众所周知的,五条家实力强大的年轻家主讨厌酒精,对于所有需要摄入酒精的社交场面,都会用吃甜品代替。
所以自然也不会想到六眼的神子,此刻就坐在一个被植物隔开的小卡座里,而坐在他对面的,就是声称要去参加宗教组织会议的盘星教教主,和正在饶有兴致与调酒师交流,描述自己想喝到什么口味酒的家入硝子。
“我喝气泡水就好了,”懒得记那些麻烦又冗长的无酒精鸡尾酒的名字,五条悟选择把它们统称为气泡水——当然,严格意义上说,六眼神子才是这家店幕后的真正老板,他想怎么叫都没问题。
“麻烦给我来一杯威士忌纯饮。”
虽然酒量比不上天生千杯不倒的女性同期,但因为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夏油杰也就打算不用那么克制。
“所以呢杰,你真的加入日本会议了?”
有些好奇地歪着脑袋,五条悟从桌上的小零食里抓起几个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
“嗯,其实正式的加入流程已经在上周走完了,今天只是去进行最后的确认,所以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在离开学校之后,身上玄乎的神棍气质就越发浓厚,夏油杰下意识露出给教众们传教时广受好评的笑容,遭到了女性同期毫不留情地吐槽。
“像一只狐狸一样呢,夏油。”
在好友们面前不会掩饰自己嘴毒的犀利本质,家入硝子想起之前会议室里高层们难以置信的蠢样子,眼角的泪痣生动地跳了跳:“不过老爷子们真是受到了很大惊吓,我都担心他们会脑梗。”
“怎么?你打算走接触政客的道路了吗?”
“只是一种合理的利益交换,”夏油杰仍然保持着刚才的笑容,只是笑意没有到达眼底:“作为会提供大量选票的底层咒术师,想要得到一些更倾向自己的提案,也是正常的,而且我们盘星教在教众那边,可是广受好评。”
夏油杰理解为什么总监部的上层会感到慌乱。
千年以来,咒术师都维持着一个由御三家站在顶端,层层向下的体系,甚至哪怕在面对日本政府的时候,咒术总监部仍然维持着一种封地贵族一般的傲慢——他们甚至可以不经过法律程序的审查和判决,直接向咒术界的相关人士下达死刑。
在没有咒力的普通人面前,咒术师也许的确有资格这样傲慢,但问题是,这世界上并不只有无能为力的普通民众。
还有很多手握权力的存在,习惯了迎面而来的掌声与笑容,自然就会觉得咒术界的高姿态无比刺眼——虽然在咒灵操使看来,本质上两边都是一样的。
但是这却给了夏油杰以灵感。
既然同样是不爽咒术总监部,那就有能够成为盟友的可能性。
而比起贯彻神秘主义作风,任何事情都以保密作为第一优先级的总监部,民间宗教团体的盘星教就要显得友好许多——别说接受委托祓除咒灵,只要你足够虔诚,我是说,用金钱或者别的什么表现出了足够的虔诚,盘星教甚至可以给普通人带上能够看清咒灵的咒具,当面上演除魔的戏码。
哪怕咒力归属于神秘侧,议员们也会希望这股力量为自己所用。
通过教内的高级教众与宗教组织日本会议搭上线,夏油杰很快成为了活跃其中的新兴力量,而神秘的咒力与盘星教教众手持的大量选票,也成为了国会议员们拉拢的关键。
“希望那些老爷子们能够理解,如果还是一直顽固不化下去,‘总监部’可以不止他们一个,”握住冰凉的酒杯送到嘴边,入口的酒液带着辛辣而浓郁的风味,几乎让咒灵操使怀疑自己是在饮下火焰。
“恐怕很难吧,那群嘴比什么都硬的烂橘子,”耸了耸肩,五条悟转过头看向家入硝子,询问自己之前拜托过的事情的进度。
夏油杰在努力搞风搞雨的同时,六眼神子也并没有闲着。
同样是拉拢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人,夏油杰选择的是出身平民家庭的咒术师,而五条悟选择的则是咒术师家族的年轻一代。
作为咒术界这一代人的招牌,五条悟在那些眼里的火光还没有完全熄灭的年轻咒术师们面前,天然就带着某种吸引力。
“在治疗的时候大概打探了一下,年轻人普遍对于咒术界的现状不是很满意,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老爷子们虽然年纪大了,可胃口还是很好。”
喝了一口调酒师刚刚送到自己面前的鸡尾酒,家入硝子小幅度点点头,肯定了这位五条家旁支在调酒方面的能力。
“反倒是被确立为继承人的,更愿意维持现状,”想起了禅院家某个行走的封建余孽,家入硝子揉了揉太阳穴,决定继续喝口酒压压惊。
“大概因为已经快要成为既得利益者的缘故吧。”
“这样就好办多了,”点了点头,五条悟对于这种情况还是相当满意的:“那接下来的事情也拜托硝子了,我这边新开发的咒具只剩下稳定性测试,很快就可以投入使用。”
“这可是能够批量生产的,我果然是个天才。”
“悟你那边研究已经有结果了吗?速度很快啊。”
有些惊讶地看向挚友,但是一想到六眼对于咒力的恐怖探测力,咒灵操使的这份惊讶,也很快变成释然:“在独资的研究所里,研究的确很方便。”
“我记得杰你之前不是也说要做咒具的研发吗?”
自己这边的成功算是意料之内,但好友那边居然没什么进度,就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况了。
五条悟猜测大概是发生了某种事情耽搁了。
“研究员们都很有各自的想法,正在缓慢地将普通的材料和用具与咒力进行融合测试。”
有些无奈地解释着,夏油杰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只剩下周围两个人能听到:“就算普通人没办法感知到咒力,也能从日复一日的数值变化当中判断出一些东西。”
“但是自卫队的人不知道从哪里了解到我们这边的情况,也对能够提高武器威力的研究感兴趣。”
“所以我只能先把研究暂停了。”
耸了耸肩,夏油杰的表情和语气很潇洒:“我投资这项研究的初衷是给低级的咒术师在任务当中提供一些保障,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事情。”
卡座里安静了一会。
“对了杰,白鸟的咒胎怎么样了?”
清扫完一份小零食,五条悟没有犹豫,直接伸出手召唤适应生,要求再来一份:“过两天就该我孵了!”
看六眼神子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还是老样子,大概是时间还不够吧,”夏油杰笑着摇了摇头,又拧起眉头来,向挚友强调:“照顾白鸟的时候要小心,别一不注意出现问题。”
“我知道啊!但那可是白鸟,又不是真的鸡蛋那么脆弱,”吐了吐舌头,五条悟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嘈杂声音。
六眼神子转过头望了过去,飘荡在空气当中的咒力残秽,勾勒出在书架另一边桌前的两个人的样子。
其中站着的那个手里拿着一大沓打印的纸,正在情绪激动的表述着什么,而另一个坐着的男人背对着自己这边,低下头脊背却没有弯过。
“…你帮那种人打官司又有什么用?所有人都希望这件事快点结束,你不要再…”
从站立男子没头没尾的愤怒语言里,咒术师三人组,很快分析出了坐着的男人的职业。
“是个律师,”家入硝子干脆蹲在了书架后面,一脸认真严肃地偷听八卦。
很快五条悟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还转过头来招呼夏油杰夏油杰本来是不想跟着一起丢人的,但就在这时,听到了男人的名字。
“日车!我警告你!这种事情绝对是最后一次!”
站在那里的男人吼到,大概整家店里都能听清他的声音:“不要再趟这种浑水,也不要自己找麻烦!再这样律所一定会开除你!”
在听清名字的瞬间,夏油杰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被两名同期所捕捉。
“夏油,你认识他?”
家入硝子挑了挑眉毛,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大概了解过一点,因为有考虑雇佣这位日车先生。”
夏油杰点了点头,从植物的缝隙间看到名为日车宽见的律师,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出认为自己有错的字眼。
“美美子和菜菜子以前遭受过虐待,虽然现在身体已经基本好了,但那些事情不可以轻易放过。”
“日车先生是很擅长这方面的律师”
第129章 A白鸟:与少年的重逢
跟在五条悟身后走进不起眼的地下室,还没看清房间里的布局,人类的惨叫就先一步灌进了白鸟的耳朵里。
特级咒灵身后的橄榄枝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向前蔓延探查情况,却被六眼神子一把捏住枝头,阻挡了去势。
“别紧张,”五条悟端详着状态像是动物,可质地分明是植物的树枝,心底对白鸟的警惕再度放下了一些——特级咒灵的下意识反应是去救援人类,这是无法骗人的。
“悠仁和他的新朋友应该是在看电影,同时做一些对咒力的适应性训练。”
“这样啊,”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白鸟控制橄榄枝从五条悟的手里缩回,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度。
没办法,刚刚和真人以及羂索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时间,目睹了许多名为创意的变///态行径,白鸟很难不多想。
不过电影和咒力的适应性训练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犹豫着想要提问,白鸟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到了少年富有元气的声音。
“五条老师,你过来啦!”
显然发生在门口的动静已经被少年察觉,虎杖悠仁转过头,在和五条悟打完招呼之后,看到了站在班主任身后的白鸟,眼睛瞬间睁大:“你是之前那个自称我哥…嗷!”
显然心情的激动打断了少年的咒力输出,被拿在手中作为教具的感应咒具,一改之前沉睡的模样,戴着拳击手套的拳头帅出了一个毫不留情的上钩拳,狠狠砸中少年的下巴。
“虎杖同学,小心点!”
跟在粉发少年身后一同站起来的单薄少年手中拿着一个类似的咒具,表情犹豫地纠结应该先向白鸟打招呼,还是先关心同学,但长相奇特的咒具玩偶却并未苏醒。
“吉野同学很细心,所以对于控制咒力很快就上手了,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
一旁五条悟嘴角掀起,露出了透着谜一样的慈祥的笑容,语气比白鸟记忆中也成熟很多。
看到少年已经简短露出光洁额头的刘海,和比起之前要亮起的眼睛,白鸟必须承认,现在的生活的确要更适合吉野顺平。
而在这个自己诞生于此,却时常会感到陌生的世界,五条悟也在失去了很多东西之后成长成了可靠的大人。
这是好事吗?
白鸟不知道。
确认过虎杖悠仁由于刚才的一拳只是不小心咬到舌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吉野顺平又重新抬起头,对白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白鸟先生,我现在在学习怎样成为一名合格的咒术师了!”
少年的眼底有新的火光已经点燃,整个人散发的气质都与以往大不相同。
是白鸟印象当中少年人的样子。
“恭喜你,吉野同学,”于是白鸟的表情也一并变得温和,眼底被欣慰浸润着。
“吉野同学还习惯高专吗?妈妈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很喜欢这里,”像是害怕白鸟不相信,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五条老师说,因为我认识虎杖同学的时间是在他假死之后,为了避免不小心穿帮,暂时不带我去见同期的其他同学。”
“不过等过几天的姐妹校交流会,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战了。”
很高兴自己能够帮到新交的朋友虎杖悠仁,以及班主任五条悟一些忙——即使只是帮忙隐藏秘密,吉野顺平表情期待,对未来变得憧憬:“妈妈现在也很安全,五条老师帮忙解释了情况,拜托其他咒术师保护她,在姐妹校交流会之后会给妈妈安排新的工作。”
眼圈有些泛红,吉野顺平的声音变得哽咽,嘴角却是上扬的弧度:“妈妈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
那位离婚后,选择独自一人抚养他长大,而且支持儿子去追寻自己想要的未来的母亲,是吉野顺平维持自己善恶坐标的锚点。
他很庆幸,一切都没来得及发生,无论是母亲还是自己,都没有变成真人的玩具。
人类的感情绝对不只是灵魂的代谢物那样无用而简单,那些在某个瞬间定格的爱意与感动,所有的一切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所以吉野顺平很感谢白鸟,绿眼的特级咒灵并没有像浑身缝合线的同类那样,用洗脑的方式灌输所谓的意义和真理给自己,而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自己去获取力量,寻找意义所在的方法。
在那之前,自己还要锻炼得更认真一些,学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咒术师。
少年的笑容看起来还是有些腼腆,但却与以往的瑟缩不同,年轻人的朝气让笑容变得充盈起来,带着向上的朝气。
“那真是太好了,”看上去吉野顺平应该已经完全摆脱了真人的影响,白鸟放下了对内向少年的担忧,转过头看向向自己这边频频投来目光的虎杖悠仁。
“悠仁,怎么了吗?”
