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巧克力曲奇


    温川的追人练习进展顺利, 已经在客厅、厨房、书房等处分别实践过。


    他总结了经验,亲啄能攒0.1糖分、伸舌头的话就有1分糖了,如果亲五分钟以上或者多叫几声哥哥, 就能攒2分。


    掌握规律以后,温川三天攒了9.9分。


    到了第四天, 他自己虽然不满足, 奈何嘴唇受不了了,唇瓣嘴角如火烧, 唇珠也破了皮,喝水都火辣辣的。


    沈逸青端详许久, 给他上了药膏, 甜味的中草药, 抹了厚厚的一层,唇像涂了油脂,晶亮柔润。


    沈逸青问他,是什么味道的, 温川抽了抽鼻子, 辨认说:“像柑橘。”


    沈逸青坐在床上,忽然道:“过来。”


    温川蹭过去,给他看自己的嘴唇。


    沈逸青不只看了,还闻了,丛林里的大猫眯眼细嗅, 小动物不敢跑,面容上细小透明的汗毛被气息吹拂,酥痒难耐。


    “是陈皮。”沈逸青嗅完, 拉开距离。


    温川呆呆站在沈逸青两腿之间,被他的大腿夹住, 冬天的睡衣不薄,两人却像皮肉紧贴着,温度如电流,在腿间蹿来蹿去。


    嘴上的气流,衣服下皮肤的热度,温川整个人都麻透了。


    偏偏始作俑者满脸淡然,浑然无觉的样子,让温川赧然中忽而有些奇异的挫败感。


    他仔细品尝心里那丝不满,大约来自于沈逸青太过稳定的情绪,每次接吻,他这边动心到一塌糊涂,身心无限接近极致的欢愉,偶尔偷瞄沈逸青的神情和颜色,却见他始终睁着眼,冷静地不像话。


    总觉得不该,又想象不出对方动情会是什么模样。


    约莫还是他不够娴熟,才会导致甜度不足。


    温川这么想着,付诸行动就变得水到渠成,他想往常那样,直白又认真地问:“要尝尝药膏的味道吗?”


    沈逸青呼吸一滞。


    这哪里是询问,分明是邀请,是赤luo地勾引,甜品师亲自刮掉奶油露出柔软的蛋糕胚,请人品尝,小猫翻开稚嫩的肚皮,等人来摸,完全不设防。


    天真又撩人,沈逸青承认自己面对这样的小朋友没有定力,他的定力是装出来的,一击就碎。


    可惜小朋友浑然无知,还要纵容他内心的猛兽去侵略他的领地。


    中草药无毒,有毒的是眼前人,使用一点,浑身燥热,足以上瘾。


    唇上的药膏化进口中,被碾进舌根,睡衣被掀起一角,柔韧纤细的腰间少了衣服遮挡,在暖灯中白得发光,很快又被宽厚的手掌覆盖。


    温川半跪着,顺着力道勾住沈逸青地脖颈。


    半管药膏差点被吃完,温川喘着气,分出一丢丢心思感慨,幸好抹的是中药!


    时间过得又快又慢,甜度值被温川攒到15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难题:


    沈逸青又忙起来了。


    温川上班时间很固定,但沈逸青的工作经常遇到突发状况,有那么几天,他追人的进度条完全停滞。


    两人连见面都难,温川忍了许久,心头搔得难受,不肯再等,带着自己做的曲奇饼干和饭去医院找沈逸青。


    明星可以有粉丝探班,医生也可以!


    他熟门熟路的找到门诊楼,躲开人流,找到前台熟悉的小鱼护士,问道:


    “请问沈医生在吗?”


    小鱼笑着道:“甜品店店员又来送蛋糕呀?”


    温川脸颊浮起些微红粉,这个身份倒没错,但除了第一次来送生日蛋糕,后面每一次他都是借用派送员的名号来送饭。


    本想着去繁就简,不给沈逸青添麻烦,结果全科室的人都以为沈逸青压力太大,每天要吃蛋糕才能缓解。


    沈逸青素来不喜欢被人起哄,但这件事他没解释,偶尔有人打趣,他甚至直接承认了:“对,我就喜欢吃甜的,怎么,你不喜欢?”


    这事还是小鱼和小林两位护士添油加醋告诉他的,几人也因此熟悉起来。


    “你来得不巧,沈医生在手术室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啊……”温川没想到自己扑了个空。


    小鱼道:“或者你在休息室等一等,沈医生进去两个小时了,这个患者状态还可以,他不会忙太久。”


    温川一听,就有了决定:“好,那我等等他。”


    夜色已深,急诊多是在输液的病人,特别危急的病患暂时没有,小林护士留在前台值班,小鱼带着他去了休息室,温川以为这个时间休息室没人,怎料推开门,里面还有几个实习医生在嗑瓜子。


    苏锦年也在里面。


    温川站在门框边,有点打退堂鼓。


    看见温川进来,屋里的人也是一愣,苏瑾年最先反应过来,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温川:“我——”


    苏瑾年扔了瓜子,笑嘻嘻道:“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温川已经见识过苏瑾年的自来熟和厚脸皮,但依旧没有习惯,尴尬地笑了笑。


    其他人不是外科的,闻言露出八卦的神色,好奇打量温川,苏瑾年给他们介绍:“好了,我逗你们的!来来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沈医生的弟弟。”


    旁边有人笑了,惊奇道:“我们怎么不知道沈医生有弟弟,亲弟还是表弟?”


    苏瑾年也不知道,满口胡诌,温川解释的话停在唇边,他猜自己在苏瑾年眼里,就是沈逸青的弟弟,毕竟自己年纪比沈逸青小那么多……


    苏瑾年是把两人的关系合理化了。


    当然这个称呼也不完全是错的,自己叫过的那几声“哥哥”言犹在耳……温川耳根发热,咬了咬舌尖。


    在场众人年纪都比温川大,自然照顾他,热情地把椅子推到他跟前,还把零食分给他,温川受宠若惊,他不好只吃不送,就把自己带的巧克力曲奇拿出来给大家分了。


    苏瑾年吃了好几块:“要是我们餐厅厨师有你的手艺就好了,弄得菜没滋没味,连饭后饼干都是黑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患者,需要营养餐。”


    温川吃过医院的饭,确实偏清淡,他就道:“那你多吃点,下次你来我甜品店,我送你小蛋糕。”


    苏瑾年知道温川是客气,但他依然开心,不知怎的,他觉得温川身上有种魔力,非常舒服,像跳进棉花糖堆里,想让人和他呆在一起。


    何况温川上次还安慰过他。


    苏瑾年余光瞄着温川,越看越觉得他长得好看,心肠软,还会做饭做甜品,比沈逸青要有人情味多了。


    他悄无声息地往温川身边挪了挪椅子,温川没注意。


    其他人被曲奇饼干勾起了兴趣,问起各种有关甜品的问题,比如自己在家怎么做,甜品店有哪些热销的甜品,每个季节都会出新品么,问着问着,就拐到了温川身上。


    有人起了个头,问了句:“会做甜品,是不是更容易找到女朋友?”


