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们的未来 “你愿意和我……
2021年东京奥运会结束, 阿根廷男子排球队拿下铜牌,日本队成绩不尽人意,四强之战负于德国, 持平了上届的成绩。
而出身日本, 却代表阿根廷征服世界的二传手及川彻, 在故国的最高舞台上凭借行云流水、数十年积累的技术,终使自己的才能开花。
雾岛源司坐在观众席上看到及川彻身着蓝色球服站在领奖台上, 他是流光溢彩的蓝色星辰, 被授予世界璀璨的橄榄花环。
雾岛源司和及川一家在观众席上坐在一起, 给及川妈妈递纸巾擦眼泪, 微笑着看着领奖台上的及川彻。
当天及川彻在推特发了两张图片——
一张获得宫城县最佳二传手的照片, 另一张是获得东京奥运会最佳二传手的照片。
配文【2010-2021】。
十一年。
雾岛源司在第二张照片的观众里找到了自己。
授奖的当天晚上,及川彻和队友在东京的庆功宴喝得烂醉, 又给雾岛源司打了电话,现在他不再是不拨通的虚假独白,而是每次喝醉都必然和雾岛源司单方面讲话到深夜。
这次也是从十点,聊到凌晨两点, 但雾岛源司还是坚持听完了。
最后及川彻像是感叹一样的说道:
“源司,你有看见我吗……”
“我看到了。”
雾岛源司的声音通过电话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 好似轻轻抚平他这些年留在身上的所有褶皱。
*
如果让雾岛源司回忆这些年和及川彻的分分合合,哪件事最幸运?
那一定是他们始终没有当过对手——当然自高中毕业也没有当过队友。
感谢黑尾铁朗,这个老熟人在雾岛源司这里蹭了不知道多少免费宣传, 但也很懂行地在他组织的全明星大赛上, 安排雾岛源司和及川彻同队。
时隔八年, 他们终于又一次站在球网的同一边。
彼此双方在一群故友面前装的很客气,甚至互相称呼及川前辈、雾岛君,其实前两天及川彻抵达东京的晚上, 他们就久别重逢做到了凌晨四点。
明星赛上,他们暌违十多年的再度合作赢得很漂亮,哪怕对面牛岛和影山的组合。
当天及川彻又在社媒更新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在宫城预选赛上青叶城西战胜白鸟泽,及川彻抱住雾岛源司的照片。
另一张是全明星赛上同样的人,同样的拥抱,时隔八年。
雾岛源司疲惫地侧躺在床上,及川彻从后面抱着他,轻啃着他因为剧烈运动后带着点汗水的黏腻后颈,而他则反复翻着手机上两张照片。
“有这么好看嘛?”及川彻咬着他的耳朵,说道:“放着大活人不看,要看这个?”
“因为你是第一次发我嘛。”雾岛源司因为刚才情欲脸上还有些许薄红,整个人显得有些妩媚的美,嗓子也因为过度使用而带着点慵懒的沙哑,“而且底下评论区都在说我们俩很配。”
“那你看到他们说我们前一晚肯定做了的话了吗?”
雾岛源司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听见及川彻继续说道:“这完全是冤枉啊,我们可是专业选手,怎么可能会在前一天呢?答案是当晚~”
雾岛源司被他搞羞耻地看不下去手机,恼羞成怒地扔掉手机,虚捂住了他的嘴。
及川彻看了会儿他的眼睛,吻着他的掌心,说道:“那公开吧,我天天都发你。”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经纪公司也没有多大的意外,只是说这是循序渐进的事情,而所谓的循序渐进就是雾岛源司彻底从娱乐偶像板块淡出,毕竟人们对运动员的恋情不会有太多的幻想和要求。
雾岛源司求之不得。
他以前为了忘记及川彻,做了很多属于普世世界观下成功者所做的事情,但那些事情他其实并不喜欢,比起在台前,他还是更喜欢幕后。
“那我可以转发一下这条博文吗?”雾岛源司发短信给高桥,她回了句可以。
于是第二天热趋多了四个字,破镜重圆。
点进去大标题就是
——破镜重圆?!及川、雾岛疑似全明星赛再续前缘!
这条新闻彻底唤醒了民众的八卦心思,曾经有不少喜欢雾岛源司和及川彻关系的粉丝好像越共探头一样的出现。
雾岛源司开始在各类采访中频繁被问到及川彻。他并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每每提及及川彻,总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有些羞涩的微笑。
而及川彻那边更是夸张,在阿根廷回答记者提问直接用了THE one代指雾岛源司。
两人明里暗里的互动把互联网上快要绝迹的CP粉又复活了,但二人始终不承认恋情。
2022年圣诞节,及川彻回了宫城.
