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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9 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路辰焕看着这自称便衣警察的证件,微微蹙起眉头。


    阳城缉毒支队。


    阳城在锦城隔壁,和青城形成了一个三角。


    仔细想想,这里位于两城交界处,确实算是隔壁阳城的管辖范围。


    他迅速从脑海里调出自己见过的同类证件照。


    从结构上来说,各个地方确实能逐一吻合。


    围到他们身旁的一共四人,领队的国字脸,一个矮子,一个圆脸,还有一个独眼。


    后面又跑来五人,分别进了旁边的店铺,包括他们刚才的餐厅,继续搜查。


    “把手机拿出来。”领队厉声呵道。


    路辰焕顿了一下,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从刚才这些人冲过来的时候开始,他的手机就在连续震动,是短信提示音。


    “打开。”领队说。


    路辰焕摁亮屏幕。“我想要你——”她的声音变得又娇又媚,甜成了奶油泡芙。


    搂着他脖子的女孩很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没察觉到他眼中的冷然。


    女孩又羞又喜,穿着丝袜的脚尖慢慢摩挲到了男人的膝盖内侧,勾着他的脖子就要去亲他。


    在女孩红唇送上来的一刻,男人偏了偏,正正好格开这枚吻,眼神里满是拒绝。


    女孩满腔的心意犹如被冷水浇了个透,又是羞愤又是气急败坏又是委屈。


    “路辰焕!你没有心。”女孩哀哀地哭了起来。


    “我以为,谭小姐你早就知道。”路辰焕声音平平地说。


    温越看了眼沙发——路辰焕依旧坐在沙发上,表情冷淡,无动于衷。


    他手架开在沙发上,大衣松松地敞开。紧实的双.腿.间,黑色裤缝齐整。


    “砰”地一声,却是女孩恼羞成怒,摔门自己跑了出去。


    温越松了一口气,轻轻放平呼吸,暗想会不会有男人追出去这一戏码。


    不曾想这时,沙发上男人起身,穿过屏风到了她这边。


    温越一惊,路辰焕已经站到她眼前。原来,他一直知道她在这儿。


    “听墙角很好玩?”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冷,眉头紧绷,和往常随意温和的样子有些不同。


    “不是,”温越摇头,察觉到他的步步逼近,她后脊贴在窗前,冰凉的窗棂抵着她的脊骨。她脸上发烫。


    路辰焕不说话,一双眼睛在她脸上逡巡着,审视着。这使得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压——上位者和位高权重人士,对普通人的威压。


    “真的不是。”温越深深呼吸一口。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路辰焕声线依旧很冷,好像能把空气凝结起来。


    “我在这里吹风”温越终于找回一点言语能力。她想起之前她在舞会上画他,被他出声打断。想来路辰焕厌恶别人窥探他。


    但她出现在这里,的确不是有意窥探。


    她想摆脱自己的嫌疑,情急之下,将手摸索到身后,“啪”地一下解了窗栓,推开窗,倒放进来一窗的风。


    那风清凉湿冷,“忽”地吹乱她一头青丝,将它们远远地朝屋内吹去,成了一匹流动的,有着上好质地的绸缎。


    路辰焕一怔。她的长发迎面拂来,有一缕浅浅地摩挲过他鼻端,发间带着淡淡的幽香,似乎是玫瑰精油的气味。


    让人想到挂着冰霜的清冷玫瑰。


    柔丝拂在脸上,轻柔如羽毛。清风的爽意和她舒缓的玫瑰气息夹杂在一起。她的发尾很柔,像绸缎,又像海藻。


    这慌乱只持续了三秒。


    意识到是风在作乱,她回身,将打开的窗户倒勾回来,再度把清风关在窗外。


    这时,她最初的失措已经褪去,反而对路辰焕话语中的步步紧逼很是不满。


    纤柔的右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不由得回呛路辰焕:“明明是我先来这儿吹风的,你是后来的。”


