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臭小子,你给老子站住!”小少年前脚骑出树廊,一名四十出头的男人后脚追上来,手里攥着一条皮带,怒气冲天的那劲儿,像是把人抓到了,不打断腿解不了这口气。
“这不简副团吗?怎么又跟文笙闹上了?”林静月笑盈盈地和男人打招呼。
五年没见,简战容看到林静月,稍显窘迫地整理自己的海军装,并将手里的皮带背到身后,讪笑地点头:“林同志好久不见,回国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林静月嫣然一笑,开玩笑道,“难不成简副团还想和我重续前缘?”
“哈哈哈哈……林同志还是老样子,风趣有意思,不过,这话千万别让你新嫂子听到了,她心眼小,又得跟我闹,”简战容揉了揉额角,一副头痛得要死的表情,“一个逆子够让人糟心了。”
“简副团好福气,又娶新媳妇了!”简文笙那孩子是跋扈了些,但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爹,也委实可怜。
和简战荣分开后,巴图尔八卦,问林静月到底咋回事?
五年前,林华国给她介绍的二婚对象,就是简战荣,林华国和其父简相富是并肩作战多年的好友,家属房也分到做邻居,不过简战荣一直住在老家,成家后才搬过来,那个时候,林静秋已经嫁到额善。
简战荣靠着他爹的关系,从陆军转到海军,在琼岛驻守了四年,一路高升,五年前坐上副团的位置,期间结发妻子病逝后,结了两次婚,这是第三次。
“不是说军婚不能随便离吗?”巴图尔疑惑。
“他又不是离婚,是丧偶。”林静月也是回国后,听赵春群提了一嘴,说简战荣命中就没媳妇这个命,娶一个病一个,病一个死一个,还好五年前她没嫁过去。
“不就克妻命吗?还有人嫁给他。”
“抵不住人家有钱有权,多得是小姑娘拿命去赌,就是可怜了那孩子,后妈换得比家里的勤务兵还勤,弟弟两年添一个,搁谁心里舒坦,是我比他还能闹。”听小姨将话题转到小少年身上,林可叮竖起两只小耳朵。
这边边防部队大院谁不知道,简家出了一个转世魔王,只有谁惹到他,不管大人还是小孩,他都得十倍百倍还回去,大人碍于简老爷子面子,敢怒不敢言,惹不起躲得起。
小孩们心思不一样,谁厉害就跟谁玩,简文笙七八岁就成了大院的孩子王,比他大好几岁的都喊他笙哥。
简战荣每次结婚,简文笙必闹一场,把后妈捉弄得哭个三天三夜,有老爷子撑腰,简战荣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对他来说,儿子,简文笙,简直就是瘟神。
如果不是老爷子下死命令,他才不会把新媳妇领回来,他甚至怀疑,他前面几个媳妇都是给简文笙气死的。
“哈哈哈哈……所以说刚刚的炮声是简文笙搞出来的?”巴图尔大笑地在格日乐脑袋上拍了下,“终于有个比你还皮的死小子了!”
格日乐捂住脑袋瓜,不服气地要跟人一较高下。
巴图尔又是一巴掌,“你脑子装的牛粪?这个有啥好比!你咋不跟你哥比比读书?”
“读书又不能当饭吃。”格日乐嘟囔。
巴图尔难得跟他说,“长大就知道厉害了。”
出了林荫小道,远远看到等在院门口的赵春群,林静月立马挥手打招呼,赵春群笑眯眯地迎上去,巴图尔和林静秋喊了声嫂子,林静秋搂住格日乐的后脑勺,“格日乐,喊人。”
格日乐喊了声大舅妈。
赵春群摸摸他的头,笑得慈和可亲,“格日乐都长这么大了。”
说着,视线落到巴图尔怀里的林可叮身上,小丫头缓缓地转过头,头顶的小揪揪跟着晃了晃,漂亮的小脸冲她甜甜一笑,软绵绵地喊:“大舅妈。”
赵春群拖长尾音地唉了一声,抬手揉她头上的小揪揪,“我们小叮当都瘦了。”
赵春群深居简出,几十年如一日地待在家属院,林静秋生林可叮和格日乐那会儿,她也没随林华国前去探望,让丈夫带了两床她亲手做的婴儿抱被。
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林可叮。
虽然并没感情,但听到林可叮被狼叼走的消息,她还是担心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后面林华国因为林可叮和林静秋闹不痛快,她也时常劝他,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别人不明白那份心,为人父母者岂能不懂?
如今回来了,赵春群真心替林静秋夫妻高兴,同时感谢他们一直坚持,不然小叮当肯定会很难过。
“大舅妈可以抱抱我们小叮当吗?”赵春群笑眯眯地看着她。
林可叮乖巧地伸手过去。
赵春群接过去,轻轻地掂了掂,比想象中还要轻,更加心疼了,“大舅妈煲了鸡汤,晚上多喝两碗。”
林可叮小手搂住她的脖子,“谢谢大舅妈。”
林静月往院子里张望,“大嫂,怎么就你一个人?大哥和牧仁呢?他们不在家吗?”