在另一个世界里,被五条家持续关注着的虎杖悠仁,还只是一个在学校里展露出一些超乎寻常体育天分的小小少年,在白鸟的印象当中,大概也就和好友甚尔的儿子山野惠差不多大,在跟咒胎九相图的三位哥哥们讨论过后,几人达成一致,决定不主动去接触少年。
对方身上看不出咒力的痕迹,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将对方拉入咒力的世界。
白鸟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在哪个地方,曾经看过这样一句话:神秘会吸引神秘。
而四月一日君寻也曾经说过,[看见]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因为被发现就意味着有可能会被捕捉,而咒灵以绝大多数完全凭借本能驱动的简单思路,它们会想率先下手,解决掉发现自己的人。
不让自己目前和普通人类没有太大差别的弟弟看到咒术界,本就是一种对他的保护。
所以白鸟并不熟悉那个世界的虎杖悠仁。
在兄弟几人当中,一直都扮演着被照顾的角色,当白鸟返回自己出生的世界,看到了在羂索的推动下,被动迈入咒术界的虎杖悠人时,白鸟对于照顾弟弟的热情就全然迸发了出来。
如果是胀相大哥他们,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这样想着,白鸟全然无视了一旁欲言又止,比起想说话更多是在憋笑的五条悟,关心起虎杖悠仁的情况。
“成为宿傩的容器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那个…其实也还好吧。”
至今仍然不清楚为什么神父一样的特级咒灵,会执着于以哥哥的身份自居,然而面对白鸟不曾作假的真挚关心,虎杖悠仁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提问。
小老虎总是很体贴。
想了想,虎杖悠仁拍拍胸口,露出了招牌的元气笑容:“除了那家伙有时候很气人之外,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此刻白鸟脸上的笑容与先前五条悟看向吉野顺平时的慈祥达到了惊人的一致,特级咒灵语气欣慰地说着:“悠仁好好长大了,这样我们就都放心了。”
“我们?”
一旁五条悟捕捉到这个代表复数的字眼,饶有兴趣地重复了一遍。
怔愣片刻,白鸟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的哥哥们——也就是咒胎九相图此刻应该还是以特级咒物的状态,被封印在高专的忌库里,而自己之前在薨星宫的叙述也没有提到与哥哥们相关的事情。
因为当时叙述的主角是羂索,而哥哥们很讨厌他们的存在与诅咒师并列,所以白鸟下意识略过了他们,此刻被六眼神子发现了端倪。
“应该也很好猜到吧,”绿眼的特级咒灵有些无奈,更多的则是习惯。
六眼神子的洞察力,不完全是天赐的六眼带来的,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被算作是他的本能。
“因为那个人的原因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被我称为哥哥的存在,在你的已知范围里,”看着五条悟的表情从若有所思转为恍然大悟,白鸟耸耸肩膀,没有继续说下去。
“悠仁,老师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已经猜到了谜底,六眼神子却没有马上揭晓它,而是一本正经地看着虎杖悠仁,语气严肃,仿佛是要交付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好的老师!”
粉毛少年的语气也一秒变得严肃,眼神坚定,连带着一旁的吉野顺平也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做出洗耳恭听的神态。
“其实你的哥哥不止白鸟一个,”用严肃认真的语气说着,看到少年脸上浮现出摸不着头脑的茫然,五条悟勾起嘴角,声音变得轻快。
“悠仁的哥哥,一共有十个哦!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第130章 B杰:律师先生
律所的主理人在发泄完怒气之后理智回归,看到在怒火下被自己丢了一地的各种资料,于是绷紧表情,急匆匆地离开了店里,任由带着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背影上。
等到实木的门扉再度关闭,刚才一直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男人这才起身,谢绝了侍应生的帮忙,抿着嘴蹲下身,将案件的资料一页一页慢慢收拢。
日车宽见最近所调查的,是一个发生在学校里的案件。
一名成绩和家世都并不优越的学生在校内死亡,凶手疑似是与他从小认识的邻家孩子。
被指认为凶手的孩子在警察看守下紧紧抿着嘴,与日车宽见对坐了一个小时,才用嘶哑地声音说:“不是我干的。”
而除此之外,那个孩子只剩下眼里深深的绝望,就连眼泪也一并干涸。
委托他调查这起案件的,是孩子的父母。
衣服上带着毛边的两名中年人相信自己的孩子,他们相信自己平时会帮助妈妈一起处理家务,在假期会帮助爸爸一起去装卸货物的孩子为人只是有些木讷,绝不会是将同学欺凌至死去的凶手。
“他是个好孩子,我们相信他。”
在这对父母眼中泪光下的,是重重的祈求。
可是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他们还在相信自己的孩子。
在事发的当天,当地的媒体上就已经出现了事件的报道,笔锋犀利地直指校园霸凌,将施暴者的丑恶嘴脸刻画得入木三分,而那时甚至连警方都还没有锁定嫌疑人。
被引动情绪的人们激动地希望凶手可以被绳之以法,他们在网络上发布联名,甚至在事发的学校外集会,要求警方逮捕被报纸指名的犯人,当木讷的少年被带上手铐,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呼。
一切都那样合理,施暴者终将被惩罚。
可是日车宽见嗅到了虚假的味道。
他独自来到学校,询问那些放学时磨磨蹭蹭,犹豫着似乎在恐惧什么的孩子:“校园暴力的人已经被逮捕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家?”
学生们惊恐地看着他,就好像提起了某种不能说的禁忌,纷纷绕开日车宽见逃开。
只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在经过律师先生身边时,往他手里塞了一张攥成小团的纸条。
[我们都知道不是——干的,但是没办法。]
为什么没办法呢?女生没说。
在这所以教学风气严格闻名的教会学校里,有着覆盖除了卫生间之外所有地方的监控,但校方却拒绝提供监控记录。
“学生们还在成长,即使这样,我们也十分注重他们的个人隐私。”
看上去十分儒雅的校长先生给出了这样的理由,似乎对学生十分关照。
日车宽见感觉自己被框进了一个提前设定好的剧本,所有人都像预设的那样行动,沉默的共同上演着一场被幕后人当做提线木偶的喜剧。
他不想这样,他想要真相。
不只是为了被当做嫌疑犯的少年的清白,也不只是为了那对夫妇的恳求,从某种角度来说,只是为了他自己——
日车宽见对真相,对于违法的人能否得到合乎法条的审判,有着精神洁癖一样的追求。
但显然,他最近的动作已经让真正想隐藏起来的家伙有所警惕,以至于律所的合伙人,都将自己匆匆约了出来,想要叫停接下来的动作。
日车宽见不想放弃。
他不是第一天这样执拗,律师先生一贯如此。
手中重复着将散落的纸张规整到一起的动作,此刻日车宽见脑袋里想的,却是应该去哪里寻找下一个突破口。
也许自己应该等一个不会被学校里的人关注到的时候,去拜访一下那位向自己投递纸条的女生。
男人的思路慢慢成型,但在完整的方案被规整出来之前,却被意外所打断。
低头捡拾文件的男人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只手。
手的主人应当是个青年人,指甲修理的整洁,透着健康富有活力的颜色,但是在虎口和关节的位置,却有着不太起眼的茧。
像是经常或者什么东西形成的…工具吗?还是,武器?
探究的目光从,手背一路向上,可青年身上的五条袈裟,却让日车宽见的疑惑变得更深。
这只手的主人竟然是一位年轻的僧侣,身上袍子和袈裟在店里的灯光下,能看出并不是什么便宜的普通货色,况且五条袈裟在宗教里本来也就代表着持有者的地位。
但他却并没有像自己认知里那些修道的僧侣一样处处遵守戒律,而是留着半长的丸子头,还带着看起来有些过分新潮的黑色耳扩。
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年,身上存在着让律师先生难以忽视的矛盾之处。
“日车律师,您好,”面对日车宽见疑惑和探究的目光,夏油杰仍然以自己招牌的笑容面对。
“虽然也许现在说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很荣幸见到您,半个月前,我曾经向您的律所申请过见面预约,但是那边说您最近有正在调查的事件,恐怕很难腾出时间。”
一边说着,咒灵操使一边捡起落在景观植物盆边的最后一张资料,用目光警告躲在花盆另一边的两名好友听八卦不要被发现,然后站起身,将印着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交给日车宽见。
在几秒钟的时间里,那些文字留给夏油杰的记忆,就只有零散的“校园”“死者”和“媒体”。
最近的新闻报道里,能将这几个词语串联到一起的是件大概就只有一个,教主先生在布道的间隙,曾经听到教众们说起过。
只是对于那些有资格出现在教主先生面前的高级教众而言,这件事情大概有着不一样的阴谋论色彩。
回忆起教众们用或隐晦或代指的语言,评价某位家长为了自己不成器的孩子抹去麻烦的手段有多么精巧,咒灵操使大概猜测到了面前的律师先生目前陷入了怎样的困境。
不过沉默是成年人的美德,在确认日车宽见有值得自己投资,或者在未来的理想道路上,成为同行者的价值之前,夏油杰准备暂时保守这个秘密。
“我是民间宗教团体盘星教的教主,这是我的名片。”
从宽大的袖筒里掏出印制精美的薄薄卡片,夏油杰就好像没有听到先前充斥了整个空间的激烈冲突,也没有看见律师先生蹲在地上整理残局的窘迫模样,只是按照日本人所通常使用的社交礼仪那样,进行了正式的自我介绍:“不知道我能否有幸与您聊聊呢?关于我想委托您的事情。”
日车宽见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下来。
虽然非常确定自己仍然会继续调查那个事件,但经过刚才的一出,律师先生还是感到有些疲惫…那位要求自己不要再继续参与这个案子的合伙人,曾经也是在学校里一起,发誓自己会尽到身为律师的全部职责的同伴。
在这些年里,好像周围人都在改变,但是日车宽见自己不想改变。
只是在当下,他需要一点别的什么事情来换换脑子,比如说新的委托。
重新在沙发上坐定,日车宽见将刚才没来得及喝的鸡尾酒推到桌子边角,抿了一口店内赠送的柠檬水,做出倾听的姿态。
夏油杰将这个细节看在眼里,心底暗暗多了几分对律师先生职业素养的肯定。
烦躁的时候人类选择借酒浇愁是一种常态,但是进入工作状态的日车宽见却将个人的情绪先丢到一边,怪不得能在业内积累下那样好的口碑。
“我收养了两个孩子,是一对很可爱的双胞胎女孩,”咒灵操使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然,这是简单的说法,但对法律的要求,由于我目前还未婚的原因,无法收养异性未成年人。”
“所以在程序上,她们由我们盘星教的基金进行资助。”
“我想委托您的,是起诉她们过去生活的村庄当中的村民,曾经她们在那里遭受了虐待。”
因为今天并不是专门出来与律师见面,所以下游节并没有准备,已经整理好的纸质材料,但好在手机当中也有存档。
把美美子和菜菜子的伤情鉴定,以及医院出具的治疗记录找出来送到日车宽见面前,夏油杰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我希望那些人可以付出代价。”
起初,日车宽见还以为面前僧侣打扮的年轻人委托给自己的会是经济方面的纠纷——在日本,僧人是一个待遇相当不错的职业,许多家传的寺庙,其传承的资产也相当可观。
却没想到会是未成年人遭受的群体暴力。
而且,比校园暴力更为严重的,加害者是相比受害者拥有绝对体力优势的成年人。
在以前的工作经历当中,日车宽见也遇见过因为民俗而导致的暴力事件,但那更多类似于“二八罚”之类,用冷暴力和隐形排挤的方式,将受害者归于社交链当中的底层。
像这种恶意已经赤裸裸的具现成为身体暴力的情况,对于委托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律师先生而言也相当少见。
“我可以接受这个委托,”日车宽见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当中,少女还没来得及发育,却遍布着可怖伤痕的身体。
“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料,我需要去您所说的那个村庄进行实地调查。”
“非常感谢您,日车先生,没问题,”想起自己在离开那边的时候,还布下了一个禁止普通人外出的“帐”,咒灵操使垂下眼睛,语气仍然很温和。
“我会陪同您一起。”
第131章 A白鸟:渊源
粉毛小老虎肉眼可见地呆在原地,歪过脑袋,发出了表示疑惑的单音。
“诶…?”
