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假痴不癫051
曼谷医院, 五辆黑色轿车停在?雨后湿润的砖石路面。闻彻从副驾下来?,眼圈乌黑,嘴里叼根烟, 朝门口的哥哥挥手。
闻确正在?和马伯松等人交谈, 十几人的眼睑同样一圈黑影。
五天前?, 他们根据Flex提供的定位找到?岛屿, 刚上岸看到?陈窈站在?炮形状的发射器前?准备点燃。他们在?特种部队训练过?又了解时事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玩意,看着点燃的引线, 吓得快尿裤子,喊得撕心裂肺。
结果那疯女人调转底座朝海面发射,轰地声从他们旁边擦过?, 顿时火光连天, 天动?地摇,她自己也被后坐力冲昏。
后来?在?岛屿对角寻到?昏迷的江归一和萨鲁耶,医生?说他俩是朋友,于是干脆把三人全部带走。
三人昏迷期间?, 江之贤把十四系交给江归一后带大部队回了南楚。
只?剩他们在?泰国, 收拾两
家公司的烂摊子, 善后陈窈制造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炸,以?及追查事件真相。
简直当牛做马, 还是用咖啡可乐养的牛马。
即便跳海前?江归一规划了大方向,但实操费时费力。一群大男人抱头痛哭, 恨不得马上辞职回家种田。
无?人机从顶层降飞, 911的豆豆眼上下蹦跳, “二爷醒了!二爷醒了!”
一群人撒丫子往电梯跑, 光速冲向顶层病房,还没打开房门, 听见男人冷声:“你想死。”
一群人战战兢兢地跨进门,萨鲁耶呆若木鸡,Flex死死抱住江归一的腰,阻止他拔刀。
闻确:“别别别!他很重要!”
江归一刚刚苏醒,意识还有点不清明,嫌弃地扒开Flex的脑袋,手臂不寻常的疼痛让他怔了下,但不足以?停止连连刻薄的发问:“他能?干什?么??谁放他进来?的?陈窈那白?眼狼去哪儿了?人呢?”
一群人面面相觑,马伯松神色凝重,踩着小高跟走过?去,“二爷,距离跳海那日已经过?去十天了。”
“十天?”江归一眼神锐利地梭巡,大概猜到?其中曲折,他撩开丝绸病服的领口,扫了眼肩膀和手臂的新枪伤,目光瞥停至肋骨的肉粉色疤痕。
默然几秒,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腕,“陈窈逃跑了吗?”
“陈小姐还在?隔壁昏睡。”
“情况。”
“无?生?命危险,轻微脑震荡。”
江归一没再回应,踱步到?沙发,刀指向萨鲁耶,用泰语慢悠悠地说:“你,坐到?对面,不准叫那蠢名字,我问一句答一句,敢说谎,你知道后果。”
男人语气神态与记忆里的傻子截然相反,让人不由自主想到?潘多拉魔盒,外?表由西方中世纪和东方古老的花纹雕刻,深处藏匿一剑封喉的致命毒药,明知沾染必死,仍忍不住窥视的欲望。
他瞥来?一眼,浑然天成的压迫感让人窒息。
这就是江乌龟恢复记忆的模样吗?
萨鲁耶抿唇,下意识等江归一先落座,才敢坐到?对面。一看江归一背后站立十多位男人,萨鲁耶更加如坐针毡。
“住哪。”
“海上。”
巴瑶族。
江归一掂了几下刀,他肯定失去了这段记忆,不过?也无?关紧要,他试图想象艰苦的原始人生?活,问道:“呆了几天?”
“五天。”
他想到?什?么?,面色古怪地问:“你家几口人?”
“我一个。”
“三人一起睡?”
萨鲁耶总觉得他敢回答是,江归一就会提刀砍死自己。明明之前?是个白?嫖的傻子,现在?这么?凶。萨鲁耶偏过?头,“没有。你非要和幺幺一起睡。”
“别让我再听到?你叫那两字。”
男人语气明显不虞。
“哦。”萨鲁耶扣沙发垫。
江归一淡淡觑着他,猜想失忆期间?与现在?差距大概非常大,否则他不会那么?亲近热切地叫“江乌龟”这种蠢名字。
他翘起腿,高高在?上的姿态,“简单概述三天发生?的事,少说废话。”
“哦。”萨鲁耶说:“前?两天你们都在?昏迷,醒来?后的第一天,你——”
“您结巴了,一共吃了我二十个生?蚝,三个海胆,两条鱼,她骂您是猪,您说我比猪厉害——”
一个苹果砸到?他脑门,男人黑着脸,“谁给你的胆子编假话?”
“”萨鲁耶摸着额头,梗着脖子,“你真吃了那么?多!还找我要鱼干!而且说假话的明明是你!说什?么?是继母和儿子的关系,哪有母子晚上一起睡觉的!”
众人:“”
江归一表情看不出情绪,平静地问:“第二天。”
“您吃了——”
“闭嘴,说重点。”
萨鲁耶寻思第二天能有什?么?重点,“您被打了一巴掌,哭得很惨,准确来?说哭了一天。”
气氛凝固,可怕的沉默。
以?闻确为首的十几个人表情异常扭曲,像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又像希望这句话是真的,他们看向江归一等待答案。
江归一陷入短暂沉默,而后口吻严厉地说:“把这满嘴胡言的黑皮猴子扔出去。”
萨鲁耶一听黑皮猴子炸毛,莫名其妙学来的尊称也不用了,“你这人自己做的事不承认?你就是像跟屁虫一样跟她后面哭!甩都甩不开!”
又是诡异的沉默。
这沉默是压抑愤怒的沉默。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江归一直接爆粗口:“你他妈放屁!”
“本来?就是!她揍你你哭,不鸟你你哭,她美美看海,你蹲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她上厕所你还站门口哭,那眼泪比海水还多!”萨鲁耶越说越激动?,越激动?,想起江归一没出息的样子,竟然失笑?,“我从来?没见过?大老爷们能?哭成那样,别说比我们族花还漂亮。”
一石激起千层浪,萨鲁耶最后这句话激起江归一的愤怒,他唰得起身,拎刀就要砍人,“再胡言乱语,我割了你的舌头。”
闻确几人见形势不妙,连滚带爬扯住他的衣摆,争相恐后地劝解:“二爷!冷静啊!”“他是唯一的知情人!”“您不想知道真相了吗!”
江归一病服扯掉一半,他无?暇顾及,阴沉着脸,“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第三天,好?好?说。”
萨鲁耶委屈又生?气,瞪着他,“你不信我的话为什?么?要问我!”
他冷笑?,“不说,我叫人把你家轰了。”
萨鲁耶不敢相信有人能?这么?恶劣。
“我劝你别挑战我的耐心。”
萨鲁耶安静一会儿,心想难怪陈窈说是两个人,低声道:“有什?么?好?说的,幺幺长幺幺短,想法设法从她那骗亲亲,不亲撒泼打滚掉眼泪,还说什?么?乌龟王子幺幺公主。”
众人诡异的目光投向江归一,江归一脸色铁青,“你的意思,那三天我是一个吃得比猪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会哭啼啼,把陈窈当全世界的废物加傻蛋?”
萨鲁耶无?语地看着江归一,寻思这人怎么?自己都骂呢。他想到?浴血奋战的情景,嘟囔:“也不是很傻。”
变相承认。
江归一眼角抽搐,气得脑袋发晕,连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又要砍人。萨鲁耶吓得四处乱窜,巴瑶族体格健壮,跑得还挺快。
马伯松一把老骨头退到?安全地带,挥着小手绢高喊:“瑰宝!宽容是修养!是境界!是美德!”
“我想起来?了!你还要她叫你龟宝,不过?是乌龟的龟!”
“滚!”
一时之间?,病房乱起来?,苦口婆心的劝告,威胁骂人声,泰语中文,砸击声此起彼伏,纷乱程度堪比集贸市场。
突然,江归一冷静下来?,整理了下扯烂的病服。众人似乎习惯了他阴晴不定的性格,等待他的命令。
他慢慢坐回沙发,按着鼻梁,颇有头疼无?奈的意思,“把这黑皮猴子弄走,别让他跟陈窈接触。”
“为什?么??!”萨鲁耶大叫。
男人不再废话,他此时拥有绝对的权力,是在?场所有人的领袖,漫不经心地挥手,“弄走。”
鸡飞狗跳结束,江归一逐步补上多天的信息空缺。
江之贤不处理射击他的人,想除掉陈窈,所有操作在?意料之内,他淡然面对。只?是若想留陈窈在?身边,成了件难事。
当听到?岛屿最后一幕的描述,江归一惊讶道:“你说她做出什?么?玩意?”
闻确说:“地狱炮。”
江归一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手指敲击扶手,“起诉她危害公共安全,送她去警局呆一周。”
“是。”
“我的珠子?”
“陈小姐手上。”
“扒下来?。”江归一很快改口,“算了,别让人知道她会制毒做武器。”
闻确愣了下,很快明白?这是两个命令,“是。”
“其他人出去,马伯松留下。”
马伯松笑?眯眯地拎着爱马仕,优雅地坐到?沙发对面,“想问什?么??”
“我有双重人格?”
“据我所知,没有。”他正坐,“但不排除隐藏极深的可能?性,小时候的事都记得吗?”
“我脑子没问题。”
那些记忆、所有细节深刻进骨髓。江归一烦躁地踹了脚茶几,“只?有跳海后的事,一点印象没有。”
马伯松目光透彻,“为什?么?生?气?”
“那黑皮猴子描述的人不是我。”无?名的怒火和酸意快把胸腔搅烂,江归一咬牙切齿地说:“他偷走了我的时间?。”
简直越说越生?气,“居然恬不知耻通过?眼泪博取同情,威逼利诱陈窈亲他,什?么?乌龟王子幺幺公主,三岁小孩讲童话?操。”
马伯松表情一言难尽,“少爷,其实你小时候就是那样,通过?各种方式得到?想要的东西,只?是没人理你罢了。”
江归一神情稍僵,矢口否认,“不可能?。”
“现在?给我做催眠,如果江乌龟那蠢蛋出来?了,无?论用什?么?方法,把他从我身体里清除,一点渣都不留。”
他半眯着眼,冷冽的下颌线崩得极紧,杀意化成实质。
他决不允许自己的所有物被旁人分去分毫,如果江乌龟真的是副人格,他要彻底抹杀他的存在?.
催眠途中江归一感觉自己意识游魂般飘向了寂静荒凉的冰封之地,没有日光的温度照向乱葬岗,乱葬岗旁高耸一座佛塔,无?名者吟唱着超度的经文。
他注视着,丝丝缕缕的风像刀片刮开皮肉,露出白?骨。
而马伯松通过?江归一无?意识的只?言片语,发现他从军校辍学至意大利这段时间?的记忆,比想象得更血腥暴力,像无?法洗刷的罪孽般钉死在?灵魂深处。
马伯松担忧地看着男人满头大汗,赶紧唤醒他。
江归一像溺水之人吸到?氧气,猛然挺胸。
“不能?再试了。”马伯松严肃地说:“你信我,你们真的是同一个人。”
江归一完全不信,执意坚持江乌龟和自己是两个不同的人,就像否认自己曾经也有过?善良软弱的阶段。
“该死的,江乌龟,什?么?狗名字。”
他咒骂,略显疲态靠进沙发,头发随意散着,俊美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狠决。
不过?,现在?是他掌控身体,主动?权回归。
并且经过?暗杀的屈辱,以?陈窈的性格,苏醒后一定想复仇,那意味只?要他开口,她就不会离开。
一切尚有转圜余地。
十分钟过?去。
他嗤笑?两声,“把黑皮猴子叫进来?,再告诉闻确把我失忆变傻的消息传回江家。”
马伯松:“”
“这是做什?么??”
“伪作不知不为,不伪作假知妄为静不露机,云雷云屯。”江归一抬高手臂,张开的五指缓缓收拢,语气是掌控全局的云淡风轻,“假痴不癫,演场大戏,揪出暗地的臭老鼠,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江归一原本的计划是徐徐图之,意欲温水煮青蛙,折磨人的心智,把加诸于他人之身的痛苦发挥到?极致。
“这不像你的作风啊。”马伯松感叹,“为什?么?这么?急?”
江归一不再回复,摩挲本应该戴着天珠的腕骨.
从萨鲁耶口中了解完所有细节,江归一沉默良久,第二天命人把他送回巴瑶族,并增送带卫生?间?的新型渔船,以?及市面最新的过?滤系统,顺便叫人把陈窈做的东西全部拆除。
第三天他指挥朴朴暗中端掉尼日利亚家族的老巢,雷厉风行地捣毁黑色产业,将?白?色产业收于麾下。
加上江家十三系和十四系,江归一商业帝国的版图扩充了两倍。
但所有事务皆搬移至医院,他驻守的期间?,不再抽烟喝酒,也没进陈窈的病房。
没人猜得透江归一真正的想法,他那双居高临下的丹凤眼,俘获万千光景,却只?有冰冷危险的暗夜与之为舞。
也许惟有陈窈床铺的另外?半边感受过?他鲜活的体温.
8月15日。
皎洁的月光刺破黑夜,紧阖的双眼终于缓缓睁开。
入目所见是男人顺滑浓黑的头发,陈窈抬手,动?作迟钝地摸了摸,脱口而出,“江乌龟。”
江归一伸至她脑后的手紧握,怒意和晦涩敛进长睫,他将?她环紧了,佯装天真温柔的语气说:“幺幺,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
“九天。”
陈窈心想炮的后坐力太大,下次得改进,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你的记忆这么?久没恢复?”
“没有,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好?像停在?某个时期不动?了,你是不是嫌弃我傻?”
江归一心里骂了操,这语气简直傻到?家了。
“本来?就傻。”
“哦。”
他琢磨这哦似乎有点阴阳怪气。
“我们被谁救了?”
“他们说是我的属下。”
陈窈挑眉,这就好?办多了,斟酌半响,“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是谁想杀我?”
“我父亲。”
她搂住他的腰,进一步试探,“你恨他吗?”
“恨,我母亲被他害死了,而且他害幺幺受伤了。”
意料之中的答复。
陈窈笑?了下,“那我们回去报仇好?不好??”