“你大哥和你大外甥,你还不知道?躲家里呢。”赵春群跟林静秋和巴图尔道歉,“别介意。”
“一家人介意什么,再说了,牧仁一直住家属院,给您和大哥添麻烦了,”巴图尔将用网篓子装起来的旱獭往前递了递,“家里也没什么可送的东西,这只旱獭是小叮当前两天在山里捡到的,晚上红烧了给你们尝尝鲜。”
“我们小叮当真能干,”赵春群夸完林可叮,对巴图尔说,“不瞒你们说,我馋这口好久了,走吧,都别站这了,进屋说。”
进了院子,林静月往二楼牧仁住的房间瞥了眼,兴冲冲地上前两步,用胳膊碰了下林静秋,“你大儿子在楼上偷看呢。”
牧仁站在窗前挺久了,布帘只拉开一条细缝,侧着身子,躲在墙后,小心地打量着父母和已经三年没见过面的妹妹。
妹妹一直被抱在怀里,始终看不清她的脸,只能见得头顶的两个小揪揪,一边缠了一根红丝带,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像草原翩翩起舞的蝴蝶。
他好久没回家了。
他常做噩梦,梦里,额吉和阿布把他送给了大舅……
就在牧仁走神之际,底下的林静秋突然抬头往他这边看来,他唰地一下蹲下去。
蹲完,不忘把布帘也拉上。
“啧,让你把牧仁给大哥带,这下好了吧,脾气养得一样一样,别扭死了。”林静月摇头,担忧道,“再这么下去,长大怕媳妇都讨不到了。”
听到老伴领着妹妹一行人进了院子,躲在门口偷看的林华国,赶紧连蹦带跳地退回沙发上,拿起茶桌上的报纸,假装不在意地看起来。
门打开,赵春群边招呼林静秋他们不用换拖鞋,边喊林华国赶紧出来,小叮当他们来了。
林华国稳如泰山,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赵春群拿丈夫没办法,给林静月使了个眼色,林静月会意地快步走上去,趴在林华国身后的沙发背上,半个身子往前一探,嗤笑出声:“大哥看报纸呢。”
明知故问,林华国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没搭理她。
“报纸都拿倒了,哈哈哈哈……”林静月笑得险些从沙发背上栽下去。
林华国尴尬地轻咳一声,睨她一眼,找说辞道:“你懂啥?这叫倒背如流!”
“知道了知道了,你最厉害了,”林静月敷衍地应一句,抽走林华国手里的报纸,摁住他的肩膀,强行将人转向玄关处,“大哥,你最爱的二妹妹回来了,你也不欢迎欢迎,多让人伤心。”
林华国看林静秋一眼,死丫头,还知道回来?让你别嫁去草原,你不听,看吧,瘦得跟猴子样,黑得跟煤炭样。
心里再关心,嘴上也不说一句,连眼神也冷冷的,像谁都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林静月冲林静秋挑眉:姐,我的好姐姐,喊人啊。
说好的哄哄就好了。
林静秋也想哄,嘴皮子张开又合上,就是出不了声,甜不了一点。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服软,巴图尔嬉皮笑脸破冰:“大舅哥,我可想死你了!”
林华国看都不看他一眼,哼地将脸转向一边,就你死小子,拱了我家大白菜!
丈夫热脸贴了冷屁股,林静秋心里不舒坦,将巴图尔拉回自己身后,“别搭理他。”
林华国像一炮仗,一点就着,“不搭理我,来我家干嘛?哪儿来给我回哪儿去!”
“回就回,谁稀罕……”林静秋脾气也不好,冲动起来像疯牛,林静月和巴图尔赶紧稳住两人。
林静月收回刚才的话,牧仁的脾气不是随了大舅舅,而是和他额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好了,别闹了,看把小叮当都吓到了。”赵春群原本想说俩孩子都吓坏了,结果发现格日乐自己坐在沙发上,围观大人吵架,那叫一个兴致勃勃,眼睛亮了又亮,才临时改的口。
林静秋和林华国同时看向赵春群怀里的林可叮。
小丫头趴在赵春群怀里,两只小手绞在一起,明显的紧张和不安。
林静秋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头,心中后悔,大哥对让她的关心,对她的照顾,不用别人传达,她都知道,来之前也下定决心,不能再跟大哥置气,有话好好说。
怎么就没控住呢?看把闺女吓成鹌鹑了。
林华国心中也懊恼,摘下老花镜,起身走上去,语气尽量温和地向林可叮搭话:“你就是小叮当啊?我是大舅舅,小时候还喂过你奶。”
林可叮眨了眨眼睛,觉得不可能,男人怎么有奶?