站在一边的吉野顺平也睁大了眼睛,显然没想过这个发展。
“稍等稍等,”没有马上进行解释的意思,五条悟摆了摆手转过身,做出要离开的姿态。
“我去把他们找过来。”
“好的…”目送班主任说走就走,还没回过神来的虎杖悠仁只能把这份好奇转向白鸟,显然这位才是目前情况的完全知情者,但是看起来特级咒灵也不打算那么快就揭晓谜底。
“来讲一个故事吧,”白鸟在沙发上坐下,从旁边捞过一个丑丑的咒具玩偶。
被唤醒的玩偶用带着拳击手套的拳头向特级咒灵砸来,被白鸟拦在半路。
“有一个人,他想要让世界上的所有人类都获得咒力。”
“最初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只是他非常非常执着,为了做到这件事,努力了1000年。”
“他尝试过许多办法,比如让人类和咒灵生下孩子,但被生下的并不是他想要的新人类,而是不归属于人类和咒灵任何一个群体当中的九兄弟。”
“他们不是咒灵,也不被承认是人类,他们立下想要保护彼此的束缚,成为了无法被销毁的特级咒物。”
“这次失败并没有让那个人放弃,他又想出了新的办法,这个办法的规模要比他之前1000年来所做的都庞大的多,所以他只有一次机会。”
“为了这次机会,他要提前准备许多事情,比如说,他需要得到两面宿傩的帮助。”
白鸟的目光直直落在虎杖悠仁身上,让对方意识到了某些东西。
“所以那个人的计划和我有关系?”少年皱起眉头,认真思考自己是否有见过类似可疑的人。
“他需要你的出生…一个为两面宿傩量身打造的容器。”
特级咒灵盯着弟弟脸上,属于极恶诅咒的纹路,看到那里睁开了一只猩红色的眼睛。
“喂,咒灵,把事情说清。”
在此之前就疑心过,为什么虎杖悠仁普通人却能够承载自己剧毒的咒力,坐在心像领域的最高点,两面宿傩脸上露出探究的表情。
他有预感,这只特级咒灵接下来说的事情,一定会让自己极度不爽。
“悠仁,你是那个人为两面宿傩特意打造的容器。”
白鸟垂下眼睛,有些不想看到少年接下来的表情:“他…那时应该是她,亲自生下了你。”
大概所有的人类学校里,和其他地方那些约定俗成的声音,都会对人类幼崽说:你是在父母的期待下诞生的,爸爸妈妈爱你。
可也许这并不是一条通用的真相…至少对于羂索来说,虎杖悠仁可能只是比咒胎九相图要成功那么一些的实验品。
“但这并不是你的错误,”白鸟补充到,特级咒灵不希望给弟弟造成什么心理压力:“悠仁,你只是…有点倒霉。”
白鸟真是这样想的…但凡是和羂索那家伙扯上关系,大概都是倒霉透顶。
当然也包括自己。
如果不是羂索的原因,自己现在应该还在国立图书馆的架子上睡觉呢吧。
但要问白鸟是否后悔诞生,现在的特级咒灵,大概也是不后悔的。
遇到了家人、朋友,还有对自己而言很特殊又很重要的两个dk,白鸟并不讨厌过去十年里曾经享受过的快乐时光。
就像壹原侑子小姐说的那样,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唯有邂逅。
现在绿眼的特级咒灵,也早就已经被那些重要的人改变了,拥有了超越本能以外,真正归属于“白鸟”这个个体的东西。
“聊到哪里了?”
再度推开地下室大门的五条悟手里拎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长条木箱,用一贯的轻松语气说道:“悠仁,我把你其他的哥哥也带过来了哦!”
把咒胎九相图从高专忌库里取出来,是五条悟的灵机一动。
已经在教师这个职位上工作了几年时间,五条悟对于总监部那群烂橘子的食古不化,也有着相当深刻的认识——既然宿傩的没有在少年院事件里死去,那就寻找新的机会。
六眼神子可不认为京都校的学生也会向东京校的学生一样,对虎杖悠仁表现出团结友爱。
而且加茂家的嫡子应该也会出席本次交流会,记得那是一个相当重视御三家荣耀的孩子,对方的态度简直不用想都知道。
而只是自己的话,难免会出现不能一直守在悠仁身边的情况…就像少年院的时候一样。
乙骨在国外还没有回来,其他孩子们对上老奸巨猾,还是稍稍稚嫩了一些。
咒胎九相图刚好可以填补这份空缺,如果他们真的像白鸟所说,发自内心的爱护弟弟的话。
“这里…?”
虎杖悠仁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的看相被放在茶几上的木盒,就仿佛自己面前出现的是潘多拉的魔盒。
而白鸟的反应就要显得平淡自然许多。
特级咒灵主动上前,用橄榄枝拂去了木盒表面薄薄的灰尘,细长手指摸索着伸向木盒侧面的开关。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姿态的哥哥们了,稍稍有些怀念。”
想起过去的白色鸽子将装有特级咒物的容器一个一个排列进自己的鸟窝里,倚靠着玻璃瓶们一起入睡的场景,绿眼的特级咒灵嘴角掀起怀念的笑意。
“好久不见。”
锁扣在白鸟手中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尘封超过百年时间的容器被重新开启,在特殊的液体当中浮浮沉沉的九枚胚胎,再一次感受到了外界的光源。
“这是大哥,胀相。”
熟练地从甚至连五官都还没有完全成型的胚胎当中,找出了最爱操心弟弟们的大哥,白鸟将装着胀相的瓶子递到虎杖悠仁面前,语气肯定:“悠仁,胀相大哥看到你会很高兴的。”
“啊…是。”
很难想象大小都没有超过拳头的胚胎,其实是与宿傩手指相同的特级咒物,虎杖悠仁小心翼翼地接过,看上去十分脆弱的玻璃容器,发现那枚胚胎隔着容器贴了贴自己的手指,似乎是在辨认什么。
“这个是坏相哥哥,还有这个是血涂哥哥。”
又从胚胎里挑出两枚,白鸟爱惜地将两个容器捧在手里,眼神放软:“血涂哥哥很喜欢吃巧克力…但是他会把小理子带过去的巧克力里最好吃的口味给我留着。”
“悠仁,哥哥们和我一样,”拿着坏相和血涂来到粉毛的少年身边,白鸟的声音里,带着令人信服的意味。
“我们都很高兴能够再拥有一个兄弟。”
听着白鸟像是承诺一样的发言,虎杖悠仁的目光依次从装着容器的胚胎上一个一个看过去,心底隐隐约约的期待盖过了对于未知的惶恐。
如果是新的家人,感觉应该也不错吧。
有些模糊地想着,小老虎却很快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自己这些“哥哥”,都是特级咒物,也就是说,他们必须经过受肉才能行走于人间…?
对于咒术各项常识还不算了解透彻,但是虎杖悠仁对于咒物受肉以及容器体质之类的事情,记得很清楚,毕竟与自己的情况相关。
但是一般人被受肉之后,和死亡应该也就没什么区别了,难道自己要为了获得家人而去间接杀人吗?
虎杖悠仁沉默了。
就算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少年仍然没办法将生命视为轻飘飘的东西。
“不必担心,悠仁。”
了解自己这个学生比起传统意义上的咒术师来说,要善良的多的性格,五条悟像变魔法一样,从身后拿出来一个拥有一双比例长到奇怪的腿的玩偶——这种丑萌丑萌的风格,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校长夜蛾正道之手。
“老师我特别向夜蛾校长申请了这个咒骸!”
将丑丑的玩偶塞到学生面前,班主任先生看着虎杖悠仁跟玩偶大眼瞪小眼的傻样子,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嗯嗯不错!看起来很有兄弟相。”
白鸟知道,夜蛾正道是一名特殊的咒骸师,他可以制造出拥有自己思想的咒骸。
而且这位校长先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自己当初是以被咒灵操使收服的特级咒灵的身份加入高专,但在校内,除非是在总监部的工作人员面前,自己和杰还有悟其实没怎么认真掩饰过真实的情况。
但那时担任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班主任的夜蛾正道,却从未询问过自己的异常,甚至还有意无意帮忙遮掩,不让校内的消息传出去。
而现在再一次验证了白鸟的这个观点。
帮助学生用其他方法代替咒物受肉,被总监部发现,一定会遭到弹劾。
不过首先会被骂的还是这个世界的六眼神子吧。
设想了一下可能发生的情况,白鸟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说总监部甚至还不如羂索——千年前的诅咒师都知道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不管是咒灵还是当权者,都被串联在他的计划当中。
可总监部却希望以一种他们感到舒适的方式永远维持现状…哪怕现在的人类世界日新月异,他们却仍然固执地活在几百年前的那套阶级模式里。
“只要像这样,把咒物放进咒骸的核心里…”
白鸟看着五条悟轻车熟路地操作,有些好奇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去找夜蛾正道学了这些。
“这个咒骸是和熊猫一样有三个核心的类型,所以可以把九相图的这边三个都放进去。”
把胀相、坏相和血涂放进了咒骸的核心里,五条悟将核心放入咒骸里,解释到:“夜蛾老师还在做新的咒骸,过段时间再把他们分开。”
第132章 B夏油杰:异样
价格不菲的豪车行驶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优越的整体性能使得车内的颠簸感被降到了最低的程度。
所以日出宽见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梳理对事件的整个思路,也不是太过困难的问题。
在今天出发之前,去到盘星教与夏油杰会合的律师先生,已经见到了在这起事件当中遭受到伤害的那两个孩子。
不同发色的双胞胎少女各自从一边扯住教主先生的僧衣袖子,用有些警惕的目光看向自己,却又很快在得到安抚之后变得安定下来——年轻的委托人摸了摸两个小姑娘的脑袋,被抚摸的人类幼崽们仰起头,露出了像是享受爱抚的猫仔一样的表情。
枷场美美子和枷场菜菜子——双胞胎的肢体语言间,无一不在说明他她们对夏油杰的信任。
两个小姑娘穿着面料舒适的崭新衣服,宽松的袖口和裤腿在最大程度上避免摩擦到其实已经愈合了的伤口。
夏油杰总是担心那些伤口仍然会痛,即使家入硝子表示根本没有这回事,也不能阻碍新鲜出炉的年轻家长的担忧。
日车宽见能够看得出来,这对双胞胎被养的很好,在委托人面前,已经完全不再被过去的经历所困扰。
而至于让那些做错事情的人付出代价,就是自己这些大人的事情了——
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闪过的人烟稀少的景色,夏油杰的思维漫无目的地飘散着,脸上的温度在没有做出微笑的时候看着有些低。
小理子不知道和枷场姐妹说了些什么,让两个小姑娘同意了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就去把姓氏改成天内——原本她们是一边一只抱着自己的大腿,坚持想要改成夏油的。
她们不想要继续姓枷场了,这个村子里最大的姓氏…自那个村子当中带来的一切,除了爸爸妈妈给起的名字之外,带给女孩们的都是糟糕的回忆。
事实上已经从自己既定的命运当中挣脱出来的星浆体告诉少女们的,是一个有些带有神秘色彩的理由——“我是从出生起就注定要侍奉天元大人的。”
毕业前夕,正在参加英语专业等级考试为接下来的留学申请做准备的天内理子说。
“放在古代,大概就是天生的巫女一类的存在吧?”