    苏瑾年一怔,看向温川,对哦,也许温川喜欢女孩子。


    温川并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大家好奇很正常,不只一个人这么想,可惜就他经验来讲,找另一半的难易程度跟职业没关系。


    他甜品店里的员工目前都是单身。


    实习医生们全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聚在一起不想聊工作,聊得最多就是八卦,谈起恋爱话题,都很感慨:


    “医院里上班哪有时间谈恋爱,我都怕我自己打光棍到六十岁!”


    “医生最后都去相亲了,不然根本没办法认识圈外人。”


    “要我说,先婚后爱这套最难了,没看内科诊室的乔医生离婚了吗?”


    温川插不进话,他已经有沈老师了,虽没有正式谈恋爱,但和单身的人已经不一样了。


    他假装隐身,认真嗑瓜子。


    嗑完半把,倏地在众人的聊天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温川茫然抬头,找到说话的人,是苏瑾年。


    苏瑾年问他:“上次我问你,你含含糊糊,现在咱俩熟了,你总该说了吧?”


    温川:“什么?”


    苏瑾年道:“你有对象了吗?男的女的?”


    温川收拢瓜子皮,还是不愿意说,他和苏瑾年不熟。


    “你问这个干什么?”


    苏瑾年根本不在意他的态度,心心念念追问:“我的意思是,要是你没有,我可以帮你找啊!”


    看他兴奋的样子,不明所以的会认为苏瑾年想追他,温川生怕别人误会,正要斩钉截铁地拒绝,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


    “不牢你费心,他已经有男朋友了。”


    众人都惊住了,乱糟糟的休息室雅雀无声。


    沈逸青白大褂挽在手臂,从外面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睛透着冷淡和疏离,浑身充斥着权威才会有的压迫感,所有初入职场的实习医生没有不害怕的,每天工作被虐得死去活来,被骂得哭天抢地,都是常有的事。


    惧意简直要刻进骨子里,尤其是苏瑾年,他是沈逸青直属实习生,从前他仗着脸皮厚硬抗,还喜欢过沈逸青,现在他已经被削得半分感情都不剩了。


    面对沈逸青,除了恭谨就是害怕。


    比如此时此刻,他就哆嗦了两下,沈逸青看向他的目光,像看着一具亟待解剖的尸体。


    苏瑾年欲哭无泪,不晓得自己说的话怎么惹到这位阎王了。难道沈逸青自己断情绝爱不算,还要自家弟弟跟着单身一万年?


    无人知晓沈逸青的想法,大家只听到下一句:


    “曲奇饼干都分完了?”沈逸青这么问。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温川。


    沈逸青眼神不对,温川迟钝地意识到情况不妙,且问题就出在曲奇饼干上,他咕咚咽了口唾沫,像被捉住尾巴的兔子,慌得四脚乱踢,他试图挽救:


    “嗯,分完了,不过我还给你带了饭,曲奇下次我再烤给你,可以吗?”


    沈逸青不说话,在一片静寂中,也不管众人乱飘的眼风和战战兢兢的气氛,勾了勾手,示意温川跟自己出去。


    温川被勾走了,踢踢踏踏随沈逸青进了隔壁诊室。


    沈逸青关上门,落了锁,一把捞起他,将人放在自己桌子上,小臂上的衣服随手扔在椅背,沈逸青松了松领带,双臂一伸,把人困在怀里。


    这姿势,性/感得要命。


    温川紧张之余,心脏在胸腔翻腾。


    两人离得那么近,都能看清彼此的眼睫和眸中的影子,温川舔了舔嘴唇,现在是攒甜度值的好机会,可惜不能动。


    在一起久了,温川能清晰感知到沈逸青的情绪。


    沈逸青有点生气。


    眼下最重要的是哄哄他。


    温川苦思冥想,犹犹豫豫,道:“你别生气,是我做得不对,曲奇饼干做少了……今天的亲亲,分数我都不要了,可以吗?”


    沈逸青被他可爱到了,但是他就是这么恶劣,就要装一装,讨更多的蜜糖来一口吃掉。


    他忍耐着腹中饥饿,道:“不可以。”


    温川张大双眼,难以置信。


    沈逸青将他所有微小可爱的表情收入眼底,却故意居高临下,四面围堵,道:


    “撒个娇,就原谅你。”


    第42章 起酥包


    从沈逸青诊室里出来时, 温川脸红得滴血。


    苏瑾年在休息室门口小心翼翼探头,看见两人,想打个招呼, 被沈逸青眼风一扫,把话咽了回去。


    “晚上不值班就回家去, 医院里不留闲人。”沈逸青语气淡淡, 有点冷,苏瑾年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温川听到“闲人”俩字, 不大自在地拉住外套上的拉链头,拉链细齿随着拽动错开, 发出轻微牙酸的响声。


    “家属除外。”


    手指一顿, 温川重新抬头, 望着沈逸青的侧脸,眨眨眼。


    唇角不可控地向上翘,又碍于有外人在,堪堪止住。


    苏瑾年乖觉如鹌鹑, 哪敢再说什么, 连连称是,恭送沈医生走远,通道人少,调节成了声控灯,他看着两人穿过黑暗, 在灯光亮起来的一秒,沈逸青牵起了温川的手。


    “咦?”目睹这一幕的苏瑾年,生出奇怪的感觉。


    身后, 小鱼护士不以为意,自顾嗑着瓜子, 感叹道:“他们兄弟俩关系真好啊。”


    苏瑾年摸了摸自己剪短的头发,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兄弟之间会牵手吗?


    他哥从小就知道嫌弃他,根本没那么温柔!


    苏瑾年不爽:“我要换个哥哥!”


    这样的想法,温川也有,他也想换个哥哥,或者换个叫法也行。


    他发现,自己只要叫沈逸青“哥哥”,沈逸青就会变本加厉地折腾他,分数没涨上去多少,羞臊程度倒是与日俱增,再这么下去,他实在扛不住。


    回家的一路,温川坐在副驾驶,一直盯着窗外的路灯,都没敢转头看沈逸青,想都不用想,只要对视,他就神魂颠倒。


    飞蛾扑火还要个火源,他闻着味就软了。


    这不合适。


    还是要矜持。


    以后不能总叫哥哥了。


    就这么停靠在小区停车场,温川像一尾溜光水滑的小银鱼,从座椅上滑下去,想钻回自己的巢穴,用沙子把自己埋起来,眼看就要得逞,结果被身后的猫一把捞住,车门封死,温川美好的愿景破灭。


    沈逸青将温川拎到腿上,不轻不重地拢着,这个力度可以保证怀里的人可以轻微动弹,但跑不了,小朋友平时吃饭素得很,骨骼纤细,稍微团一团便能稳当抱住。


    车厢开着暖风,温川只穿着浅色的圆领薄毛衣,动作间,脖颈浮起薄薄一层汗,像起酥覆着的油脂,香甜的味道弥散开,那么柔和却能钻进四肢百骸里去,勾动人内心的隐欲。


    沈逸青环着温川的手,从他的脊背上滑到后颈,食指挨着他的皮肉,带着两分逗弄,在皮肤温度攀升的某些瞬间,汲取到无限趣味。


    “不、不回家吗?”温川觉得自己坐在火山口,不对,他自己就是座随时喷发的小火山。


    沈逸青的答案很明显,显然不准备现在回去。


    两人第一次这么挨着,温川屁股上的软肉微陷,被强健的肌肉顶着,不适应又有些瑟瑟的舒服,他总觉得哪里不舒服,小幅度调整坐姿,在他看来,自己动作很小很隐秘,但他忽略了沈逸青的感受。


    翘起又落下,左右磋磨,小家伙是把他当木桩了么?


