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取悦了徐晞白。
徐晞白一条腿支着地面,姿态懒散,微微勾着唇角看她,“就当你夸我了。”
黑色奥古斯塔车身高挑,动感十足,外形设计融合了冒险与跑车元素,凌晨深夜,骑这样的车在大道上飞驰很难不刺激。
胸口的跳动频率仍有一些快,冷风拂过微热发痒的脸颊,温霓拢了拢羊绒围巾,问:“车费多少?我现在给你。”
“车费?”
温霓解释:“我说了,不白坐你的车。”
徐晞白轻嗤一声,也不推辞,随意道:“既然是邻居,你看着给吧。”
“按出租车收费标准可以吧?全程十二公里不到,我给你五十块,这样行吗?”
“行。”
身上刚好有现金,温霓掏出钱包,取出一张绿色纸币递过去。
徐晞白没接,“不收现金。”
“为什么?现金也是钱。”
徐晞白语气很拽,理直气壮的,“天太黑,我怕收到假、钱。”
这人做事都这么小心谨慎吗?
温霓无奈解锁手机,点开微信扫一扫:“你的收款码出示一下。”
“直接加我微信吧。”徐晞白调出主页二维码,“温小姐如果再想找刺激,可以联系我。”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你懂的,这年头挣钱不容易,还请温小姐多多照顾生意。”
“……”
温霓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北城交通压力出了名的大,早晚高峰堵得水泄不通,凌晨打车都能排队两百多人。
说不准什么时候,她真的需要一辆摩的。
扫码加上好友,温霓问:“你的职业是司机吗?”
这是温霓第二次问他的职业,徐晞白挑眉:“怎么,温小姐对我很好奇?”
“一般好奇。”
徐晞白吊儿郎当道:“无业游民,什么都干。”
这话三分真三分假,温霓不太信,但也没深究,“今晚谢谢你了。”
徐晞白问:“我这算不算,又帮了你一次?”
温霓很怕欠人情,所以习惯什么事都算清楚,即便今晚给了车费,说了谢谢,她也知道徐晞白本没有载自己回来的义务。
如果不是这趟机车之行,她现在还在长青街吹冷风。
“算吧。”温霓将初次见面那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联系我,或者,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徐晞白若有所思地点头,“不急,有你报答我的时候。”
进屋反手锁上小院大门,几乎同一时间,摩托车引擎声也飘远了。
温霓换上拖鞋回卧室,她先吃了一颗过敏药,在泛红的皮肤上涂抹松乳膏,然后向蔡书含报平安。
洗漱完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温霓不是很困,躲在被窝里玩手机,不经意点开了徐晞白的朋友圈。
徐晞白的微信昵称只有一个字母“x”,头像一片黑,很符合他给人的印象,神秘且未知。朋友圈发的不勤,最近一条是转发的,关于北城大学校庆。
毕竟是高考市状元,不难猜到,他应该毕业于北城大学。
刚加上好友,聊天页面消息少的可怜,仅有一条温霓的转账记录和徐晞白的收款记录。
正欲退出,温霓手指一滑,不小心戳了两下徐晞白的头像,聊天界面自动吐出一行字:“我拍了拍x”。
“……”
之前在港城温霓不怎么用微信,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功能,正研究怎么撤回,徐晞白已经回复了。
x:【?】
深夜两点多,谁会脑残到不睡觉研究别人的朋友圈。
温霓有点心虚,随口编了个理由:【那个,我刚刚查了一下北城的出租车收费标准,十二公里好像只要四十块钱,你能不能退给我十块?】
x:【??】
很好,问号多了一个。
温霓也觉得这个理由很离谱,尴尬得想死,硬着头皮圆了圆:【没事不用了,就当给你的小费吧。】
x:【???】
温霓盯着这三个问号,觉得徐晞白大概会认为自己有病。
聊天框顶部出现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
在徐晞白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前,温霓先下手为强:【就这样,我睡觉了。】
过了几秒,徐晞白又回复了,这次不是问号。
x:【谢谢温小姐的小费。】
x:【下次带你免费体验十块钱的刺激。】
还挺正直,不占小便宜。
放下手机,温霓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枕头里。
再怎么说,她也是港圈货真价实的大小姐,受过正规培训的名媛千金,怎么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若是让那位严肃刻板的礼仪老师知道,一定会用戒尺狠狠抽她的手掌心。
解释一句手滑就好了,编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徐晞白一定觉得她很抠门。
今晚的她,就是个傻女。
-
幸亏吃药及时,过敏反应不太大,脸侧和脖颈上的红疹两天后已经看不见了。
周一,温霓投出去的十多份简历终于有了回应,一家跨境电商互联网公司约她面试电商运营职位。
互联网公司普遍年轻化,穿搭以舒适简洁为主,温霓提前了解过一番,出发前化了个淡妆,棕色长发扎成高马尾,穿一件蓝色衬衫和牛仔裤,外搭长款风衣。
面试约在下午两点,温霓中午出门时路过blackstore,正好碰上徐晞白和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少年在门口说话。
目光冷不防相接,温霓飞快思索了下两人目前的关系,不至于见面装不认识。
她坦然一笑,“中午好,徐先生。”
名媛千金礼仪培训书上说过,越是尴尬,越要保持得体的微笑和从容的姿态。温霓唇角的弧度挑不出一丝错,任谁看了都得夸句落落大方,端庄典雅。
徐晞白闲聊似的,“要出门?”