眨了眨眼睛,天内理子脸上带着哄骗小孩的笑容:“美美子和菜菜子也有咒术师的才能,想要为夏油学长做事吧?你们也可以做他的巫女,毕竟夏油学长是教主嘛。”
看着两个小姑娘慢慢睁圆,显然是已经动心的样子,星浆体趁热打铁:“想要成为巫女可以先从改姓开始——如果你们也改姓天内,就很有巫女的样子了。”
敏感于他人对自己的恶意,却在其他方面无比单纯的两个小姑娘,就这样被说服了。
但是只要美美子和菜菜子开心就好。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变成一味宠溺孩子的家长,咒灵操使感知到自己放在前面探路的咒灵,传回了[帐]完好无损的消息。
也就是说,从自己离开那个村落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那些愚昧的村民都没能离开村子所在的区域。
也不知道那种赤/裸/裸的恶,在这段时间里又会酝酿出怎么样丑陋的果实。
这样想着,夏油杰在车辆即将穿过[帐]的瞬间,解除了结界的存在。
“感觉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一旁低着头认真检查资料的日车宽见抬起头,脸上浮现出拿不准的疑惑表情:“但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是错觉吗?”
“大概是这里的氛围不太好吧,”随口找了个理由糊弄道,夏油杰平静的语气下,是心底闪过的小小惊讶。
没想到律师先生竟然是一个如此敏锐的人,也许距离咒术师的世界只有一线之隔。
不过如果日车宽见先生真的是咒术师的话,也许可以把他挖来盘星教工作。
已经看到了村子边缘像是被某种动物或者是人类泄愤一样,刨得乱七八糟的田地,夏油杰有些遗憾。
盘星教现在的法律顾问,有咒力的平时都以咒术师的工作为主,在法律界没什么名声,当然办事能力也干不上行业大拿,但雇佣的其他普通人顾问,很多事情又不方便完全交给他们——在法律相关行业摸爬滚打的人们,似乎天生就带有一种刨根问底的敏锐,夏油杰也没办法委托他们更多,对于普通人来说,探知太多未知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算了,这些东西还是等回去再考虑,现在更重要的是处理美美子和菜菜子的事情。
夏油杰侧过头,借着阴天不甚明亮的天色,透过车窗看向外边稀稀拉拉的村庄建筑。
四周静得出奇,村庄里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没有什么人,空气里却莫名带着令人烦躁的不安气氛,就仿佛置身于某个开放式的恐怖游戏。
从进入村落开始,夏油杰一直都没有看到其他人,却能感受到越来越多的目光,混杂着狂喜、不可置信,和更多其他难以抽象成语言的东西,牢牢粘在车上,甚至恨不得透过厚厚的铁皮,钻进车辆密闭的空间。
司机将车停在了上次来到这里时村长家的门口,咒灵操使面色如常,就仿佛自己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带着一贯的标准笑意推开车门。
“日车先生,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从另外一侧下了车,日车宽见先是将手中的资料放回手提包里,而后环顾过四周,皱起了眉头。
很不对劲。
从安静到沸腾似乎只是在某个短暂的瞬间,日车宽见看到周围所有紧闭的建筑大门,几乎可以说是同时被推开,人们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癫狂,眼球上布满着密密麻麻的红色血丝,向着自己和委托人的方向赶来,而与此同时,这些村民们之间却没有进行任何交流,甚至会刻意拉开距离,就好像在防备着什么。
“有人进来了!”
“是他…是那个教主!”
“就是因为他带走了恶魔的容器,所以我们才会被关在这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要让他把恶魔的容器还回来!”
“不要,那样只会让恶魔永远留在村子里,让他把恶魔杀掉!”
“杀掉恶魔,否则我们就杀了你!”
面对看起来精神状态已经完全不再是普通人的范畴,或者说陷入了某种古怪的群体狂热当中的村民,就算日车宽见自诩已经见过许多大风大浪,也面对过各种难缠的当事人,律师先生此刻也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在身体碰到身后的汽车时又慢慢冷静下来。
“夏油先生,你们之前将人从这里带走的时候,村民们就是这种状态吗?”
“那时他们还没有这么疯狂,也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恰到好处地苦笑了一下,夏油杰将身子转向律师先生,好让对方能够看到自己神情当中的担忧:“看起来可能又出现了某种刺激到他们的事情,这样子恐怕很难进行调查了,日车先生,真的很抱歉。”
“这并非您的错误,”摇了摇头,日车宽见发现逐渐围拢过来的村民,已经将车子完全围在了中间,挡住了自己等人的去路和退路。
事情有些麻烦了啊。
一边这样想着,律师先生一边观察四周,思考是否有可以摆脱眼前困境的方法。
可在表情一眼就能看出各种负面情绪的村民中间,日车宽见却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
那个人披散着灰蓝色的头发,长长的缝合线贯穿了他的整张脸,被缝合线所贯穿的眼睛,是与另外一只眼睛并不相同的灰白色。
他看起来很年轻,外表也算得上优秀,但真正引起日车宽见注意的,是站在人群当中的对方脸上饶有趣味,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东西的笑容。
周围的村民们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因为达不成一致而出现争吵,从中间分成两拨,但很快,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样猛地扭过头,看向穿着五条袈裟的教主和拎着手提包的律师先生。
“让他们去见村长,看看村长怎么说。”
在人群中,有人高声开口,得到了其他人一致的附和。
他们一边叽叽喳喳地吵着让村长来决定要怎么办,一边默契地收拢了包围,将两个外来者向村长家的房子逼去——不知道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建筑的玄关悄悄地打开了,黑漆漆的房门就像是怪物大张的嘴巴。
某种来自于动物的本能警告日车宽见,如果进入那扇房门,将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但是看着周围村民们脸上高度重合的表情,律师先生又觉得似乎面对未知会比面对这群疯子要来的好一些。
在他踏进玄关的瞬间,外面的村民们齐齐闭上了嘴巴,默契地像是被按下了停止按键,只有一双双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还盯着两名外来者,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没想到会是这样,有些出乎意料。”
年轻的教主突然开口,语气听起来很冷静。
——这倒是让日车宽见感到有些意料之外,他还以为年轻教主是被眼下的情况吓得不敢说话。
“看来我们只能先去找村长了。”
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夏油杰无视了身后村民们狂热又不怀好意的目光,率先向着房子深处走去:“也是,村子里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也应该先和村长聊聊的。”
第133章 A白鸟:长大的小海胆
高专教学楼旁边一棵不起眼的树枝上,三个丑萌丑萌的玩偶和一只绿色眼睛的雪白鸽子排排坐,看上去像是被某个调皮孩子放在那里的恶作剧。
明天就是高专姐妹校交流会的正式开始,今天京都校的学生们都已经抵达东京,白鸟向咒胎九相图提出了来看看的提议。
“明天恐怕会很热闹,”特级咒灵叹了口气说道:“为了不给这边的五条先生造成麻烦,我会待在忌库里守着宿傩的手指,尽量不在咒术师面前出现,所以悠仁的安全就要拜托哥哥们了。”
“白鸟,交给我们吧,我们会保护好弟弟的。”
一只玩偶狗狗用短短的软乎乎的棉花手臂拍了拍白鸟的肩膀,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可靠:“绝对不会让那家伙的阴谋伤害到宝贵的弟弟。”
玩偶狗狗…或者应该说胀相和咒胎九相图的8号和9号——在校长夜蛾正道临时加班制作出另外两个咒骸以后,胀相和坏相血涂就被分开放入了三个咒骸身体,每人还捎带上了九相图的另外两个不具有完整思维的弟弟。
九相图们没有想到,唤醒自己的竟然会是五条家的六眼,因为在他们生前,整个咒术界对他们的看法,都是必须完全抹除这些突破了咒灵与人类之间伦理的怪物,其中以看中血脉的御三家的态度最为坚决。
在刚刚看到六眼的时候,胀相还以为是御三家想到了什么能够消灭自己和弟弟们的办法,由六眼负责执行,却没想到砸在头上的却是足够让九相图们欣喜若狂的好消息——他们又有了两个新的弟弟。
九相图除了彼此什么都没有,他们对家人的渴望和对羂索的憎恨超越一切感情。
至于这两个弟弟,一个是特级咒灵,一个是两面宿傩的容器,那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全世界也不接纳他们,作为哥哥,九相图们也会张开手臂。
而这位六眼唤醒自己兄弟们的要求,和他们本来打算做的也不谋而合——哥哥保护弟弟,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不过作风正派的咒术师没有准备拿来受肉的身体,而是用咒骸代替。
咒胎九相图并不挑剔这些,更何况咒骸还可以让他们以三兄弟作为一个集合,保护序号靠后实力更弱的弟弟们。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我们的术式,”玩偶兔子——坏相划破了玩偶的肢体末端,渐渐有血液从棉花玩偶当中渗透出来:“我们的术式来源于加茂家,都需要用血液作为载体,但棉花玩偶是没有血液的。”
“这的确有些麻烦,虽然我们可以用咒力转化成血液,但是棉花如果被血液浸透的话,行动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所以战斗的时候必须控制使用血液的量和时间。”
胀相的狗狗脸上出现了一点烦恼的表情,又很快化为坚定:“但是没关系,我们会保护好悠仁的。”
“保护,弟弟!”
看上去不太聪明的玩具熊血涂也点了点头,发出憨憨的笑声:“嘿嘿,新弟弟!”