    他的手指不动,手背连着手腕却绷出青筋来,腕骨因太过用力由显得突出,怀里人似有所觉,终于不动了。


    夜晚安静,车内只有微弱光线,灼热的呼吸拂过发顶,温川侧头,望着眼前凌冽的下颌线。


    空气略显黏稠,温川思索着要不再叫一身哥哥,让他放他回家。


    却听沈逸青开口道:“以后不要来医院找我了。”


    温川惊愕抬头,什么意思?他怀疑沈逸青没消气,才会这么说,他有点委屈,问:“为什么?想你也不能去吗?”


    直率的言语撞在心上,沈逸青闻言一滞,他望着小朋友微微绷紧的颊肉,道:“自己想想为什么?”


    温川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原以为自己去医院给他送东西,他会高兴,没想到……


    “你没发现,苏瑾年有点喜欢你吗?”沈逸青见他神情,就知道小朋友想歪了,于是很严肃地给出答案。


    温川愕然,他十分不解:“苏瑾年喜欢的人明明是你啊。”


    他又不笨,苏瑾年当初表现得也很明显,就差把“喜欢沈逸青”五个字写在自己脸上了,连沈逸青喜欢喝哪种茶水,他都记得。


    温川那时候刚刚明晰自己心意,为此还有点吃醋,怎么在沈逸青眼里,苏瑾年喜欢的对象换了个人呢?


    “他谁都喜欢?”温川猜道,不禁一阵新奇,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见一个爱一个?比结婚前的罗景程还过分。


    沈逸青微怔,随即蕴着笑,“嗯”了一声,分毫不在意苏瑾年的个人形象。


    苏瑾年也是小孩子脾气,他知道他最开始对自己有好感,像个拼命讨人喜欢的小孩,后来发现没糖吃,没奖励,觉得不好玩了,转而喜欢上更新鲜的事物。


    谈不上有多走心,但肯定有好奇和探索欲,想试探着交往,沈逸青没把他放在眼里,但也容不下一颗砂砾夹在自己和温川之间。


    如果可以,温川身边最好一个人都没有,只属于他,每个可爱又或天真得小表情小动作,也只能被他看到。


    他手圈住温川的手腕,摩挲片刻,心头闪过无数绳结和装饰物的使用方法,他熟悉每块骨头生长的纹理,画过无数遍人体的图像,温川比任何一张都要漂亮,如果那些东西用在他身上……


    沈逸青神色转浓,不动声色地掐灭了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影像。


    还不到时候,小朋友的初恋,应当是纯洁又温柔的,不能吓到他。


    兔子受惊会跑掉。


    于是他语气放柔,引导着和小朋友商量:“既然你决定追我,就要按照规则步骤认真执行,对吗?”


    温川迟缓地点了点头,沈逸青这么说没错,他也这么想,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要认真,决定了就要努力做到最好。


    作为恋爱小白,温川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以防有疏漏,他继续虚心求教:“追人的规则,还有要注意的事吗?”


    沈逸青深邃莫测的神色在夜幕中一闪而逝,温川没有捕捉到。


    “有。”沈逸青这样说。


    温川心口一提,大气不敢喘,生怕错过重要内容,便仔细听着,在心里默默记录。


    “和朋友出去前,要告诉我一声。晚上十点前要回家,不能喝酒,不能太晚。”


    这条好说,温川工作生活两点一线,唯一出格的只有和苏秦去酒吧的那次,他肯定不会这么做了。


    “以后身边有过于殷勤的陌生人,要跟我说,要懂得拒绝。”


    温川点头,赶快道:“不会的。”他的圈子很小,很难认识新朋友,更别提“殷勤的陌生人”了。


    沈逸青见小朋友如此听话,隐匿的阴暗面便有些抑制不住,从心房缝隙透出来,在白与黑的界线上反复摇摆,尝试越界:


    “不许对其他人撒娇,不能叫其他人哥哥,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和其他人走太近。”


    温川答应完,愣了几秒。


    这条和第一条是不是冲突了,“其他人”包括朋友和家人吗?


    他刚想问,沈逸青已然答了:“不包括又青。”


    温川明白了,他觉得这些都不难,而且沈逸青还说:“前两条,每个十分,最后一条三十分。”


    温川打了个激灵:“真的?”岂不是只要做了,分分钟就能到“全糖”,晋升恋爱达人指日可待!


    沈逸青颔首,他怎么会骗小朋友?


    前路桃花盛开,光明灿烂,温川很有动力。


    罗景程最近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和苏秦都是社交达人,结婚后虽说外出喝酒聊天的情况少了,但和朋友们都没断联,偶尔一起约着露营打球,大家热热闹闹的,跟以前没区别。


    起先他没细琢磨,一个月后,他突然回过味来,发现一件事,温川哪去了?


    自己那么一大个好兄弟凭空消失了?


    说消失也不准确,温川经常和他线上聊天,甜品店也正常运营,朋友圈的蛋糕没少发,但他们没再见过面,问就是在忙,连约饭也没了。


    罗景程越想越不对,有一天晚上,憋不住了,问苏秦:“最近温川约你出来玩了吗?”


    苏秦奇怪:“什么出来玩,没有啊。”


    罗景程对沈逸青没有任何正面的印象,他非常片面且偏激的认为,经常和福尔马林还有骨头打交道的人,心理都有点问题,顿时担心起温川来。


    脑子一开闸门,奇奇怪怪的想法就止不住了,他越想越发毛,一个视频飙向温川。


    第一次响铃,那边没接。


    第二次响铃,温川似乎按错了键,满屏黑暗,还有很细弱的喘气声。


    第三次响铃,温川才接起来。


    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罗景程径直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温川房间里的光线似乎不大好,映得他脸红得滴血,额头汗津津,他团坐在床头,解释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罗景程一听,声线也不大对,狐疑:“还感冒了?沈逸青会不会照顾人?!”


    温川赶快道:“我没事,睡一觉就好。”


    罗景程打量屏幕里的人,确认他全须全尾的,便道:“好吧。”


    温川问:“你怎么突然打视频,有什么事吗?”


    罗景程:“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见了,问问你过得怎么样,周末要不要一起出来玩。”


    温川说:“我挺好的。”


    但后半句温川却迟疑了:“周末的话,我问问沈老师吧。”


    罗景程不懂:“我约你,又没约他,你问他干什么?”