“嗯。”温霓顺口说了句:“去胡同口搭地铁。”
徐晞白朝门口那辆奥古斯塔抬了抬下巴,“正好,今天没空带你找刺激。”
“……”
光天化日,找刺激这种话容易叫人误会,温霓怀疑,徐晞白是不是趁机报复她。
她绷着嘴角的弧度,咬牙说:“我今天不想找刺激。”
徐晞白抬杠本事一流,“嗯,改天想找了联系我。”
一旁,丁潼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初中生,一双机灵的眼来回在两人身上巡睃,不怀好意地问:“晞白哥,你们要找什么刺激?”
徐晞白轻拍他的脑门,“闭嘴,不关你事。”
“哦——”
温霓适时道别,“再见。”
走出枣儿胡同,地铁口恰好停了一辆红白相间的摩托车,也是仿赛车型,不过没徐晞白那辆帅。
温霓忽然有点好奇奥古斯塔多少钱,打开手机搜了搜,徐晞白那辆型号至少七位数。
一个无业游民,能买这么贵的车?
面试地点在cbd维尔大厦,从地铁站出来,繁华都市景象映入眼帘,不远处摩天大厦楼群毗邻,色调以灰白为主,玻璃外壳反射出闪闪亮光。
其中两栋最为突出,一栋叫中悦科技,一栋叫明信地产,两栋大楼中间以廊桥相连,组合成一个h造型。
关于这两栋建筑的关系,据公开信息披露,明信地产和中悦科技共同组成信悦集团,创始人是一对夫妻,如今分别是地产和科技行业的龙头。
到达维尔大厦,温霓乘电梯直达七楼,在前台登记后,她被带入一间会议室。
面试官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微胖戴眼镜,看上去斯文有礼。
“温霓是吧?坐。”
温霓微微一笑,坐在男人对面的椅子上,递过去一张a4纸,“您好,这是我的简历。”
按照面试基础流程,温霓先做了一遍自我介绍,中年男人看完她的简历,笑道:“港大毕业,你是学心理学的?”
“是的,主修心理学,辅修法语。”
“那俄语呢?”
“俄语是自学,tpkn考过c1。”
中年男人盯着她的简历赞不绝口,“我看你简历上写精通英,法,俄语,很优秀啊。”
接下来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例如学校社团,实践活动之类的,最后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温霓全部如实回答。
面试进行到这里,温霓有几分奇怪,她面试的岗位是跨境电商运营,但面试官问的问题,和岗位毫不相关,甚至没有考察她的外语水平。
果然下一秒,中年男人话锋一转,说:“实话告诉你,跨境电商运营那个岗位我们两天前已经招到合适的人了。”
温霓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顿了下,“那叫我过来是?”
“哦是这样,hr将你的简历转给我,我觉得你很适合另一个岗位。”
“什么岗位?”
“我的助理。”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继续说:“我是tob销售部总监,你应该知道,tob销售这个工作经常与客户打交道,我需要助理陪我出席晚宴,饭局以及做好其他辅助工作,你外形条件好,如果过来我会亲自带你。”
温霓听明白了,原来是想找一个花瓶。
她觉得好笑,问:“你的助理是不是经常需要喝酒?”