    路辰焕不说话,目光跟过去,注视着她拢发的右手。


    因为小臂抬起的缘故,她大衣袖口滑下,皓腕如凝了霜雪般洁白,又像是上好的汝窑细瓷,泛着细腻的光泽。


    “很不巧,打扰路先生在此猎艳了。”温越见他不说话,又兀自补充一句。


    这下他终于发现,她也并不是初见时那般,性子温软。她也是有刺的,只不过将刺藏在底下,不会主动扎人。


    她说“猎艳”两字,唇畔还含着一丝戏谑的调侃,若有若无。路辰焕正想定神看一看,那调侃就已经消失不见,好像钻回了她心里。


    也不知道此时她心里该是怎样编派他。


    路辰焕脑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他轻笑一声,不再探究,丢下一句“信你了”,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边,身后“啪”地一声,似乎有重物落地。他有些不耐,不知道她搞了什么鬼,转过身,却看见女孩坐在地上。


    她脸上表情还有些懵懵的,好像被摔懵了。


    许是注意到他的回身,她那种懵懵的表情只持续了两秒,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她两只手向后撑着,原本被拢好的头发又乱了,胡乱地垂下来,蓬松而柔软,倒映衬得她的脸成了一枚浸润在墨色里的月。


    温越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脚。


    不只是摔了,脚踝也扭了,有些疼。她刚刚是想小小地往后挪一挪,不曾想高跟鞋如针锥般的鞋跟,紧紧地陷进了木地板的缝隙里


    偏偏她穿了八cm的黑色尖头高跟鞋,这个姿势使得她膝盖高高地翘了起来。


    这场子有些年头,常年有雨水从窗灌进来,地板变形、胀缩,缝隙大大小小,像纵横的皱纹。好巧不巧,其中一处缝隙和她的跟尖完美地契合。


    她想拔又拔不出来,偏偏今天大衣里头的搭配是极显身材的衬衫和包臀裙,那裙子要越滑越下,眼看就要走光。


    她正想要不要把脚从鞋里拿出来,却见路辰焕已经去而复返,在她身前半蹲了下来。


    气氛有种诡异的沉默。


    店里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其他人,像是初中生,在打游戏,高声喧哗,有些闹腾。


    路辰焕正准备起身去教训两句的时候,电话响了。


    他刚接起来,就听到里面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打翻的声音。


    然后是一声惊叫。


    果不其然,上面跳出消息提示,有好几条短信进来。


    “解锁。”领队的语调变的更冷。


    路辰焕目光往斜前方的山上扫了一眼,随即用指纹把锁解开。


    [我已经到你说的地方,怎么没找到地雷?]


    [老四感冒了,小心条子。]


    [上次你给的少了十块?]收纳袋里装着她的钥匙,要是没了钥匙她今天就别想进家门了。


    温青路经常加班,有时候回到家都十一点了,偶尔还会通宵,她可不想一整夜进不了家。


    温越往大门口看了看,等一会早读课下课她就跑过去问那个叫路辰焕的人要钥匙,没想到一抬眸就对上一道从校门口投过来的视线,视线的主人正是路辰焕。


    温越往花草后面缩了缩,花坛里的花草枝叶繁茂,是一处很好的遮挡,他不应该看见她才对。


    温越观察了一会,发现对方完全没有把视线挪开的意思,看来是真看见她了。


    她继续躲着,不敢动,被他发现不要紧,只要别被教导主任发现就行。


    温越正想着,就看见教导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路辰焕身后,阴恻恻地出声:“在看什么好登西,让我也看看。”


    路辰焕吓没被吓到不知道,反正温越是吓死了。


    市重点教导主任的侦察能力太可怕了,居然就这么顺藤摸瓜地看见她了。


    只见那位教导主任像一艘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来,速度之快,跟他略显肥胖的体型完全不相符。


    温越自知跑不掉,主动从花坛后面走出来,低着头,跟着教导主任走到大门口,挑了罚站队伍末尾最不起眼的位置站着。


    教导主任站在温越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围着她转了半圈:“生面孔,没穿校服,高二新来的转校生,温越。”


    温越双手攥着背包带子,垂着眼睫,声音低得像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乖乖认错能把负面后果降到最低。


    因为羞耻,她的脸颊微微泛着红,一双天生就水盈盈的眼睛像含着水气,无端生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教导主任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没再骂人,但也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一视同仁地说道:“写检讨,从校门口进来的四百字,从围墙进来的八百字。”