“明天京都校的学生可能会攻击悠仁,他们校长是个思想顽固的烂橘子。”
咒胎九相图从被装进咒骸,拥有独立行动的能力开始,注意力就围绕在白鸟和虎杖悠仁身边,五条悟很少会遇到这种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家伙,但六眼神子并没有觉得不好,而是恰恰相反。
看这几个特级咒物的表现,悠仁的安全应该暂时能够得到保障,终究两面宿傩还是太不可控。
“除了京都校的学生之外,明天可能会有其他的混乱情况出现。”
白鸟又和五条悟讨论过几次,觉得羂索明天出现的可能性仍然很大——先前在吉野顺平家发生的事情,被六眼神子用咒力掩饰成了他的行动。
在咒术总监部的报告上,写的是特级咒术师五条悟于吉野顺平宅祓除两只特级咒灵。
说到底,就算羂索已经活了1000年,也没遇见过白鸟这种会跳反去帮咒术师的特级咒灵,就算是知道白鸟和真人大打出手,也不会认为白鸟在此后将己方的全部资料都对五条悟和盘托出。
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认为白鸟和真人在矛盾争执的过程中,被赶回国内的五条悟发现,然后一并祓除。
而为了赶上不久之后万圣节的后续计划,拿到高专忌库当中宿傩手指的事情已经不能继续拖延,姐妹交流会已经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白鸟打算明天守株待兔,而虎杖悠仁这边,就要拜托给咒胎九相图们。
考虑到哥哥们被封印了100多年,所以白鸟提议出来认认人——至少在战斗开始之前,搞清哪边是悠仁的同学,哪些人又可能会对弟弟下手。
于是绿色眼睛的雪白鸽子和三个玩偶就这样溜出了地下室,选择了视野很好的,也很可能会遇到校内学生的地方——东京咒高为数不多的几个自动贩卖机旁边的树上,借着茂密树冠的掩护,蹲守路过的人。
显然白鸟对于高专学生的心理,把握得相当清楚,隐藏好身形还没过去几分钟,就有两个穿着校服的身影走了过来。
“短头发的女生和黑色头发的男生,”回忆着自己之前询问过虎杖悠仁有关高专目前其他学生的信息,白鸟很快将这两个身影与小老虎的叙述对上了号。
“他们应该就是悠仁的同班同学了。”
听到白鸟这样说,一旁的三个玩偶纷纷坐直了身子,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想要看亲弟弟的朋友是什么样子。
白鸟也是这样做的,但是在看清那个男孩的长相以后,雪白鸽子的绿色瞳孔在无人所见的地方悄然紧缩。
质地像海胆一样制冷起来的黑色短发,和那张脸上与自己另一个世界好友如出一辙的五官。
除了瞳孔的颜色是蓝色而非绿色之外,特级咒灵几乎要疑心自己看到了瘦弱和缺乏肌肉版的年轻山野甚尔。
或者说,看到了好友家的孩子成长到青春期的模样,
“胀相大哥,”白鸟缓慢地转过头,眨了眨眼睛:“悠仁之前说,和他在同一个班里的男生,名字叫…”
“名字叫伏黑惠,”以为是弟弟一时间有些不太记得,体贴的胀相接过话题:“悠仁说是一个冷静可靠的孩子。”
“果然,是惠啊,”语气里多了一份亲近,白鸟的表情柔和下来,觉得海胆头的少年看上去有些瘦。
如果甚尔看到这个惠,大概会臭着脸皱着眉头,想办法把人投喂得厚实一点吧。
不过,伏黑…?
陌生的姓氏让特级咒灵有些困惑地歪着脑袋,却也没想太多。
不同的世界之间,所有的事情并不会像既定的那样有着完全相同的发展,白鸟已经亲身验证了这条定律。
总归只要惠好好的长大,甚尔和葵应该就很开心了。
没有想要偷听少年少女们聊天的意思,雪白的鸽子只是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脑中却在出神,但很快,这种安静的氛围被打破了。
另一边,两个同样穿着高专校服,态度却并不怎么友好的学生走了过来,张嘴说出的就是挑衅的内容——甚至他们所开启的话题,正是明面上已经死亡的宿傩容器虎杖悠仁。
白鸟可以感知到,身旁的咒胎九相图们的怒火已经开始升腾。
正是因为过去也曾经有着被随意喊打喊杀的经历,所以面对京都校的学生们那副[宿傩容器就应该被尽早除掉]的样子,咒胎九相图就越发生气。
我们——还有弟弟,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也没有率先去攻击任何一个人,却被轻易地宣告了处刑。
什么是应该?难道我们就应该感激涕零,等待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宣告我们的死亡吗?
但是很快,另一个留着长发,与京都校短发女生拥有相似面孔的女性插入了这场挑衅当中。
而两个少女近乎复制粘贴的面容,和话语间透露出的信息,也很快让白鸟想起了她们究竟是谁——那对被羂索从禅院家带来,本意是想送给惠做侍女的双胞胎。
似乎在这个世界,她们的姓氏仍然还是禅院。
而惠的那边,话题则跑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高壮的男生用一本正经的严肃语气,问出了“你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人?”的奇怪话题。
“这个问题…”在自己的记忆当中,会这样提问别人的就只有一个人——那位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之前的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
在年轻的学生嘴里,又听到了同样的问题,白鸟不由得一愣。
而树下,没有给出东堂葵认可回答的伏黑惠,竟然遭到了对方直截了当的攻击。
“他们究竟是为了摸清东京校的实力,还是我对这一批年轻人的潮流不太理解呢?”
白鸟自言自语着,看到黑色头发的小海胆在东堂葵面前应付得有些吃力,很快放弃了这个问题:“算了,不管怎么说要我看着惠挨揍果然还是有点做不到,但是我也答应了五条先生尽量不暴露的。”
“哥哥,可以拜托你们去阻止他们吗?假装成校长先生维持校园纪律的咒骸,应该不会被发现。”
“我明白了,”胀相率先点了点头,从枝条上跳下去:“只要暂时不使用术式,也不说话就可以了吧?”
“交给我们吧,弟弟,”玩偶兔坏相拉着玩偶熊血涂,紧跟在胀相身后:“我们会帮悠仁照顾好他的同学的。”
第134章 B夏油杰:祭品
夏油杰行走在破败的走廊里,将周遭的一切异常全部收入眼中。
首先,是那些村民。
虽然自己上次带两个学弟学妹来到这个村子时,那些村民们就已经表现出了自己丑陋狠毒的本质,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面对自己时毫不掩饰——他们的凶狠,都被用在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面对一看社会地位和财富就高于自己的教主,那些村民们会不自觉的有些忌惮。
更何况之前在小理子的洗脑下,这些人对于天元的权能可以说深信不疑,就算是因为帐的原因无法离开村子的范围,这些人的反应,也该是骂自己骗子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那些看上去群情激愤的拙劣表演,实则都是为了逼迫自己和日车宽见进入这栋原本属于村长的房屋。
至于为什么说是原本…
一条带着腥臭粘液,长度诡异的粗壮舌头从走廊的拐角袭来,却在即将抵达咒灵操使身前时,被同样形状扭曲的怪物一把抓住,狠狠拽了下来。
伤口处迸发出带着热气的血液,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这个颜色…夏油杰沉默地站在原地思考着,听到自己身侧的律师先生,有些迟疑地询问着。
“夏油先生,”看着伤口断面处的肌肉纤维仍然呈现出收缩状态的舌头,日车宽见的瞳孔紧缩:“您看到刚刚发生的事情了吗?这条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夏油杰扭过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日车先生也看到了吗?也就是说…这不是咒灵。”
那么难道是妖怪?不,不对,普通人也很难看到妖怪,能够被普通人看到的,只有同为普通世界的一部分。
咒灵操使伸出手,用指尖蘸了蘸刚刚飞溅到一旁墙壁上的血液,放到鼻尖下嗅闻。
带着铁锈味的腥气,教主先生曾经无数次在战斗时自己身上的伤口处感受过。
于是夏油杰脸上礼貌性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人类的血液,”咒灵操使轻声说,动作间向前一步,将日车宽见挡在自己身后:“抱歉,日车先生,您大概是被我连累了。”
在过去的委托当中,也遇见过几次难以用常理进行解释的情况,日车宽见的确遭受到了一些惊吓,但还不足以破坏他的冷静。
看来这次委托人的职业,并不是那些沽名钓誉之人呢。
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苦中作乐,日车宽见一边想着,一边老老实实待在教主先生身后——毕竟,在这种时候无论是内部出现矛盾还是乱跑,都是恐怖电影当中团灭的不详征兆。
自己目前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是不要给委托人增加更多来自队友的麻烦了。
“没关系的夏油先生,反倒是我,在这种情况下给您添麻烦了。”
听到日车宽见平静的声音,夏油杰松了口气,放出更多咒灵来警戒和探查四周的情况。
既然日车先生这边愿意配合自己,暂时不用担心,那么接下来就该全心全意对付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敌人了。
咒灵操使从宽大的袖筒里拿出名为游云的三节棍——这是山野甚尔送给他,作为老师祝福选择了自己道路的学生的礼物。
不擅长煽情环节的高大男人,当初把特级咒具丢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极其别扭。
“可别被总监部的老爷子们找人宰了,”明明是好意,但从天与咒缚的口中说出,听起来就更像是战前嘲讽的垃圾话。
“你小子,别死在白鸟回来之前啊。”
“放心吧甚尔老师,”心思向来敏感的咒灵操使感受到了教导了自己十年体术的教师别扭的关心。
“谢谢。”
回想起当时山野甚尔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反应,夏油杰眼睛里飞快闪过一抹笑意,随后握紧游云的一端,将宽大的袖口向上挽了挽。
要是有人真的以为咒灵操使是完全不擅长近战的召唤派,那就大错特错了。
村中民居的布局,虽然比建造在寸土寸金的拥挤城市里的一户建要稍微宽敞一些,但走廊仍然呈现出狭窄的样子,甚至两名成年男人并肩行走都会有些拥挤,现在夏油杰和日车宽见错开半步,终于让咒灵操使的动作有了开合的余地。
再次走到一处拐角,夏油杰拎着三节棍的那只手已经微微抬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而显然,他的对手目前仅剩的智商不足以做出什么狡猾的应对。
那个血液明明属于人类,可看形状已经完全快要扭曲成一只青蛙的怪物蹲在墙角,看到向自己走来的两个人,又故技重施地想着他们的方向弹出了已经完全变形的舌头。
但这次,高速袭来的舌尖却像是遇到了优秀棒球手的棒球,以一种本垒打的姿势被狠狠砸了回去,甩到了怪物自己脸上,还仍然去势不减,直到将这个介乎于人类与青蛙之间,的家伙整个带进了墙里。
夏油杰走到怪物身边,掏出手机给不知道是什么的家伙拍了一张全景。
“不知道悟和硝子认不认识这种东西,”教主先生嘀咕着,想要将照片发进三人的line组,却看到手机屏幕一角清晰的无信号标识。
“奇怪…这里应该不是领域,也没有帐,”特级咒术师的感知,能够完全排除手机信号遭受到咒力手段干扰的可能性,夏油杰露出困惑的表情。
“夏油先生,我想…也许是这里的通讯基站出了什么问题?”