在INS上发了一张雾岛源司穿着红色毛衣,头戴圣诞帽坐在绿色圣诞树下的照片,照片里他背对着暖和的壁炉,窗外飘着白雪,而他面向飘雪的落地窗,捧着脸笑着望着及川彻的镜头。
底下热评是【不是哥,真公开了?给个准信吧,别再玩弄我们了。哭.jpg】
【不像直男拍照】
【新概念普通前后辈关系】
【……】
*
全明星赛后,雾岛源司和及川彻合作,让雾岛源司又想起了当初打排球的契机和心愿,重回队伍后,那种和及川彻一起打排球的快乐又好像转瞬消失了。
他开始发现排球能给他的快乐已经快要耗尽了。
也不完全是为了及川彻,而是雾岛源司并没有要打一辈子排球的打算,从一开始就没有,但他好像有一股气,非要打到底,现在这股气消失了,他好像觉得自己想要的已经全得到了,那些执着的胜负欲已经不再他的身上留下痕迹。
“不想打排球了?才27岁就退役吗?!”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问道,甚至不敢把消息公布于众。
“是因为及川彻吗?”
“看起来跟他有关,但实际上好像没有,只能说他提示了我。”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反而是雾岛源司最担心的及川彻反而没什么所谓。
“我不打排球,你不会觉得失望吗?”
“因为小源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排球——小源是为了我才打排球的,小源喜欢数学不是吗?”
雾岛源司好像明白了那股气是什么。
他和及川彻因排球结下的缘分不需要再以排球来延续了。
但体育部派来说客,劝说他至少打完巴黎奥运会,才不算辜负国家的培养。
更别说过早退役大概率还会收获负面评价——最后又暗示,如果是因为性取向的事情,那不用担心,咱们的社会在进步,允许结婚是迟早的事情,还是不要现在冲动因为这个更改国籍,大家还指望你把及川彻再带回来呢。
一个及川彻就够了,不想两个天赋排球选手因为这个让阿根廷坐收渔翁之利。
体育部的表现,让雾岛源司哭笑不得。
对日本体育部说有个同性恋人,他们会大发雷霆,会让他谢罪反省,但他对说体育部说不想打排球了,他们就会觉得,同性恋人也不错。
于是雾岛源司再次捡起排球,再度穿队服为国家征战巴黎,同时体育部某天莫名其妙的发表了一条声明。
“支持开放社会,尊重性取向自由。”
因为发的太莫名其妙,好多人认为是为了2024年巴黎奥运会作势,因为这届奥运会疑似最开放运动会,还没开始已经官宣出柜了好几对。
雾岛源司参加了人生的最后一届奥运会。
这一次日本一路高歌猛进,击败奖牌种子选手,上届铜牌得主——阿根廷,雾岛源司赢了及川彻。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作为对手,站在球网的两侧。
并没有什么感觉,哪怕成为对手也不会影响两人的爱。
提前退场让及川彻只能坐在看台席位上看日本队的比赛,而日本队的理疗师岩泉好似心灵感应一样的发现了及川彻,坐到了他身边。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啊,以前输球会哭鼻子哦。”
“人都会成长的嘛,小时候的事情就别提了。”及川彻笑着回答,又目不转睛地看向球场上的雾岛源司。
“我要结婚了。”岩泉一突然开口道。
及川彻惊讶地扭过头,连雾岛源司得分都不看了,像鬼一样地看着岩泉一,“哈?!!啊??什么时候?!”
“暂定圣诞节。”
岩泉一得意一笑,好像是赢了及川彻,而及川彻也相当配合的流下两行宽泪。
“怎么会这样,总感觉好像输给小岩了。”
“你什么时候赢过?!”岩泉一先是咆哮,接着又扬扬下巴道:“你和小源,准备好婚礼演讲稿,还有孩子的名字。”
“不会吧?这么迅速?已经有孩子了吗?!”
岩泉一勾唇得意地轻哼,又挖苦及川彻,“好担心你这家伙能不能做好教父,还好小源比较让人放心一些。”
比赛一结束,及川彻就冲入赛场休息区,激动、郑重、严肃、惶恐地看着雾岛源司,他还以为及川彻有什么紧急地事情要说,连忙放下水杯,只见他神秘兮兮地附在雾岛源司的耳边说道:
“源司,我们要当爸爸了。”
“?”
