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最权威的三甲医院,地理位置和装潢优越,顶层vvip区不对外开放,全是私人顶级设施,专供四大家的高层人员及家属使用。
今日稀奇,江家上头那位住进来了,听说是与劫匪打斗激烈导致心脏超负荷。更稀奇的是,入院时他怀里还横抱了位穿戏服的女人。
顶层走廊站满黑西装的江家鹰犬,衣着洁白的巡班护士组俯首弓腰穿梭而过,不想正面对上等候区凶神恶煞的男人。文件夹掉落,胆小的护士吓得嘴唇发抖,“抱歉.....抱歉......”
“我们很吓人?”
“别扯上我。”赵妄铭捡起来脚边的文件夹还给护士,顺便摸手揩油,“几岁了?”
眼前二十多号人的脸经常出现在各大平台杂志的金融、政治、军事新闻报道。上位者浑然天成的压迫感,护士不敢反抗快哭了。
“不要脸的老鬼!天天调戏小姑娘!”吴汜一把搂住护士的腰,“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江之贤上位后改变十五系各自为营的传统,划分成主系,内七系,外七系。
他们是十三系的红灯赵妄铭,十四系的毒虫吴汜——常年混迹东南亚、墨西哥、意大利等地,在国外代管军火库、超巨额利润的加持,完全不把其他系放眼里。两人利益息息相关,来往密切,关系如手足。
其他系基本不和他们来往,一避免惹祸上身,二则实打实嫌弃。
“够了。”年长的男人呵斥,“这是医院不是妓院,注意场合,别丢江家的脸。”
两流氓默契停手,不太诚心地道歉。
法务顾问没实权但却是江家的达斯克摩之剑,人人都要给予三分薄面。
等护士进套房,吴汜继续话题,“老大还不出来,不会因为戏台班的青衣救他一命看上了吧?”
外界称江之贤江董、江先生,而江家内部人员层级相当严格,掌权者不单管一家企业或机构,拥趸江之贤就像狼群跟随头狼,一般称他老大或首领。
江亚卿面色不虞,但没说话。江梵正要开骂,江颂竹按住他的手,温和提醒,“十四叔,那小姑娘才二十出头,您这样编排父亲有失体面。”
赵妄铭捻口烟,“那又怎么了,到时候进了江家,你们不照样叫声小妈?”
“胡说!什么小妈?吕贞芳才是小妈!那妮子跟猫咪似的小小一只,再多加个小才更恰当!”吴汜哈哈大笑,“小小妈!”
江家三兄弟的脸瞬间黑掉。其他系的人袖手旁观只顾看戏。
“瞧您二位乐成什么样了。”坐最后排一条腿占据四个座位的江归一睁开眼,语气不冷不热,“旁人听了还以为是您二位自降辈分,得了个便宜妈。”
“你——”
“这次多亏十三叔来得及时,不过您手下的赵况倒是条口风严的狗,死到临头都不愿说出背后指点江山的主人。”
闻确递上酒壶,壶身纯银雕刻的花纹是一只翱翔的鹰。
江归一莫名想起陈窈扑向江之贤的画面。
孤注一掷、在所不惜,飞扬的裙摆像孱弱身体里挣扎着生出的翅膀。
听医生护士说,子弹再偏移几寸就会击中脊椎,不死也会半身不遂。
不自量力的废物。
他喝了口酒。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妄铭问。
江归一拇指摸索着酒壶的花纹,不太走心地说:“十三叔,您手下的人出了纰漏,您真的全然不知吗?”
明里暗里点他们打配合。
这么大顶乌龙帽子扣脑袋,赵妄铭被激得破口大骂:“你少他妈泼脏水!跟老子半毛钱关系没有!”
这时病房门开,江家二把手江弘义缓步出来,气氛瞬间安静。
他摆手,护士组拔腿就跑,等没外人在场,他说:“老大这段时间身体不适,祭祖日敲定前,江家所有事务我协助十三系管理。”
赵妄铭本人感到不可思议,掐在指间的烟都掉了。
短暂寂静后,犹如水泼进滚烫油锅般炸开了。
“内七的人还没死轮得到外七?”
......
江弘义观察众人反应,江家四兄弟的表现比想象中更平静,他侧身比请的手势,提高分贝说:“诸位不信,大可进去亲自问。”
“不过,若谁有能力查到赵况背后的主人,代管的位置自然交由他。”
话里话外明显预选太子爷,十三系脏事那么多,在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能心服口服?