意料之中的答复。
江归一也笑?了下,“好?,都听幺幺的。”
第052章 假痴不癫052
陈窈为了让自己在社会?合群, 二?十?年都在学习伪装,溜去学校表彰大?会?学习同?龄人?受到嘉奖时表露的谦逊,去葬礼学习如何流露恰如其分的哀伤, 看体?育赛事观看健儿们输掉比赛如何勇敢地?强忍泪水, 从影视剧学习“喜欢”“讨厌”“纠结”……
她打发?时间的方式, 推测别人?的脑回路或者基因构成, 通过?回顾个性、综合认知情绪的特点,推断正?常人?内在独有的神经系统如何运作。
遇到江归一前从未有败绩, 骨子里的恶导致“伤害的能力”与生俱来,任何倾听的姿态都是为找到打开别人?心门的途径,她实际非常没耐心且自傲。
因此当被人?追杀差点挂了, 重?新捡回一条命的陈窈, 复仇的心达到顶点,哪怕对江归一产生了不同?感情,但?利用才是性格本质。
得到肯定回答,陈窈陷入沉思, 甄先生至今不露面, 远水救不了近火, 先从江归一身边下手最合适。她用发?号施令的语气说:“你打电话给闻确,让他把?你的属下都拉进语音或视频, 我需要和他们沟通。”
上来就玩大?的,直冲他老家。江归一眯了下眼, 抚着她的头梢, 臭屁地?说:“他们很听我的话, 幺幺不要着急。”
陈窈心想又不是听你的话, 不留情面地?泼冷水,“前人?栽的树也只能暂时庇荫, 你若一直这样傻得冒泡,谁管你。”
“哦。”江归一佯装听不懂,“身体?最重?要,我们先睡觉,明?天再说吧。”
“再睡成植物人?了。而且,”陈窈低头,无语地?看着床位男人?吊在半空的小腿,“你窝在这张一米八的床不觉得挤吗?”
江归一维持腰骨弯折的姿势,双目含笑地?看着她,“挤。”
这么多天防止漏馅不出病房,为保持气味的洁净不碰烟酒。就为这一刻。
黑皮猴子说那傻子经常说肉麻的话,没水平的傻话谁不会?。
他笑得如沐春风,“但?这样我和幺幺离得更近,心脏同?频率跳动。”
“”手臂莫名其妙起了层鸡皮疙瘩,陈窈冷漠地?说:“别恶心,打电话去。”
江归一把?她从怀里拉出来,脸凑过?去,“那奖励,亲一下。”
“滚,别烦人?。”
没轻易答应,小废物对谁都一样。江归一想买几船鞭炮送到萨鲁耶家门口放三天三夜。
陈窈抚着他的脸,随意道:“我昏睡这么多天,秦倩和岳山应该担心坏了吧。”
江归一茫然,“秦倩?岳山?”
天生的表演家精心雕琢出人?物精髓。
他不是第?一次干这事。
郦沛白死后,年幼的江归一腹背受敌,为自保装成傻子,加上结巴,所有人?都以为他受刺激真的痴呆了,直
到江之贤带他做脑补检查。
陈窈再次抛出饵,“你父亲给我的管家和保镖。”
“可他不是想杀你吗?为什么还要派管家和保镖?”
看着他天真的表情,她语调缓慢地?说:“不过?也有可能不是你父亲的人?,毕竟江家不止他一位有监视别人?的臭毛病,也可能是某位喜好?掌控一切的人?”
“您觉得呢?二?爷。”
“二?爷,他们也这么叫我。”江归一滴水不漏,打了个呵欠,含糊地?说:“好?困,要幺幺的奖励才能恢复。”
陈窈看他几秒,敷衍地?蹭了下他脸颊,“萨鲁耶呢?”
还真他妈亲。操。
江归一摩挲着陈窈的后背,强迫自己忽略想*哭她的念头,压着火说:“那黑皮猴子早回去了。”
完了,这是他取的外号。
她淡定地?问:“你赶他回去的?”
质问的语气让江归一立刻不高兴,“你不想他回去?”
“跟你说了我不喜欢他,老把?他当假想敌做什么?”
原来那傻子起了同?样的外号,并且察觉黑皮猴子喜欢陈窈。
误打误撞。
“哦。”
“哦个屁,打电话去。”
江归一用手指点唇瓣,“先补偿我一下。”
陈窈抓住他的腕,“别得寸进尺。”
男人?垂睫,委屈地?说:“我等幺幺好?久了,你只想别人?,难过?,难过?得想哭。”
“你真是”陈窈看着那张漂亮的脸,无奈地?啜了下他的唇,“行了。”
江归一触摸嘴巴,喉结克制往下咽,“再亲一下。”
“江乌龟。”陈窈嗓音有种镇压性的柔软。
这三个字如同?兜头泼的冷水,瞬间让江归一清醒。他瞳底微微闪烁,仿佛脑里有什么东西激烈地撞击。最后眉眼一动,流露略微傻气的笑,“好?吧,我回隔壁拿手机,幺幺先换衣服。”
他起身,突然弯腰快速亲了下陈窈的鼻尖。她蹙眉,但?没生气也没说滚,明?显这幕发?生过?数次。
“快去。”
“好?。”
江归一笑吟吟地?转身出房门,踏进隔壁的瞬间,笑容消失殆尽。
她凭什么不生气?
那么几句蠢话,轻而易举得到三个吻。幸好傻子没X欲,否则找谁说理?
他走了几步,掀起宽松的衣摆,低头冷冷觑着偷偷开心吐水的玩意,神经质地?自言自语:“不争气的废物!她是亲你吗?她是亲那傻子!”
“”
但?傻子没X欲,他有。
江归一解开纽扣,盯着肋骨的刀痕看了半响,闭眼,咬肌统统绷紧,随后一脚踹向玄关的镂空屏风,工笔画般的木雕断裂飞溅。接着,整齐码墙边的瓷瓶一一倒地?,玲琅满目的装饰品全部碎了个稀巴烂。
他踏着狼籍,走到窗前拨通电话,不容置疑地?命令:“所有人?带好?脑子,现在、立刻、马上滚来医院。”.
病房集聚的十?五位男人?,所有目光落在沙发?正?中?央。他们的年轻君主,拉着疯女人?的手,头靠她的肩膀,一脸天真愚蠢的模样。
“”
静默片刻,闻确率先开口,“陈小姐,我知道现在二?爷对您离不开,但?您利用他的感情——”
“闻确。”陈窈打断。
褪去伪装的眼神,仿佛无论轻蔑仰视,爱慕或憎恨,在她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垃圾。
明?明?长相柔软乖巧,此刻却像一块完美无缺的精钢铁板,那是种无懈可击的冰冷。
闻确自动噤声,不由自主想起拳击馆的第?一面。
江归一眉梢微挑,表情饶有兴味。
陈窈语调冷静,每个字都极其平稳,“不必对我抱有敌意,从现在这刻到我决定结束的期间,我将与你们站在同?阵营。”
“为什么?”
她不想解释,戳江归一的头,“告诉他们为什么。”
男人?头一歪,露出八颗白牙,笑得叫个甜心蜜意,“我是你们的主人?,但?只我听幺幺的话,所以幺幺也是你们的主人?。”
即使江归一提前告知过?,但?谁能接受平日里杀伐果断又刻薄的人?变成这种傻白甜。
霎时间,可乐扑哧喷溅,咳嗽声的频率和力度和肺痨患者别无二?致。
“我操了。”闻彻瘫软着跌坐在沙发?,拉住满脸惊恐的闻确,“哥,你掐掐我,我呼吸困难了。”
Flex机械地?拍911脑袋,“地?球是不是毁灭了,现在是你们人?工智能统治人?类对不对?”
马伯松哭着嘟囔:“没救了没救了。”
江归一略微抬眼,梭巡的视线如镰刀,割掉疯狂攒动的嘈杂,那简直是斩草除根、立竿见影的效果。
陈窈意识到不对劲,双指捏住男人?的下巴颏往上一抬,他傻呵呵地?笑,“幺幺,是不是想亲我。”
她毫不犹豫地?撒手,肩膀陡然一沉,江归一的头顺势往下,在半空磕了个头。
众人?:“”
该死的女人?。
江归一咬了下后槽牙,迅速调整好?状态,再次黏糊糊地?缠上去,“幺幺”
“适可而止。”
“哦。”
江归一从茶几的瓷盘,拈了颗薄荷糖,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安静点。”
“哦。”
陈窈端坐,手臂自然搭在膝盖,清了下嗓子,“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他变成这样有我一部分原因,再者我的目的与你们不谋而合。所以,你们需要我,我也需要你们。”
“作为你们配合的报酬,我会?帮他铲除前方所有的障碍。”她语气轻飘,却自信到一种笃定的程度,“直到他掌握江家的权杖登上南楚四方王座,或,恢复记忆。”
这话无异于?宣誓忠诚,但?实在太狂妄了。
气氛沉默。
江归一依然握着陈窈的手,眼睑低垂,睫毛把?目光遮去大?半。
“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们拟定一份合作协议。”陈窈不紧不慢地?说:“内容是,确保最后我能安全离开江家。”
手指忽然被捏紧,男人?的手骨节分明?,蕴着力度和体?热,一根一根缠进指缝。
她不为所动,淡淡问了句,“头疼?”
离开。
这两字触动了江归一神经当中?一块敏感的部分,连带脖颈的血管隐约跟着跳动。
他瞥了她一眼。这一眼生动辛辣,含义丰富。
在她头颈转过?来前,他低头,戳了下她腕部的天珠,“幺幺,那是什么意思?”
众人?偏头,装作看不见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陈窈拍拍江归一的手背,他再次攥紧,她笑了,侧头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那是骗他们的,若不义正?言辞保证我对你没企图,怎么博取信任?”
骗人?。
江归一心中?激荡,怒气冲天,唇一抿再抿,硬生生克制不发?作,小声问:“那幺幺对我有企图吗?”
陈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脸。
额头白皙光洁,眉骨鼻骨都高,一双内陷飞翘的丹凤眼,此时全是她的身影,倒有情致怡然的意思。
她想了想,中?肯地?说:“图色。”
江归一若有似无漫笑一声,很快变成喜笑颜开的模样,为自己的伪装增添份佐证。
“幺幺,快说正?事吧。”他歪头,特意露出一个显得风情万种的角度,“天色不早了,我困了。”
第053章 假痴不癫053
那是个不眠之夜。
起初一小时。
陈窈穿着素雅的白裙, 脸庞不施粉黛,安静聆听江归一属下讲述他目前为止拥有的可调动资源。
他们怕她不理解,问是否放慢速度。
毕竟在?此?之前, 江家从未有过女性决策者。
陈窈没什么表情, 说请你?们
讲重点。江归一在?旁捧哏, 我们幺幺很聪明的, 不要把她当傻子。
第二?个小时,天空彻底染黑的时刻。
陈窈讲之前说了?两句话。
“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是有意义、有价值的, 这要建立在?一个稳妥的基础之上。你?们必须最大限度承认自?己的无?知与偏见。”
“其次,如果我提出来的方案,与你?们的意见相左甚至冲突, 不要对我排斥抱有敌意, 等我讲解完毕再?修正,实现?更优质的决策。”
江归一的属下谁不是行业的佼佼者,自?然?不服,然?而有江归一座镇, 于是都跟学生遇见教导主任似的收敛嚣张气焰, 乖乖坐好。
然?而随时间的推移, 他们彻底心?服口服,并有智商被踩地上摩擦的感觉。
陈窈与江归一的原先的计划雷同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不留余地全?方位剿杀江家所有产业,同时在?此?之上建立一系心?理打击战。
并且计策之毒, 与曹操的谋士贾诩过犹不及, 每当问, 这方法是否杀戮太重, 她轻飘飘一句,又没要你?们狗命, 急什么。
对比之下,江归一的毒辣竟然?显得仁慈。
天明之时,陈窈的身体机能撑到极限,众人慷慨激昂研究如何施行时,她靠着江归一昏昏欲睡,疲倦地说:“别忘了?我的协议。”
男人的手掌轻抚她的脊背,从上至下,松懈她紧绷的脊椎,随后给了?闻确一个眼?神。众人训练有素,立刻收拾东西,轻手轻脚走人。
江归一把陈窈抱到床上,脱掉拖鞋,盖好被子,调低空调温度走出房间。
众人在?走廊等待,“二?爷。”
“嗯,继续。”
他左右活动脖子,迈腿走向隔壁。
众人跟后面七嘴八舌,言辞之间流露欣赏和崇拜。
“我终于知道您说一百个亿什么意思了?,陈小姐的脑袋哪值区区一百个亿!太牛逼了?!”
“我真服,那种毒计怎么想出来的,幸亏她在?我们这边,如果被别人挖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江归一表情愉悦,语调平直地说:“这就是拉她进来的原因?。”
毕竟两年前,未成年的小废物已经学会怎么愚弄所有人,实行完美犯罪——电力检修人员在?玫瑰园发现?陈泊序死亡时,他的尸体已经被雨水泡胀,而陈窈前三天因?事?外出,不在?场证明充分;传唤陈窈,询问时是一位女儿痛失父亲后的正常反应,逻辑混乱;陈泊序的尸体除却不致命摔伤,脸上轻微红疹,无?任何外力致死痕迹,解剖后,排除药物过敏,猝死两种原因?,确定为机械性死亡。但现?场无?外来者痕迹,无?任何使?其窒息的作案工具。
江归一喜好研究兵法史书,当时听到警员讨论,立刻想到古代一种杀人不留痕的残酷刑罚。
其工具,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随手可得,不具任何威胁的,纸。
陈窈的作案工具就是纸,准确来说,打湿的纸巾。
但即使?他揭发,她也只作为嫌疑人被羁押待审,甄佩文将其保释的最根本原因?,无?任何直接证据,陈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这样智商绝顶的女人,拉她入局,既能证明他真傻了?配合演戏,还能行动受掣肘时帮他操控全?局。
双重保障。
江归一满意地翻着整理好的资料,完善陈窈的计划,顺便加了?几个不人道的毒点子。
众人心?想两人的恶毒程度简直平分秋色。
草拟协议的属下说:“陈小姐要的协议”
“一纸协议而已,给她。”
过了?十分钟,江归一在?协议的末端签下肆意张狂的行书。他想了?想,洋洋洒洒撕掉,在?新的协议落款方正的楷体字。
谨慎到这种程度,闻确眼?角细微抽动,忍不住问:“二?爷,您不留她吗?”
天际渐渐泛白,太阳从天边升起,金赤色光像神佛的目光,笼罩着江归一的身体,可他却无?法体味其慈悲哀悯,冷冰冰地说:“世界上还存在?某些东西,可以?让智商毫无?用武之地。”
他没说是什么,但在场的人都知道。
离权利越近,离感情越远。
王座之下,感情更是虚无?透明。
马伯松面色复杂地望着江归一,这样坐拥的身姿让他想起江之贤。
等议事?结束,他脚步拖滞,等其他人离开,提醒看着长大的孩子,“归一,有没有想过你?毫不犹豫跟陈窈一起跳海,这么着急夺权,是因?为你?爱上她了?,不想让她离开你?。”
“我是她的主人,她生死都属于我,敢离开,我打断她的腿。”
江归一停在?全?身镜前,寻思如何让这幅皮囊更美丽。思维又发散到这段时间抱着陈窈的夜晚,软绵绵、香香的身体可比被子和抱枕更易入眠。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爱。对她好点,送我进监狱,爱她,哪天直接送我上断头台。”
他想到什么,下达指令,“叫人安排飞机,马上回国。”
“马上?”