    教导主任接了个电话走了,让他们站到早读课下课再走。


    温越刚才差一点就躲过去了,只因为路辰焕在校门口多看了她几眼,害得她也被抓了。


    她能怎么办,当然是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她的钥匙还在他手上呢。


    罚站的几人视线不停地在温越和路辰焕身上瞄。


    温越的T恤上绣着一只小猫,跟路辰焕手上的收纳袋图案一模一样。


    实验中学谁不知道,路辰焕是永远的年级第一,学习好,长相好,家境好。多少女生喜欢他,都被他无情地拒绝了。


    他总是跟一群男生一起上课、打球,从来没见过他跟哪个女生走得近过。


    路辰焕晃了一下手上的收纳袋,朝温越的方向递了递。


    男生的皮肤很白,骨节分明,手指微微蜷曲,指尖勾着收纳袋,摇摇晃晃,地上的影子也跟着轻轻晃动。


    温越接过来:“谢谢,幸亏被你捡到了,不然就麻烦了。”


    她的心情有点复杂,一时不知道该怪他连累她过来罚站,还是该感谢他帮她捡到了钥匙。


    路辰焕:“不用谢。”说完低头看书。


    温越也从书包里拿出书看,两人没再说话。


    正在看戏的众人:“”


    这就完了?


    这怎么就完了?


    完了就好。


    见路辰焕和温越不认识,众人松了口气里,他还是那个他,那个灭情绝爱,心里只有学习,对谈恋爱和漂亮女孩子不屑一顾的他。


    众人重拾信仰,继续斗志满满地念书,立志奔向清华北大。


    早读课的下课铃声响起,结束罚站。


    温越没敢多耽搁,去办公室找新班级的班主任。


    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教英语,叫孙玉珠。


    孙玉珠看上去很好说话,让温越不用把早上的迟到放在心上,只要第一节课还没开始上课就不算迟到。


    温越小声问道:“是不是不用写检讨了?”


    孙玉珠:“那还是得写的,谁让你让王主任抓到了呢,下次注意点,别被王主任抓到。”


    孙玉珠批完最后一张卷子,合上笔。


    她以前是个火爆脾气,经常被学生气到吐血。


    前两年生过一场大病,康复之后她就看开了,人生苦短,何必整天跟一帮熊孩子置气,气出病来又没人替。


    孙玉珠看着眼前的女孩,乖巧、老实,嘴巴也甜,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类型。


    车子匀速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温越看了看他,见他确实没有说话的意思,她也不敢多问。


    一路沉默,直至抵达北城北门,车子缓缓停下。


    路辰焕这才不紧不慢说:“打开你前面的柜子,里面有三台iPad,你选一台拿去用。”


    温越愣住,一下子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瞥了她一眼,颇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又问:“需要我帮你拿?”


    不知为何,后面这句话温越竟然品出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这可和他之前给她的疏离正经印象,相差甚远。


    一时心思异动,在他的注视下,她犹豫地打开抽屉。


    里面确实有三台iPad,都是时下的最新款,虽然都被打开了,但样子跟新的没什么两样。


    温越伸手的动作一顿。


    也是这几秒的迟疑,余光里有一只手伸过来,不多时,一道身影朝她倾过来。随着那人和自己挨肩相靠的那一刻,路遭的空气中顿时充满了一股清冽的雪松味道。


    一瞬间,温越有种处在苍茫大雪里的错觉。


    孤冷而且寒寂。


    路辰焕拿了一台银色的iPad,放进她手里,然后撤回驾驶座的位置。


    动作干脆利落,没半点拖泥带水,很是果断。


    他一离开,那股清冽的味道淡了几分。


    温越呼吸逐渐恢复正常,思绪却还是茫然的。


    难道刚才自己折腾iPad的经过被他注意到了?


    见她怔怔的,以为她不好意思收,路辰焕说:“另外两台资料多,这台是备用机,你拿去用。”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iPad,又抬头看他,拿出手机,说:“多少钱,我转你。”


    很习惯性的一个反应。


    温越没觉得哪里不对。


    路辰焕有一瞬的愣住,随即又意会过来她的意思,不禁笑道:“我们刚领完证的关系,你确定要和我算得这么清楚?”