    温川道:“他不喜欢我跟别人出去玩。”


    罗景程:“?”


    温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知道的,我喜欢他,我都听他的。”


    罗景程:“……?”


    第43章 芒果大福


    罗景程和苏秦第二天就冲到沈逸青家里去了。


    两人来势汹汹, 不像来找他们玩的,倒像来打架的,吓了温川一跳。


    “沈逸青人呢?”罗景程脸色发青, 进了玄关就找人,温川生怕两人打起来, 还犹豫了一下。


    苏秦叉着腰, 道:“你别管,说就是了。”


    温川不明所以, 不过也相信罗景程为人,便指了指花园, 罗景程把外衣扔到沙发上, 衬衣袖子撸到小臂, 拧着眉毛去找沈逸青,温川要跟过去,被苏秦拉住。


    “好了好了,让他们聊天去吧, 咱们俩玩。”


    苏秦拉着他往厨房里走, 问他在做什么,温川暂且把注意力转移,道:“在做芒果大福。”


    苏秦看他手上还残留着糯米粉,说:“我想试试,听说很简单。”


    温川当然是愿意的, 他已经揉好面团,苏秦可以擀成饼皮,两人做, 速度更快,今天家里人多, 除了芒果块,额外加点其它水果也行。


    苏秦看什么都好奇,问东问西,温川一面给他讲解,一面关注着花园里的动静。


    罗景程和沈逸青相对而立,倒没什么大动作,罗景程点了支烟,给沈逸青递了一支,沈逸青拒绝了,罗景程就自己抽。


    厨房和花园隔着老远,他们还关着门,温川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只是觉得两人神情都很严肃。


    撒椰子粉间隙,温川实在忍不住好奇,问苏秦:“你们怎么想着今天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苏秦一噎,这让他怎么说,说罗景程怕温川被拐走,昨天晚上在家里踱步二十多圈,想着怎么跟沈逸青这个始作俑者决斗。


    他挑拣着用词,话到嘴边又吞回去。


    温川本人都没觉得有问题,自己一个旁观者,说什么都是不对的,于是他道:“你们不愿意出门,我们约不到人,干脆过来看看。”


    他言简意赅:“就是想你们了!”


    温川一怔,笑了,不好意思地道:“都怪我最近太忙了,光顾着自己的事,忽略了你们。”


    他问:“你和罗景程没吵架吧?”


    话题不知怎么绕到自己身上,苏秦哭笑不得,心道,我俩玩得可不如你和沈逸青大,不过这点感慨没表露出来,只道:“还是那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习惯了。”


    担心温川忽略重点,他把问题丢了回去,道:“你和沈逸青呢,现在什么进度了?”


    不问还好,一问温川身上就像被火山石滚过,烫地水汽蒸发,这几日他们闹得有些出格,虽然衣服都好好穿着,但亲吻的地方变了,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灼热,睡衣被汗水和唾液浸透,现在还扔在脏衣篓里。


    什么进度?


    温川现在也有点糊涂。


    按照甜度值来算,他们现在顶多50分,处于半糖阶段,恋爱未满。


    但他能感觉到沈逸青禁欲外表下隐秘的焦渴,隐蔽且微弱,偶尔会他情动时泄露出来,每当这时,温川就会忍着羞臊,尝试动作幅度和力度再大些,争取多勾点糖出来。


    效果还不错。


    不过这些事属于私密范畴,不能跟苏秦说。


    温川斟酌片刻,不好往自己脸上贴金,就谦虚道:“我觉得他有点喜欢我了。”


    苏秦:“?”


    小朋友,你是否有许多问号?苏秦表示:是的,他有被无语到。


    不过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作为朋友,他尽到了告知义务,好心地推动过两人的进度条,现在这个局面,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只是不明白,沈逸青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为什么温川还执意认为自己没追到人,难道某位“老流氓”太会装了?


    一定是这样的,对吧!?


    苏秦放下奶油,苦口婆心道:“你也别太顺着他了。”


    知道温川不会听,他干脆沿着他的思路顺毛捋,道:“就算你要追,也得有个度,不要什么都听他的。”


    温川不明白:“我没有呀。”


    又道:“他也没对我提过什么要求。”


    “不是!”苏秦有点搞不懂,心急之下把饼皮甩在了案板上,被激得较真起来,“他不让你见我们,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温川闻言,呆住了,苏秦拍了自己嘴一下,心道,艹,话说快了!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想这么做,要跟他说,或者跟我们说,别自己憋着。”


    苏秦怕温川接受不了他的说法,觉得沈逸青是变态……虽然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但不好直说破坏两人感情,就重新包装了一下话术,补充道。


    怎料温川在短暂地沉默后,脸颊红了红,道:“你误会了,他没要求我这么做,是我想多和他在一起,所以没找你们玩。”


    苏秦:“?”


    “那我们周末约你,你为什么要问沈逸青的意思?”


    温川:“我们毕竟住在一起嘛,我出去肯定要问问他啊,而且就算他真的不想我出去,也没关系。”


    苏秦睁大眼睛,满眼问号:“什么叫没关系?”


    温川这次耳朵都红了,道:“如果我说了,你千万要保密,别告诉罗景程……”


    苏秦:“……你说吧……”


    温川眼睛透出几分羞涩又有点亮,道:“我觉得……就算沈老师想把我关起来都没关系。”


    苏秦眼睛睁大一圈:“……”他不懂,他大为震撼!


    温川不敢看他的神情,低头揉了揉面团,耳朵根连带着侧颈都泛起红来,非常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么想,是不是……不大正常?”


    苏秦消化这句话,足足用了五分钟,等芒果大福包完三个,他才憋出一句话来:“是有点,不过能理解。”


    啊啊啊啊,说是这么说,但其实……他不能理解!罗景程占有欲也很强,但他从来不惯着,上去就吵,吵不过就摔盘子,两人磨合到现在才好些。


    至少他出去和朋友喝酒,罗景程不敢叽叽歪歪。


    说到底,温川性子还是太软了,跟手里的大福似的,任人搓扁揉圆,想塞什么馅就塞什么!这怎么行!


    “男人不能惯着!”苏秦严肃道。


    温川:“可是他也惯着我呀。”


    苏秦没放弃:“你要学会教育男人,把他板正,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温川奇怪:“他现在这样,我就很喜欢啊。”


    苏秦:“让他适应你的习惯,主动伺候你!”


    温川不知想到哪里去了,脸瞬间爆红,抿着唇没搭腔。


    苏秦:“……”


    好好好,什么锅配什么盖,他就多余说话,活该吃狗粮啊!!


    “……祝你们幸福。”


    “谢谢哦……”


    两人停下话头,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说话,厨房里只剩下苏秦咣当咣当擀面饼的声音,他一口气擀出五十个!


    温川动作也快,有多少包多少,切了草莓、弄了抹茶粉和可可粉,做了四种口味。


    几十个大福排开,苏秦累得要痛,两人转移到客厅,闲下来,苏秦才发现温又青不在,就问:“又青呢?”