“万一她醒来发现?我装傻,跑了?,国外不好找人,不如趁她睡觉直接回国。”江归一无?视马伯松鄙夷的眼?神,“记得告诉他们,统一口径,如果她问,就说你?们强硬把我弄上飞机。”
马伯松翻了?个白眼?.
江归一属下办事?效率极高,当即砸钱租了?架私人飞机,原本48小时的审批时间,3小时后飞行管制部门审批完毕,划拨出直飞南楚的航线。
睡梦中的陈窈毫无?察觉,江归一贴心?地为她戴上眼?罩和耳塞,喷了?点催眠的气体药剂,抱着人上飞机,窝进隔间小床。
起飞霎那,他安心?地闭上眼?,唇角噙着舒缓的笑意。
戴上镣铐那日,江归一就知道陈窈准备一走了?之。时至这刻,他那条从赵妄铭葬礼那日悬起的神经,终于迟钝地、慢慢松懈.
陈窈是在?缺氧中醒来的,睁开眼?,男人鼻尖抵着她鼻尖,昏昏的橘光照着他的皮肤呈现?细腻的油画质感,长密的睫毛有点绒绒颤颤。
听到飞机轰鸣声,她回神,低头,小鸽子被握在?手里,柔热地熨着,孵化?似的。
“”
陈窈试图挣脱,无?果,头颈虚虚往后一仰,往前,脑门磕向他脑门。
“别吵。”江归一语声含混,说着又抓了?抓。
她面无?表情抬手一巴掌呼向他的脸,清脆声响。
下一秒,男人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身下。两米多的个头在?机舱极具压迫感,轻而易举将她牢牢困住在?怀里。腰胯紧贴,稍微动一下都能感觉灼烫坚实的肌肉强度。
一道薄薄的门,特?意压低的交谈声清晰入耳。
“他们不会要在?机舱里找刺激吧。”
“这癖好”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江归一心?想完了?,这段时间避免她发现?,每每睡觉弓背。他脱口而出,“幺幺”
“不行。”陈窈说:“现?在?不行。”
“你?先跟我解释为什么我们在?飞机上。”
江归一精准捕捉字眼?。
不行,现?在?不行。
这意思,别的时候可以?。
这意思,那傻子也会硬。
这意思,她和那傻子做过了?。
江归一眼?神发沉。
她身边总有那么多苍蝇,江之贤,甄先生,江颂竹,岳山,短短三天又多了?个消失的虚幻人物。
这对江归一的霸权主义来说简直是无?法容忍的挑衅和刺激,他本就耿耿于怀,强烈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每日鞭挞折磨,他恨不得拿刀剖开身体,把那杂碎挖出来碎尸万段。再?告诉她,江乌龟已经死了?。
现?在?得知他们做过,无?异于告诉一头雄性野兽,吃了?一半食物,不止被觊觎,还在?他打盹的时候被咬了?,舔了?。
阴暗的念头难以?遏制露出端倪。
关起来,锁起来,她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江归一迅速起身背对她,一条青筋从脖颈延至额际,狂躁地跳动着。他打开隔板,看向倒映海水的蔚蓝天穹,眼?神变幻莫测,似在?权衡利弊,亦或计量合适的时机。
陈窈看着江归一轻微抖索的肩膀,无?语地问:“你?不会又哭了?吧?”
江归一慢条斯理解开衬衫纽扣,酝酿情绪,等待她下一步动作。
久久没得到回应,陈窈支起身体,扯江归一的衣摆,绸缎衬衣轻易从肩部褪下,紧实的背
肌,行云流水般的脊线,优美内收的腰线。
她呼吸一滞,仿若见到料峭雪山。
他缓缓回头,乌黑发丝柔顺地滑落肩头,瞳膜湿润,眼?尾绯红,晶莹泪珠挂在?睫毛,欲坠不坠。
他眨一下眼?,眼?泪掉落,掉进她心?间,激起层层涟漪。
然?而当他转过身,肩部枪伤又为那副躯壳增添几分野性。
陈窈不自?觉吞咽唾沫,江归一便俯身,拉起她的手送到唇边,侧脸贴她的手心?,让眼?泪顺脸颊流进掌纹。他敛颌,唇着贴着她的掌缘,一点一点厮磨。
“幺幺,我好难受,胀得好疼”
“现?在?真的不行吗?”
美色当前,陈窈脑袋发晕,脸上的温度持续升高。之前怎么没这种被蛊惑的感觉。
她的反应江归一尽收眼?底,他再?次前倾,慢慢启开唇,牙尖轻轻磨她的掌心?,似难耐的渴求,也似祈求,“我保证小力的,温柔的,不让他们听见……”
他泪眼?汪汪地注视她,“就像我们上次那样好不好?”
飞机陡然?颠簸。陈窈思维混沌,恍若置于梦中一般。她有点怀疑这次境外之旅究竟是真实还是假梦。
她莫名想起来时的场景,想到死去?的赵妄铭,吴汜,巴瑶族的日子,岛屿婚礼因?她死去?的人。
那是种最美好与最丑陋混在?一起的矛盾感,丢不开、握不住,在?思绪中萦绕,永无?止境。
“幺幺我好难受,好疼”
男人在?她手心?流着泪。
陈窈注视江归一。
她六亲缘薄,父母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没见过。如今,唯一和过去?有联系的只有岳山。
其他身外之物,或多或少,于她而言没区别。
这么想来,她好像确确实实,真正拥有的,只有诞生在?蓝天白云、碧海清波之下的傻子。
“江乌龟。”陈窈擦去?他的眼?泪,“别哭了?。”
江归一气得快爆炸,心?里连连呵呵冷笑,逼出更多眼?泪,“好难受,好疼”
她无?奈叹息,“那你?别搞出太大动静”
他乖乖点头,“好,要上次那样。”
陈窈躺下去?,偏开头,“你?别把舌头伸进去?我会忍不住……”
江归一表情凝固,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她这是这是
让他像狗一样跪趴着舔!!!???
第054章 假痴不癫054
南楚四大家, 江家历史最?悠久,百年前南楚经受绝无仅有的残酷蹂躏,山匪横行?, 册封的地方官占有农民土地, 苦难中的人们转而求助地下王国——纵横。
祖师爷江进酒制定?缄默规则, 成为南楚说一不二的统治者, 保护者。
民国时期,留学?回来的江吾阎, 师夷长技,带江家踏入资本体系,附以政治, 成为两道?的领头羊。
后来的掌权人多为挥霍无度的纨绔, 加上?建国后的政策调整,一纸君子协议割据南楚势力,江家这才屈居四方王座。
封建至解放,对于?一个祖辈掌握强权, 手眼通天的父权家族, 后代自然继承顽固不化的血液。
过往风流韵事和现实污糟从未有过例外。
况且他连祖先都不跪, 要?他俯首称臣。
荒谬!
江归一心里疯狂辱骂江乌龟,这时陈窈似乎想起什么, “等等。”
她反身?翻后置柜,抽了两张湿纸巾, 动作毫无顾忌。他目不转睛, 心跳加速体温升高, 飞机轰轰声撞击耳膜。
“为什么我在医院睡得好好的, 醒来就在飞机上?了。”陈窈边问边擦,江归一没回答, 她挑起眉梢,示意他该回答问题了。
陈窈此时做任何表情?对江归一都是挑逗。
“他们说父亲催促,非要?今晚就走。”他口干舌燥,眼睛都红了,“我不想的”
“嗯。”
须臾,她用黑珍珠似的眼珠子注视他,懵懂无辜,“可以了,别弄太久。”
“”
江归一颅内激烈交战,瞟了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
瓷白皮,朱砂红的小痣,黛青色的血管,简直是美学?。
他吞咽着,舔了舔唇,握住她的脚踝,慢慢俯身?。
脑子那壶水蓦地沸腾,发出尖锐的呜呜警报:你?疯了!江归一!脑子是不是坏了!他是傻子你?也?是吗!?
滚!
江归一直接撂翻壶盖。
那傻子凭什么!这是我的!
我不止要?舔还要?比他舔得好!
让她感受女性完全的荣光与?灿烂!
什么江之贤江颂竹岳山江乌龟统统都是老?子的手下败将!
江归一内心咆哮着,肩膀精悍的三角肌伏低,顺滑浓黑的头发掠过陈窈的大腿,耳垂红痣摩擦那颗红痣。
妈的。
好香,好甜。
陈窈睫毛扑簌着,削瘦的腕摩擦着毛毯,看起来无比柔弱惹人怜惜。
像被夏天滚烫的风吹拂着。
像有蜻蜓点水泊泊咋咋着。
她眼里渐渐浮起湿雾,呼吸变得浅而急,咬得唇泛白,不自觉抓住那头乌黑长发。
江归一皱眉,下意识合拢牙关,她疼到眼泪泛滥,他只好慢慢安抚。
“等、等下,我帮你?把头发弄弄。”
“嗯?”
陈窈手指哆嗦着解下腕部?的天珠绳串,捋起他额前微湿的头发,松松绑在脑后。
男人抬头,那张脸是渗水的美神雕像,嘴唇湿润通红,与?勃发的情?深相得益彰。
大概他百依百顺,亦或报复心作祟。
陈窈点他的唇,微微一笑,语调绵绵的,“再咬,拔光你?的牙齿。”
……
当机务问是否用餐时,江归一正在吻她颤颤的睫毛,湿漉漉的鼻尖蹭着皮肤,“上?次和这次比……”
其实没区别。同张嘴唇的快吮浅吸,同样触动脆弱的神经末梢。陈窈混沌的神志随门外的扑克声打散,“三个A带对4!”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暗网的悬赏令,“吴汜死了他发布的悬赏还生效吗?”
“……”
江归一心想她怕是没真正点进暗网,江家每个人的悬赏都不止一条,人总要?死不如及时行?乐。
他手指缠进她的指缝,十指相扣,世界抛在脑后,迫切叩响门,“幺幺……进不去……”
然而她真的给予发挥空间,本能的渴求与?欢愉让他膨胀,但一想到她眼中其实是别人,愈发强烈的酸闷却让心脏紧缩,矛盾的情?感快把江归一逼至癫狂。
他将她纳入怀抱,想让她涣散的双眸只看的到自己,却放缓力度,一切动作小心翼翼进行?。
因为萨鲁耶说,江乌龟对待陈窈就是如此。
陈窈忍不住了,轻声问:“要?接吻吗?”
男人的头从肩窝抬起,垂目看她,睫毛重重往下坠成小片,眼里润满湿薄的迷雾,叫人分辨不出情?绪,“那幺幺叫我的名字。”
叫我的名字。
刻在你皮肤的名字。
叫我江归一。
“江乌龟。”
江归一滞住,注视陈窈脸颊漂亮的玫瑰色,他选择装聋做哑,手掌盖住她的眼睛,吻上?去。
温柔的,不像他。
机舱光影晃动着照看潮湿欲滴的春色。
二十分钟后陈窈还是流出眼泪,同时一滴泪顺江归一的下巴滴到她鼻尖。
她喘着气,哭笑不得,“你?怎么又哭了”
“太舒服了。”
“舒服还哭什么?”
江归一自己也?有点迷茫,汗湿的脸有种灵魂出窍的俊美。喉咙和心口都酸酸的,他低声,“有点疼。”
陈窈想捂住江归一的嘴防止他又说出什么“想要?你?爱我”惊世骇俗的话。但指尖不小心从张开的嘴巴探了进去,她好奇地摸了摸他的犬牙,手指往里一勾挑出细微水痕。
电流从江归一的脊椎窜上?脑顶,每根神经末梢同时战栗。
万籁俱寂。
“”
“”
江归一气势汹汹地攥住陈窈的手腕,“幺幺……再——”
陈窈踹他,干脆利落拒绝:“滚蛋!”
“”
江归一表情?空白地抽出湿纸巾,趁她松懈时黏糊糊搂上?去,佯装单纯地说:“想要?接吻,亲一个吧。”
结果被冷酷无情?地驱逐。
他咬牙切齿地出去,立刻吩咐机务给自己上?了三盘海参生蚝鲍鱼诸如此类的菜肴.
曼谷回国的路途耗时不长,下午五点左右抵达南楚,出了机场印着江家族徽的黑武士路虎和迈巴赫停靠路边,当保镖们看到傻乐的江归一,那表情?精彩的让陈窈回味无穷,她暗暗模仿几次,找不到精髓。
“幺幺,肚子不舒服吗?”江归一天真地问。
“……”陈窈面?无表情?地钻进了车。
男人低头一笑。
回榆宁途中,落日?沉下沽江,一抹余晖铺开,天际像泼了的颜料桶,鲜红、橙黄混淆,过渡到无边的青蓝色。
如此壮丽的盛景迎接她回来复仇,陈窈边欣赏边与?秦倩等人联系,江归一埋头沉迷一款基建游戏,突然问:“幺幺喜欢什么样的房子?我给你?建一个。”
她随口敷衍,“四合院能建吗?”
“原来幺幺喜欢四合院。”他嘟囔着。
这时手机收到未知号码的消息【你?回来做什么。】
消息真够灵通。陈窈扫了眼江归一,当他的面?拨通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陈窈,你?不该回来。”
陈窈身?体还有些虚弱疲惫,笑得幅度不大,“甄先生,看来我被追杀的消息您听?说了,我们的行?踪是您找人隐藏的吧。”
江归一立刻放下手游,凑过去,“幺幺,你?在跟谁打电话啊。”
甄佩文问:“他真的傻了吗?”
她戳开男人的头,“目前是。这要?多感谢您,感谢您差点害死我,害死江归一。”
“抱歉。”甄佩文说:“是我想得简单了。”
“何止简单。经历那么多事,您还是如此天真单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陈窈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没关系,您运气好找到我,我命大,一切还有回寰余地。”
她直截了当,“我的意思是,如果您还想报仇,请向我亮出底牌。”
甄佩文沉默须臾,“你?想要?哪几张牌?”
陈窈盯着江归一,微笑,“先发张郦沛白的照片,我要?知道?关于?她,不加隐瞒,不加修饰的所有事。”
“好。”
他神情?不变,无辜地睁着眼,她继续隐蔽试探:“包括过去,现在。”
江归一的手指略微收紧。
过去,现在?
陈窈挂掉电话,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江家今天举办了晚宴。男人已经换上?往日?纯黑的西装,衬衣领扣到咽喉,暗金刺绣的领带没入马甲,连手上?都戴上?了半掌皮质手套。
长年累月养成的气质,即使他表情?茫然,身?上?永远有种傲慢,游刃有余的松弛感。
她主?动牵起他的手,“江乌龟,马上?回家了,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需要?查漏补缺的?”