林华国回想道:“你妈一胎生了你和格日乐,奶、水不够,你又抢不过你小哥,每天都要另外再喝一顿鲜牛奶,有时候是羊牛奶,骆驼奶也喝过,说起来也算是喝百家奶长大的。”
原来是这样啊,林可叮想多了,羞得小脸通红。
“想什么呢?脸这么红?”林华国笑呵呵问。
第18章 第18章
林可叮穿大红色的传统蒙袍,头发上的两条红丝带,垂在耳侧,衬得小脸白得像剥了壳的鸡蛋。
一红,特别明显。
林华国看着她,威严惯了的眉眼也慢慢地变得温柔,逗她地问:“刚刚是不是胡思乱想了?”
林可叮抬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对上林华国,心思瞬间被对方看透了似的,她立马垂下头去,连脖子也红了。
让林华国想起林静秋幼时,跟林可叮一样,巴掌大的小人儿,实在惹人怜爱。
“奶!!!奶!!!奶!!!”楼梯间响起一道道比杀猪还响亮的叫喊,接着一个小胖墩砰砰砰地下楼直奔赵春群,啪叽一把抱住她。
赵春群让他小声点,不然吵到他妈,又得挨说了。
小胖墩就是小橙子,小声嘟囔一句:“她让我下楼来闹的,才不会说我呐。”
“你说啥?”赵春群没听见孙子说什么。
“我说——”小橙子边扒拉他奶的衣服边扯着大嗓门喊:“奶,你抱我,我才是你大孙子,抱我!抱我!抱我!”
赵春群笑呵呵道:“咋还吃味儿了?小橙子,这是小表姨,小叮当。”
“什么小表姨?比我还小,是妹妹,不对!”小橙子想起他妈的交代,哼地将脸别过去,嫌弃道,“不是我妹妹,我才不要她这样的妹妹,我妹妹在我妈肚子里呢。”
一听这话,格日乐趴在沙发背上问他:“你想要妹妹?”
小橙子偷瞥了眼小叮当,不瞒你说,今天前,他想要弟弟,可以陪他一块玩,但看到小叮当后,觉得妹妹更好,小小的白白的,看着就很听话,不会跟他打架,抢他零嘴和玩具。
“是啊,我想要妹妹,我自己的妹妹。”他妈说了完成任务,就会给他买一架木马。
“你妈没跟你说吗?”格日乐煞有介事的表情,“她怀的是弟弟。”
“你乱说!”小橙子指着格日乐,“你又是谁?我才不信你说的!”
管你信不信,格日乐跳下沙发,跑过去,拉住林可叮的小手,显摆地冲小橙子晃晃:“我的妹妹,你的弟弟。”
“不是,我的也是妹妹!”
“弟弟,就是弟弟!”
……
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在场所有人脑仁疼,巴图尔勾住格日乐的脖子,制止:“没妹妹够难受了,还说他,等下把人弄哭,你赔得起吗?”
本来憋得好好的小橙子,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哇地哭起来。
巴图尔:“……”
这就很尴尬了。
格日乐脸上表情十分夸张地“哇哦”一声,“阿布,看你怎么赔?”
为哄小橙子,巴图尔从带来的帆布包里,拿出一顶他连夜赶制的编织草帽,“别哭了,送你这个怎么样?”
巴图尔手巧,编织的草帽比供销社,甚至百货商店卖的都好看,小橙子很喜欢,吸溜着鼻涕,脖子往前伸了伸,将脑袋递过去。
巴图尔笑呵呵地把草帽扣他头上,打量一番后,夸道:“好看!”
李丽人品有待商榷,但长相确实出众,不然以林子程的家庭出身,媒婆介绍那么多小姑娘,他也不会一个看不上,却对李丽一见钟情。
李丽还比他大两岁。
林子程长得也不赖,结合生出的孩子,模样自然蛮可爱。
小橙子昂着小脑袋,骄傲地看向格日乐。
男孩子奇奇怪怪的胜负欲瞬间被激发,格日乐把自己和妹妹的草帽也拿出来,往头上一戴。
帆布包里还剩一顶草帽,是留给大儿子牧仁的,巴图尔将格日乐三人集合到一块,宣布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好朋友了,草帽小队好不好?”
家里只有他一个小孩子,小橙子很羡慕大院里有兄弟姐妹的小伙伴,今天终于如愿以偿,有了两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可以一块玩耍的哥哥和妹妹。
小橙子立马把他妈的叮嘱抛之脑后,高兴得欢呼一声:“草帽小队,万岁!”
李丽下楼看到儿子“叛变”,脸跨到肚脐眼,她揉着额角,难受地哎呦哎呦,“怎么这么吵啊?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赵春群抱歉地笑笑,叫上三个孩子和她去厨房,小橙子看到他奶手里提着一只大耗子,吵着闹着要玩。
不过两个月的身孕,李丽夸张地扶着后腰,像鸭子走路,摇摇摆摆地自行坐到沙发上,从始至终没正眼看林静秋他们一眼。
赵春群泡茶出来,招呼大伙快坐,让林华国去洗两串葡萄,“附近老乡自家种的本地葡萄,味道不错,都尝尝。”
“妈,是昨儿个那家吗?”李丽挑剔的样子,不是那家,她就不吃,“那家好,不是很酸,不是很甜,正合我胃口。”
“小丽这胎孕反太厉害,很多东西都吃不了。”赵春群帮忙解释。
林静月已经领教过了,她吃不了,也不让别人吃,翻白眼地嘟囔道:“矫情。”
李丽听见了,居然没生气,微微笑地摸着肚子,“还是小姑好福气,生不了孩子,不用这么辛苦。”
就说,多久没联系的二姑怎么会突然来家里?原来是林静月特意去乡下接的人,真是一天不想她好过,存心和她对着干。
肯定是嫉妒她!