    听到这话,温越抬眼看他,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路辰焕却不以为意,语调沉稳:“接下来还有一年,角色转换的事情你还要尽早适应。”


    声音里有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时刻提醒着温越前一句话并不是她认为的那种意思。


    说到底,他们只是纯洁的甲乙方合作关系。


    她这才找回思绪,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拉开车门下车。


    身影又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


    温越下了车,站在路旁,心里微懊恼。


    怎么能在他面前全然失态。


    就在这时,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她循声望过去,正好对上路辰焕看过来的目光。


    眼神相比之前,这会多了些温和,但要说多,那也没有。只是从他略展开的眉眼,可以得出他此刻的心情不错。


    温越发现,每次和他独处,她总很喜欢揣测他,分析他。


    很得心应手的一个行为,根本不受她本能控制。


    比如这会,她自己也是后知后觉。


    四目对视片刻,路辰焕不紧不慢说:“以后不用什么事都说抱歉对不起。”


    话落,他驱车离开。


    温越在路边站了一会,等车子汇入茫茫车流中,再也看不见一丝影子了,才慢慢地往回走。


    太阳盛大而明亮,照落在身上,在这逐渐变得寒凉的气温里,莫名让人觉得温暖。


    她挡住刺眼的光亮,抬头看向天空。


    是书上说的晴空烈日,万里无辰。


    很好的一个天气。


    也是在这样的好天气下,她和一个人领证结婚了。


    虽然这段婚姻的本意并非是她所期待的那样,它更多的是一段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暂时交易。


    两人的目的都谈不上单纯。


    *


    春节过后,上班第一天。


    路博涛的案子在市中心法院优先开庭。


    这两天,警方那边一路查下去,本来是查去年路博涛雇佣的那个去伤温越的裴家旁支,结果却从家属那里拿到了一些录像录屏,其中有裴世杰和路博涛多年前交易现场的一些录音录像,最终把他的所有罪行都查了出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路博涛作恶多端,终将接受正义的审判,包庇涉.黑组织,不正道交易,买凶杀人……各项罪名加起来,总共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


    而那些伪装成警察的歹徒,因为背负命案,数十年到死刑不等。


    这边宣判结果出来后,青越科技立即发布通告。


    路辰焕从未吸毒,当年是为调查裴家贩.毒真相才潜入毒窝,并且附上了录像证明。


    之前路博涛一直没有被捕,手中有他答应已逝伯母要拿回来的遗物,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才一直没有澄清。


    而今路博涛被捕,真相大白,路辰焕的冤屈也能洗清了。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与路辰焕的澄清声明一同发布的,还有UD和青越合作的“萤火”升级项目重新启动的公告。


    温越打算举办个重启仪式。


    路辰焕在她简单讲解完后,立马把脸凑过去,和她贴贴:“搞这么声势浩大,是要给我们官宣吗?”


    温越张开手,一把将他的脸推开:“……宣你个大头鬼,还没转正急什么急。”


    春节假期结束后的这几天,两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温越没有立刻回海城,而是和李渺一起留在锦城分部。


    UD的锦城分部即将进一步扩大规模,要处理的事情可不少,前期得打好基础,半点马虎不得,她每天都是十点左右才能下班。


    而路辰焕发布澄清公告后,之前和青越解约的合作方和买家有不少发来消息,询问能否重新签约。


    青越的能力和质量一直不错,性价比也高,若不是因为路辰焕身上的舆论,他们也不是很想解约,现在舆论危机消除后,自然会想继续。


    路辰焕当然不会拒绝送到面前的机会。可惜因为前段时间的风波,员工流失不少,全部签下来的话会供不应求,所以他只挑了部分重签。


    公司还得重新招人,调整架构,他也是连轴转,有时候回家比温越还晚。


    自然也就没有办法为转正而努力。


    二月底,重启仪式举行。


    这次重启仪式将全网直播,现场选在了市区的一个会展中心,现场票对外发放,并且允许记者进。


    前面演讲的内容和2.0时的宣发会大体上一致,但路辰焕的讲解更加大众化,以保证非业内人士也能听懂,这样做的目的是引更多外界人士来了解,增加公司和产品的知名度。


    除此之外,这次还加上了“沙棘”的内容,温越想要借此机会将搭载了“萤火”plus2.0的“沙棘”进一步推广。


    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


    除了有件事情让温越无语。


    直播到中途的时候,弹幕忽然被一堆跟产品无关的东西霸屏。


    [啊啊啊他们好般配!]


    [我磕到昏古七!]


    [结婚结婚!原地结婚!]


    五点和路辰焕在御水湾门口碰头,坐上他那辆黑色奔驰SUV。


    温越在副驾系好安全带。


    路辰焕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将车子驶上城市大道。


    车里的香薰很好闻,淡淡的橙香混合着柠檬香。


    温越打算过会问路辰焕要链接,给温怀舟也安排上,却听见他说:“中午跟我爸借车,说要接个朋友,我爸问男的女的,我说是个姑娘,他毫不犹豫,把车钥匙丢给我。”


    原来,路辰焕是借车来接她的。


    心底泛起浅浅的涟漪,温越看向路辰焕的侧脸:“如果是个男的呢?”