江归一头靠在陈窈颈窝,她皮肤干净好闻的气息驱散了脑海烧不尽的火。他舒适地眯起眼,“都听?幺幺的。”
这时彩信铃声响了。陈窈按亮手机,看到照片,眉梢微微扬起。
这是郦沛白年轻的照片。
几乎第?一眼就能确定?她和江归一的母子关系,原因昭然若揭——
太美了。
即使丹凤眼的形状有细微差别,但唇部?和下巴骸实在太像了,甚至连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嘲弄、冷淡,以及蛊惑性都如同一个磨具里刻出来的。
陈窈甚至能想象,如果郦沛白和江归一并列而站,该有多少人同时不自觉屏气凝神。
她以为郦沛白是那种温婉型,没想到除了眼睛,其他五官的组合异常明艳。
江家、南楚找不到郦沛白一张照片。不知是江之贤故意为之还是……
陈窈问:“和你?记忆里有差别吗?”
江归一收回视线,“幺幺,我恢复的记忆,母亲的脸是模糊不清的。”
她沉吟须臾,解下天珠绳串绕到他的手腕。
“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你?现在不够傻。”陈窈说:“还记得第?一天的样子吗?”
江归一:“”
“越没有攻击性,暗处的人越容易露出马脚,既然我要?入局,得想个法子把我们牵绊住。”
江归一眼皮重重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继母与?继子我觉得不够,不如改成,你?把我认错当成郦沛白。
“江之贤精明理性且老?奸巨猾,没那么好糊弄,只有这样,当他每每想杀我就会想到过去的爱人,如果他真的缅怀她,有几率心软、手下留情?。”
“你?知道?,人一旦有弱点,倒塌的速度更快。”
陈窈笑吟吟地把天珠重新系回江归一的手腕,轻俏地眨了下眼,“小龟宝,来,现在叫声母亲吧。”
江归一:“”
前座偷听?的双胞胎同时石化。
江归一委屈的表情?都有点僵硬,“幺幺”
陈窈抚摸他的长发,眼睛滴溜溜转。
如果计划可行?,推断不出差错,很快江之贤就会处理仇丽舒,不日?江家女主?人的位置空缺。
江之贤既然不想她影响江归一,除了杀她,还能做什么呢?
不妨大胆假设,再顺水推舟。
“等我上?位,处理掉江之贤,遗产都是你?的。”陈窈云淡风轻地说:“多划算。”
江归一:“”
“称呼而已,熟能生巧。”
“”
“不是说听?我的吗?”
“”
数分钟沉默后,江归一终于?开了口。
“母亲。”
语调柔和,但仔细听?十分无奈。
陈窈短促地笑了下,“要?结巴。”
“母、亲。”
车辆陡然滑出路面?的交通标线,后方传来两声不满抗议的喇叭声。
第055章 假痴不癫055
拉斯维加斯麦卡伦国际机场。
豪华的私密休息室, 江梵正在等待,看到哥哥进来,把酒杯放桌上, 勉强控制怒气地?说 :“你是想让我出局吗?”
江颂竹挥手, 示意属下在外?等候, 淡定地?走进去, 腿平稳地?迈出每一步。
从接手十二系后,江之贤马不停蹄在港澳、摩纳哥、黎巴嫩等地?连轴转, 到了拉斯维加斯,助理说四?少?爷已经在赌.场等一周了。
五天?来他一直避而不及,今天?回南楚碰见实属意料之中。
他坐到沙发, 通情?达理地?说:“不是我让你出局, 你来这里多少?天?睡了多少?个鸡尾酒女招待,整天?寻欢作乐,这件事父亲已经知道了,他认为你有失体面。”
江梵表情?有些?气急败坏, 如果不是江颂竹不理睬, 不说大洋彼岸的父亲怎么会知道。他愠怒地?盯着他, 少?顷,重新挂上笑?脸, “你是我哥哥,我尊重你的选择, 但你好好想想, 谁站你这边, 之前陈窈挑拨——”
“江梵, 我的忍耐有限。”
听到触动敏感神经的字眼,男人褪下温润和善的面具, 笑?容像像削尖的竹子,锋芒毕露。
“不要再说这种让人反胃的话。当年你明知道母亲想从我们两人挑一个折断羽翼却选择隐瞒,让我承受断腿之痛,你给我选择吗?这么多年你受尽呵护,我独自走在边缘,你给我过选择吗?”
冷酷的一面终于爆发在两人面前。
“站我这边,你想要什么我心知肚明,可惜现在十二系的生意由我负责,不管你把我按着揍一顿还是朝我吐口水,我都不会分给你。”
“还有,不受陈窈挑拨,是因为你拿准——”江颂竹微笑?,慢慢说:“即使
我知道你不是父亲的孩子,也不会出卖。”
江梵脸上所有肌肉都耷拉下来,再无半分吊儿?郎当的模样,捏得指骨咯吱响,须臾才挤出一句话,“即使如此,你也是我哥,不是吗?”
“是,所以我不会出卖你,但你想从我这讨要什么东西,绝无可能。想要什么,回南楚凭本事找父亲要。”
手机铃声?响,江颂竹解锁屏幕,看到属下发来的照片,手下意识抚上脸颊,眼神变得深邃丰富。
背景在榆宁后山,正是丰收季节,树桠被沉甸甸的杏子压弯,临时建造的廊柱挂着用百合、非洲菊、散尾葵制作的花篮。
中间站着几对男女,左右各有几名裹着黑衣的矮壮妇人,手里拿着一大捧杏子。
高大挺拔的男人迈着大步朝向她们,在他之后,是位头发颜色和杏子一样的姑娘,她的身躯也和杏子一样娇小玲珑,皮肤在缤纷的色彩里呈现可爱的奶油色。此时她踮着脚尖,后腰在紧身衣裙下显得格外?纤细,像随时准备跑起?来的小鹿。
“别?乱跑!”陈窈气喘吁吁地?喊。
江归一充耳不闻,三步一并跑到家仆面前,抢过她们手里的杏子,不去皮,送进嘴巴就是啃。丰沛的汁水从裹黑色真皮的手指淌下,流到手背纹身,沾湿了凶兽的大口。
他歪头,冲痴呆状的家仆笑?,“好、好甜。”
家宴上所有看到这幕的人,表情?犹如晴天?霹雳,不敢相信江二爷变成这幅天?真、冒傻气的模样。
“干什么呢你?”陈窈终于追了上去。
江归一再次从家仆手里抢了个杏子,剥开薄薄的皮,递到陈窈面前,笑?着说:“甜,母、母亲吃。”
哐当!
果篮砸落在地?,家仆们的嘴巴张开,下巴跟脱臼似的。
其他人也摔的摔,喷酒水的喷酒水,还有人直接撞到餐台,香槟酒塔叠摞的玻璃杯晃动,眼疾手快的家仆飞奔过去稳住台面。
场面一时呈现诡异的热闹。
而陈窈和江归一像恶作剧成功的孩童,唇角同时翘起?不明显的弧。
他再次把杏子送到唇边,“母、母亲。尝尝。”
陈窈真想给江归一颁发奥斯卡小金人,从车上逼他叫母亲到自然接受,再到熟能生巧,适应能力非同一般。她心里琢磨着,就他的手咬了口杏子,酸涩的果肉直经味蕾直捣牙根,她揪起?眉毛,“好酸。”
江归一眼底的揶揄转瞬即逝,将她吃了一半的杏子扔进嘴里,边嚼边做出苦恼表情?,“真、真的好酸。”
陈窈无奈地?瞅着江归一,分不清他这会儿?是真傻还是假傻。瞟了眼他的手,垫脚从他西装胸袋取出软帕,“手给我。”
他吐出核,“再、再吃一个吧?”
她细致地擦拭他手套和手背的汁水,“你自己吃。”
江归一眉目染上笑?意,“哦。”
“归一回来了。”
听到讨人厌的声?音,他即刻敛去笑?意,展现懵懂迷茫的表情?。
仇舒悦穿着身质感雍容的京派旗袍款款而来,紧跟其后的吴贞芳也穿的旗袍,她的款式更贴身,勾勒出饱满的曲线。
江归一手臂的枪伤刚开始脱痂,陈窈只?礼节性地?略微颔首,继续擦他的手。态度称不上友好,但挑不出任何差错。
当时跳海时的枪响她听到了。
若其他系的人开枪,暂且不论?替儿?子报仇,江之贤既可借此由头顺利成除掉人,还可回收股份。他没动作说明开枪之人暂时动不得,或者即便动了也无利可图。
吴贞芳对江归一甚有惧怕,所以开枪之人大概率是背后有四?方王座仇家做靠山的仇舒悦。
“陈小姐,听说归一脑子撞痴了,把你当作他的生母郦沛白。”吴贞芳看了眼听见这名字就变脸的仇舒悦,笑?道:“我方才远处一瞧,还挺和睦,也不知道先?生来了看到这幕会做什么感想,还是听到归一叫母亲就睹人思人呢。”
她哎呀一声?,“诶,夫人,你说陈小姐会不会是郦沛白转世啊,这神态我真是越看越像啊。”
自从江颂竹接管十二系,她腰杆也挺直了,三天?两头找仇舒悦不痛快,报多年欺压之仇。
仇舒悦的手不自觉攥紧,冷哼道:“说些?牛鬼蛇神的胡话!”
“这怎么是胡话呢,先?生以前不是挺迷信?”
她不想搭理,转头看向江归一,继续试探,“归一啊,还记得我是谁吗?”
江归一现在手握重权,香饽饽十三系十四?系,如果他真傻了,背后虎视眈眈的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吞食。
江归一扭头,突然抬臂猛推,力道之大,仇舒悦被推得趔趄着后退,好不容易稳住脚,那道强势的力量再次紧逼,她在众人惊讶的眼神失去身体重心。
管家连忙去扶,“夫人!”
一只?锃亮的皮鞋踹上他的背,两人双双缀倒,栽进餐台的八米蛋糕,酒水哗啦倒地?。
临时加戏么?陈窈看着江归一的背影,目光审视。
“江归一!”仇舒悦不顾形象地?尖叫。
只?见身高两米多的始作俑者窜到那位和旁桌香槟塔一样高的女人身后,拉着她的袖子,肩部抖索着,语调结巴着,“母、母亲,我好害怕,她、她老打我。”
陈窈:“”
众人:“”
吴贞芳看了看浑身奶油,狼狈不堪的仇舒悦,又看了看躲到陈窈背后高出大半截的男人,低头捂住嘴,憋笑?憋得脸色涨红。
仇舒悦气汹汹冲到陈窈面前,体面不顾了,直接上手推搡,大喝道:“滚开!”
陈窈弱不禁风,被逼得连连后退,委屈道:“夫人,归一他傻了,您跟他计较什么?”
仇舒悦气炸,“他傻了?!骗谁呢?”
江归一稳稳搀住陈窈,反手抓起?餐台的食物、酒杯一股脑朝仇舒悦砸,嘴里还磕磕巴巴地?说:“你、你滚开!坏女人!”
“母亲!她、她要杀了我!”
“救、救命啊!”
一时间鸡飞狗跳,但没一人上前阻止,乐不思蜀地?观望这场闹剧。
而这时从门?厅进来的江之贤,身后跟着的江弘义,以及诸系掌权人,脚下步子生了锈,目瞪口呆。
江之贤面色如常,眯着眼瞧了半天?,终于在江归一抄起?刀叉时,沉沉出声?制止,“闹够了没有?”
陈窈一听立刻压下江归一的胳膊,得到反击机会的仇舒悦已经失去理智,拿着盘蛋糕,嘴里叫骂着小贱人小杂种冲上前。
江归一挑眉,洞悉了仇舒悦的想法,迅速挡在陈窈面前。一盘蛋糕砸到他脸上,随后而来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小杂种!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当初那火怎么没烧死你!”
江归一偏着头,头发垂散,所有人的视觉盲点?,他平静地?舔了舔嘴角的蛋糕,眼神如同见即将奔赴刑场斩杀罪恶之人的刽子手,麻木中透出几丝兴奋。
仇舒悦破口大骂:“就该把你和你那短命的妈一起?带走!”
管家表情?一变,扯住仇舒悦:“夫人,慎言呐。”
然而已经晚了,走过来的江之贤一巴掌甩向仇舒悦脸,打得她整个身子侧翻,厉声?质问?:“他是杂种,那我是什么?”
仇舒悦不敢置信江之贤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她,但她不敢反驳江之贤,捂着脸边哭边骂:“是他先?动手的!你没看他朝我扔了多少?东西!他就是装的故意报复我!你还要偏袒这神经病……”
江之贤无动于衷,冷眼看着她撒泼。
演戏演累了,中场休息,陈窈端起?餐桌剩下的酒杯抿了口。
谁想,江归一并不善罢甘休,老戏骨上身,捂着脸,迈着两条逆天?大长腿走到江之贤面前,掉下几颗眼泪,悲伤万分地?说:“父、父亲她又、又打我……”
平日狂妄自大的儿?子泫然欲泣,像个哭啼啼的漂亮小公主。
江之贤喉头哽住,眉心狂跳。其他人一脸见鬼的表情?,这他妈别?人就算了,这可是那位天?生坏种的江二爷呐!
“还骂我是小、小杂种还说母、母
亲死了”江归一特意单拎出敏感词,抬手往后一指,迷茫困惑地?问?:“可是,母亲明明、明明在那啊”
“他们、他们都说我傻了”他红着眼拉起?江之贤的手,心里想着等下得用巴氏消毒液洗三遍,语气委屈,“父亲、我真的傻了吗?”
第056章 假痴不癫056
叱咤商场呼风唤雨的江家最高统帅, 在儿子的眼泪中?第一次怀疑了自己的教育水平。
但?江之贤很快恢复如常,吩咐家仆带江归一洗漱换衣服,带人前往干净整洁的地方, 眼风未曾分给仇舒悦半分。
江亚卿和妻子上前去扶狼狈的母亲, 略微不满, “您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仇舒悦拉回失落悲伤的视线, 转向儿子,怒气有了正?当理?由, “一个正?统血脉的长子手里就一个辅佐江弘义那条狗的二系,如果你拿到?十四系那小杂种能这么嚣张?”
“十四系是父亲亲自划给归一,父亲既然?那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江亚卿压低声音, “您就安分点, 别再惹事了,父亲最属意的人是我,其?他人相当于button man,马上”
陈窈挪开视线, 看向江之贤。
家宴上所有的人和他说?话时, 个个都低声下气, 就连岁数大的长者也不例外。而江之贤说?话时,他们都身体前倾, 恭敬低着?头。家仆围着?他转,江家鹰犬分散在花园四周, 不停用眼睛看他, 只要他一声令下或谁有打爆他脑袋的苗头, 他们随时会冲出来, 把有威胁的人撕成碎片。
听说?葬礼那天?三个系埋伏所有罪大恶极的毒.贩、人.贩全部死?了。
她把白葡萄酒一饮而尽,在流亡匿迹的几日, 对危险动物般的直觉更加敏锐,江之贤是目前为止见过最深不可测的人。
如果江归一坐到?最高的位置也会这样吗?
“陈小姐。”江弘义端起她身后餐桌的酒杯,“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很危险。”
她顿了顿,“有没有其?他忠告?”