*
巴黎奥运会日本夺得铜牌,暌违五十二年再度拿下奖牌,又夺下亚洲世锦赛金牌,就在这一顶峰时刻,雾岛源司激流勇退,开了宣布退役的记者会。
30岁退役太早,网络上对他退役还是众说纷纭,如体育部所言毁誉参半,有人说他对不起国内的栽培,有人说他要进军演艺圈,甚至还有人调侃他果然是嫁给及川彻了,开始专注家庭了。
但雾岛源司很快自考入东京大学,重返东大学习,只用了两年就评上了教授,并因发现提名多项数学奖项。
网上风评瞬间逆转——
【打扰了,原来一直是教授在打排球给我们看!】
【打排球实在是耽误您老人家了!】
【什么排球还要数学家亲自打?!】
雾岛源司现在名气甚至比打排球时候还要大了。
而及川彻再次从阿根廷甲级球队CA博卡转会,加入了他曾经很讨厌的施怀登阿德勒,作为外籍选手加入日本V联盟。
他们在东京同居后多次被拍,动不动上热趋。
及川彻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在INS上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张轻微泛黄的、有明显折痕的纸。
——青叶城西男子排球部入部申请书。
申请人是雾岛源司,16岁,申请理由先是写了一大段,然后又被划掉,重新在下面写了一句。
“因为我喜欢及川彻。”
配文是:收到某人十六岁时候写的情书。
发文时间是晚上一点,宫侑跑得比雾岛源司还快,在下面扣了一个问号。
及川彻被气笑,“小源笨蛋!我奶奶都比你会玩INS!”
被骂了的雾岛源司措手不及地在下面回复:“因为我喜欢及川彻。”
*
在东京同居的某天晚上,及川彻躺在床上,做睡前托球练习,而雾岛源司坐在不远处的桌上看书。
他专注地托着球,雾岛源司专注地看着论文,时不时敲击几下键盘,他们各自做着自己的工作。
于是就这一幕,这一秒,他恍然愣住。
——这曾是十九岁时候的他,梦想的生活。
“源司。”
“嗯。”
雾岛源司轻松地应答他,如果是高中时候的他,非要跑去将他的电脑抢过来,他才能听见。
见及川彻半天没说下句,雾岛源司疑惑地扭过头看向他。
“怎么了?”
“没什么——”及川彻看着他,顿了一下,平静回答道:“就是觉得,好幸福。”
*
而在当晚,及川彻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北川一中。
自从与雾岛源司相恋之后,他很少梦到没有他的世界。
那段时间,距离现在35岁的自己已经相当遥远,是初一年级第三学期的某个午后,阳光正好,他坐在靠窗的第四排,对着窗外的巨大梧桐树发呆,岩泉一是他的邻桌。
他尚且不曾遇见雾岛源司,连牛岛若利都不认识,影山飞雄更是不知道在哪所小学蹒跚学步。
天才还没有成为他人生中的梦魇与一生挚爱,反而他因为体格比同龄人高大,刚进入排球社就被教练称之为天赋,更是初一就拿下了首发的位置。
他是人群的焦点,像一颗流光溢彩的星星。
但是梦中的自己,并不在钟爱的排球场,而在一堂数学课上。
教数学的松本老师讲课生动幽默,致力于向大家展示数学的魅力而非填鸭式的教学。
那堂课上,她给大家介绍了一位希腊的数学家毕达哥拉斯。
及川彻心思不在课堂上,什么黄金分割、数论、毕达哥拉斯定理……统统像是天书一般,想必很多同学亦都是如此,于是松本老师讲起了毕达哥拉斯的轶事。
“毕达哥拉斯相信数是万物唯一的表达,从数学中构筑了属于自己的哲学,他因此有了很多追随者,建立了毕达哥拉斯学派,这个学派的教义保守禁欲,其中更是有很多看似荒诞的教条,比如——不吃豆子。”
她的话让全班哄然大笑,觉得毕达哥拉斯这种天才也有如此可笑之处,甚至连及川彻都被吸引了。
班级里同学们七嘴八舌,好像瞬间让这个距离所有人遥远的像神明一样人物瞬间有了喜乐哀怒,离合爱憎,也与他们一样有着庸常、恶劣的习惯。
那堂课上,年少的及川彻也开口了,他问为什么他的信徒会连这种盲目的东西也信仰呢?