    路辰焕脱口而出:“他会让我打车或者坐公交。”


    “那还是我面子比较大。”


    温越轻笑,话锋一转,“你平时上班也不开车啊?”


    路辰焕轻“嗯”,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


    “我住一中对面,上班隔着一条马路,只是偶尔给我爸当司机。”


    这么近,几步路的事,那确实没有开车的必要。


    温越“噢”了声,又听见他说:“你应该想不到,我到现在都骑着高中买的那辆自行车。”


    温越从脑海中调出画面,是辆黑色的山地自行车。


    路辰焕和她讲过,这车能变速,特别好骑,现在看来,质量也相当不错啊。


    顾宜推荐的自助名叫“炙味”,位于栾市另一个商圈悦城天地。


    悦城天地地下停车场,路辰焕把车子停稳。怎么到哪儿都逃不开路辰焕的影子。


    他们一起度过的岁月太漫长,整整十二年,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们一起留下的痕迹。


    确实曾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温越总等待着路辰焕来帮她实现愿望。


    可现实已经教会她,等着别人来帮自己实现愿望是没用的。


    这么多年了,她想要的,会自己亲手争取。


    对于某些人,不能顺着,一定要激发他的挑战欲。


    用一个男友预备役来刺激一下路辰焕,目前看来确实是个可行的法子。顾霜华的建议不错,如果随便找一个新人,路辰焕可能会想到是她骗他演的,但段知行的话,就不一定了。


    温越和段知行走到茶室落座。徐子谦第一个举手,又怂恿路辰焕:“一起呗,这次非把九班那群渣渣打得无话可哈哈。”


    徐子谦口中的九班,是平行班里唯一一个几乎全是体育生的班级,而他们似乎是从高一开始,就与火箭班极为不和。


    起因就是这一学年一度的篮球赛。


    唐敏琪给温科普。她到他身边时,他从马童手上拿了一瓶矿泉水,冰镇的。拧开瓶口,灌了起来,微仰的角度让她看到他突起的喉结,就连吞咽都有种别样的性感。


    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将她浸染,她颤动着眼睫收回视线。


    “过来,”路辰焕勾了勾手指,叫住一旁灰溜溜正要去换衣服的陆彬。


    “过来给她道歉。”


    “什么道歉?”陆彬连输四场,颜面无光,那种嚣张的气焰到是弱了下去。


    “她是我护着的人,你当然要道歉。”路辰焕微微垂眸,眼神压迫感不减。


    「她是我护着的人。」


    这句话,今天已经是第二遍了。温越脊背僵硬,粉颈低垂,不敢将这句话当真。只怕一当真,她就要跌到名为“路辰焕”的深渊里,再也出不来。


    陆彬嘴角扯出不屑。路辰焕目光斜斜地扫向他,很凉。许是因为刚刚剧烈运动过,他的额发上还挂着汗珠,紧绷的马球裤显出大腿坚实的肌肉,让人目眩神迷。


    “路三,你说得太严重了,不就是个你情我愿的事儿,哪里用得着道歉。”陆彬打了个哈哈,试图混过去。他哪里会真为一个女人道歉了,丢脸。


    “是么。你情愿,她可不情愿。”路辰焕冷笑两声,一字一句道:“你以为什么都能用钱买到?快道歉。”


    温越怔怔看了路辰焕一眼。原来,方才他都听到了?陆彬对她说的话挑逗又露骨,都被他听到了吗?


    这让温越很有些窘迫,是那种在心爱的男人面前,被别的男人羞辱的窘迫感。


    “对唔住。”陆彬的道歉没什么诚意。


    “来个有诚意点的。”路辰焕冷冷地说。他将左手和右手交叉在一起拧了拧,似乎陆彬不来个有诚意点的道歉,他不介意将陆彬的头颅拧断。


    “对不起。冒犯温小姐了,温小姐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是不是?”陆彬听着路辰焕左右拧着关节发出的声音,一时有些害怕。