周北心里还有她,和林静月好就是为了气她。
冷嘲热讽她不能生,林静月也不恼,勾着唇角,笑盈盈地回一句:“哪有侄媳妇有福气,再生几个就能赶上老母猪了,小姑看好你,加把劲啊。”
李丽嘴角抽抽,恨恨地剐林静月一眼。
火药味不要太浓,林静秋小声问妹妹:“你得罪她了?”
“谈不上得罪,就是缘分,”林静月不甚在意地说,“我现在的对象,是她前订婚对象,回国那天,我领回大哥家,你没看到……”
林静月笑出声,“她喊周北小姑父的表情有多逗乐。”
“你对象比你小多少?”林静秋更关心这个。
“六岁,”林静月比出两根葱白的手指头,“跟我处对象,他能抱两块金砖,偷着乐去吧。”
“也让我见见。”丈夫也比自己小,林静秋在男女年龄差上,并不在意,她只是不想妹妹再受伤,
“没问题。”林静月无所谓,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更何况她对象还不丑。
“你姐妹俩聊什么呢?”赵春群将丈夫洗来的葡萄,往儿媳妇面前摆一盘,另一盘更大串的,放到林静秋他们前面。
林静月摘了一颗葡萄丢嘴里,“聊简战荣娶的新媳妇呢,大嫂,你见过没?”
“昨天一块吃了饭,小姑娘年轻着呐,听说只有二十二岁,琼岛当地的渔女,就是看着不大好相处,对文笙吆五喝六的,这不把那孩子惹毛了,点了一个二踢脚扔她被窝里,当时那姑娘刚睡完午觉起来,不然指不定被炸成啥样。”赵春群言语间更多的心疼简文笙。
“怪不得简战荣气成那样,小文笙这招太损了,哈哈哈哈……”林静月大笑。
林华国斜楞她一眼,想说她笑起来一点姑娘样没有。
“大哥你瞪我干嘛?又不是我让小文笙点的二踢脚,说到底还不是简战荣自作自受。”只管生不管养,简文笙一出生,简战荣就带着媳妇驻守海岛,嘴上说得好听,等他们站住脚了,把儿子接过去。
简文笙盼星星盼月亮,等来的却是母亲的死讯,和他爹每隔两年带回来一个后妈,还有远在海岛未曾谋面的两个弟弟,来年还得添一个。
从小没在父母身边长大,本来心里就缺乏安全感。
“好了,邻里邻居,别嚼舌根了。”林华国在简战荣这事上对林静月有愧,不想多谈,对自己老伴说,“不早了,先把鸡汤煲上。”
赵春群没看到林子程,在心里骂了句没出息,说好带媳妇回丈母娘家,没把事办成,就不敢出来见人了。
“爸,我吃不了肉。”李丽直截了当开口。
林华国正经脸,“没让你吃,我们吃。”
“我闻都闻不了。”李丽又说。
“让林子程带你出门溜一圈,顺便去食堂把晚饭解决了。”林华国安排道。
李丽委屈巴巴地喊妈,就在赵春群左右为难之际,格日乐在厨房大声制止小橙子,“哎,不要把旱獭放出来!会跑没的!”
小橙子才不管,他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耗子,稀奇地一网兜倒出旱獭,得了自由,旱獭咻地从厨房跑出来,三个孩子紧随其后,在客厅里玩起了你追我赶。
旱獭东窜西逃,从李丽脚边一闪而过,李丽没见过这么肥的旱獭,尖叫地跳到沙发上,“耗子,哪儿来的大耗子啊!?”
格日乐抓住逃命的旱獭,提起它的后脖子,想让李丽看清楚,“不是耗子,是旱獭。”
“你,耗子别过来!”李丽闭着眼睛乱刨,指甲挠到格日乐的手背,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松手,旱獭啪叽掉地上,爬起来又要跑。
李丽还在尖叫:“耗子,快打死那大耗子。”
旱獭仓皇逃命,转头撞上林可叮,林可叮平静地一拳砸它脑袋瓜上,旱獭和之前那只兔子一样,笔挺挺倒地上,死了。
没听到动静,李丽小心地睁开眼睛,“大耗子,大耗子跑走了吗?”