    温川道:“最近他朋友请了个家教,他去蹭课,就住他朋友家了。”


    苏秦惊奇:“他脊椎没事了?你放心他一个人出去?”


    温川自然不放心:“前几天他闹得厉害,说自己长大了,要有自己的朋友圈和空间,不能再和我一起住了。”


    好,这回听明白了,苏秦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温又青为什么出去住!


    沈逸青一定和温川太过黏糊,小孩子看不过去,决定把二人世界留给他们。


    这孩子,忒懂事!


    苏秦觉得自己和罗景程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拿了两块大福,恶狠狠咬了下去,芒果味道鲜甜,夹杂着不能忽略的果酸,钻到他牙缝里,酸得他龇牙咧嘴。


    正要换个口味,通向花园的推拉门开了,罗景程和沈逸青走进来。


    温川站起身。


    罗景程道:“我俩一会儿还要去逛商场,就不在这吃饭了。”


    温川道:“那你们带点甜品走吧,我和苏秦刚做的。”


    罗景程点头,温川把大福打包了两大盒子,交给他。


    临走,罗景程在玄关问温川:“这个月北城新开了一家滑雪场,你想去吗?”


    温川愣了愣,转头看向沈逸青,见沈逸青没有任何表态,才转回来,罗景程将他的动作收入眼中,冷哼一声,道:“你就说你自己想不想去,看他干什么?”


    温川不会滑雪,但他喜欢雪,心里有点想去,于是道:“想。”


    罗景程就说:“等下周或者下下周,咱们碰个时间,一起去吧。”


    温川没有直接答应,只说具体时间再定,罗景程和苏秦就走了。


    关上门,温川像往常一样,朝沈逸青蹭过去,埋在他颈边,寻找熟悉的味道,却被沈逸青轻轻掩住口鼻。


    “有烟味。”


    温川透过他的指缝,仔细闻了闻,道:“没有呀,烟味都散了。”


    沈逸青便放下手,换了个姿势,环抱住他,将人仔细扣进自己怀里。


    温川趴得很舒服,几乎要睡过去,头顶忽然被亲了亲,他抬眼,对上沈逸青望来的视线。


    “宝宝,以后可以不那么听话。”


    温川听到沈逸青这样说。


    跟苏秦表达得意思差不多,温川懒懒地“嗯”了声,却不打算往心里去。


    “不听你的听谁的?”


    沈逸青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听你自己的。”


    温川享受着宁静的温存,默然几秒,却道:“我一直都听自己的,喜欢你这件事,也是。”


    沈逸青心口怦然,仿佛第一千零一次被怀里的人甜到,他克制着低头,轻吻从眼皮一路落在鼻尖,最后将奶油口味的唇含住,细细品尝味道。


    温川轻咛,只觉此刻时光温柔,他喜欢沈逸青喜欢到难以自拔。


    夕阳西下,晚霞笼在他们身上,描摹出温暖又灿烂的金边。


    另一边,罗景程和苏秦则踏着落日,驾车一路向东。


    红绿灯很长,两人在等灯时随意闲聊,苏秦问罗景程,和沈逸青聊了些什么。


    罗景程道:“就随便聊了两句。”


    这话分明是搪塞,苏秦不满意:“瞒着我?”


    罗景程笑了:“瞒你什么,你和沈逸青交情比我深。”


    呃……这么说也对,苏秦微滞。


    直行的灯没动静,左拐的灯倒是时间长,罗景程闲来无事,食指轻敲方向盘,想起花园中只言片语,他忽然用猜测的语气,问苏秦:“外科医生是不是都有点不正常?”


    苏秦支棱起耳朵:“你骂我?”


    罗景程气笑了:“谁骂你了,我就是问问。”


    苏秦:“你一杆子打死外科所有医生,小心被报复!”


    罗景程:“谁报复?”


    苏秦:“我。”


    罗景程被他逗笑了,笑了半晌,收敛唇角,道:“说真的,外科医生经常要上手术台,医院里那么多患者,病情各式各样,你们遇到的情况复杂,真的不会被患者或者家属影响到吗?”


    苏秦看他神色不似玩笑,也认真起来,想了想,道:“会。”


    罗景程看了他一眼。


    苏秦耸耸肩,道:“有下了手术台哭的,还有吐的,有睡了一天一夜不愿睁眼的,也有失眠的……据我所知,大家心理确实不大健康。”


    罗景程:“那么严重?”


    苏秦点头:“我也有过,靠喝酒、谈恋爱过来的,这个你知道的。”


    罗景程听苏秦聊起过,他为了分散注意力才喝酒,作为主刀医生,本不该这样,但他扛不住了,不麻痹自己熬不过去。


    至于谈恋爱,苏秦说,他看惯了医院里的生死,觉得人一辈子太短,转瞬即逝,不如抓紧时间享乐,当年他男朋友换得勤,只要不如意就分手。


    罗景程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苏秦难得老实,任由他牵着。


    “那沈逸青呢?”


    苏秦道:“不知道,我没见过他情绪崩溃。”


    他边回忆边道:“医生手里都有治不好的人,医患矛盾也深,最激烈的一次,全院都在骂他,那时我刚进医院,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罗景程微怔:“这么严重?那他怎么处理的?”


    苏秦缓缓摇头,道:“帖子第二天就删完了,沈逸青照常上班,跟没事人一样,可能这事对他影响不大吧。”


    罗景程仔细分析,觉得苏秦的猜测可能不准,没有人会在这种环境中安然无恙,且不论这件事,一次两次桩桩件件累积起来,情绪也够满了,沈逸青又不是机器人,怎么可能半点反应都无。


    只能说沈逸青表面平和。


    但这种人更可怕,压抑太过,问题会更大。


    温川在他身边,像拿小锤子凿山,山里面恐怕不是石头,是岩浆或者洪水,只需要一个微小的出口便会倾泻而下。


    温川以后……怕是惨了。


    第44章 椰蓉巧克力


    “哥, 你们背着我私奔了?”


    温川接到温又青的电话时,已经在去往北城的路上了。


    罗景程开了辆吉普车,和沈逸青坐在前排, 他和苏秦坐在后排吃吃喝喝,四人凑个假期不容易, 温川定了行程, 出发才跟温又青说,温又青怨念深重。


    温川和苏秦一起安抚温小弟, 说等他会跑会跳了再来滑雪,温又青勉强答应了。


    “你们到了滑雪场记得给我打视频, 我想看雪山!”温又青嘱咐, 又补充, “薯饼也想看!”