“榆宁这地方没有信任,没有秩序,只有无尽的欺诈与背叛。”江弘义说?:“我知道你想利用郦沛白死?亡‘真相’做文章,但?所有人都害怕真相,无论是酷刑逼迫他们说?真话,法律要求他们说?真话,还是忏悔之心?督促他们说?真话,都是不可信的。”
“为什么?”
“真相是杠杆的控制支点,交出去就会失去平衡。”他叹息,“你不想见证悲剧吧?”
“谁的人生?变成悲剧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窈的语气带着?冷冷的嘲讽,如果有心?,大可当成挑衅,“再者,您到?底站在哪边?”
江弘义只是语气温和地说?:“你以?后会明白人不是非黑即白。”
说?完他托住酒杯走了。
二十分钟后,老管家林忠过来稍颔首:“陈小姐,首领请您五分钟后到?朱雀厅。”.
另一边江归一换好衣服碰见同样换好衣服的仇舒悦。他不放心?陈窈没心?思?浪费时间。但?仇舒悦拦住他,笑得虚假,“归一啊,我那有新到?的蚂蚁要不要来看看啊?”
江归一非常喜欢蚂蚁,他养的蚂蚁并非普通蚂蚁而是珍稀品种,譬如子弹蚁、蒙古原蚁,食人蚁等,一窝的价格万元打底,还有比黄金还贵几百美刀一只的斗牛犬蚁种。
可年幼时江之贤不允许他玩物丧志,他心?智尚且不成熟的时候,常常因?为一窝蚂蚁被仇舒悦骗走。
不幸的是,那时因?为郦沛白诞下孩子,仇丽舒的恨达到?巅峰,仇家也是草芥人命的家族,她哪懂稚子无辜,把种恨全部发泄到?了江归一身上,专门挑腹部大臂脊背等隐蔽部位下手,发泄完了又找医生?涂药祛瘀。
那岁数江家的孩子身边还没管家和幕僚,语言系统跟不上智力?、没人管的小结巴受尽虐待辱骂,直到?江归一咬死?仇舒悦的狗。
平日仇舒悦不敢在江归一面前提蚂蚁两字,这次豁出去试探,因?为表演家马伯松在江归一成长过程中?充当了奶爸的角色,她不信他没耳濡目染。
江归一乖乖点头,嘴角勾了勾,“要的。”
难道真傻了?
大部分人还在家宴,仇舒悦和管家领着?江归一走向前往后山宠物园的鹅卵石小路。
小路弯曲细长,两旁灌木繁茂,走到?监控盲区时,江归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根钢丝绳,从?背后冷不丁勒住了仇舒悦的脖子。
管家大惊忙叫:“二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当年江归一受虐待,管家冷眼旁观,和仇舒悦是一丘之貉。
江归一抬腿毫不留情踹开管家,两手猛地一拽,细绳嵌进仇舒悦皮肤,她上半身反射性上挺,双手攥住绳子,艰难发出几个音节:“ni…g,呕——”
“臭气熏天。”男人全身坚冰般淌冷气,平静地问:“吃了什么。”
这疯子果然?是装的!仇舒悦目眦欲裂,但?发不出声音,并且括约肌逐渐松弛快失禁了。她有种预感,江归一再使一丁点劲,她会被活活勒死?。
仇舒悦缺氧到?翻白眼,绳子终于松了,她一掌拍向树,五指几乎扣进缝隙,以此借力不让瘫软自己跪地。
江归一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神和看畜生?别无二致。
“识相点见到?我夹尾巴做人,我心?情好多赏你几日苟延残喘的生?活。”
“再有下次,”他笑了,“奖励你陪我的蚂蚁玩三天?三夜。”
榆宁的人都知道,江二爷在自己的楼栋专门腾了间房养蚂蚁,密密麻麻的部落,全是剧毒的肉食蚂蚁。
而他从?不诳言,向来言出必行。
仇舒悦瞬间头皮发麻,惊恐地瞪大眼睛,那是本能反应。
江归一说?完就走,她咳嗽着?,脸因?窒息紫红,却不依不挠,“因?为几只蚂蚁破防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披人皮冷血的畜生?,我脖子的勒痕就是证据,等着?吧,你的戏到?此为止了。”
男人哂笑,高大背影在灯影下晃动。
“我陪她玩游戏就算了,你倒喜欢自己加戏。”
他回身,整张脸明昧扑朔,双目的阴翳尤其?浓重。
“可惜,你在榆宁这墙垣帷幔之下演再多的戏父亲仍旧不买帐,你只能日日夜夜躲在隐蔽处看着?作痛的疮口慢慢流脓、溃烂、腐坏。”
“隔这么远我闻着?都快吐了,难怪父亲不碰你。以?后出门多喷香水。”
轻轻飘飘的,精准无误地直击最不堪的一面。仇舒悦红了眼眶,紧闭的牙关发颤。
江归一若有所思?地扫了眼泛粼粼波光的缎面旗袍,转身离开,走远了打电话给马伯松,直言了当,“认识做旗袍的裁缝?”
马伯松虽然?很想尝试旗袍,但?有根骨头打不断,有心?无力?。
他当即觉得江归一故意嘲讽,生?气地说?:“你可以?不给我买包,无缘无故羞辱我什么意思??”
“你家镜子碎了?”
“?”
江归一心?想世界上总有那么多自作多情的人,“给陈窈买的。”
“我还想给她买那种Lolita、JK、OL、Kimono、Rancing girl 、Bunny girl……最好每天?换一套不重样。”他一本正?经地问:“你说?这是种什么心?理??正?常吗?”
还能什么心?理?,变态呗。
马伯松眼角抽搐,“你从?哪知道这么多种类?”
“赵妄铭生?前天?天?研究这些,我记忆太好了。”
“冒昧问一句,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衣服陈小姐并不会穿出门?”
江归一意态悠闲,“哈?你的问题挺刁钻,是我从?来没想过的角度。”.
斑驳晚霞辉映,榆宁的山逐渐被黑暗吞噬。
男人坐在窗前,背后是副手和老管家。
那双鹰眼炯炯有神,右手夹跟雪茄,抽得很慢,仿佛正?在等待即将到?来的审视和宣判。
陈窈被家仆带到?朱雀厅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窈窈。”江之贤语气亲切,就像那场暗杀从?未发生?,他抬了下眼,“坐。”
陈窈顺从?,坐下,也当什么都不知道,露出一个微笑。
他缓缓开口:“像你一样家境曾经殷实的孩子,如果在考试中?成绩不及格,即便不采取措施也拿不到?学位,出社会找不到?工作,大部分父母不会把没抱负、没天?分、缺乏聪明才智的孩子扫地出门。他们爱护自己的子女,并不介意养活他们一辈子。”
“家境再富裕些的,也就是你们眼中?的富二代,父母会花钱给这些纨绔子弟买一纸文凭,让他们回来继承家业,或成为律师、医生?、在政府部门混个差事。”
“你知道在江家,不听话、脱离管教,违背制度的笨小孩会有什么结果吗?”
陈窈觉得这番言论是带有恶意的,就像葱雨水打湿的土壤钻出来的蠕虫,让人浑身不舒服。
文凭算什么?用来擦他们这类人娇贵的屁股吗?世界上本来就有庸才与天?才之分,淡然?接受就是了。
而江家,大概有块肥肉掉在地上,所有人都会像蝗虫一样扑上去抢。
她装模作样地摇头,“不知道,应该获得家族的倾力?支持吧。”
这时厚重的门打开,男人结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父、父亲,母、母亲。”
“嗯,坐她旁边吧。”江之贤看着?坐到?陈窈旁边的江归一牵住了她的手,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表情和蔼可亲,“归一啊,你来告诉母亲——”
陈窈、江弘义、林忠同时看向江之贤。
他镇定自若地抽了口烟,目光冷峻地注视江归一,语调沉压,“告诉她,不听话的笨小孩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
第057章 假痴不癫057
江之贤问完, 首先陷入回忆的是江弘义和林忠。
年轻的江之贤,作为最强大无畏最受尊敬的领袖,嗜血的本性还?未转成理性, 他藐视法律, 消灭所?有反抗的声音, 像一头长着獠牙的猛兽, 嘶咬所?有不如他的低等动物。
他是野蛮的独裁者,要确保自?己?在家族中有足够的威信, 他要让所?有人对他望而生畏,按照他制定的规则存活。
包括他的孩子。
江之贤认为早教非常重要,他看不上学校的教育, 在榆宁外的通荫山庄建了间学堂, 聘请国内外知名学者当老师,然后仿照康熙教育皇子的557规则,早五点,晚五点, 一周七天。
上午先语言, 每人至少学习三种语言;以史为鉴, 再学习历史人文;之后体能训练,拳击、击剑、射击;下?午先艺术陶冶情操;再培养理性思?维, 把各种商业模式整合成故事进行授课;最后学习完军事理论送回榆宁。
而江归一,别人认真读书, 他要么拿玩具枪叭叭乱射, 要么瞎溜达玩蚂蚁, 加上结巴极少交流沟通, 活脱脱自?闭又顽皮的智障。
那时的江归一还?没接受智力检测,谁都不知道他的早智多慧, 同龄课程于他太过?简单,这种出格的行为加上那张精雕玉琢的漂亮脸蛋,老师们推测他可能患了歌舞伎面部综合症,把这事跟江之贤汇报了。
江之贤当天去学堂巡视,看到蹲树丛边拿试管装蚂蚁的江归一,随手抽了根荆棘条,命属下?把他压长凳,当所?有人的面抽得?他皮开肉绽。
不止如此,他命人连续喷除虫剂,直接把通荫学堂的蚂蚁灭了种。
之后江归一被勒令罚站三天,从清晨开始,只能看,不能学习,不能吃午饭,直到日落回榆宁。
这招叫杀鸡儆猴。
江归一就?是跳出框条外的皮猴。
这仅仅是郦沛白生前的责罚,郦沛白去世后,江之贤变得?更深沉严厉,尤其对贴上天生坏种标签的次子。
他不允许本就?情感淡漠的江归一拥有任何?喜爱的事物,如同失去最爱之人的自?己?。
很长一段时间,榆宁到处是火光黑烟和焦糊味,如同重复上演郦沛白从世间消失那天的场景。
而一场又一场的火,将父子二人所?有的软弱眼泪烧成灰烬。
江弘义和林忠一致认为这段时间是江归一挥之不去的梦魇,但如果?他记忆退化到郦沛白去世前,是没有后面的记忆的。
他们同时看向现在痴傻模样的男人。
“会?被树枝打,罚、罚站,没有饭、饭吃。”
江之贤逼问:“还?有呢。”
江归一抓住陈窈的胳膊,惧怕地看着他,“母,母亲,你和父亲说,别、别打我了”
陈窈不知道江归一是真怕还?是假怕,但这无疑是值得?利用的机会?。抚摸他的头,眼睛看向江之贤,温柔的口吻带了些责怪,“笨小孩也不能用棍棒教育,作为父亲得?多点耐心。”
看到江之贤的表情霎时僵硬,陈窈知道自?己?赌对了,她转而对江归一说:“没事了,别怕。”
江之贤收回视线,急急抽了口烟却被呛到,林忠连忙上前想帮忙顺气。江之贤挥手表示不用,继续吸雪茄,浓白的雾漫开,他的表情和情绪也变得?难以窥探。
过?了半响,他说:“其他人出去,窈窈暂且回主楼,归一留下?。”
林忠尽职尽责为江之贤添茶,江弘义则带领陈窈出了门。
只剩父子二人,朱雀厅显得?空旷寂寥。
“父、父亲,有什么事?”
“马伯松这么多年就?教了你这些?”
“什、什么?”江归一红着眼。
江之贤淡淡瞥去一眼,可以从微表情品出丝嫌弃。像不忍直视,他低头整理肃黑西装的衣襟,“别装了,你小时候虽然也是哭啼啼的戏精,但挨揍只会?找那堆破蚂蚁诅咒你老子,不会?找母亲告状。”
江归一:“”
沉默几秒。
“这样啊。”江归一靠进宽大的扶手椅,暗金色的方巾搭配他金箔色的瞳孔,表情恢复惯常的冷漠与盛气凌人的倨傲,“那您不拆穿的目的,是将计就?计利用我剥夺那些老家伙手中的权利?”
江之贤毫不掩饰冷笑一声,“年纪大了给自?己?找点乐子,毕竟太久没看见你哭得?像断奶的小公主,有点怀念。”
“”
他扔了根雪茄过?去,单刀直入,“你们这辈我不会用联姻为江家铺路,但陈窈不适合留身?边,别想了。”
江归一长臂左伸,从方几拿火柴盒,熟稔地甩开抽盒,捻出根火柴划开火焰,慢慢烤着雪茄前段,“所以您要杀了她。”
“你们昏迷期间,如果?我想取她性命,她回不了国。”
他眯着眼吸了口雪茄,“那为什么?”
江之贤如今的身?份地位有些复杂的情感无法宣之于口。他话锋一转,“你倒为她付出不少心思?,我没想到那层假身?份后是位犯罪天才。”
哪怕真相隐藏再深,江家也有办法掘地三尺挖出,只要它存在过?。
江归一略微偏头,指骨敲着脸颊,笑着说:“您误会?了,陈窈只是是块修炼成精的小蛋糕,就?算有坏心思?,攻击人也是用糖豆和奶油,不惧任何?威胁性。”
“”
江之贤气得?血压上升,抄起?茶杯砸过?去,虽然被躲开,但不妨碍他劈头盖脸地咆哮:“我看你脑子是被蚂蚁啃坏了!谈个恋爱谈出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幻觉,简直和网络上那群盲目愚昧的蝼蚁一样愚蠢,再露出这种蠢表情老子马上毙了你!”
“注意素质。”江归一轻拂西装的水渍,淡定地说:“从小到大,您想毙了我不止一两回。”
江之贤心想,要不是你从小就?不像个正常人我会?这样吗?
他扶着额头,缓了缓,想到之前在陈窈家看到的那本《天生变态狂》。
“预知天气,利用雨水打湿掩在父亲口鼻的餐巾纸使其窒息身?亡;进入看守所?利用人的不平衡的心理制造正当防卫的假象;出看守所?前用铝箔纸加热把玻璃变成镜子,利用光反射制造火灾”
“两年拿到斯坦福人类学和心理学双专业硕士。”
“制毒,做地狱炮”
“哪天你无声无息被弄死了我都不意外。”
江归一不意外江之贤对所?有情况了若指掌,作为江家的领袖,掌控局势的能力非常人能理解。
但陈窈的计算机天赋只有他和Flex见识过?。
江归一活动颈骨,面容没有任何?表情,攻击性的五官看起?来非常冷酷,“还?有谁知道?”