看到林可叮提着七窍流血的旱獭,朝她走来。
李丽跨坐到沙发背上,无路可退。
“表嫂嫂,你看,大耗子死了。”林可叮一脸的人畜无害,拉李丽的手摸旱獭的尸体。
毛茸茸,还有温度,李丽从指尖开始变得僵硬,一路蔓延到天灵盖和脚板心。
第19章 第19章
李丽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赵春群扶住儿媳妇,喊儿子下楼,林子程看到晕过去的媳妇,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林静秋这方面最有经验,挤进去掐李丽的人中。
大人们手忙脚乱,林可叮将格日乐牵到角落里,对着他手背上的抓伤,轻轻地吹吹,带着哭腔地问:“小哥疼不疼啊?”
格日乐低下头,妹妹头顶可爱的小揪揪,扫到他的下巴,有点痒,他笑得没心没肺,“一点不疼。”
李丽在自己屋里转醒,惊叫地大喊:“耗子!大耗子!”
守在床边的林子程搂住她,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没事了,耗子死了。”
“死了?咋死了?”李丽揪着胸口的衣服大喘气。
“小叮当一拳砸死了。”林子程没亲眼看到,只是听说,万万没想到,林可叮那么小一只,力气比牛还大。
“砸,砸死了?”李丽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又晕过去,林子程看她翻白眼,伸手又要掐她的人中,人中这会儿还疼的李丽,没好气地打开他,靠在丈夫怀里嘀咕道:“死耗子一脸的血,我还以为做梦,居然是真的,那孩子力气咋这么大?给恶狼附体了吧?”
“都说了,不是耗子!”在房间里捣鼓草帽的小橙子,听不下去地纠正他妈,“是旱獭,格日乐说旱獭肉可好吃了。”
看儿子嘴馋的那样,李丽很无语,“死耗子,谁爱吃谁吃,反正我不吃。”
“不吃算了,我多吃两块。”正合小橙子心意,嘿嘿地笑出声。
“你手里什么东西,拿给我看看。”李丽招呼儿子到跟前,接过草帽看了眼,嫌弃地扔地上。
“干嘛扔我的帽子?”小橙子忙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
“一破帽子,稀奇个啥劲儿?”李丽下楼就看到了,巴图尔拿出来的三顶帽子,林可叮那顶缝了一朵紫水晶的小花,而她儿子的这顶光秃秃什么都没有,穷酸样,而且,一家子进城也不知道穿点像样的衣服,走在外面,她都不好意思说认识他们。
“二姑爷爷编的帽子好看,我喜欢。”小橙子不理她,将草帽扣头上,摇头晃脑。
“没出息样,”李丽恨铁不成钢地摁他的脑袋,“没看到林可叮帽子上还有紫水晶啊?”
“紫水晶?”小橙子来了兴趣,问他妈,“那是什么东西?”
李丽哄骗他,“好东西,晚上还能发光呢。”
“真的?”小橙子跃跃欲试。
李丽怂恿道,“你扣下来,妈给你买了木马,就帮你粘上去。”
“说话不算话,生娃没**。”小橙子和他妈拉手指做约定。
李丽皮笑肉不笑,你才没**。
等儿子屁颠屁颠出门去,林子程担忧地开口:“听说二姑夫特意给小叮当缝的紫水晶小花,用来辟邪,你让小橙子扣下来,是不是不太好?”
李丽瞪他一眼,“我看那孩子就很邪,被狼叼山里三年都没死……”
“姑奶奶,小声点吧,没看到爸和妈都多喜欢她。”林子程摁住她。
李丽没好气地给他推开,“所以我说你爸你妈有毛病呢,不喜欢自己大孙子,喜欢一个赔钱货……”
话说到一半,李丽突然闻到香味,深吸了两口,“你妈在煮什么东西?好香啊。”
林子程吸了吸鼻子,“这不是红烧肉的味道吗?还有二姑夫在煮旱獭肉……不对,媳妇,你不是闻不得肉味吗?”
李丽也反应过来,又惊又喜,“我居然能闻肉味了,是不是代表也能吃肉了?”
李丽一直都是无肉不欢,自从怀了二胎,闻不得肉吃不得肉,可把她馋坏了。
“怎么一下就不孕反了?难道是被小叮当吓好的?”林子程终于可以不用作陪吃素了,再吃下去,他就成出家的和尚了。
“可别什么都往她脸上贴金,”李丽摸着自己的肚子,“是我家宝贝幺儿心疼妈妈。”
到饭点,肉香愈浓,馋得李丽和林子程狂咽口水,林子程第二十遍劝李丽下楼等开饭。
李丽坐在床上,斜着眼睛冷哼:“没来请我,我才不去,不然又招你小姑一顿说。”
“这样好了,我下去让妈上来请你。”林子程打商量。
李丽不作声,只是点点头,林子程没关门,很快她就听到婆婆的回应:“锅里还有一道菜,我忙不过来,你自己喊下来。”
接着是林静月的冷嘲热讽:“哎呦,她是孕妇还是新娘子,吃个饭还要八抬大轿请她,爱吃不吃。”
李丽气得牙痒痒。
没过会儿,小橙子跑上楼喊:“妈,奶叫你下去吃饭。”
李丽伸着脖子冲着门外喊话:“不去,饿死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得了。”
小橙子像没听到,自顾地报菜名:“奶今天做了蘑菇鸡汤、红烧肉、水蒸蛋、麻婆豆腐……还有二姑爷爷做的土豆烧旱獭肉,闻着就香死了,你爱吃不吃吧!”