“绑架幕后操控者还未水落石出,红灯不是嫌疑最大吗?”
男人淡定,“凡事讲究证据。”
江弘义就是江之贤最忠心的狗,没有江之贤授意不可能叫半声。
赵妄铭搭上好兄弟肩膀,“这次发达了。”
“哈哈哈恭喜恭喜啊!”吴汜大笑,眉骨长至三厘米的刀疤分外狰狞,“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江归一淡淡扫了圈,众人表情尽收眼底,似笑非笑地说:“十三叔,祝您好运。”
没人把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当回事,他无所谓,抬颌饮尽酒,掂着空壶,望向斜对面紧闭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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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薄纱窗帘透进的阳光斜照在简约大气的中式屋饰,医疗仪器滴答响。
床上昏睡的女人睁开了眼,宽松病服下面连出几根心电监护的电导线。
感官缓慢恢复,率先唤起的是肩胛骨上方的刺疼,神经连血带肉地攥着往上提,之后便是额头的钝痛和晕胀,陈窈不适皱眉。
磕脑门和中弹果然不一样。
当时千钧一发之际,第三波人突然从残垣断壁后方冲出来,劫匪头目估计自知兵败颓势,疯了般仰天大笑三声,混乱中用枪瞄准了江之贤。
陈窈计划推开江之贤,但她万万没想过自己这副身躯竟弱到能被一块石头绊倒。
挡子弹的狗血情节上演的瞬间,陈窈内心如遭万道雷劈。
如果不是江归一这疯男人……
想起他,她就胸口闷窒,长纾口气,牵扯到左肩,那口郁闷的气又咽了回去。
“醒了。”
是江之贤的声音。
陈窈细若蚊蝇地应了声,摸索升降床的按钮,缓速上升的过程,视线在床头柜停留须臾——那里放着落在巴士的随身物品。
她略微紧张地看向正对床的客厅。
男人一身高端定制的病服,端坐皮质沙发,手持平板,正在专注阅读。
除岁月留下的自然痕迹,他身上有种经过时间沉淀,阅历加持,独属成熟男人的魅力,任谁都得叹声风韵犹存。
精致的皮囊是脏污最好的饰品。
陈窈抑下翻涌的情绪,试探道:“江先生,请问我师傅他们怎么样了?”
“没受伤。”
“那就好。”
“我叫人通知你的家人。”
“谢谢,但不用了。”
江之贤抬头,视线笔直落落过来。
陈窈解释,“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他稍点下颌,继续看向平板。
她安静等待。
过了大概十分钟,江之贤处理完工作放下平板,双手交握,“陈小姐,勇气可嘉。”
陈窈实话实说:“没有,其实我当时想推开您,没想到…...”
男人露出有点揶揄的微笑,开门见山地说:“你救了我,我应允你一个愿望。”
陈窈天真地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江之贤很爽快,“都可以。”
“我能问问您什么时候去砚山祭祖吗?”
江之贤深凹的鹰眼一凝,犀利而威严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陈窈昏迷期间,他已经拿到她的资料——工薪阶层的独生女,十六岁出国深造,十八岁历经人生转折,父母在国内遭遇车祸双双生亡。
对于江家这样的家族而言,过于简单的背景比特殊背景更令人生疑。简单,意味从未留下社会痕迹,或者被特意掩盖。
见陈窈面露胆怯,江之贤收敛神色,但嗓音还是发沉,具有压迫感,“江家祭祖和你的愿望没有关系。”
久居上位的人习惯陈述句,他并不需要回答。陈窈明白这点,利用的也是这点。她小声反驳,“有关系的,江先生。”
他合拢十指,注视着她,那是愿闻其详的意思。
“我一直很喜欢戏曲,练习了多年,好不容易等到第一次登台。”陈窈歇了口气,自言自般碎碎念,“本想好好表现,谁知遇到这种事,所以看到您遇到危险,我第一反应,若您不在就无法去砚山唱曲了。”
江之贤认为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应该企望一份前景好的工作、一间市中心的房子、一张足够挥霍的支票,再小,也应该是奢侈品爱马仕之类的,没想到是唱曲。
国外的妹妹每周花费百万打底,公司的小姑娘动态圈晒的图片也都是包包鞋子美甲。
思及陈窈今天的戏服,花纹款式不知怎的逐渐清晰,他默了几秒,“最喜欢什么曲子?”