江之贤:“”
“还?有谁知道?”江归一再次重复。
江之贤想,虽然这孩子的性格是他亲手打造,但如果?再年轻三十岁他此刻一定会?翻白眼。
他有自?己?的目的,不想再跟陷入爱情的智障多费口舌,言简意赅,“你装傻还?是真傻随意,把陈窈背后叫甄佩文的人带到我面前。”
这是江之贤不动陈窈的条件,但以他的性格只会?斩草除根,而且对甄佩文这种蝼蚁好?奇属实奇怪。
江归一对上父亲复杂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什么,敬语不用了,嘲弄道:“母亲死了多少年了,你居然还?有种错觉,甄佩文就?是见不得?光的杂碎——”
“闭嘴。”江之贤冷声喝止,“执行,少说废话。”
现在江家局势处于动荡,邢顾两家虎视眈眈,再去招惹山间株式会?社?,他们第七代头目田岗大雄本就?想进军南楚的市场,无异于把江家推上悬于高空的钢丝。
“我看你脑子才被蚂蚁啃坏了。”江归一哂笑着起?身?,歪头躲避砸来的茶杯,大步流星离开朱雀厅。
“逆子。”
江之贤按住眉角,忍不住咳嗽几声,缓缓闭上眼,任由思?绪陷入回忆.
回主楼路上遇见的家仆和保镖看见他,如同见到江之贤一样卑躬颔首。想到之前他说的话,陈窈不禁想到从旁人口中打听的消息——
江弘义其实没有江家的血液,十几岁救了江之贤一命,被江之贤纳入麾下?,之后才进入江家改名为江弘义。
而这点甄佩文并没有说明。
不知不觉走到主楼门口,秦倩和岳山在门口伸头张望,看见她之后,秦倩小跑过?来,“终于回来了。”
虽然对秦倩利用成分居多,但不可否认她对她照顾得?周到体贴。陈窈琢磨这时应该说出的话,笑着说:“嗯,我也很想你。”
秦倩顿时喜笑颜开,岳山讶异地看着陈窈。
“您还?是住之前的房间,有任何?问题与秦倩或林忠反应。”江弘义说。
这时背后传来家仆们的声音,“二爷。”
随后一声结结巴巴的母亲让所?有人身?形僵硬,尤其尚未见到江归一的秦倩和岳山,那表情简直像被雷劈到外焦里嫩般,十分精彩。
江归一统统无视,加快步伐追到门口,捞起?陈窈的手,额头略微蕴汗。
“父、父亲同意你到我的房子住了,”他笑得?唇红齿白,“我们走吧。”
众人:“”.
经过?江归一的撒泼打滚,陈窈满腹狐疑地走进第一次进榆宁的楼栋,第五栋——整栋楼除了她和秦倩没有女性,全?是人高马大的糙汉子。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江归一没安排他们住在同一层。
第三层墙壁和家具以深灰为主,装潢冰冷,灯光雪亮,绿植少,缺少烟火人味,跟初次登门时没区别。很符合江归一的风格。
也许两人舟车劳顿,他一反常态没黏糊,说了几句就?走了。房间衣柜照搬之前的衣物,只是睡衣变成了和江归一相同的黑绸缎材质。她洗完澡换好?衣服,把自?己?扔到尺寸容纳三人的方形床。
整间屋子都是26度恒温,床被是豪华优质的埃及棉,柔软光滑。很快精神松懈。
但没过?十分钟,内线电话响了。陈窈不想接,不到一分钟,反锁的房门打开了。
江归一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幺幺,饿不饿,吃完宵夜再睡吧。”
陈窈:“”
“自?己?吃。”陈窈拉高被子掩到额头,“还?有,别随便进我房间。”
“家宴上什么都没吃,我好?饿。”
“哦。”
“之前我们都一起?吃饭,没有幺幺,我吃不下?。”
“哦。”
“幺幺,我好?饿。”
“”想到江归一的惊天食量,陈窈仰天叹气,“江乌龟,你怎么这么烦人。”
“快点下?来,我等你。”
江归一语气仍保持伪装,神色却阴郁冷凛,说完转身?掏出手机吩咐属下?加快购置四合院。
陈窈斟酌片刻,拿了件外套披在肩膀出了房间,下?楼的途中一个人都没有,电梯打开的瞬间,侵入鼻端的是股令人胃口大开的焦香,油汪汪的烟火气。
循着香味走,二楼开放式的厨房,江归一头发高束,穿着黑色贵气的居家服,正在做饭。
宽阔石纹料理台,零零碎碎摆好?了成品,煎蛋、萝卜丝、土豆丝混搭的九层塔,挤上几圈芝士,撒了大量卷薄的柴鱼片,小锅装着的蟹膏鲜虾鲍鱼海鲜粥,还?有一壶散发甜香的桂圆红枣茶。
油炸的土豆塔太吸引人,陈窈本来不饿,但也耐不住馋,在料理台餐吧椅坐下?,支起?下?巴看着男人的背影。
不由得?想到邮轮上江归一也做了盘健康食物,但他鄙夷垃圾食品,只有巴瑶族的江乌龟才会?剔鱼刺,看她没胃口做海胆饭。
由此陈窈确信了面前的人是江乌龟。
“还?在做什么?”
“油条。”
她看着氤氲的热气,心里有块微不足道的地方暖烘烘。
“要炸得?焦脆点。”
江归一心想有得?吃就?不错了,榆宁的厨子根本不做这些垃圾食物,他琢磨了几页菜谱才会?做,居然还?提要求。
嘴角却若有似无地笑起?来,“好?,听幺幺的。”
他用筷子夹住油淋淋的碳水化合物爆棚的玩意,面露嫌弃,转身?又换上温柔的表情,全?部撂进陈窈的盘子,往她对面轻巧一坐,“还?想吃什么?”
“小笼包,油酥饼。”陈窈毫不客气,看着土豆做的九层塔不知道怎么下?口,干脆歪头咬,嘎嘣嘎嘣咀嚼,含混地说:“下?次要番茄酱。”
江归一撑着头,饶有兴致地注视陈窈,“好?吃吗?”
“好?吃。”
他笑了,慢条斯理舀勺粥,递到她嘴边,她敷衍地抿了口,继续干土豆。
江归一眉梢扬了下?,视线游弋着。
滑润丝绸与她的皮肤在光源漫着细腻缎光,面料轻薄,下?方依稀透出纤细的身?体轮廓曲线。
他喉结滚了滚,看到她吃得?微微泛红的嘴角,心间猛地跳动,低头,掩饰性地翘起?腿,然后用她舔过?的勺子舀粥送进嘴里。
明明粥更好?喝。
不过?,难怪别人喜欢养猫狗之类的,比养蚂蚁好?玩多了.
吃过?饭两人各自?回房间,江归一刚进房间就?把沾染油烟的衣服全?扔进了垃圾桶,手机蓦地响了声,一条好?友申请,备注陈窈。
之前她拒绝建立好?友关系,他只能通过?短信和转账备注聊天。
江归一连忙同意,不屑地笑了笑,敲了句【幺幺想我了?】
陈窈:【短信浪费话费方便沟通】
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江归一走到阳台,若有所?思?望着夜空,思?考数秒,反手把陈窈删了。
他靠着灯柱单手滑屏,找了半天充话费的界面,游览完套餐价格,按照198元80年的标准,给陈窈充了190080元的话费。
【缴费提醒:尊敬的客户……】
吃多了的陈窈正欣赏琼瑶剧的爱恨情仇,看到短信下?方十九万元的话费人有点懵。
能做出不知疾苦的少爷行为的人,貌似只有江归一那脑残,但也不排除和他脑回路相似的蠢蛋江乌龟。
她琢磨着发了条信息准备试探一番。
【秦始皇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陈窈:“”
她看着红色感叹号陷入沉默,过?了会?儿拨通江归一
电话,音筒传来冰冷的电子音:“对不起?,您的电话已停机”
陈窈:“?”
五分钟后陈窈接到110电话,警方询问是否最近接触过?以低价格高充值为噱头的贩子,怀疑她涉嫌诈骗。
陈窈:“”
陈窈第一次有种脑溢血的感觉,靠着沙发深呼吸数次,平复后拨打内线。
“你什么意思??”
江归一刚洗完澡,光着结实的上半身?,腰胯松松垮垮系着条浴巾,因幻想陈窈穿旗袍的模样,浴巾显出一个非常突兀明显的形状。
他靠坐进沙发,口焦舌燥,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傻笑两声,用天真而愚蠢的语气说:“幺幺怎么用内线给我打电话,话费没到账吗?”
“警方说我涉嫌诈骗,强制停机了。”
“”
“与其用十几万充话费。”陈窈劈头盖脸地骂:“不如用这钱治治长满虱子的脑袋,我真怀疑你上辈子和猪同生共死过?”
为保持听话的傻子人设,江归一压着火没反驳半句,听着听着,那些羞辱的字眼自?动隐匿了,惟有动听声线萦绕在耳。
他突然笑出声。
陈窈:“”
“有病!”
冷漠无情的嘟嘟声让江归一清醒,转头搞到营业厅和警局经侦部门的电话,问候了半小时。
睡前江归一等到陈窈手机通讯恢复的消息,结果?他的号码和微信都被拉黑了,沟通桥梁彻底断裂,手机也在隐怒中被掰成两半。
大半夜,年轻的暴君下?达了有史以来最莫名其妙的命令——向上级警察机关举报榆宁所?在区域的警方违法乱纪,务必举报至降级处分公示.
翌日清晨,江颂竹和江梵从拉斯维加斯回到榆宁。
所?有人到齐,江之贤坐在书房,望着桌面的相框。
那是一年前拍摄的家族照片。
他的目光在赵妄铭、吴汜、邓六奇三人的面孔停留,饮下?一杯未经调制的威士忌,须臾,不明含义地叹息数声,布满伤痕和岁月痕迹的手慢慢扣下?相框。
江之贤戴上佛珠串,袖扣,拿起?电话,吩咐林忠派遣各位管家通知各楼栋,着正式而整洁的穿戴,十一点在广场集合。
第058章 假痴不颠058
各系的老派掌权者从左边走向广场, 他们?代表江家世界各地的势力,福祉影响深远,南楚只是对外展示的绿色窗口。
当他们?看到驾在中央的三角摄影机, 每人?心?思百转千回。
本来外七系不住榆宁, 自从见识境外的屠戮, 心?里上了杆衡量的秤, 毕竟他们?手里都不干净,把柄全由内七系拿捏。
而内七系, 对比上代靠血缘紧密结合,他们?作为拐了山路十?八弯的堂表兄弟。这群人?曾靠决绝残暴生活,现在称得?上圣贤之道, 之所以按兵不动的最主要原因, 他们?亲眼见证了江之贤上位过程的以暴制暴,堪称毫无人?性?、灭绝型的屠杀。
右边而来的则是年轻的新血液。
直属一系江弘义?,协助管理日常事务的二系,背靠仇家的长子江亚卿。
娱乐业十?三系, 过去控制毒暴走私产业现在整顿成新型互联网的十?四系, 次子江归一。
另外两兄弟, 港澳、境外赌.博业的十?二系,江颂竹;今早继任, 家族监督权的四系,江梵。
如此这般场景, 所有人?的目光却?突然定格某一点。
女人?脸庞像经过晨雾洗礼, 清脆脆的瓷色, 头发蓬松泛金, 香槟色耳钉和同色的衬衣裙相互呼应,皮质宽腰封束出腰弧, 两条笔直纤细的腿下?一双及膝羊皮短靴——很明显右脚短靴款扣没系好。
那位手握重权的江二爷猝不及防在她身后屈膝,两臂从她腿后绕到前面,旁若无人?地为她绑短靴搭扣。
悬殊的身高?差,看起来就像,她坐在他的右肩。
这……
昨天他还叫她母亲。
但这怎么瞅怎么像掌心?宠的小把戏。
“”陈窈避开众人?探寻的视线,看着男人?高?马尾的天珠,屈食指弹了下?,“干什么?又犯什么蠢?你父亲马上来了。”
“鞋带开了。”江归一理所当然,“不系紧幺幺会摔倒。”
双胞胎心?想陈窈又不是智障,一脸没眼看的表情,同时扭头。
陈窈无语,“你跟我说啊,我自己会系。”
利落系好搭扣,江归一盯着她膝盖上方的裙摆,想到江颂竹的眼神,心?里把秦倩骂了一顿,不动声色拈住一角往下?扯,仰起脸冲陈窈傻笑,“我想跟幺幺系。”
陈窈不买账,“别嬉皮笑脸,在外面叫母亲。”
江归一:“”
双胞胎:“”
陈窈嫌弃地扒开男人?,独自往前走。
说实话?,她不喜欢蠢蛋,有时候有点怀念智商在线的江归一。
突然视线被刺晃了下?,她望着前方水煮蛋般的光脑壳,“江安东是天主教徒吗?”
早晨双胞胎汇报,关于首个目标十?一系江安东的进度,股票的收购计划正?常运作,但最关键的致命点没找到——他父亲是江家少有的大?善人?,天主教教徒,当年不满意江安东的所作所为,立了份秘密遗嘱。据说为了赎罪。
闻确说:“不是,江安东嗜杀。”
陈窈看着水煮蛋手里把玩的那尊雕像,特征非洲式,但脸庞的表情是白人?的圣玛利亚像。
她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手掌合拢在半空掂了掂——那种?大?小雕像的重量,以人?体?科学的角度不可能用如此轻松的姿势掂量。
只有一种?可能,雕像空心?,不足重量。
陈窈脚步慢下?来,伸出两只手,像唤狗同时勾勾食指。
江归一有点想把她小巧可爱的手指含进嘴里吮一吮,他别开眼,单手抄兜侧弯腰。
双胞胎见状也凑了过去。
陈窈压低声音,毫无道德感地说:“你们?想办法,不管偷还是骗,把江安东手里的雕像弄到手。”
江归一平日眼高?于顶,谁想竟然漏掉这种?细节。他想拍拍她的脑袋瓜子,考虑到不符合现在的人?设,只好露出崇拜的眼神,“幺幺真聪明,一下?找到遗嘱的位置了。”
她没说遗嘱在雕像他反应这么快?陈窈目光落向江归一,在他察觉前收回,眉心?微微压紧,然后被一根修长有力手指头戳了戳,她烦躁地拍开,继续话?题,“遗嘱大?概率在雕像里,如果不好弄来,打开雕像,看看里面是否有遗嘱。”
“可砸碎了不就被发现了?”闻确说:“今天闹出大?动静不太合适。”
闻彻脱口而出:“用刀砍啊。”
同一个细胞体?智商差距如此大。陈窈露出假面微笑,“太粗鲁了。用结实的线勒住雕像的脖子,使?劲一拉头就掉了,记得?黏合了再还回去,别打草惊蛇。”
闻确看向江归一,眼神分明写着“她是不是太熟练了”。
江归一懒得?搭理,尽心?尽力扮演角色,努力夸赞陈窈的绝妙好计。
观光车下?来的江之贤恰巧看到这幕,颇为无奈地扶了下额。两个坏心?眼的凑一起准没好事。他对江弘义?说:“盯好归一那群人。”
“怎么了?”