说完,拔腿就跑了,李丽算是听出来,是林静月让他上来气她的,哼!不争馒头争口气,打死也不能自己下去。
然而,两个月没吃肉,闻着香味,李丽最终还是没忍住,没皮没脸地出了房间。
小橙子从隔壁房间叫完牧仁吃饭,一出来,看到他妈,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妈你不是说不去吗?”
李丽往他脑袋上拍一巴掌,“要你管!”
这缺心眼样也不知道随了谁。
小橙子无缘无故挨了一打,嗷嗷叫地下楼给他奶告状,“奶!!!我妈疯了!”
李丽:“……”
看到从房间出来的牧仁,李丽冲他友善地笑笑,主动搭话:“牧仁,你爸你妈他们来了,怎么也不下去和他们说说话?对了,你妹找回来了,苍天保佑,不然你爸你妈还不知道啥时候才想得起你。”
牧仁很高,比同龄人都高,也比李丽高出很多,和李丽错开的时候,低头看她一眼。
李丽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这孩子不过十五岁,咋跟公公一样吓人呢。
林可叮洗完手,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下楼的牧仁,少年双腿修长,身形挺拔,穿的是城里人再常见不过的汉装,却留着一头过肩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意气风发的劲儿,一看就是草原长大的孩子。
一张脸完全遗传到了巴图尔的美貌,属于浓颜系帅哥,剑眉星目,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脸难挡的冷气。
小丫头眼神过于炽热,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牧仁撩起眼皮,目光投过去。
偷看被抓包,林可叮怯怯地冲他笑了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头上的小揪揪也耷拉着,看起来可委屈了。
好小一只,怎么看也不像五岁的小孩儿,牧仁拧眉,下了楼,路过她身边时,他闻到淡淡的奶香味。
还没断奶吗?
额吉阿布为了找她,忽视了大哥哥,林可叮因此对牧仁心怀愧疚,在面对他时,控制不住地紧张。
别说林可叮紧张,巴图尔和林静秋也一样,看到牧仁,一个立马挺直腰板,一个下意识地抿嘴。
“牧仁。”俩口子同时开口,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发抖。
牧仁面无表情地点头。
林静月爆笑出声;“哈哈哈……不是,你们到底谁是爹谁是儿子?”
巴图尔脱口而出,“我是儿子,不是,当然我是他爹了。”
一家五口,四个人坐立不安,只有格日乐例外,洗完手,冲出厨房看到牧仁,鬼哭狼嚎地扑过去,“大哥,我想死你了!”
牧仁眼疾手快,伸手抵住他的脑门。
格日乐扒拉着短手短脚,“大哥,要抱抱。”
受小儿子点拨,巴图尔大胆起来,一把抱住牧仁,“儿子,阿布想死你了。”
牧仁刚要挣扎,格日乐和林可叮一人抱住他一条腿,最后林静秋也从身后搂住他,牧仁被夹在中间,不能顺畅呼吸,别人也看不到他,偷偷地红了眼角。
赵春群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道菜,看到一家五口抱在一起,眼皮子浅地跟着流泪,心里却是高兴,笑着招呼大伙吃饭。
众人落座后,李丽看着桌上的饭菜,比他们过年吃得还好,开口:“沾了二姑的光,提前过春节了。”
林华国拿出珍藏的老酒,巴图尔积极主动地接过去,给大舅哥和自己倒上一杯,“大舅哥,我敬您。”
林华国虽不热情,却也不扫兴,和他碰了下杯,就这样,都把巴图尔乐坏了,受宠若惊地龇着大牙笑个不停,一个劲儿地帮他夹菜。
林华国浑身不自在,接儿媳妇的话转移注意力,“你不是吃不了肉吗?”
李丽的眼睛放在桌上的肉菜上,咽着口水,笑笑地解释:“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能吃能闻了。”
“我猜呀,多半是被小叮当一拳吓好了,”林子程对林可叮并无成见,反而有点喜欢,比调皮捣蛋的儿子好太多了,要是媳妇也能给他生个这么乖的闺女就好了,林子程给自己小表妹夹了一块旱獭肉,“我替嫂嫂谢谢小叮当。”
林可叮冲他甜甜一笑,露出颊上浅浅的酒窝,带着几分天然的娇憨,“谢谢大表哥。”
林子程更想要闺女了。
李丽轻咳一声,也没能把丈夫从生闺女梦里拉回来,她在桌底下踢他一脚。
要知道,往常丈夫第一筷子都是给她夹菜,今天给一赔钱丫头献起殷勤,让她很不痛快,不是亲生就这样忽视她,要是亲生还了得!