布好的棋局即将开始博弈,陈窈心里提前生出了报复的快感,但不仅仅来自于江之贤,还有江归一。
毕竟他们是血浓于水的父子,而她要卑劣地利用他们不可分割的联系、心中无法代替的存在——父亲的早逝爱人,儿子的亲生母亲。
陈窈慢慢、一字一顿地说:“梨花颂。”
男人稍怔,眼神虚晃地重复,“梨花颂。”
他轻叹,“现在很少有年轻人喜欢。”
她明知故问:“您也很喜欢吗?”
江之贤避而不回:“很久没听了。”
确实很久,她为这一刻学了足足两年。
“可惜身体不允许,不然我现在就可以为您唱曲。”
“以后还有机会。”江之贤的声音明显柔和了,“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陈窈乖巧点头,等他起身再叫住他,“江先生。”
江之贤双眼扫视她时,硬朗的脸还带着微薄笑意,似乎并不意外。
陈窈扭捏了下,“我、我明天如果好一点,如果您也愿意,我可以哼一段。”
江之贤洞悉了她的想法,“你想我陪你。”
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诚实点头。
她身形单薄,年轻青涩的脸庞透出畏惧和不令人厌恶的好奇。
明明五官大相径庭,却与记忆里的女人最初的神形重叠度很高。
江之贤定了定神,说:“会有看护陪你,有需要按呼机或电话。”
“好吧。”陈窈的头转向别处,神情落寞,“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他目光沉沉地端详她好一会儿,简短道:“内线电话1。”
内线1,一号病房,她在二号,她被安排在他的隔壁。
不枉她挨了颗子弹。
江之贤离开后,陈窈的嘴角流露讥讽弧度,她从背包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费力敲下两字【上钩。】
甄先生:【你身体如何?】
身体沉重而疲倦,她删掉备注,熄灭屏幕闭上眼,很快陷入昏睡。
夜色渐浓,电闪雷鸣,大雨冲刷开了地表泥土,土壤之中残骸堆积,玫瑰根茎被滋养得粗壮。
视角一转,男人满手是血。
陈窈陡然寒颤,唰地睁开眼,从梦境中惊醒的她茫然了数秒,表情厌倦地按下床头呼机。
半小时后陈窈第一次体验饭来张口的服务,护士喂完饭取了湿纱布细致擦拭她的身体,最后连私密问题也帮她解决得非常妥帖。
难怪那么多人为几两碎银贱卖自己,争得头破血流。
她内心无波无澜,说:“我想看电视。”
“您不休息吗?”
“睡多了。”
护士调出床铺正前方的伸缩架,打开电视,叮嘱完注意事项离开了病房。
陈窈选了部当下最时兴的青春偶像剧。两倍速观看是习惯,当播到男女主经典拉扯或家长里短的情节,她又调至慢速播放。
晚十一点病房门敲响,“您好,我来换药,请问可以进来吗?”
“进。”
进来的有两人,其中一位身形瘦长,手套、口罩、平光镜,可以说是全副武装。查完基本项,他对旁边小护士说:“你先去出去,江先生有话让我带给陈小姐。”
病房余他们二人后,她半靠床头平静道:“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交谈。”
甄先生笑了下,“陈窈,你总能让我惊喜。”
医院不止顶层,楼下也有江家人二十四小时巡逻,他如何进来的?
陈窈扫了眼男人交叠的腿。
哒、哒、哒。
门外响起稳健缓慢的脚步声。
医院少有穿皮鞋的工作人员,不可能是江之贤,陈窈立即想到某位随心所欲的人,眉头拧成疙瘩。
“你这表情,像来了位麻烦人物。”
“江归一。”
甄先生即可扭头冲向走廊,“你跟他怎么扯上了!”
愈近的脚步仿佛催命符,陈窈按下按钮,床铺缓慢回落,她双手自然搁腹部,调整呼吸频率,伪造酣睡的假象。
门滑开,宽敞的空间似乎被男人高大身躯挤压,她躺床上都觉得呼吸困难,随后透进眼皮的光消失,鼻端飘来的焚香味参杂了沐浴露的清爽。
江归一冷冰冰地扫视陈窈全身。
褪去油彩妆容、戏袍,女人的头发蓬松麦黄,病服宽松空荡,下巴和颈子瘦到极点,像颗没啃干净的蜜桃,薄薄的果肉粘裹,再吮一吮就能碰到里面的核。
他盯着领口两根瘦削的锁骨瞧了半天,最后视线定在她苍白的唇,不耐地问:“还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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