    路三人看着温和,但对于冒犯了他的人毫不手软。冒犯了他的人下场惨烈。


    “这个道歉,可以吗?”路辰焕问温越。


    “可以,让他走吧。”温越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轻声。


    “那就快滚。”路辰焕冷冷地说。


    “别让我再撞见你骚扰她。否则,南区那块地,就算吃下去了老子也让你乖乖吐出来。”


    路辰焕语气狠辣。


    他抬出切切实实的利益,陆彬才老实了,连声说“不敢”,灰溜溜地退出马场。


    等陆彬走开,温越的不适感才慢慢消下去。因为这张过分漂亮的脸,她不是第一次遭受性.骚扰,然而只有这一次,让她觉得恶心又无力。


    惹怒了陆彬,她只怕在时尚界都寸步为艰。她自知力量薄弱,得罪不起。


    有时她真恨自己长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为什么上天给她如此美貌,却没给她相对应的权势去捍卫美貌?


    譬如那天她见到的Elisa,其实也是个美人儿。但她是轮辉百货的大小姐,就没有男人敢对她无礼,敢把她当成一个物件。


    “还在怕?我管保叫他以后不敢出现在你面前。”路辰焕目光看向她。


    她现在脸色很苍白,挽起的乌发有一缕垂在脸颊一侧,柔嫩得如同花瓣一样的嘴唇也没有血色。


    这个女孩子是真的在害怕,怕得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路辰焕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一点。


    “不怕了,我、我好多了。谢谢你,方才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她在港城人生地不熟,这儿又是马球场,她第一次来,要是陆彬再过分一点儿,把她拖进某个阴暗的地界,她连反抗估计都反抗不了。


    说起方才,路辰焕想起那一瞥中,她对陆彬是含着怒意的。她怒起来有一种别样的艳光,俨然一株带刺的玫瑰。看着扎手,也越是扎手的玫瑰,越容易惹得男人爱不释手。似乎,她天生就该做个尤物。


    如果刚才,他没有及时制止陆彬的行为,那她会怎么做呢?她应当会激烈反抗。


    一想到她刚烈的反抗有可能惹来陆滨更强的骚扰,甚至有可能将她带到球场附近的酒店中,路辰焕就感觉到十分厌恶和不悦。


    路先生,我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温越目光落到路辰焕的右臂上。


    方才在赛场上时,陆彬抢夺球权,下手很脏,一杆子挥打在路辰焕的小臂上。路辰焕的小臂筋骨突出,肌肤的肌理冷白细腻,那道被球杆打出的痕迹越发明显。


    “这叫什么麻烦。过几天它就消了。”路辰焕看着那道淤青,随意伸手捋了一下。


    “倒是你,你经常遭受这样的骚扰,对么?”路辰焕步子停顿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她环境恶劣,无力自保,却又生得过分美丽。


    他这句话,倒是一下子问到她心坎上,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又酸又胀又苦,像是被迫吞了几颗苦瓜,简直有苦说不出。


    她飞速地眨了两下眼帘,掩去眼中所有情绪,不敢同路辰焕炯炯的目光对视。


    “谁知道呢也许是我,我不应该这么抛头露面吧。”她说得苦涩。


    美丽都需要武器来捍卫,就像玫瑰花要长出尖刺。她没有武器,连尖刺也缺乏,却还要行走在这名利场中,只能步步小心,寸寸注意,但还是会引来有心人的骚扰。


    “那会儿打到最后,就剩我们班和九班在争夺冠军,当焕双方比分咬得可紧了,在中场休息的焕候,我们老班还开玩哈哈焕迟那焕快地安慰我们哈哈,输了就输了,人家天天搞体育的,我们只要尽了全力,就算输了也是赢。”


    温从记忆中搜索:“可是我听哈哈当焕是你们火箭班赢了呀。”


    “听哈哈?”唐敏琪惊讶,“这么精彩的比赛你都没康康啊?”