肚子你可得争气点,千万别生赔钱货,李丽在心里祈祷。
第20章 第20章
“就说我们小叮当是小福星嘛,”赵春群舀了一碗鸡汤,慈爱地放到林可叮手边,叮嘱她,“有点烫,凉了再喝。”
林可叮乖巧地点头,“谢谢大舅妈。”
李丽伸脖子一瞧,好大一鸡腿,斜楞了林子程一眼,林子程装作没看见,他可不愿意和小孩儿抢肉吃。
李丽暗骂没用的东西,扭头对埋头吃肉的儿子说,“小橙子,昨夜里不是闹着要吃鸡腿吗?”
“什么鸡腿?”小橙子头也不抬,俩颊圆鼓鼓地蠕动,像进食的小猪仔,“不吃不吃,吃旱獭肉,旱獭肉最最最最好吃!”
吃完一块接着第二块,不带喘气。
李丽嫌弃地翻白眼,饿死鬼投胎,按理说,林静秋一家在牧区得不到好东西吃,来城里吃这么丰盛才会出洋相,现实却是……
不光她儿子,就连丈夫,甚至公公婆婆,吃相也一言难尽。
他们逃荒过来的吗?
反观林静秋他们,除了格日乐,其他人都斯斯文文。
“媳妇,快尝尝这个,也太好吃了,”林子程往李丽碗里夹两块旱獭肉,夸张道,“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丈夫吃得满嘴流油,李丽白眼翻累了,又在桌底下踢他一脚,压低声音:“吃出个人样,求你了。”
同时将肉夹进嘴里,她高低得尝尝到底多好吃,嚼了嚼,顿时惊喜地睁了睁眼睛,这也太香了吧!
土豆烧得表层微融,汤汁浓稠,包裹着每一块猪五花,浸透到里层,肉质带着几分沙感,吃起来油而不腻。
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李丽将碗里的红烧肉吃完,立马去夹第二块,碰到另一双筷子,和丈夫相对一眼,林子程有眼力见地转移目标。
很快吃完肉,李丽吃起了配菜,没想到土豆也能这么好吃,就像在吃肉,“妈今天做的红烧肉太好吃了。”
赵春群笑道,“你吃的是旱獭肉。”
李丽咽咽口水,惊恐到结巴:“死,死耗子肉……???呕~”
吃完饭,林可叮被大舅舅和大舅妈带出去散步,林静秋和巴图尔去牧仁房间找他谈话,天快黑的时候,林可叮回来了,看到三人从楼上下来,忙去打听战况。
巴图尔蹲到地上,欢喜地和她击掌,“都说开了,小叮当不用打晕大哥哥了。”
牧仁听到这话,抬头看她一眼。
林可叮顿时手脚都不自在了,连忙解释:“阿布乱说,我才没想打晕大哥哥~”
着急得头上的小揪揪一晃一晃。
“好啦,逗你玩呢。”巴图尔安抚地摸摸她的头,笑咧咧地告诉她好消息:“大哥哥已经不生气了。”
“太好了!”林可叮欢喜一跳。
“一点不好。”巴图尔垂丧着脸接话。
林可叮眨眨眼睛,不解地歪头。
“你都不知道,大哥哥多过分,”巴图尔委屈巴巴质控道,“阿布给他下跪,他才原谅阿布……”
不等巴图尔演完,林可叮抱住他的脖子,轻轻地拍打他后背一下,哄道:“大哥哥坏坏,打打大哥哥。”
巴图尔哭笑不得,闺女,你打的我。
看到闹腾的丈夫和乖巧的闺女,眼眶通红的林静秋伸手搂住牧仁的肩膀。
牧仁看向自己肩膀,紧抿的薄唇也有所松动。
一大家子人多,轮流洗完澡后,林静秋就赶着孩子们去睡觉,小橙子闹着要和格日乐他们一块睡,林华国搬了一张单人床到牧仁房间,和原有的床合成一张三米宽的大床,格日乐和小橙子麻溜地爬上去,从这头滚到那头,林可叮觉得有趣,也去滚了两圈。
牧仁怕她掉下去,坐在床边,用大长腿做围栏。
咕噜咕噜,小团子一滚起来,方向大乱,原本横着横着就竖着了,竖着竖着就倒着了,最后一头撞牧仁的腿上。
小团子没撞痛,就是有点懵,捂着脑袋瓜,抬起头张望,脆生生地开口:“哇!好多星星,好多大哥哥!”
牧仁噗嗤笑出声。
林可叮发现大哥哥笑起来也有酒窝,她往前爬两步,趴到牧仁的腿上,仰着小脸,“大哥哥长得真好看。”
夸完有点不好意思,将小脸转向另一边,又想多看两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回去,视线和牧仁一对上,小脸变得通红的。
牧仁伸手理了理她散架的小揪揪,“你也好看。”
“大哥,我呢?”
“大表叔,还有我!”
格日乐和小橙子也扑过去,一个力气大,一个重量大,结结实实地压在牧仁的腿上,牧仁冷着脸,“睡觉!”