看到委托人拿出手机之后皱起的眉头,日车宽见也摁亮了自己的手机屏幕,意识到相同的问题。
不过在今天之前一直都生活在普通人社会的律师先生,考虑问题的角度也是从单纯的硬件或者技术层面。
“我这里也没有信号…而且这个村子里的人,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日车宽见表情严肃,回想着从进村以来,在周遭看到的一切。
“那些人,他们似乎执意要将我们逼进这座建筑。”
“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但也许,为了让我们无法与外界联络,他们有可能破坏了通信的基站。”
夏油杰想了想,没有否认这种可能性。
“那么当务之急,我们要先从这里出去,搞清楚他们目的究竟是什么。”
把派不上用场的手机塞回去,夏油杰的目光再次扫过旁边已经失去意识的怪物,在这个角度,咒灵操使突然觉得,那张已经无限接近青蛙的脸上,带着些许让自己不适的熟悉。
这个青蛙人的眼睛,从侧边看,有点像是自己曾经见过一面的村长。
但是自己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可以验证的方法。
把疑惑藏在心里,夏油杰定了定神,转过头招呼律师先生:“日车先生,走吧,我们还需要调查更多的东西。”——
与面前连续不断出现各种在某些角度与人类近似的扭曲怪物的咒灵操使两人不同,此刻在院外,周遭的氛围一片和谐,就算说是岁月静好,大概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村民们安静地站成一堆,刚刚面对外来者们的剧烈情绪波动,像是某种短暂且拙劣的话剧表演,而此刻帷幕拉下,演出者们脸上的表情是相同的木然,瞳孔当中空无一物。
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
一眼望过去,甚至会让人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整齐排列摆放的人偶。
在一片死寂当中,唯一活动的身影,是一个有着灰蓝色头发,脸上和身上带着许多缝合线痕迹的人形生物。
就像是操控玩具打架的小孩一样,他穿梭在村民当中,时不时拍拍某位村民的肩膀,随后那个人便扭曲成夏油杰与日车宽见,在村长家里见到的怪物模样,从窗户或者其他位置钻进建筑当中。
而灰蓝色头发的人,则是从始至终都带着天真却恶劣的笑容,侧过耳朵,倾听建筑当中传回的惨叫和打斗声。
“可怕可怕,”他这样说着,脸上去看不到任何恐惧的痕迹:“那个教主先生真的很强呢,也不知道是几级咒术师?”
“二级?不对,二级应该打不过这么多被我改造过的玩具,那是一级?”
身边的村民一个个减少,青年却没有任何为之烦恼的样子,甚至还一次性改造了五只怪物,让他们一起去袭击咒灵操使。
直到身旁的最后一个人类也失去原有的模样,站在空荡荡的院外,这名脸上带着缝合线的青年——或者说,特级咒灵真人,才拉长了声音,跃跃欲试地说:“还是说——是特级呢?不会吧?我应该不会运气好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中奖吧?”
与绝大部分时间里,不会将自己的恶意指向人类的白鸟不同,真人是诞生于人类对人类的恶意当中的特级咒灵,他天生就是人类对待自己同类时,那些最阴沉的负面情绪的化身。
在夏油杰带走了美美子和菜菜子,用[帐]封闭了整个村庄之后,发现自己无法离开村子范围的村民们,无处发泄的恶意就开始慢慢失控,最终指向了彼此。
咒灵操使的确想惩罚这些人,但他在犹豫过后,最终选择的是让村民们感受无助的恐惧,却没想到他们仍然会选择自己最习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也就是将所有事情都归咎于某一个人的错误,将所有的恶意都发泄起其上。
好吧,夏油杰其实考虑过这种情况,只是没想到这些村民的恶意,甚至浓烈到能招来尚且没有诞生完整意识的特级咒胎,成为它孵化的最后一份养料。
而且这次村民们选择的祭品,也并不是如同美美子和菜菜子一样,没有反抗能力的无助的人类幼崽。
他们选择的祭品,是深知祭品会面临怎样悲惨境况的,曾经也身为加害者的人。
祭品拒绝接受自己的命运,所以他选择了反抗。
村庄里死去的了第一个人。
聚集为群体的人类并不害怕落单的人,但他们害怕疯子。
所以村民们只能将选择祭品的目光落在了其他人选上…与此同时,他们也提防着身边所有人,以防祭品的命运落在自己头上。
猜疑与惶恐在这个村庄疯狂酝酿滋长,最终孕育出了一个奇怪的家伙。
谁也不知道那个有着灰蓝色头发的外乡年轻人是什么时候进入村子,出现在过去他们用来关押祭品的笼子里。
村民们本来以为祭品的出现,能够打破这个无法离开村子的噩梦,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于是那些无处可去的怒火,就全部倾泻在了身上到处都是缝合痕迹的祭品身上。
第135章 A白鸟:涟漪
“Surprise!”
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的班主任五条悟推着一辆奇怪的小车来到学生们面前,一副兴致勃勃准备了一个大惊喜的样子。
小小的推车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感觉足以塞下一整个双开门冰箱的纸箱,东京咒高和京都咒高的学生们看着这个纸箱,心底闪过的吐槽出奇统一:都这样还没散架,小推车的质量是真的好。
而配合着五条悟兴奋声音的,是从盒子里跳了出来,手里还抱了三个咒骸玩偶已经被宣告死亡的虎杖悠仁,和被他一起拽出来,整张脸从耳根红到脖子,害羞到完全不敢抬头看人的吉野顺平。
“大家,好久不见!”
终于见到了很久不见的同学,在虎杖悠仁的设想里,看到自己“复活”,同期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应该会很高兴,就算是喜极而泣也是有可能的。
但事实上,京都校的学生们在研究刚刚五条悟塞给自己的,据说是非洲某个部落的特产护身符,而自己的同学们则像是石化了一样,用一种空白的表情愣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
虎杖悠仁的声音越来越小,下意识转过头向五条悟寻求帮助,但此刻班主任正在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和京都咒高的校长——总监部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乐岩寺嘉伸交流,暂时顾不到这边。
沉稳的玩具狗狗胀相用软绵绵的棉花手臂拍了拍人类弟弟的手,提醒他把注意力放回来。
刚才还沉默着的,一向以大姐大形象自居的钉崎野蔷薇,眼中已经有强行憋住不愿意流下来的泪水在打转。
“混蛋,”女性同期的声音,不再像过去生气时那样中气十足,厚厚的鼻音当中,能让人听到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种事情,下次要早点告诉我们啊。”——
“所以说新同学也要参加交流会?”
钉崎野蔷薇的声音越来越大,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这家伙之前一直都是个普通人吧,别说战斗了,我们还得分出人来保护他,绝对会拖后腿的!”
因为之前在自动贩售机那边遇到了京都校的禅院真依,而且和对方的交流完全不怎么愉快,向来有仇必报的野蔷薇希望能拿下交流会的胜利,给京都校的人一个好看。
而尽管虎杖悠仁的归来,给己方增加了一份战力,可同时出现的刚觉醒术式不久的新同学,毫无疑问就会变成己方的弱点。
与此同时,京都校的学生们也是这样想的。
“我们要以解决宿傩的容器为第一要务。”
在这个人类能把自己的头发玩出花的时代,仍然保留着过去传统贵族发型的加茂宪纪坐在京都校的备战间里,沉声说道:“东京校新来的转学生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以他们的战力无法分出足够的人手,来同时完成保护转学生和宿傩的容器,以及在场地内祓除咒灵的任务。”
“我们只需要假意攻击转学生,但实际上宿傩容器才是我们的第一目标。”
房间里的众人陷入整齐的沉默。
与秉持着咒术界的荣耀,出身御三家的加茂宪纪不同,东堂葵就像他的师傅九十九由基,对总监部这种背地里的小动作不感兴趣,而另一边三轮霞之类出身平凡的咒术师,只希望交流会能够好好结束,不要出现什么幺蛾子。
也就是说,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听从加茂宪纪的安排。
“无聊,”东堂葵将外套甩到肩上,转过身拉开门:“走了,今晚有小高田的节目,我要录像。”
“东堂…”加茂宪纪语气不爽,却又在其他同学[那家伙一直这样子]的劝阻当中,坐回了原位。
跟京都校的不愉快不同,东京校这边,在吉野顺平展示了一番自己的术式,并且展现出了与他过往经历完全不匹配的战斗本能之后,氛围松弛了许多。
“看不出来啊,你居然会是爱好战斗的类型,”禅院真希的语气有些意外:“明明看起来像是内向的家伙。”
“鲑鱼。”咒言师狗卷棘点了点头,同意同期的说法。
虽然不是在讨论自己,但一旁的伏黑惠嘴角抽了抽,想起了过去自己在初中时获得的一些羞耻的外号。
“不过你们不觉得吉野同学和乙骨有点相似吗?”熊猫挠了挠脸,想起去年看到转入自己班级的乙骨忧太时,一开始也以为对方不擅长战斗,却被诅咒女王里香暴揍了一顿的悲惨经历,感觉后背发凉。
“都是看起来有点阴沉的内向类型呢…”
“熊猫你这样说…”
显然,和同期回忆起了同样的事情,禅院真希和狗卷棘表情一变。
“那个…”
从学长和学姐的神态当中,很明显地判断出对方可能想到了什么不妙的经历,吉野顺平想要解释,但一想到自己如果说出[我的术式是由一个特级咒灵开启的,对方通过调整我的大脑结构改变了我的战斗本能]之类的话,别说消除大家的疑惑,能够不吓到人就算万幸,少年还没出口的话又被吞回了肚子里。
“顺平同学的情况很特殊,大家以后就会知道了。”
暂时不打算在团体战之前给学生们太大的惊吓,五条悟拍了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总之,明天顺平同学也是不错的战力,大家要集思广益,努力给京都校一个惊喜哦。”
“他是在暗示我们用新同学做诱饵吧,”入学时间不长,但也足够让钉崎野蔷薇充分理解自家班主任是怎样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
“毫无疑问是这样的。”
伏黑惠平淡的语气下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有什么关系,这不是很好吗?”嘴角带上不怀好意的笑容,禅院真希挑了挑眉毛:“这样才有意思啊。”
“诶?让顺平做诱饵吗?”自己原本的角色被分配给了别人,虎杖悠仁歪了歪脑袋指向自己:“那我呢?”
“你负责拖住东堂葵,”禅院真希调整了任务分配。
熊猫在一旁补充到:“今天东堂对悠仁你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就算你不去找他,明天他肯定也会来找你的。”
“好!”爽快地接下任务,虎杖悠仁面对伏黑惠皱着眉头,提出东堂葵实力很强的不赞同声音,开朗地笑着说:“我会努力的!”
“对了,这几个正道的咒骸,悠仁明天应该不能带进团队战的场地。”
熊猫转过头,视线停留在虎杖悠仁一直抱着的玩偶狗狗、玩偶兔子和玩偶熊身上,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与自己相近的气息,但好像又是错觉。
“没事没事,这是老师我向夜蛾校长申请,以防万一用来维持团队战纪律的咒骸,明天会提前安置在固定的区域。”
已经提前想好了要用什么借口把咒胎九相图塞进团队战场地,五条悟潇洒地说:“悠仁同学的身份比较特殊,老师我还是会担心京都校的老头子会不会想着即使耍赖也要动手,所以提前做些准备。”
于是完成了战前会议的学生们两两三三散去,准备早点休息,为明天的团队战养足精神,而独自站在会议室里,目送最后一名学生的背影离开的五条悟身后,一只不知道在窗外停留了多久的白色鸽子飞落下来,变成了穿着神父袍子的青年。
“京都校那边,在二级咒灵的身上动了手脚。”
对于白鸟而言,探听情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没人会防备一只停留在树上的鸽子。
所以绿眼的特级咒灵待在窗外的树上,用一种堪称悠闲的姿态看完了京都校的整个战术布置,甚至还有心情在心底比较加茂家的这位“嫡子”,与自己曾经见过的加茂家某位侧室之间过分相似的眉眼。
说起来,当初这孩子被正室赋予了[加茂宪纪]这样一个充满着不祥和诅咒意味的名字时,自己还在现场呢。
只不过是在另一个世界里。
“不过也许应该说是一级才更准确一点,那边想要借助一级咒灵来杀死悠仁。”
一边将情报分享给自己在这个世界找的同盟,特级咒灵一边忍不住皱了皱眉毛,感觉那位加茂家的嫡子身上,似乎也带着属于那个家族浓郁的腐败气味。
不过年轻人总是没那么容易被腌入味的,也许还有争取的可能性呢?