“防止榆宁被炸。”
“”
这时仇舒悦和管家从侧道走过来,她挽住江之贤的胳膊,仰起妆容精致的脸,“先生,你看我颈子的勒痕。”
“嗯,下?手挺重。”
“是江归一勒的,他真的是装傻。她可以替我作证。”
“你的意思,我的判断不如你身边的管家。”
江之贤语气很淡,但压迫感非常强。
管家膝盖发软差点跪地,仇舒悦愣住,原来他都知道。
男人?注视前方,厌恶地拂开她的手,不容置疑地说:“今天家族合照,你如此不妥当,站后面。”
仇舒悦不敢置信,声调拔高?,“我站后面?”
江之贤不再多说,迈
开步子,吩咐林忠,“让陈窈过来。”
“是。”
仇舒悦追上去,表情失去管理,“她凭什么站我的位置?”
江之贤看着她,眼梢细纹缓缓加深,那是一个意味不明而儒雅的笑容。他虽五十?多岁,体?格和气度仍旧拔群,无疑是位英俊的中年男人?。
江之贤很久没对她笑了,仇舒悦不由回忆年少他们?的第一面,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让她如坠冰窟。
“她不止可以站你的位置,还可以顶替你的位置。”
男人?的背影逐渐拉远,仇舒悦陡然想到海崖边的一句“沛白”。
“夫人?,您别哭啊。”
她沉默着,少顷用指腹抹去眼泪,抓住管家的手,咬牙切齿地说:“让哥哥和父亲先帮我查查陈窈这两年和什么人?交往密切,一并解决了。”.
林忠来传话?时,陈窈先有点莫名其妙,随后领会其中含义?,江之贤准备动仇舒悦了,拿她当枪使?。陈窈无所谓,点点头,转头通知江归一,说出只有他两听?得?懂的话?,“很顺利,耐心?等?待。”
江归一知道江之贤故意为之,不好发作,佯装开心?地说:“好。”
陈窈跟着林忠离开。江归一凝望她的背影,无法彻底掌控的局面让他心?里窝火。江颂竹不合时宜插话?更是火上浇油,“二哥,你说父亲会不会娶陈小姐?”
“去死。”
“你这演技不行啊。”
闻言江归一撩着眼看江颂竹,目光慢慢移动,把他上上下?下?打量几遍。他轻谑,“对比你确实不行。”
江颂竹彬彬有礼地说:“不用对我这么有敌意,没有与你争锋的意思。面对仇舒悦,我们?目前还是盟友不是吗?”
江归一不想再看到江颂竹三分虚伪的表情,回正?头看着陈窈,冷淡地说:“随便你。只要你别抽风又跑来找我要人?。”
“二爷,三少爷,这边来。”家仆恭敬道。
江归一走到安排的位置,第二行。
而陈窈则径直走向了第一排。
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陈窈这外来者竟然与江家最高?权力的男人?并肩而站。
“窈窈现在有什么感想?”
陈窈年轻的脸散发珍珠般的光泽,眼神清淡而深远,“想起百年孤独里的一句话?。”
江之贤笑着眺望远处,缓缓道:“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将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她不明含义?地笑了笑,没告诉他自己想的不是这句,听?到他说这话?甚至有点想拿刀边捅边质问:我人?都差点被你灭了,你有脸跟我玩文艺复兴?
显然不行。
这书母亲不知讲过多少遍,陈窈轻易换了种?委婉的方式刺进江之贤的心?脏,“对,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
江之贤:“”
江之贤:“五栋那边住的还习惯?”
“挺好。”
两人?侃侃而谈,后排的仇舒悦恨得?眼睛通红,江亚卿既忧心?仲仲又第一次对父亲的行为产生了质疑。
其他人?心?思各异,有的猜测陈窈和江归一关系密切,江之贤顺水推舟抬高?陈窈,既合理断掉他们?的感情,还能给无母的次子一个靠山。
有的知道内情的推测出更多的可能,但谁又能真正?预知未来。
明媚的艳阳天,榆宁的大?树葱绿茂盛,八字型排列的中式禅宗楼幢错落有致,盘旋屋檐的龙散发金光。
百年岁月家族更迭换代,时间的洪流淹没了不为人?知的故事,吞噬了曾经赤诚的心?,毁灭了曾经为这份金碧辉煌添砖加瓦的成员。
如今隐蔽光鲜亮丽皮囊的曲结缠绕,于蔚蓝浩渺的苍穹之下?发酵。
人?心?,鬼心?,无法真正?分辨,光线朦胧了所有,一切虚化在定格的照片中。
而陈窈与江归一望着镜头,同时想到一句话?。
大?厦将倾,与其挽狂澜于既倒,不如建立新秩序。
机会来了.
拍完照双胞胎比OK手势,陈窈和江归一镇定自若地闲聊,既不做第一个离开的人?,也不做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卡在恰当的时机大?摇大?摆离开。刚迈进第五栋,陈窈摊开手,兴奋地说:“拿出来吧。”
江归一手背到腰后,小幅度摆了摆。众人?接收到命令迅速撤退。
双胞胎各自从西装内衬取出极薄的葱皮纸,一共十?五张,用墨水写的密密麻麻的,每张都有签名,一些盖有官方大?印的文件,一些印有政府部门抬头的信和盖有公?证人?印章的文件。
由于塞在雕像的时间太长,纸张卷的皱巴巴。陈窈扫了圈,小跑到大?厅的柜台,抄起绘制杏林春燕的花瓶,用底座压平。
那他妈是清雍时期的古董!
双胞胎恨不得?往地面铺三层地毯,
江归一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心?想这粉彩瓶衬得?陈窈的手又白又嫩,以后多买两个给她。
全神贯注的陈窈,站了一小时全部查看完毕,那些文件单看没问题,集中起来就是金字塔一样的确凿罪证。
“我马上把这些东西送到局里。”闻彻说:“全给老子完蛋!”
“慌什么?”
陈窈左右垫脚,缓解酸痛。
江归一靠木柜双腿交叠,弓起膝盖,拉了下?她的手,“幺幺坐。”
陈窈没客气,坐到天然肉凳,衬衣裙的面料非常薄,江归一盯着那两团微微分开小屁股瓣,克制地挪开视线,手指揉搓她的发梢,心?猿意马。
“这些东西就是通行证。”陈窈甩了两下?腕,纸张像扑克牌散开成扇形,“消失了他一定提心?吊胆到处抓小偷。”
身后男人?稳定如山,对比她娇小的体?型简直可以用魁梧形容。
“你们?去把这些东西复印双份,一份完整还回去,一份分别匿名寄给江家各系一张,他生死的舞台就搭好了。”
她笑,天生我见犹怜的脸如朵柔软的云,轻细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欣赏完演出,我们?再拿真品出现,他会千恩万谢的。”
双胞胎:“”
狡诈恶毒的点子正?合他意。江归一愉悦地在她脸颊偷了个吻,“幺幺真厉害。”
双胞胎见不得?江归一腻歪,抓起文件窜天猴似地溜了。
陈窈拧眉擦脸,小腿被踢了下?,接着若有似无地蹭了下?。调情般的动作让心?里产生丝怪异,她想到拍摄前江归一对雕像遗嘱的反应能力。
男人?搂紧她的腰,抬起她的下?巴,缓缓低头,“幺幺讲这么久了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陈窈心?中警铃敲响了,捂住越靠越近的嘴,忽略腰后的玩意,一脸无辜地笑,“什么水?”
“想接吻。”
“不要。”
“奖励一下?。”
“很难受吗?”
“疼……”
真的有人?相信野兽摒除天性?吗?
她用手指用力碾他的唇,徒增几分涩气,轻轻哼笑一声,“那像你第一次”
江归一当即抱住陈窈,随便进了一间房,把她小心?翼翼放沙发,正?准备撤开手臂进行下?一步。
不对,这反应不对劲。
陈窈抚上江归一的脸,看着他纯粹略微傻气的眼神,毫无征兆地咬了口他的下?颌,又舔了舔凸出的喉结。
“幺幺”
江归一眼底翻涌滚烫的欲望,像囚禁已久的兽类即将破开困住他的牢笼。
但很快又锁住了。
细微的变化没逃过陈窈的眼睛,她歪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小臂,撒娇的口吻:“我好像来例假了。”
江归一没怀疑,昨日的桂圆红枣茶就是为此准备。而且他快爆炸了,下?意识看了眼她的嘴,退而求其次地攥住她的手,渴切道:“幺幺”
燥热的温度在手背肆意蔓延,暗示着他的诉求。陈窈的心?陡然下?坠,面上仍保持乖巧甜美的笑,“江乌龟,我真的
有点不舒服,想躺着好好睡午觉,好不好嘛”
陈窈第一次撒娇,江归一无法招架,咬了下?后槽牙,轻轻在她手背烙下?一个吻,声音沙哑,“好,听?幺幺的。”
三次试探,江归一的反应都不对。
陈窈心?里骂了句操。
第059章 调虎离山059
回房间后, 陈窈懒卧在?床,回想?这段时间与江归一相?处的片段,竟然无法?分辨他什?么时候恢复记忆, 唯一可以确认他不?记得第一次的姿势, 否则应该把她架到肩膀才对。
不?过以江归一的性格即使装傻充愣, 绝不?会哭得和小公主?似的。
似乎只有双重人格能合理解释。
他装模作样, 无非两个目的,利用蒙蔽其他人视线, 或控制欲作祟。但也不?能断论,毕竟江乌龟的占有欲和好色程度也是与日俱增。
陈窈仰头?叹气。
当初拟定的协议其实是用来提醒江归一的下属,指望他遵守诺言不?如指望海水倒流。
若他早恢复记忆了, 这段时间对他动辄打骂, 等他处理完自己的事肯定不?会放过她。
这疯子除了做就是做,像她这种去哪儿都能闯出一番天地的人,凭什?么受他的权势迫胁当性工具。
陈窈脑海闪过巴瑶族的日子,单纯听话的江乌龟。
她承认他在?记忆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也愿意复仇的同时帮他争权夺位。可若换成江归一, 平心而论她不?愿意也没?必要。
细细琢磨着,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滑开通知栏, 是甄佩文发来的邮件,一五一十写着郦沛白?的生平。
与陈窈想?象的所差无几, 但对于其他人可是条重磅消息。
她捏着尖尖的下巴颏, 不?错过任何细节, 游览两遍后闭上眼整理思路。
灵光乍现, 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悄然诞生。
江归一最讨厌人和事脱离掌控,如果他大计未成, 她提前撂摊走人,他一定暴露本性。
所以只需要一场不?那么精心策划的逃跑,就能测试出他现在?究竟是江乌龟还是江归一。
逃脱成功,说明他愚蠢,帮他布下的局足够偿还恩义以及报复江之贤,而她恢复自由开始新生活。
逃脱失败,得到最终答案,如果他强留她,那么从这次吸取的教?训便是成功之母。
最不?济,关于郦沛白?的这条消息可以为她托底.
半小时后江归一打电话让陈窈下楼吃饭。铁板烧得滋滋作响,一桌顶级烤肉食材。江归一只穿了件衬衣,胸围似乎紧了点,最上面的三颗纽扣没?有扣。
她扫了眼裸露的胸膛,坐在?对面。他神色倦怠,瞧着有点憋屈的意思,但烤肉的动作没?停。
这就是怪异之处,若按照他的性格怎会亲自动手。
陈窈和江归一闲聊,从计划到细小琐事,他的回复天衣无缝,时不?时把烤得焦香的肉捎到她的餐盘。
不?可否认,和他一起挺有口福。
如果他做.爱技巧和做饭一样厉害,性格不?那么糟糕,确实是完美的床伴。
陈窈默默地想?,嘴上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眼睛细细端详他的表情。
吃完饭家仆收拾碗筷时,江归一撩起发梢凑到鼻端嗅了嗅,眉心蹙起。
他在?嫌弃烤肉味。
陈窈发现无论失忆还是双重人格,江归一都特别在?意那头?秀发,巴瑶族时他也是如此,每天必须洗头?发,那时是她帮他洗的。
“你这头?发都可以藏壁虎和老鼠了。”陈窈调侃道:“要我帮你洗吗?”
江归一垂放膝盖的手握拳,笑着说:“要。”
两人前往小居室的浴室,江归一脱掉衬衣,坐在?浴缸旁边的黑色珐琅漆台,两条腿跨了三节阶梯。
陈窈拿起花洒毫不?客气地朝他脑袋冲,故意像老奶奶似地把他头?发摸得乱蓬蓬。
江归一忍了忍,结果陈窈掰着他的头?按到水龙头?下,他抓住她的手臂,压住怒火问:“幺幺,你是不?是生气了?”
和江乌龟问得一模一样。陈窈看他几秒,放缓力道,“没?有,环境陌生有点不?适应。”
她从旁边挤出昂贵的鱼子酱洗发水,揉搓出泡沫从他发梢开始涂抹。
江归一觉得头?上被陈窈摸过的地方暖烘烘的,而且她的身体和腿时不?时碰到脊背,他觉得一阵冲动,想?用手抚摸她的腿和柔软的腹部。
舒服又?难受。
江归一无可奈何地盯着今天挣扎数次的玩意,只好翘起二郎腿。他闭上眼分散注意力,心脏却因为她手指的抚摸而充实柔软。
江家的人振臂反抗规则,用粗暴的手段强抢豪夺,从而满足私欲。但这世界绝大部分试图用自己定下的规矩统治的人,必然会死于非命。
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例外?。
死于某场暗杀、背叛、天灾,江归一设想?的死亡场景数不?胜数,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自己在?三十五岁离世,并?且身边没?有烦人的蠢货。
可为什?么给她充八十年的话费,为什?么闻着她的体香,感受她的温度,脑海里会幻想?她手里的头发变成银白。
江归一迷惘了。
洗完头?,陈窈随手拿了条深灰色的毛巾揉搓江归一头发的水渍。他的头?发很?长一直到腰间。
“你看上去很?像吸血鬼后裔。”她说:“这么长,居然一点分叉都没?有。”
江归一心想那是因为每次都有专业人士修剪发梢,他双手反撑,仰脸,瞳膜被整面落地窗晃了下,日光过于盛大,照得他半眯起眼,然后发现眼前的她如此夺人心魂,以至于心跳的频率像坏掉的钟表。
那对漂亮的眼睛着迷又?动情地看着她,陈窈耳尖莫名泛起奇异的热,她不?自在?地问:“怎么了?”
江归一目不?转睛,咬字低回暧昧,“幺幺不?喜欢?”
陈窈分不?清了,略加忖度,试探道:“要不?要我帮你剪一点?”
江归一即刻理会她的用意,不?由倍感好笑,敢情一直在?试探他的底线,可惜他没?有底线。
“行啊。”江归一侧身,抓起座机电话,“送套剪发工具上来。”
“开玩笑的。”陈窈身体前倾,五指没?入浓黑的长发,一下又?一下捋顺梳拢,笑着说:“行了,长发王子。”
江归一嘴唇抿了抿,浑身异常不?熨贴,每日渐长、被背叛的感觉像把刀横进了心里。
他轻笑一声,“幺幺公主?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陈窈这会儿完全把他当成江乌龟,笑得清浅,唇瓣愈加丰润粉红。
江归一心痒得厉害,但想?到她来例假,折磨得只会是自己,索性作罢。
就因为他作罢,陈窈再次觉得怪异,如果是江乌龟,一定会死皮赖脸索要亲吻。她陡然清醒,开始盘算计划.