    他拍了一张自己和薯饼的合影,表示自己已经把薯饼接到朋友家了,这些日子,他们挪窝挪得很彻底。


    承诺完, 温川挂了电话。


    北城白雪皑皑, 山峦在冰雪覆盖下显得巍峨,像洒满椰蓉的巧克力山峰,南城没有这种耸立的高山,要走好远才能看见山丘。路两旁雾凇晶莹剔透,从植物变成精致的艺术品。


    温川没离开过南城, 自然没见过这么广阔的冰雪世界,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生怕错过好风景。


    沈逸青偶尔和罗景程闲谈, 余光却一直注视着后视镜里温川的侧脸,见他看得出神, 眸光软了软。


    北城福山滑雪场久负盛名,等到了山下,温川就明白为什么国内外滑雪爱好者都愿意往这里跑了,雪山真高啊,入口屏幕上播放着相关影片,专业又惊险,看得人心惊肉跳。


    不过也很带感,温川不会滑雪,都被勾得跃跃欲试。


    “我们去初级道,你和苏秦去上面玩?”沈逸青的话远远飘来,打断了他的幻想。


    小菜鸟只能玩缓坡,他还是老实点吧。


    苏秦看起来倒像熟手,在他身边噼里啪啦炫耀自己的技术,如何如何牛叉,曾经挑战过哪些专业赛道,温川认真听着,眼睛亮晶晶,心生羡慕,这时罗景程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冷笑两声:


    “别听他胡吹,他去中级道不摔跤就不错。”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苏秦怒目相视,温川笑得肚子疼。


    最终两组人分开,罗景程提溜着苏秦去中级道,沈逸青带着温川去初级道,两人换了滑雪服。


    温川特意挑了相同品牌和版型的,让沈逸青选颜色,沈逸青平时穿衣服颜色单一,只有黑白灰,今天却选了个带红色线条的衣服,温川很惊讶。


    沈逸青道:“雪场大,怕你找不到我。”


    温川的心啊,瞬间就化了。


    他又开心又甜蜜,一点抒发的出口都没有,只好自顾自化作小雀鸟,绕着沈逸青转,看看能帮上什么忙,沈逸青去付押金,温川低头帮他拢好衣角,又帮他系好手腕粘扣。


    沈逸青牵住他,道了声“乖”。


    温川冲他甜滋滋地笑。


    走到门口,沈逸青似乎想起什么,向工作人员要了个口哨,揣进温川兜里:“山上信号不好,如果咱们离得远,你就吹这个,我就听见了。”


    温川道:“这主意好。”他拍拍兜,表示自己收好了。


    别看这家雪场高级道中外驰名,初级道缓坡人也不少,三分之二是青少年跟着教练学,他戴着护目镜,露出尖尖的小下巴,远看和那些少年没区别。


    有个教练在赛道旁歇着喝水,看见他,问了句:“需要教练吗,五百一小时,算你三百五。”


    温川笑了,指着身边人道:“我已经有教练了。”


    那人视线落在沈逸青的单板上,顿了顿,道:“嚯,有行家!”


    温川也觉得沈逸青技术肯定很好,传说中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扫地僧!


    他们走到坡上,选了个人少的地方,沈逸青把单板放下,温川不知道往哪站,东看西瞧试图从别人那里提前偷师,看了半晌却疑惑起来,问:


    “他们都练双板,是不是双板更容易学?”


    沈逸青面不改色:“单板起步有点难,但灵活性强,练会了更好玩。”


    温川无条件听专业老师的话,沈逸青先示范了一遍,确实姿态优雅,其他人在雪道横冲直撞,他腾挪转移,如履平地,温川兴奋到脸上泛红,差点想鼓掌。


    他想追上沈逸青脚步,自己试试看,低头时,才后知后觉注意到,两人只有一个板,等沈逸青走近,温川面露苦恼,说:“我忘了拿滑雪板了。”


    沈逸青却道:“你不用,跟我一起滑就好了。”


    温川歪了歪头,沈逸青重新站在板上,定睛注视他几秒,弯了弯唇,将人拉过来,道:“踩在板子上,站在我前面。”


    温川照做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温川手伸向沈逸青的腰,两人对于拥抱已经习以为常,但滑雪板上的拥抱,能牵引着心脏更激烈地跳动,好似呼吸和心跳变成同频,命拴在了一起,。


    “这叫拖牵或者挂件滑行,”沈逸青介绍,接着问怀里的“小挂件”,“怕不怕?”


    温川摇头笑着道:“有你在,我不怕。”哼哼,专业大佬带飞,他怕什么?


    沈逸青悄然检查了一遍怀里人的各种护具,确保万无一失,方笑着道:“好,那我们试试看。”


    温川点头,调整好平衡,像树袋熊一样抱紧沈逸青,随着脚下动作,两人沿着雪道飘了下去,有轻微的失重感袭来,温川闭了下眼睛,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冰晶刮到脸上,凉飕飕的,只有面前的人身躯火热,让他从里到外都燃烧起来。


    缓坡太短,温川还没玩够就没了,他不甘心地撇撇嘴,拉着沈逸青想继续。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遍遍在缓坡上玩落叶飘,温川当挂件当得乐此不疲。


    罗景程和苏秦滑爽了来找两人时,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众多青少年小孩中,两个突兀的成年人拥抱着彼此,从一头滑到另一头,小孩们见他们过来,吱哇乱叫地躲。


    有个小孩离苏秦很近,苏秦听他道:“妈妈,两个哥哥好羞羞!”


    罗景程、苏秦:“……”


    待单板稳稳停住,温川看见两人,笑着跑过来,打招呼:“你们回来啦?”


    苏秦道:“中级道人少,随便玩!”


    温川继续羡慕。


    苏秦道:“你呢,学得怎么样了?”


    温川怔住:“学?”


    被提醒了一句,他才恍然发现,自己这一个小时什么都没学!只顾着当挂件了!他脸颊熟透,有点羞愧又有些不甘心,踩着雪咯吱咯吱跑向沈逸青,控诉教练没有好好教。


    沈逸青为了哄他,答应甜蜜值加10分,温川这才满意。


    罗景程和苏秦冷眼看着两人嘀嘀咕咕、黏黏糊糊,片刻后,苏秦扔了自己的双板,跟罗景程说:“我也要玩单板,你带我!”


    罗景程冷笑:“你知道我不会单板。”


    苏秦不管,秒变小作精:“你现学一个。”


    罗景程眼看苏秦胡闹,咬牙切齿,第一百遍劝自己下次绝对不能和沈逸青出来,这厮只管自己开心,不管兄弟死活!


    真是岂有此理!


    第45章 豆乳丸子蛋挞


    温川如愿以偿学会了几个基础动作, 沈逸青见他熟练了些,就把人带到了更高一阶的初级道。


    雪场赛道分得细,就有这种好处, 像游戏关卡,充满挑战。


    温川既大胆又小心地向前滑, 沈逸青拿出了更稳定自若的控制力, 无论他到什么位置,他几乎都与他平齐, 像行星环绕在自己的恒星周围,周全地护着他。


    漾过鼻尖的风里有熟悉的木质香味, 温川得了专属保护罩, 提起来的心脏被小心地放下, 他胆子大了些,动作幅度也大了。


    沈逸青在单板溅起的飞雪中,注意到温川的眼瞳,动起来神采飞扬, 燃着欢快又热烈的火光, 亮亮的。


    和当初刚认识他时迥然不同,那时他极为收敛,客气到疏离,偶尔谈起甜品眼睛能泛起光来,但转瞬即逝, 生怕被别人注意到。


    太早独立,扛起家里的重担,前途和梦想一并打碎, 多少影响到了他的性格,沈逸青无数次想象, 如果温又青没有生病,父母健在,温川会长成什么样?