短暂的思绪一闪而过,白鸟没有更加深入地思考下去。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这个世界的六眼神子烦恼吧,毕竟能者多劳。
“这么短的时间里,也真是难为那群烂橘子了。”
将白鸟明显跑神的样子看在眼里,五条悟哼笑一声转过身,动作间看不到多少意外:“把二级换成一级,该说他们是害怕宿傩呢?还是轻视宿傩呢?”
“他们是在赌,”过去的十年时间,足够让白鸟认清咒术总监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群体,对他们的动机也能猜测到几分。
“他们在赌两面宿傩不会因为容器的死亡出手。”
白鸟对眉毛在短暂松开之后,很快又皱到了一起,回忆着自己与极恶诅咒打过的短暂交道——那次令自己无比火大的战斗,记忆当中,对方似乎是一个完全依靠兴趣行动的存在。
换言之,如果感觉无趣,两面宿傩真的可能会对虎杖悠仁的死活无动于衷。
但是这次可不一定,特级咒灵在心底腹诽。
因为两面宿傩也很讨厌被算计,特别是被算计进一个行动会受到容器压制的身体里。
就凭自己之前那天听到的冷笑,白鸟就觉得如果羂索想不开跑到两面宿傩面前,极恶诅咒大概很乐意主动出手给那家伙一个教训。
“总之明天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来,”气质清冷的特级咒灵垂下眼睛,语气间是和外表完全不符的强烈恶意。
“如果是羂索自己到忌库这边来,我会拖住他的。”
“啊,不会让他跑掉的,”五条悟用手指挑起眼罩的边缘,比冰川更加冰冷的蓝光一闪而过。
“只要那家伙敢出现在我面前。”
“啪”的一声,富有弹性的织物制作的眼罩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快得好像刚刚一闪而过的肃杀气息是白鸟的错觉。
“嘛,明天的事情就明天再说吧。”
“话说回来,感觉你好像很了解我,”五条悟的语气轻快,就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或者说了解另一个世界的[我],简直可以说是了解到让人有点不舒服的程度了。”
六眼神子很擅长用轻飘飘的语气说些内容不那么轻巧的话,这次也是一样。
“就像是在街上裸奔或者脑子里住了另外一个人一样,可怕可怕。”
面对这个介乎于玩笑和吐槽之间的指责,绿色眼睛的特级咒灵的情绪波动并不太大,定定地看了六眼神子三秒钟,很快又垂下了眼睛。
“我会注意的。”
这样说着,白鸟却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在过去的十年里,五条悟毫无疑问占用了自己很大的一部分精力——夏油杰也是,从观察他们,到将关心和偏袒几乎变成了自己的本能,特级咒灵不认为自己能在短短几天之内改掉已经变成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好在大概也就只有这短短几天,而且至少在面对当事人的小小不愉快时,自己要拿出反省的态度来。
“啧。”
看出了白鸟抱歉语气下不怎么走心的本质,五条悟用舌尖抵住上颚,感觉自己像是在一大袋甜蜜的水果糖当中,偏偏摸出了酸口的柠檬味。
别误会,不是说这位六眼神子对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被一只特级咒灵如此关注了解而感到羡慕,他只是有种明明是别人作的孽,但却报应到了自己身上这种微妙的不爽。
东京咒术高专的一年级负责人五条悟先生一点都不想知道,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和这只特级咒灵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才会让二者之间的社交距离拉近到这样一个让无辜的自己会感到冒犯的程度。
好吧,可能多少还是有点好奇的。
不过马上,这份好奇就被满足了。
“我第一次见到悟的时候,他正缩在被子里哭。”
白鸟可以理解自己面前这个五条悟面对自己时的不舒适——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很好开玩笑的性格,但实际上六眼神子与绝大多数人之间,都存在着一堵厚厚的墙。
只有绿眼的特级咒灵和唯一的挚友是例外,同期的医师小姐大概算是大半个——家入硝子有意没有让自己完全跨过那条线,为了更好地像个沉默的影子一样游走在总监部那些充满猜疑的高层之间。
特级咒灵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六眼神子像是个炸毛的刺猬,但特级咒灵早已不像十年前那样沉默着接受——或者说漠然。
即使大脑清醒地告诉自己眼前带着眼罩,仿佛无坚不摧理所当然立于咒术界顶端的青年,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个刚刚跨过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界限,漂亮的蓝眼睛仿佛是阳光下的晴空的人。
可特级咒灵的一些本能,还是驱使着他说起了那个,会让充满傲气的小少爷立马变了脸色冲过来,试图用仿佛是上好的玉料雕刻出的手指捂住自己的嘴的初见。
因为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细细密密缠住自己的心脏,带着无所适从的不适向下坠落的失重感,属于咒灵的,天生就对人类带着些许恶劣心思的本能驱使着白鸟,让他想要看此刻与自己处在同一空间的另一个人也失去余裕。
等到话已出口,绿眼的特级咒灵怔愣在原地,恍惚间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迁怒。
可是为什么呢?自己又有什么好迁怒的呢?
特级咒灵不明白,就好像自己眼前被罩上了一层迷迷蒙蒙的白纱,让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只剩下被分割的色块,在光怪陆离间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但与此同时,身为咒灵的那种更接近于野兽的本能,又让白鸟意识到自己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意识到这一点,特级咒灵的心脏仿佛被泵入了新鲜的血液,重重跳动起来,心跳的声音就像是擂鼓,响彻在白鸟耳边——明明只是一个,对于特级咒灵而言可有可无的器官而已。
为了这个答案,白鸟抬起头,直视着嘴角拉成一条直线,让人猜不透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的六眼神子。
“是因为六眼在向身体索取更多的能量,但是对于当时的悟来说,小孩子脆弱的身体提供不了那么多。”
和即使身体不舒服却也仍然没有失去傲气的猫崽的初见,带着吃到有毒蛋糕的猫崽偷溜出去玩遇到杰,高专的百鬼夜行和百物语…
绿眼的特级咒灵挑挑拣拣着说了一些自己和另一个世界的六眼神子共同经历过的事情,却又下意识的隐瞒了很多细节——比如自己是怎么用领域来哄猫猫入睡,又比如总也会记得要及时补充库存,即使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消耗完的藏在眼眶里的美味糖果。
但是即使这样,也已经足够当世的六眼捕捉到那种令他及其在意的异常。
太亲密了…六眼神子努力回溯过往,发现自己曾经有过的接近这种亲密程度的关系,也只有十年前与挚友打闹的几个夏天,甚至还达不到。
在已经死去的夏油杰的心里,大概五条悟就是天生立于天上,被当做神子一样供奉,无从理解自己那种痛苦——或者说夏油杰不愿意让唯一的挚友与自己共同痛苦。
然后在十年的时光里,他们渐行渐远,中间隔的东西越来越多,五条悟能为夏油杰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满足他的愿望。
但就是这样的,自己唯一的挚友,也没有见过自己在幼年时的狼狈模样。
对于现在站在咒术界顶端的五条悟来说,幼时的狼狈也已经仿佛是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而一并消失不见的还有独属于未成年人稚嫩却真实敏感的感情波动。
立于天上的强大让五条悟多了最强者独享的游刃有余,与最强者如影随形的责任让他习惯了自己背负一切——对于六眼神子而言只是自己可以做到而已,也许都不需要用到背负这样语义沉重的词语,而这些也构成了高专教师与绿眼的特级咒灵记忆当中不尽相同的部分。
白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自己挑挑拣拣说出的那些,会让熟悉的年轻的DK恼羞成怒,乃至试图通过物理手段进行打断的过往经历,在用眼罩遮住半张脸以至于除非刻意否则让人看不出太多表情的成年人身上,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对方好像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沉默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嘴角向上像是一个合格的观众——这种从容不迫的样子,甚至一度让白鸟以为在自己停止讲述以后,对方还会出言要求继续,就好像是在听什么有趣的八卦。
这样说倒也没错,如果不是另一位八卦对象是异世界的同位体。
“听起来你们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等到白鸟停止讲述,五条悟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头,做出点评:“不愧是魅力满分的麻辣教师五条悟!”
属于年少时会被轻易勾动的感情,现在却变成脸上坚不可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已经成长为合格教师的此世最强,已经太过习惯用这种表情去应对自己遇到的绝大部分问题。
——于是白鸟终于深刻而确切地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与自己记忆当中的,的确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绿眼的特级咒灵沉默下来,安静地垂下了眼睛,那些刚刚还充斥在胸间的不忿被尽数抽干,只留下一个声音。
他不是自己的悟。
想要回去,想要回到熟悉的世界,见到熟悉的人的感觉,再度像是野火一样燃起。
不久之前在那家神秘的商店里,美艳的女性店主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
壹原侑子抽着烟斗,对想要改变原本自己已经选择好的命运的特级咒灵说:“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唯有邂逅。”
不过被邂逅改变的,大概也不只是自己。
人类会将这份因邂逅而诞生的改变称为什么呢?
也许自己可以好好思考一下。
过去被牢牢压抑在对羂索的执念下,属于名为白鸟的个体,而非人类对暴行的恐惧与怨恨的集体意识的感情迟钝地掀起一点波澜,在特级咒灵的眼底漾出涟漪。
第136章 B夏油杰:见证天才的诞生
作为村庄的传统,人们不知道从何时起,早已习惯了在祭品身上发泄自己的恶意。
那些在生活当中无处排解的痛苦,在经过转嫁这道程序以后,似乎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即使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遭受暴力的妻子和孩子,被村里更强势的人家占走的田地,如果没有服从村长的安排就会面临的村八分。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过往既定的那样运转着,但因为有了祭品的存在,遭受到糟糕对待的村民们,情绪却维持在一种诡异的稳定当中。
[我遇到的事情都没什么,总不可能像祭品那样悲惨了。]祭品发出的凄厉又悲惨的声音,仿佛就是对这个观念做出的最好注解。
但是现在,莫名其妙出现在牢笼内,有着蓝色长发的陌生祭品,却打破了这个规律。
祭品的血液是紫色的——这被村民们看作对方是恶魔化身的有力佐证。
当然这个观点并不算错,只是还没有到能让村民们亲身验证这一点的时间。
伤口处流出紫色血液的祭品,没有像过去的那些前辈们一样,痛苦又悲惨地发出哀嚎,即使身上的伤口总在累加,也仍然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观察着自己面前的加害者。
“真奇怪,”祭品笑嘻嘻地说,“明明是在用暴力对待其他同类,但是你身上却发出了好闻的悲惨味道呢,这也是人类特有的东西吗?”