    温摇摇头,高一高二那两年,她一直专注于学习,对学校举办的活动几乎都非必要不参与。而且篮球赛每个班先是参加两场预赛,而温所在的班级,两场连输,也因此,整个球赛她就只康康了两场。


    被人虐得可惨了,失望程度还不如不康康。


    因此,班上其他女生都纷纷跑别的班级观康康比赛。


    只是与其哈哈康康比赛,不如哈哈是康康人,因为大家回都会极兴奋地谈论起一个名字,路辰焕。


    那个焕候温早已听过路辰焕的名字好多次,但也只是听过,尽管一中校园不算小,但也就那么几处地方,神奇的是,他焕常路过她的耳朵,却从不曾经过她的眼睛。


    唐敏琪无比惋惜地拍拍温,接着哈哈:“那焕距离比赛结束大概还有差不多三分钟那样吧,我们落后九班五分,短短的三分钟,五分的差距,又是那么厉害的九班,当焕我们全想着输定了,大家就都有点蔫。”


    “可是吧,”唐敏琪朝空中划一个响指,再附上一个卖关子的表情,手舞足蹈,眼睛里装着的全是崇拜,“我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帅气无人可挡的学神路辰焕,真的就是天神下凡,不到最后一秒钟都绝不会放弃。”


    “就在比赛还有不到两分钟的紧张焕候,‘唰’一下,直接命中一个三分。”


    “哇那一下,”唐敏琪快要跳起,“整个赛场就全都燃起了你知道吗,那气氛,一下子就炸了。”


    “然后九班一康康这阵势,以为稳赢的冠军不稳了,他们就急了,所有人,全都一窝蜂地冲过围堵着路辰焕防。”


    “那架势,仿佛落单雄狮遇见了一群即将要扑食的恶狼,太可怕了。”


    温听得深吸一口气,嘴唇抿起,尽管早已知道答案,但仍是听得好紧张:“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们就犯规了,在最后不到三十秒的焕候,路辰焕被判罚一个三分。”


    “结果你也知道啦,一发即中,球刚落地比赛结束的哨声就吹响了。”唐敏琪无比得意,摇头晃脑地,“我们反超一分。”


    她哈哈焕迟那焕快起:“哈哈哈哈哈哈哈。”


    “呼——”温摸摸心口,心脏跟着唐敏琪的哈哈焕迟那焕快声“砰砰”直跳,原路辰焕真的远比她听哈哈的他还要优秀。


    却也突然惋惜,自己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一场比赛,以及,这么精彩的一个他。


    但有一个问题,温问:“九班就是因为输了这场比赛所以和火箭班结仇了?”


    “也不能完全算吧,”唐敏琪哈哈,“刚开学那会儿路辰焕短跑不是拿了冠军吗,那个算导火索吧,感觉他们还挺输不起的。”


    “不过要不是因为他们输不起,搞到犯规,哈哈实话我们确实是赢不了。”


    温再一次想起路辰焕的那张照片。


    唉……她真的是错过好多好多好多关于他的精彩瞬间。


    “后吧,”唐敏琪接着哈哈,“九班有个叫大壮的,就肥头大耳那个,他很不服,比赛结束那晚气冲冲地找我们班哈哈要和路辰焕单挑。”


    哈哈到这,唐敏琪直起身,学着路辰焕的样子,冷着眉,眼里隐隐藏有几分不屑:“挑什么?又不是我一个人赢的球。”


    唐敏琪简直不能更崇拜:“天啦,这种没有把赢球的功劳全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样子真的是帅死了好吗。”


    “反正那之后,九班就和我们班杠上了,加上高二又冤家路窄,他们拿了冠军,我们得了第二,所以就杠的平方咯。”


    “那这次……”温隐隐担忧,“我们还会再遇上么?”


    “会吧。”唐敏琪一副放心的表情,“这次有路辰焕在,应该不会输。”


    “可是高二的焕候。”温不愿把问题哈哈完,她不想把输这个字放在与他有关的任何事情上。


    好在唐敏琪也能听懂:“那会儿路辰焕住院了,本比分就咬的紧,何况少一个干将,那输了也确实是没办法的事。”


    “住院?”这个词的出现让温着急了起,直起身体,对话题明显变得在意,“为什么会住院呀?”


    唐敏琪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没有得到答案,温肩膀垂下,无意识地扣紧了手指,同焕,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疯狂地横冲直撞起。


    他住院,会是因为没有好好吃饭么?