    会不会比现在更活泼,带着骄傲和小小的嚣张?会不会更加自由自在,高中大学给自己安排毕业旅行,从南到北看遍风景,极限运动玩个遍?


    沈逸青猜:会的。


    温川的世界应当更广阔,蜷缩的小触角可以伸向更远的地方。


    好不容易将人拐回家、收拢在怀里,下面就是好好养着,争取把小朋友养得嚣张点,让小猫不再瞻前顾后,而是骄傲地仰起头来。


    雪道上,温川额头见汗,身体前倾,单板滑行速度奇快,即将到达终点时,他心跳如击鼓,差点要从胸腔冲出来,心态影响身形,隐约有跌倒的趋势,但他不服输,硬是咬牙吞掉了轻呼,得以有序减速,只有后腿蹬板还不熟练,刹不住车,半截身子眼看向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手脚便显得慌乱。


    雪很厚,温川不怕摔,沈逸青却见不得自家小朋友屁股受伤,脚下一动,灵巧搂住了他的腰。


    温川抓着他的衣服,借力停稳了,滑雪服里三层外三层,他却能摸到沈逸青绷紧的腰线,悍利柔韧,好似一棵立于山岩上的松柏,安全感满满。


    温川被送到平缓的地方。


    “我还是不会刹车。”他第一时间便跟沈逸青抱怨,带着几分懊恼,声音听起来却像撒娇。


    沈逸青熟悉他这副只会在自己面前才出现的神情,独占欲得到满足,望着他晶莹可爱的粉红鼻尖,笑意延伸到眼角:“学了这么短时间,就能自己滑下来,已经够厉害了。”


    温川得了夸奖,高兴得像个凯旋的将军,还不忘投桃报李,夸回去:“都是沈老师教的好。”


    沈老师很受用。


    此时天空有片乌云飘过,下起小雪,两人就去游客中心休息,沈逸青去接热水,温川把自己烤好的豆乳丸子蛋挞拿出来,他这次出游,带了不少甜品,北城天然大冰箱,不怕短期坏掉。


    豆乳酱味道甜香,重新加热后,更为浓郁,隔壁坐着一家人,那家七八岁小孩坐在椅子上啃面包,眼珠子一直往蛋挞上瞟,眼睛都快变成斜视了,温川忍俊不禁,分给他三个蛋挞。


    小孩父母尴尬地要命,连连推却:“这多不好意思啊!”


    温川道:“我还有很多,没事的。”


    那家人赶快跟小孩说:“丸子,快谢谢哥哥!”


    这名字太可爱了吧,温川笑着道:“不用谢,你和我的豆乳丸子有缘。”


    小丸子笑起来,露出几颗小巧的牙齿。


    沈逸青回来,小丸子已经跟温川混熟,见温川和沈逸青动作亲密,脆生生对着沈逸青叫了声“叔叔”。


    两人一愣,小丸子妈妈察言观色,拍了小丸子一下,纠正道:“叫哥哥!”


    小丸子:“哦!”


    温川被实打实戳中笑点,待小丸子喊完人,越想越好笑,将蛋挞递给沈逸青时,食指在他手心挠了挠,小声叫他:“叔叔。”


    不知是不是滑雪运动释放了些许天性,小朋友都敢当面打趣他了。


    沈逸青神色转浓,挑眉捉住温川调皮的手指,就着他的手吃了口蛋挞,豆乳酱沾在唇上,被他刮舔进口中。


    神情淡淡,动作性/感,极致反差带来极致诱惑,光天化日,这谁遭得住,温川败下阵来,脸皮从厚变薄,用时一秒钟。


    幸好甜蜜值没有减分机制,不然他这么被动,肯定要扣分的。


    鉴于身边还有未成年,两人收敛起来,克制地吃完了甜点。


    外面的雪下大了些,温川给罗景程打电话,打算问问他们在哪里。


    罗景程信号不好,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却很急,温川听了两遍,凑齐了一句话,脸色唰就变了。


    罗景程说:“苏秦不见了!”


    罗景程捋着头发,脸色铁青,跟救援队和游客中心的工作人员交涉,看怎么能找到苏秦,温川跟沈逸青急匆匆来找他,罗景程看见他们,肩膀一下就垮了。


    沈逸青上前替他继续沟通,温川陪着罗景程。


    从罗景程的话里,温川得知苏秦是在中级道失踪的,中级道不算陡峭,滑雪人不多却也有同行者,这种级别的雪道,能出的事故也就是摔个跤,扭到手脚,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说消失就消失。


    唯一糟糕的就是天气,下着雪,能见度较低。


    工作人员也想不明白,一面了解情况,一面抓紧时间去找人。


    沈逸青也很担心苏秦,外加上他是医生,职业属性在,工作人员也希望他能同行,沈逸青就和罗景程一起去找苏秦了。


    “宝宝,你在游客中心等我们。”临走,沈逸青嘱咐温川。


    温川点头,道:“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他看着众人离开,才回到刚坐下来吃东西的地方,小丸子在玩手机,温川焦急之余什么都做不了,只好刷聊天记录,想看看苏秦有没有给自己发消息。


    正刷着,忽听耳畔有人道:“我见过这个哥哥。”


    温川诧异转头,见小丸子指着他的手机屏幕这么说。


    “在哪里见到的?”温川赶快问。


    小丸子说:“中级道有个岔路口,我滑雪的时候看到这个哥哥往那个方向去了,我还喊他来着,说他去错方向了,那个哥哥说,既然这边有道肯定就能滑。”


    温川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小丸子都描述准确了,显然没有认错人,他赶紧去服务台通知工作人员,结果被告知,景区能出动的人都去抢修和找人了,下雪电联难度大,等雪停了,抢修结束,信号会一定程度上恢复。


    温川对景区的应急措施很不满,心里更焦急,问道:“要等多久?”


    工作人员说:“下雪没有准确时间,可能马上就停了,也可能下到明天。”


    温川哪有闲心等着,他想了想,大家都去中级道了,自己干脆也过去汇合,顺便把消息给他们,方便找人。


    他留了个心眼,怕错过沈逸青他们,写了张纸条交给工作人员。


    “辛苦您,如果他们提前回来,您帮我把这个给他们。”


    言罢,他就离开了游客中心。


    因为下雪,雪道人烟稀少,中级道也不例外,阴天白茫茫一片,有点瘆人,温川后背出了冷汗,他想呼喊,看看救助人员或者沈逸青他们有没有在周围,忽然想起来,沈逸青说,下雪不要在山里大喊,容易引起雪崩,不安全。


    温川定了定神,以防万一,选了最稳妥的方式,小心地沿着雪道往下走。


    直走到小丸子说的那条岔路,他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信号格,在门口用石头摆了个标记。


    此处并没有禁止通行的牌子,看起来只是寻常的小路,只是树林更密。


    温川稍微放心了些,思来想去,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五十分钟后,龇牙咧嘴的苏秦被罗景程扔在沙发上,罗景程满身是汗,气得不行,但又不能发泄,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苏秦缩头,嘴却还犟着:“对不起啦,我都说了一路了!”