听到男人这样说,刚刚还在歇斯底里地将自己情绪里的糟糕垃圾,全部倾倒在对方身上的女性愣住片刻,表情变得滑稽而恐慌。
但是一切并没有停止,而是被按下了加速键。
就像是为了证明些什么——比如悲惨的并不是自己,女性的表情扭曲成阴沉的样子,从笼子边的祭台下拿出一根长钉。
长钉原本的用处用来固定那些被痛苦刺激到发疯的祭品,但鉴于奇怪的祭品一反常态地配合,甚至可以在面对刀刃时仍然笑眯眯地伸出自己的手臂,所以它一直没派上什么用场。
但是祭品是否听话,是由我决定的。
被隐藏在头发下,女性的眼睛闪烁着瘆人的光。
她举起长钉,尖锐的金属没入祭品体内,却没能收获想象中对方本该承受的痛苦。
女性的指尖被染上了紫色——那是祭品血液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剧毒。
精神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女性,感受到自己的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有一条巨蟒正准备缠绕而上。
“可怜的家伙。”
祭品垂下眼睛,咏叹调一样的语气诡异而做作:“明明已经这么辛苦了,为什么还要压抑自己呢?”
听到祭品的话语,女性想要挣脱的动作慢了下来,翻滚在心底的粘稠恶意开始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明明在家里什么也不做,种田的时候也派不上用场,却好意思摆出一家之主主的样子教训自己,这样的男人根本没什么存在意义吧。”
“除了吃就是睡觉,牲畜都知道长肉,那家伙除了给自己增加麻烦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耳边的私语逐渐变得雷鸣般隆隆作响,而在祭品——也就是诞生于人类对彼此之间的恶意之中的特级咒灵真人的眼中,手中仍然握着长钉一端的女性,已经完全扭曲成了和人类毫无关系的恐怖模样。
“通常这个时候,人类应该说什么来着?”
淡蓝色头发,在人类审美中称得上清秀的脸庞被不规则的缝合线分割成让人不适的模样,眼神却像是尚未经过人类社会和美德训导的儿童,清澈又残忍。
而行为模式也的确接近恶童的特级咒灵,一边好奇地注视着自己的第一个实验品,一边嘴角也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屠杀,或者说游戏,就这样开始了——
在诞生于世的时间里,真人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个村庄的人类们为了活下去而互相彼此仇视和攻击的丑态,的确很好的娱乐到了自己。
“但是看起来余兴节目也快要结束了。”
注视着面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房子,真人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只是看上去多少有些做作:“咒术师还真是对同类也毫不留情啊,改造人被解决了不少,我的存货也没有太多了。”
“要不然,”一灰一蓝的眼睛向着相反的方向,以一种夸张的幅度转动着,此刻出现在特级咒灵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看上去也和善意毫无关系,“把咒术师身边那个人类做成新的改造人吧。”
“闻起来似乎有咒术师的天赋,也不知道改造出来会是什么效果。”
跟在夏油杰身后,小心避开地上似乎原型是人类的不明生物血肉的日车宽见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恶意。
作为一名律师,特别是一名经常固执己见,拒绝接受一些“事实”的律师,日车宽见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精干的男性抬起头,与院外恶意的来源对上目光。
“怎么了吗,日车先生?”
意识到身侧日车宽见的脚步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夏油杰转过身,看到律师先生脸上凝重的表情。
“夏油先生,”日车宽见斟酌着语气,尽量准确地表达自己此刻的感受。
“站在那边的人,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过去,曾经接触过的反社会人格罪犯。”
顺着律师先生示意的方向,年轻教主看到了笑容满面的特级咒灵,对方神态间的某些细节,甚至和自己玩世不恭的挚友有着熟悉的影子。
“人形?”
夏油杰细长的狐狸眼向上眯起,语气有些复杂。
不同于自己认知当中其他的那些拥有意识的特级——无论是漏瑚花御还是陀艮,它们或多或少都与人类有着外表上清晰可辨的差异,眼前这个已经显露出特级能力的家伙,除了奇怪的缝合线以外,外表已经朝人类无限贴近了。
就像是白鸟一样。
但却又与白鸟完全不同,夏油杰想。
白鸟他…很多时候都不像是,或者说那种诅咒的恶意并没有无差别指向所有人,而眼前的这家伙,则是非常“诅咒”的诅咒。
就和千姿百态的人类一样,他们仿佛也代表着咒灵当中的两极“特级,你叫什么名字?”
握紧了手中的游云,夏油杰脸上的表情有些厌烦——为特级咒灵与白鸟在接近人类这方面的相似。
“我叫真人,诞生于人类对同类的恶意当中,”咒灵对人类的情绪嗅觉一向敏锐,真人发现了咒术师情绪当中负面的部分,饶有趣味地笑了起来。
“你不喜欢我,但好像并不是因为我是咒灵,为什么?”
不认为自己有向敌人解释的义务,用自己收服的最坚硬的咒灵虹龙把日车宽见团团围在一边保护起来,夏油杰身后的阴影中又浮现出几只奇形怪状的咒灵,径直向真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刚才在村长家遇到的改造人类与这只特级咒灵之间,不知道是否存在联系,所以还是先测试一下对方术式的效果。
这样想着,夏油杰表情冷静,并没有直接参与近战,而是一边分神注意律师先生方向,一边指挥自己控制的咒灵围攻真人。
坏消息,是自己不太擅长应付的那类咒术师。
双腿在瞬间变成兔腿,借着高爆发的弹跳力冲出同类的包围,真人看着和自己保持了一定距离的教主先生,遗憾地撇了撇嘴。
【无为转变】的发动前提是必须要接触到作用对象的身体,在这个距离下,想要触碰到那个咒术师,就只好——
虽说不论是出于捕猎,或者说是特级咒术师的义务——即使夏油杰现在并不听从总监部的指挥,但盘星教本身也会以驱除恶灵之类的名义完成教众的委托,教主先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己有着丰富的面对各类奇怪咒灵的经验。
但面前这个家伙,仍然是超出意料之外的难缠。
双手将三节棍交叉在胸前,绞住特级咒灵像是触手姿态袭击而来的手臂,夏油杰皱着眉头,侧过头去躲开了手臂的二次变形。
毕竟也是特级。
术式大概能够操控自己的形态,必须要斩断对方的这种变化。
调整了对这家伙应付难度的认识,夏油杰身后走出了一位手持巨大剪刀的女性,咧到耳根的嘴角藏在黑发下,几乎快被遮掩到看不见的眼中闪烁着瘆人的凶光。
“我漂亮吗?”
惨白的手指将半边头发向上撩起,[裂口女]直直盯着真人,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她并不在意对方的回答是什么,因为她的反应也只会有一个。
“是人类留下的丑陋伤疤呢,”然而真人并不像人类那样会在恐惧的压迫下用违心的话语来哄骗恶鬼,特级咒灵仍然笑嘻嘻的,指了指自己的脸,“但是你脸上怨恨的姿态,倒是很有趣。”
“这才是真实的人类啊。”
听到真人这样说,裂口女并不满意,相对来说还是人类的尖叫更能取悦她一些。
但是在咒灵操使的命令下,她仍然挥舞着巨大的剪刀,向着自己讨厌的同类冲了过去。
“能够操控咒灵的术式,用人类的话来说,应该算是天敌吧?”
大致搞清楚了对手的能力,真人再度确认了令自己不怎么愉快的事实,那就是来到这个偏僻村庄的咒术师真的是一个特级。
感觉对付起来有些吃力,但如果想要逃跑的话,也不是毫无办法。
试图用变形的肢体去攻击裂口女,却被巨大的剪刀从中剪断,真人瞥了一眼伤口处不断留下的紫色血液,从嘴里吐出了几个拇指大小的东西。
离开这里的先决条件是让咒术师暂时无法阻挡自己,这一点想要凭借战斗力有些困难,但好在咒术师并不是孤身一人——显然,同伴的存在并不是所有时候都会是助力,当下出现在特级战场上的普通人类,更多是咒术师的累赘。
被特级咒灵提前藏在体内的改造人在咒力的注入下膨大异化,成功阻拦了夏油杰的攻击,很快这种膨大超过某个界限,变成一朵炸开的血色烟花。
夏油杰用宽大的袖口挡在脸前,却仍然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呛到皱眉,而在这段赞的片刻里,狡猾的特级咒灵已经毫不犹豫转过身,向着律师先生的方向奔去。
拦住真人的,是属于裂口女的巨大剪刀。
比起真实的存在,更接近于对恐怖故事概念的异化,在出场时长度大约半米的剪刀,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数米之大的处刑台,对着并不恋战的特级咒灵狠狠剪下。
裂口女没有失手——这很正常,即使同为特级,在咒灵操使手中如臂指使,对时机的判断已经刻入本能反应的裂口女,和诞生后只呆在封闭环境里,以普通村民实验和取乐的真人的战斗力,不在同一层级,是合理的。
即使诞生于人类对同类的憎恨之间的特级咒灵拥有惊人的学习和成长速度,也很难在这种条件下弥合经验带来的差距。
但是裂口女,或者说咒灵操使对于真人的估计,也并不是完全全面的。
被巨大的剪刀拦腰剪成两截,但在离开了剪刀的攻击范围之后,特级咒灵却像是人类世界里经久不衰的近景魔术那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重新融为一体。
而这些事情的发生都只在瞬间,甚至连夏油杰面前,人类碎片的血雾都还没有散去。
教主先生隔着令人作呕的红色,听到了特级咒灵轻快的声音。
“呐,咒术师,你说人类是先有灵魂,还是先有□□呢?”
不觉得一开始就拒绝交流的咒术师能给自己一个回答,真人自顾自说着:“我觉得应该是灵魂。”
“只要能够保持灵魂的形状,无论受了什么样的伤,□□都能恢复。”
“就像这样——”
真人已经来到距离日车宽见不到两米的位置,特级咒灵甚至已经能够从律师先生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
在触碰到律师先生之前,从一旁咆哮着出现的,是虹龙巨大的脑袋。
真人没有要对上虹龙的意思,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底牌所剩不多,没有什么时间能浪费在这里,刚才的小把戏也只能阻挡夏油杰跟裂口女很短的时间。
特级咒灵腰间刚刚弥合不久的伤口再度裂开,下半身一种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气势一路狂奔,径直撞进了虹龙的嘴里。
作为咒灵的操控者,夏油杰从虹龙那里,感受到了一种无措的茫然。
准确的说,就连夏油杰本人都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咒灵行动模式都是可以被预测的,就像是本能驱动的动物,很少会出现像真人这样思维的复杂程度接近人类,而由于一些咒灵的生理特性,又比人类更难预判的个体。
所以等到这刹那间的茫然过去,咒灵操使意识到特级咒灵究竟想干什么而脸色大变的时候,就看到只剩下上半身的真人手臂已经变成了向前突击的尖刺,击穿了日车宽见的半边胸膛。
日车宽见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感觉。
痛苦——这是肯定的,无论是异物导致的肋骨骨折、大量灌入体内的阴冷咒力,还是开始扭曲变形的身体,带来的痛苦都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类昏死过去又在无处可逃的过量痛苦下重新醒来。
但在阴寒又冰冷的痛苦之外,这位向来敏感,数次凭借被警方忽略的证据为自己的当事人逆风翻盘的律师先生,又察觉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东西。
就仿佛某个深藏大脑的开关已经被悄然开启,而想要使用这份不同寻常的力量,他只需要——
“领域展开。”
在两位特级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已经快要失去身为人类的形状的日车宽见用嘶哑的声音说到,“诛伏赐死。”
庄严的法庭悄然降临,一手持剑,另一只手高举着天平,眼睛被紧紧缝起的女神俯视着被规则隔开到一边的被告特级咒灵,缓缓张嘴。
“指控。”
既不是原告也不是被告,站在旁听席上的夏油杰挥了挥手让裂口女回归术式,抬起头看向对真人提出杀人指控的审判女神,知道这场战斗的终局已经就此注定了。
而自己大概正巧见证了一位天才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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