    没有得到证实的想法是蜘蛛网,将她牢牢困于其中。


    无法挣脱也没关系的,温想。


    反正那盏枯竭的煤油灯已经引进了新的火种,她一定会好好帮助路辰焕,在她的心里,住在月亮的国王不能被困于荒芜的旷野,他应该回到天上,回到她无法触碰的地方,闪闪发光。


    这种想法一经确定,她突然变得勇敢,从书包里翻出信封,捏在手里,一咬牙,转头芽芽一个路述句放在了路辰焕的书桌上。


    唐敏琪和徐子谦被她吓一跳。


    寺院是景点,物价比外面翻了好几倍,所以没有多少客人,还算比较清静。


    点好茶水和点心,两人继续闲聊。


    聊了一个多小时,温越终于找到时机,提出想看看段知行的创业计划书。


    “因为目前还没有下百分之百的决心,所以只是粗略做了一版。”段知行说。


    “你的粗稿,总是比别人的成品还要完善。”手机屏幕看这种文档有些麻烦,温越先快速看了一遍。


    段知行显然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计划书写的十分清晰,比前几天看的话剧社社长的那份好成千上万倍。


    他计划做的是医疗相关的AI,虽然现在医疗相关的AI已经泛滥,成功的项目不在少数,但有些领域却依旧是荒漠。


    段知行要做的是辅助治疗精神类疾病的AI产品。


    看完计划书后,温越立刻明白段知行为何会在去路辰焕那儿和自己创业之间犹豫了。


    量子计算模拟人格确实更有挑战性,更诱人,但落到实际用途上,却并非能直接造福人类。温越一直清楚地知道段知行的追求,看完后,对阻止段知行去路辰焕那儿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阿行,这份计划书,看的我真心动。”温越退出阅读界面,抬头看向他,“如果我最近手上有足够的资金,一定会成为你最大的股东,打造出第二个UD。”


    “阿越,你才看了十几分钟。”段知行笑笑,目光有些无奈。


    “你知道我的投资风格,”温越抿了口茶水,“当年我给缈缈投资的时候,只看了十几秒。有些时候,人比这些书面文件更重要。”


    早期投资就是看人。


    “但我现在能拿出手的资金只够项目启动资金的五分之一。不过,我会把这个项目推给我认为合适的人。”


    段知行听到她的话,略微怔忪了一下,他垂眸看着茶水上飘动的茶叶:“阿越,谢谢你,可是这个项目的前景并不是那么明朗,我希望你能多评估一下再做决定。”


    “我已经评估过了。”温越目光认真,“做投资就是要分秒必争。”


    段知行面色犹豫:“阿越,我……”


    温越了然:“我知道了,是你需要评估,到底是去你那个朋友那里做量子计算AI还是做这个。”


    段知行沉默许久,说:“请给我一天时间。”


    “没问题。”温越点点头,“再多考虑几天也行,我知道这种事没有这么快能下决定。”


    温越忽然想起一件事:“《放逐》那幅画,你现在可以给我讲完了吗?”


    路辰焕一顿,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温越:“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可以给你讲完。”


    温越微眯着眼睛看他:“哟,耍心机呢。”


    “对。”路辰焕乐地哼哼了几声,“毕竟,结婚后就不能退货了。”


    温越嗤了一声:“谁说结婚就不能退货,我想退就退。”


    路辰焕瞬间委屈:“阿越——”


    温越撇开脸:“结婚还早着呢,你现在连正式男友都算不上。”


    路辰焕侧首,咬住她的耳朵:“那我今晚回去继续努力。”


    温越伸手抓着他的短发将他拎开:“给我好好走路!”


    两人继续前行。


    夜穹如墨,明月高悬。


    星辰的光芒穿过亿万光年,从遥远星系来到地球,落入他们眼中。


    天地辽阔,走在荒原之上的他们如漂浮在沧海之上的蜉蝣。


    仿佛随时都会被命运的洪流冲散。


    可此刻的他们手牵着手。


    路辰焕侧首低头看着温越,她的轮廓在月光下闪烁,柔和如当年。


    这是过去九年在梦里反复出现的场景,而今切切实实地呈现在眼前。


    但这不是宿命,不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而是他追逐那轮明月多年的答案。


    命运的洪流曾将他们冲散。


    可被放逐的这么多年,他从未停止过对她的追逐。


    最终凭借着自己的力量,重新牵起了她的手。


    路辰焕喃喃:“阿越,我想和你一起过一百辈子。”


    他没有立刻听到回应,只听到温越的呼吸声紊乱了一下。


    也不知过去多久,才听到她轻声开口。


    她说:“我也是。”


    路辰焕一怔,随即扬起嘴角。


    “那就一起过一百辈子,一辈子都不许少。”


    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唯有她,他觉得生生世世都不够。


    从过去到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星辰都会追逐着月光前行。


    直到万物湮灭的那一刻。


    直到时光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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