岩泉一恍若哲学家一般的说道,信徒想要接近高高在上的神明,实际上他们却最遥远,会将模仿神明所有的举动,以此来证明自己正沐浴神明的垂青。
35岁的及川彻从梦里醒来了。
当天中午,AD的新助理团准备的午餐里有花椰菜,熟悉他的队友在他落座之前都给他挑走分吃了。
助理团默默在一旁记录下来——
“及川选手不吃花椰菜吗?明明那么有营养,好奇怪。”
“天才选手也有这种怪癖呢。”
“缺失的这部分营养找其他东西代替吧。”
“……”
这些话刚好被下楼的及川彻隔墙听见,像十多年前的花瓣轻轻落在掌心,命运好似早已在这里静候着他。
于是,及川彻独自驱车回到仙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仙台的教堂。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拒绝想起这个教堂,以及那朵枯萎的白色玫瑰。
虽然那朵枯萎白玫瑰仍然是他唯三的纹身之一,除了手腕,还有一个是在他又一次获得阿根廷联赛冠军后,和队友一起,冲动在右耳后纹的源司二字的罗马音GENJI。
那朵枯萎的白玫瑰纹身的位置是那个最初的夜晚,雾岛源司为了报复及川彻舔了他的掌心,而冲动在咬了他一口的位置,那是他在学生时代爱上雾岛源司的开始。
而教堂里枯萎的白玫瑰是他和雾岛源司分手的最后。
这是他的第一个纹身,那时的他用这个纹身来证明他们的开始与结尾,以此证明那段恋情并非飞鸿踏雪,毫无痕迹。
*
走进教堂,空无一人。
今天不是礼拜日,自然不会有牧师讲经,他也不会再听到那段爱为何物的解答,不过及川彻并不在乎,因为他今日并无疑问。
他是来回答十六年前的自己的。
坐到教堂才觉得自己很冲动,雾岛源司今天有事。
及川彻想了想,又觉得不行,于是想离开,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雾岛源司发了短信。
——你现在在哪儿?
——交流会。
及川彻获得想象中的答案,于是回了一句:那好吧,晚上见。
及川彻叹息,觉得自己有点愚蠢,因为一个梦就跑来了,还是下次等雾岛源司有空了再说。
但雾岛源司直接打来了电话。
“怎么了?”
“没什么。”及川彻随口说道,接电话前叹息的尾声还是被雾岛源司抓到了,他问,“你不在东京,你现在在哪里?”
及川彻看了眼教堂的天花板,实话实说,“在仙台那家天主教堂。”
雾岛源司沉默,片刻后,他回答,“我马上来。”
他没等回答就匆匆挂了电话,及川彻过了好久才把手机放下,他好像又如十九岁的自己那样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彩色的玻璃窗外有同样的树枝摇晃,只是没有下雨,外面阳光正好,时不时传来婚礼的音乐和孩子的嬉笑,直至夕阳西下,黄昏从彩色玻璃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虹光。
及川彻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他轻轻回头,雾岛源司已经来了,手里还拿了朵红玫瑰。
“课呢?”
“请假了。”
“玫瑰哪儿来的?”
“外面有人结婚,别人硬塞在我手里的。”
及川彻看着他,想到一会儿要和他说的话——十九岁时最想对雾岛源司说的话,竟然让三十五岁的他生出一丝难为情,他有些慌乱的扶额,嘴里说着不乐意的话。
“……小源真是的,我都没告诉你我要干嘛,你怎么就跑过来了,不怕我走了?”
“……不会的,你会等我。”
及川彻怔忡,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雾岛源司,望着他的侧脸,彩色的玻璃窗将阳光折射成七彩虹光,照到雾岛源司的侧脸上。
及川彻恍惚觉得,神明便是如此。
——嗯,我在等你,从19岁那个夏天开始,我就在等你。
那个夏天并没有遗失,它用了很长的时间,回到了及川彻的身边。
就在那一丝灵感降临于世的时候,及川彻的心先于大脑,渴望让这场梦永不醒来,催动着他,让他凭依本能地开口:
“源司,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没等雾岛源司回答,及川彻很快从怀里掏出戒指盒,急切到慌乱不堪,他害怕梦就此醒来,他花了五秒、失败两次,才打开戒指盒。
一枚准备了好久,精心设计的戒指。
雾岛源司沉默着,没有马上回答,将手里的红玫瑰递给及川彻,接过了戒指,好像用一朵玫瑰换来了戒指。
他将戒指戴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而及川彻的手里拿着那朵鲜艳欲滴的红玫瑰,他听见雾岛源司开口:
“我愿意啊。”
——我须得让你爱上我,方知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有为最卑微、最庸常、最恶劣之人无限的牺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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