“呃……喝酒是肯定的,工作嘛没办法。”中年男人循循善诱,“温霓小姐,你刚毕业没有社会经验,这个岗位其实很锻炼人……”
“锻炼酒量吗?还是怎么陪客户?”温霓站起来,说话毫不客气:“作为正规公司,岗位已有人选应该第一时间联系我取消面试,而不是擅作主张改变我的求职意向。我会向招聘官方举报你们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吧。”
温霓高挑纤瘦,一张美人面冷着的时候,仿佛出鞘的利刃,锐不可当。
她拎包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折返,抽走中年男人手中的简历,“我的东西我带回,再也不见。”
和来时的意气风发不同,走出大厦时,温霓耷拉着脑袋。
必须承认,她有一点沮丧。
回北城十多天了,投出去那么多份简历,收到的面试邀请寥寥无几。果然错过校招,应届生找工作真是难上加难,港大毕业的也一样。
这些天她的开销用的都是大学奖学金和接翻译私活赚的,温长璘那几张副卡一点没动。想到银行卡里的余额,还有妈妈每半年52万的疗养费,温霓头痛。
想不依靠温长璘白若影,怎么那么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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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更气了,这种天降横财的机会,什么时候才能落到她头上。
-
枣儿胡同。
温霓走后,徐晞白被丁潼拉着问东问西,“晞白哥,刚刚和你打招呼的那个美女是谁啊?”
徐晞白吐出几个字:“睡美人。”
“卧槽,原来是她。”丁潼一脑袋疑问:“你们怎么那么熟了?你要带她去找什么刺激……唔……”
徐晞白捂住少年的嘴,“再不去上课,我打电话给你班主任。”
“别打别打,这就走了。”
徐晞白拍他脑袋一下,“走吧,丁奶奶那边我会帮忙。”
“谢啦。”
送走小少年郎,徐晞白从邻居家借了一辆车,把丁奶奶铁皮屋子里的废品运到鸿昌街废品收购站,又骑车去医院。
今天是林静珍体检的日子,徐晞白赶到的时候体检已经结束了,莉姐陪着林静珍坐在花园里看鸟。
莉姐先瞧见他,“老太太,晞白来了。”
林静珍看一眼他,虎着脸:“你个不肖子孙,还来我这里干什么?滚滚滚,看见你就来气。”
徐晞白偏不,粘上去,哄小孩似的,“我又惹你生气了?”
“你三十八岁,未婚,是大不孝,我都没脸见人。”林静珍哼哼,“上次在相亲角遇见的那个姑娘我就觉得很好,可惜没留电话……”
那晚在森林公园遇上后,老太太对温霓哪哪都满意,后面又去了两次,没看见温霓很失望。
林静珍自言自语了一会,忽然呆呆看着一个路人,“哎呀,那是不是阿晨?我的阿晨回来了,阿晨……”
路人投来莫名其妙的目光,远远地躲开了,林静珍眼睛通红,“阿晨,你别走啊,妈妈没有你不能活……”
“姥姥,那不是舅舅。”
“胡说,他就是我的阿晨。”
……
安抚好一会,林静珍的情绪才稳定下来,莉姐先带她上车休息,说:“体检报告应该出来了,你去取吧,听听医生怎么说。”
“嗯。”
莉姐叹了一口气,“刚刚做脑部ct,医生说老太太脑萎缩很厉害,可能再过一段时间,谁都不认识了。晞白,趁她现在还认识你,哄着她高兴高兴吧。说句难听的,她还有几年啊。”
徐晞白喉咙发紧,“我知道。”
徐晞白的妈妈很早就去世了,舅舅徐中晨在市公安局工作,三十八岁未婚,前几年出任务的时候牺牲了。女儿和儿子相继去世,林静珍深受刺激,精神渐渐不正常。
取完体检报告,医生结论和莉姐说的差不多。徐晞白握着一沓纸质报告,站在走廊抽了好一会烟。
尼古丁并不能麻痹他的感官,反而放大了某些压抑的情绪。
黄昏时分,天边云霞浓墨重彩,像打翻的调色盘,美得惊心动魄。
夕阳渐渐落下,徐晞白掏出手机,给温霓发去一条消息:【有件事需要温小姐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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