佯装例假的第一天,江安东的遗嘱按照计划分发,人们相?互残杀就像斗杀公牛。某天江归一带她去后山游玩,她亲眼目睹,一把刀如何割开喉咙,殷红的血喷进清新空气后,那人栽下去的速度和坠机一样快。
而吩咐这道命令的人背对他们,语气平静,只说了三个字,处理掉。
到底如何处理陈窈不?知道,江归一捂着她的眼睛离开了。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厌恶情绪,想?离开的念头?渐强。
之后的两天,陈窈时常走神,但其余时间可谓殚心竭虑,工作安排得完美。与江归一的相?处也十分融洽,她学电视剧里把自己当成他的母亲宠小孩儿似地对待他,他也百依百顺。
第四日,江归一下午去银行办理交接手续,陈窈终于等到出榆宁的机会。她伪称自己想?回家,他笑吟吟地告别,亲了亲她的脸颊,提醒道:“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途中秦倩去商场取陈窈前三日为江归一订的礼物,一条男士领带。任何人都不?会起疑心。她和岳山一并?回虚假的家。
那扇紧闭的门时隔两年终于再见天光。陈窈翻出皮箱,按开密码锁,检查假.身.份证和护照,“岳山,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岳山默默收拾行李,“我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你进的江家。”
她困惑地看着他,“我有时挺想?不?通,你居然一点都不?恨我。”
“那是你父亲做的事,和你无关,你救了我。”
提
及这个话题,陈窈觑着皮箱里的笔记本,“我想?回家看一眼。”
真?正的家。
岳山条件反射性地打了个冷颤,点头?说:“好。”.
脱掉昂贵的衣服,陈窈换上普通T恤和牛仔裤,与换上便服的岳山坐车跨越沽江,前往南楚以北三环之外?的郊区。
半路乌云笼罩,整个天空呈现一片滞涩的灰。晚八点抵达家门口时,雨落下来砸到院子未经修剪施肥仍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这里只有一户人家。远看像古堡般阴森幽静。陈窈深呼一口气,知道岳山对这里有阴影,说:“你在?门口等我吧。”
岳山犹豫几秒,抬臂指向并?不?亮堂的位置,“我在?那边的路灯等你。”
走过玫瑰园时,陈窈快被馥郁的香味熏到反胃,她走到生锈布满蛛网的铁网,从荷包掏出一把同样布满锈迹的铜钥匙,低头?吹了吹灰尘,然后插入锁孔。
吱呀——
空气扬起灰尘粉粒,扑鼻而来的腐烂的气息,陈窈咳嗽一声,立刻屏气凝神,视线梭巡,缓步往客厅走。
雨水顺伞尖滴答滴答落在?地板。
太久没?回没?充电费灯具成为摆设。她打开手机闪光灯,随意晃了晃。
一道人影诡异地忽闪。
她眼皮猛地跳动,心脏砰砰跳,慢慢举起手机对准那处。
屋外?斜雨扑打玻璃窗,冲刷掉了积攒的灰尘,水滴混连成面如同湍流。
江归一就站在?窗前,姿态闲适慵懒,右手漫不?经心地旋动天珠,薄薄一层光跟着流转。
而那双微阖的眼,像张暗金色的网捕捉了走进圈套的猎物。
陈窈全身僵硬,手失了力,雨伞掉在?地上。
他笑了,笑得美艳阴森。
绝不?是愉悦的笑容。
这笑容深刻进脑海,她下意识转身,快步跑向门口,刚推开门,数道强劲光束乍然穿透夜空,暗夜霎那间白?昼般明亮。
在?此之下一切无处遁形。
陈窈眯起眼,看到四周停满了硬派的全黑路虎,方中带圆的车灯像眼睛一样锁定她。
同时熟悉的气息无声无息缠上背后,她吓得失声,但江归一的手更快,掐住她下半张脸,恶劣地逼回口鼻的语声和呼吸。
耳廓一凉,是他冰凉的唇。
“Sur—prise—”
陈窈:“”
Motherfucker。
第060章 调虎离山060
虽然早有准备被抓到, 但时间比想象更短,而且江归一居然预知她会回真正的家。
“我?说的话?当耳旁风,”蛇信子似的红舌头舔了下她的耳朵, “是不是太久没叫主人, 忘记要听话?。”
阴冷潮湿的环境, 男人慢悠悠的腔调让人头皮发麻。
熟悉的焚香味无形之中包裹全身。
陈窈复杂的心情夹杂无名状的失落, 她呜呜两声?,腮颊被两根修长有力的指捏出凹陷, “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听你唧唧歪歪关于恢复记忆的问题。”
“听懂点头。”
她点头,捂住嘴巴的手掌撤离, 接着被拦腰抱起来, 小手办一样坐在男人小臂。
默了几秒,“为什么知道我?来这?”
江归一早就发现她有所察觉并想通过?逃跑来测试,顺水推舟配合演戏等?待她的行动。
她的虚与委蛇,动机、目的, 他全看在眼?里。
但她这番试探明显想从中获取教训, 完善下一次真正离开?的计划。
他无法忍受。
“收起你的小心思。”江归一冷声?:“我?不是那傻子。”
这句话?听在陈窈耳朵里却是另一种意思。
——我?和他是两个人。
那么意味, 这幅躯体里面存在两个人。江乌龟恢复的记忆是独立人格的记忆。江归一没有巴瑶族的记忆,说明他那时是沉睡状态, 还有种可能,医院醒来后两人才知道对?方?的存在, 回榆宁后互相交替身体的使用权。
江乌龟不可能扮演江归一, 所以江归一扮演江乌龟时才有种不协调的怪异。
陈窈轻叹, “回去吧, 我?想休息了。”
话?音落,沙沙哒哒的脚步声?从远至近。
训练有素的江家鹰犬们从黑夜里蹿进视野, 与他们全黑西装不协调的是身着便服、被压制双手的岳山。
陈窈其?实不想把岳山牵扯进来,但他从小就犟说不通,她清楚明白,他们的关系瞒不了江归一太久,早揭露岳山受到的惩罚越少?,所以没阻挠他。
“不关他的事。”她说:“我?利用他而已,不要殃及无辜。”
江归一没说话?,等?下属搬来铝合金折叠椅,自?顾自?在门口坐下,一只腿伸长,一只腿屈起方?便陈窈坐。
刺刀的刀尖支在地面,刀柄权杖般握在右手,他空闲的左手抚摸着陈窈的脊骨,从下至手,随后掐住她的后颈,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还把我?当成那傻子。”
“没有。”陈窈摇头,“还挺好区分的。”
江归一的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圈住陈窈的腰,扭头冲雨里刻薄道:“你们是头足纲软体低等?动物还是蠢驴?非要命令才动手?”
陈窈:“”
众人:“”
属下赶紧强行把岳山按跪在地,江归一以俯瞰的角度,上?下扫视着。
短短几秒,雨势渐大,属下撑开?长柄伞遮挡,保持他所在区域的干燥。
岳山浑身湿透,跪在未铺水泥的地面。
如此泾渭分明。
他看了陈窈一眼?,心有不甘。
幽冷危险的光闪过?,他本能闭眼?,汗毛直立。
冰冷的刀尖小幅度拍击岳山的太阳穴,警告意味非常浓。
“岳山。上?次江安东处理背叛者你在场,显然你的悟性不足以举一反三?。”
陈窈目光略微惊异,扭头看向江归一。
“不过?,你很幸运,我?发现你的背叛在回国之后,而你的主人是我?的人,我?愿意欣赏你的无畏和忠心。”
江归一咬字清晰深刻,“但,你那两条跑这么远的腿该休息了。”
陈窈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蹙眉道:“江归一,你别迁怒岳山。”
“为他求情?”
眼?前的男人已经不是江乌龟了。陈窈此刻清晰体会两人的不同。扯了扯他的衣摆,“二爷,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
江归一笑了,慢条斯理地说:“行,外加右边胳膊。”
陈窈安静下来,定定注视着江归一,像在看熟悉的人,又像在看陌生人。须臾,挪动屁股,脚尖还没点地,一条铁臂将?她捞回去,紧紧箍进怀里。
“动手!”男人怒喝。
残忍而暴力的击打,骨骼断裂声?,男人隐忍的叫喊惊响静谧的雨夜。
没有血,但这地方?是陈窈挥之不去的梦魇,恍惚中视线被血雾模糊,她闭上?眼?低头,江归一却卡住她的下颌,逼她直视。
“背叛、逃跑的下场,记住了。”
“再有下次,我让他成为玫瑰园的肥料。”
陈窈脸色唰得惨白,江归一意识到不对?,松手,朝属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幺——”
陈窈胃里一阵泛酸,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他,飞速朝院外跑。
他利落起身,踹开?撑伞的下属,大步追上?攥住她的手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着凉了?”
陈窈挣几下不动了,雨水打湿T恤,纤薄的肩膀看起来有点孱弱,风一吹就要刮跑了。
江归一想把她搂进怀里,被一个非常冷漠决绝的手势打断动作。
“你不高?兴什么?岳山之前是我?的人,这是他应得的惩罚,两条腿已经手下留情了。”
陈窈不说话?。
他冷冷地说:“你为他跟我?演演情深深雨濛濛,没用,跟我?回家。”
“这里就是我?的家。”
江归一被哽住,想到最近查到的、尚扑朔迷离的真相,一时语塞了。
谁想陈窈突然说:“你让江乌龟出来。”
江归一心里的火顿时窜得比天高?,陈窈区别对?待的画面不停在脑海放映,他攥住她的手腕,额角青筋抽动,一字一句地问:“他霸占我?的身体,偷走我?的时间,试图抢走我?的人生,你希望他出来?”
甚至抢在他之前往身体刻下她的名字。
陈窈看他就烦,“是,我?不想看见你。”
江归一觉得自?己像个爆竹,身体噼里啪啦地开?始炸火花,他冷笑,“陈窈,你今天很失望吧?”
“知道我?不是他,已经在心里筹备如何离开?江家了吧?”
“你就是希望我?沉睡,他陪你,陪你吃饭,睡觉,做.爱,你巴不得我?死对?不对??”
连连逼问,他反而把自?己问清醒了。
陈窈不舒服,她希望在她身边的人是那傻子。
他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怒气冲天地问:“你喜欢他!?你喜欢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傻子?!”
陈窈搞不清这种复杂的情感,没反驳。
江归一从她的缄默里得到答案。他咽下从口腔深处分泌的酸苦唾液,心平气和地说:“你把我?送进监狱,我?没和你计较,救你,和你一起跳海,我?沉睡时,你和一个用我?的身体,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度过?了几天逍遥快乐的日子,然后喜欢上?他了,你不觉得可笑?”
陈窈反问:“为什么可笑?难道我?应该喜欢你?”
江归一心里反复咀嚼这两句话?,眼?睛瞬间红了,“谁要你廉价的喜欢。”
他松开?陈窈,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这种眼?神是高?高?在上?的裁决者,是绝不会低头的上?位者。
陈窈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他即将?脱口宣布的事情是她最不想听见的。
“陈窈,我?劝你不要再抱有那种可笑的想法,这世界上?以后不会再有江乌龟这个人。”
“他死了。”江归一缓慢而笃定地说:“我?亲手杀死了他。”
这几个字在雨里变得晦涩难懂,陈窈迷茫地看着江归一,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心口猛地抽搐,声?音颤抖地问:“你用物理手法把他清除了?”
“是。”
“什么时候?”
她居然真的分不清他们。
江归一突然笑了,“你觉得我?需要亲自?去银行?”
陈窈眼?睛一下就黯淡了,脸深深埋进掌心,发出的声?音,非常细微,却又实实存在于雨声?。
“你故意的。”
“是,我?就是故意的,我?恨不得亲自?把他拉出来鞭尸。”
她反手抽过?去,江归一攥住腕,力道很大,指骨关节陷进皮肤硌得生疼,他却还在用力,恨不得捏碎她的骨头。
“并且,他连尸骨都没有,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东西,因为他诞生于那片海域,就是一个可怜的意识体。”
“闭嘴!”
江归一看着她通红的眼?眶,面无表情地说:“他唯一实实在在拥有的现在,是从跳下海之后那见鬼的记忆。所以死的时候,在我?脑海里一遍一遍念你的名字——”
“闭嘴!”陈窈疯狂挣扎,他叫出幺幺二字的那刻,她鼻头一酸,眼?泪从眼?尾溢出,握拳拼命砸向他的胸膛,“闭嘴!不准叫!不准叫这两个字!”
江归一沉默地任由她打了几拳,低声?道:“幺幺。”
“我?让你闭嘴!”
他哈哈大笑,“他还在我?脑海里重复地问,幺幺,你怎么还不来救我??救救我?”
这语气和那日浑身是血瘫软在她怀抱的人一模一样,陈窈猛地推开?江归一,他被推得趔趄几步,微微弯着腰狂笑不止,嘴上?还模仿着江乌龟的语调,“救救我?,我?好疼啊”
她看着他,这一片没路灯,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黑灰色的影子颤动。
她用手背擦眼?泪和雨水,哽咽道:“江归一,你就是个疯子、混蛋,我?讨厌你……”
江归一停住了,全身僵硬,
他直起腰,久久地静止。
心跳和呼吸仿佛都消失了。
雨水不停砸下来,地面的水洼颠倒了世界。
两人对?视着,头发、睫毛打湿成一绺一绺,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许久,江归一朝她迈开?了步子,步步生风,黑色的西装下摆飘起来,像恶魔展开?的羽翼。
陈窈甚至来不及反应,措手不及地被他搂进了怀里,两条精悍强壮的双臂几乎勒得她窒息。
“无论你说什么都无法改变那傻子死掉的事实。”
“以后这具身体只有我?,只有你身体刺青的名字,归一。”
陈窈握紧藏在手心的钥匙,直直朝他腰间捅,江归一早看见了也不动,可惜他今天穿的两件套,金属尖压根刺不破,就感觉被轻轻戳了下,还有点痒。
陈窈默默地换位置,垫脚往他脖颈划,愣是划出一道血印。
江归一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低眼?看她,“行了?回家吧。”
陈窈破口大骂,“你有病吧?我?他妈家就在这里!榆宁又不是我?家!你赶紧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江归一脸色不变,从容不迫地往她后颈劈了个手刀。
她瞪大眼?睛,嘴巴张合着闭上?眼?,估计骂得很脏。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双手抱起瘫软、不省人事的她,往她被雨水浸透愈发白净的脸上?咬了口,“净说老?子不爱听的话?,早知道直接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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