夜里,林可叮突然醒了,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想起他们来大舅舅家接大哥哥了。
窗帘没拉完,月光透进来,照着床上的格日乐和小橙子,两人睡觉都不老实,你压着我我叠着你。
“大猪蹄!要吃!”小橙子抱住格日乐的脚丫子,张嘴就是一口,格日乐吃痛给他一脚,这样也没人醒。
林可叮捂着嘴偷笑,小心翼翼地从最里侧走到床边,手脚并用地爬下去拉窗帘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在哭,像是不想被发现,压着声音抽抽泣泣,别提多可怜。
她探出个小脑袋往外张望,是从隔壁院子传来的。
林可叮捏着下巴思索一阵,隔壁的话,不就是简家吗?他们家只有一个孩子住在家属院。
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小少年笑得滚烫的眉眼,白天多张扬,在晚上偷哭。
林可叮看了看床上的哥哥们,还是迈着小短腿出了房间。
凌晨两点,所有人都在睡觉,安静得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很明显,脚步声踩在花草上窸窸窣窣,越来越近,小少年立马捂住嘴,屏息凝气地注视着。
一双细白的小手伸进草丛,扒开,接着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钻了进来,缓缓地抬起。
小少年看到了那双和水晶一样的眼睛。
林可叮毛茸茸的大眼睛眨了眨,果然是白天见到的那个小少年,手里攥着一只怀表抱在胸口,满脸泪痕,眼眶和鼻子都哭得红彤彤的。
“你怎么哭了?”林可叮蹲进去,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下巴搁在手背上,小小声地问他。
小少年没想到会被人发现,还是一个小妹妹,略显羞耻地将脸转向一边,哼道:“要你管!”
是想凶她,奈何哭得太厉害,嗓音都是哽咽的,最要命的是,没控制住地打了一个哭嗝。
白净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并蔓延至耳朵尖。
小少年觉得丢脸死了,小妹妹一定会笑话他吧?
等了好一会儿,身旁毫无动静,小少年按耐不住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林可叮偏着脸,眼巴巴地瞅着他,“我走了,你一个人会害怕的。”
小少年身子微微一顿,憋回去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腾出一只手胡乱地擦掉,另一只手始终紧紧地攥着怀表。
怀表里面镶着他和爸爸妈妈的合照,那个时候他才满月,之后他爸再也没抱过他。
妈妈病逝,爸爸不断再婚,他们根本不在意,他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小少年又抽泣起来,林可叮不说话,安静地陪着他,直到对方情绪稳定下来。
不哭了,还不行,赶紧走吧,就在小少年不知道如何应对时,一颗大白兔奶糖落入眼底。
把他当三岁小孩儿哄了。
林可叮见他不动,索性剥了糖纸,直接喂到小少年的嘴边。
浓郁的奶味扑鼻而来,让小少年分不清到底是谁的香味,鬼迷心窍地张嘴,就着林可叮的手把奶糖吃了。
“甜食可以让人心情变好哦,”林可叮软软糯糯地问,“小哥哥,你有开心一点了吗?”
小少年一脸高傲别开头,过了会儿又忍不住去看她,迎上对方满是期待的大眼睛,他张了张嘴:“好一点了。”
林可叮欢喜地笑起来,酒窝甜甜的,“我叫小叮当,你叫什么?”
小少年吃了糖,恢复白天的精气神,挑着嘴角,“我叫简文笙。”
和简文笙道别后,林可叮一蹦一跳回屋睡觉,到了门口,脚下一转,哒哒哒跑到了林静秋和巴图尔睡的客房前。
门没反锁,她轻轻地推开,踮着脚尖进去。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屋里光线很暗,林可叮摸索着爬上床尾,一路匍匐前进,到了床头,挤到中间,左手抱额吉的手臂,右手抱阿布的手臂,小脸左边蹭蹭右边蹭蹭,好一会儿才终于闭上眼睛。
和简文笙比起来,她真的好幸福啊。
谢谢额吉,谢谢阿布,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
听到闺女平稳的呼吸声,巴图尔长呼一口气,小声地问媳妇:“睡着了?”
林静秋点点头,看着在他们中间睡成大字的小团子,像一个刚出锅插了四根竹签的白面馒头,可爱得冒热气,好想狠狠地啃几口。
其实门被推开的那刻,她和丈夫就醒了,模糊地看到一小团影子,就知道是他们闺女来了。
只好装睡,时不时偷看一眼。
小团子像一只毛毛虫从床尾蠕动地爬到他们中间。
巴图尔拉过被子给闺女盖上,下一秒就被嫌热地踢开,担心她受凉,巴图尔用被角盖住她的肚子。
盯着睡得香喷喷,小嘴嘟嘟小脸软软的闺女,“媳妇,闺女好可爱啊,想亲……”
林静秋一眼刀过去,吵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巴图尔笑呵呵地侧过身子,长臂一伸,将妻女一并揽入怀中,低头在林静秋额上落下一吻,“好了,就亲你一个人,还跟闺女争风吃醋,幼稚!”
“你才幼稚!”林静秋一手搂住林可叮,一手牵住巴图尔的手。
一室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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