    沈逸青制止罗景程对苏秦发火,交代了些事情,回去找温川,结果转了一圈没见到温川人影,他心一跳,问服务台的人。


    服务台的工作人员把纸条拿出来,跟他说:“那位先生去找你们了。”


    沈逸青抓着那张纸条,汗津津的身上瞬间凉了。


    “他去了多久?”


    工作人员道:“你们走后十分钟左右,他就出去了。”


    沈逸青转身就走。


    第46章 抹茶与红豆酱


    温川全神贯注穿梭在林间小道, 积雪没到脚踝,还算稳当,树坑里的雪要深些, 到小腿,前面的路太远了, 根本看不到尽头。


    一路上, 温川也没遇到救援人员,他在一颗松树下停住脚步, 猜测大家是不是搜索过离开了,或者已经找到了苏秦, 无论哪种结果, 他再往深处走, 危险的会是自己。


    据说树林里有狼,人影稀少的山顶还有大型动物,温川估计自己身上没有几斤肉,都不够野生动物分的。


    他当机立断, 往回走。


    转身间, 余光倏然看到雪地上落着一条颜色特别的编绳,编绳末端被雪覆盖。


    他认得这条编绳,是罗景程亲手为苏秦编的,中间还挂着幸运宝石,苏秦很喜欢, 戴上那天就给温川发过照片,后来随身戴着,这次出来玩也不例外。


    温川没傻到因为一跳编绳就判定苏秦出了意外, 这只能证明苏秦来过这里,温川扶着树干想把手绳捡起来, 想着回去还给苏秦。


    然而,就在他拿起编绳离开时,突然踩到一块冰面,脚底打滑,温川身体一僵,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随着惯性向后倒,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雪地塌陷,下面竟然是个斜坡!


    温川根本来不及反应,沿着坡就滚了下去!


    斜坡全是坚硬的树干,温川中途撞了好几下,疼得他眼冒金星,幸好没撞到头,也不知滚了多久,身体重力加速度,越滚越快,嘭的一声,摔进了一个深坑里。


    他眼前一黑,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从左腿传来,温川像只小兽呜咽出声,抱着脑袋蜷缩在坑底,太疼了,疼得他几乎要晕过去,所幸头脑里有根筋始终绷着,强行保持清醒,避免他出现更糟糕的状况。


    过了很久,终于把最痛的那阵忍过去,温川睁开眼,尝试爬起来,左腿却完全无法动弹,他顿时慌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腿!温川又痛又慌,眼泪涌向眼眶。


    在泪水将将要夺眶而出时,他像是如梦初醒,意识到这样不行,狠心掐了自己胳臂一下,硬生生忍了回去。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哭,哭没有用,他要办法自救,或者让救援的人注意到自己。


    可是怎么出去呢,他抬头看向不规则的天空,判断自己的位置和深坑的高度,随之而来的不是希望,而是一阵绝望。


    坑足有三四米深,就算他站起来都到不了一半的位置,遑论拖着伤腿爬上去。


    他观察了一遍又一遍,找不到任何突破口,最后抱着一点仅剩的希冀,拿出手机,看到屏幕的刹那,绝望几乎将他淹没了。


    手机前后全是裂纹,屏幕磕了个大洞,机身弯折,显然不能用了。


    温川觉得自己的希望和手机一起碎掉了!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他急得满头是汗,汗水沿着眼角落下来,像因为痛楚和无助流下的眼泪,但他始终不曾落泪。


    不可以哭,父亲从小就告诉他,男子汉要坚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哭,尤其遇到难事,更要冷静。


    所以这些年,面对许多糟糕的境况,他都熬过去了。


    何况他现在不是一个人,雪道外,沈老师见他不回去,肯定会找他的。


    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爱的人。


    他努力定了定神,动作幅度缓且慢的移动,靠着深坑坐好,回忆着沈逸青教给他的急救方法,尽量保持身体温暖,捡了根长度合适的树枝,固定自己的伤腿,材料有限,他只能做到这些。


    而后他坐在坑底,等待救援,四周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北风,刮动树枝,带来些许声响,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很疼,很冷。


    雪还在下,如果太阳落山的话……温川被自己的臆想吓到了,不敢再往后想。


    他看着天空,决定想想沈逸青,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想第一次见到沈老师的情景,想两人亲亲的感觉,想他积累甜度值的过程,算算自己还剩多少可以到满分……像给自己做一块抹茶蛋糕,抹茶底味很苦,可以用甜蜜的红豆酱调和,再用奶油做个盖帽,完善造型。


    沈逸青就是他的红豆和奶油,嘴里越苦,越能凸显他给他的味道。


    想沈老师了。


    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自己……


    温川下巴垫在自己的右腿膝盖上,有些沮丧。


    夜晚临近,天太冷了,他戴着手套,手指都冻僵了,于是他干脆脱掉手套,把手揣进兜里,口袋贴近身体,温度更高,紧接着他的指尖碰到了一个小东西。


    眼睛陡然亮了!


    沈逸青和罗景程带着几个工作人员在林中艰难跋涉,他们顺着温川的留言和小丸子的提示,在中级道的岔路里找了两遍,眼看天色渐暗,依然毫无所获。


    没有,什么都没有!


    沈逸青眼前被大团的白雾遮住,四肢很重,滑雪服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挡不住寒气,沉甸甸的压着他。


    几人在雪场呆得时间太长了,大家身体都过了临界值,疲惫不堪,不少人累得一屁股跌在树下,喘起粗气。


    只有沈逸青挺直地站着,脚步不停地搜索,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


    “我说,不如咱们歇歇,等第二波人过来,咱们换个班再找吧。”有人这么跟沈逸青商量。


    话音还未尽落,便见沈逸青转头睨向几人,他们被沈逸青的眼神吓到了。


    他今天没有戴眼镜,此刻露出来的眉眼格外锋利,原本黑白瞳仁鲜明,偶尔含笑有些暖意,现在却布满血丝,徒留冰冷,比雪山还要冷。


    像弄丢配偶的野兽,恨透了,气急了,只要他们敢再说一个字,它就把他们撕了。


    罗景程在某一瞬间也被他的模样骇住。


    但他了解沈逸青皮囊下的控制欲有多强,就像上了手术台,绝不能有一点闪失,心尖上的人也是如此。


    这份心意,是融进骨骼血肉里的,罗景程作为温川的好友,自愧弗如。


    而且今日他更加愧疚,温川是为了去找苏秦才失踪的,如果真出了事,他们夫夫俩得“以死谢罪”。


    于是,不等几个工作人员再劝,罗景程堵住了他们的嘴,道:“再找找吧,趁着天还亮着,你们景区如果出了问题,大家一起丢饭碗,你们也不想吧?”


    这句威胁事关每个人的利益,很有效,众人咬了咬牙,决定继续找,几个常进山搜救的人员给出了一些新的建议。


    “咱们在分支小路上一排排搜索,看有没有滑倒或者脚印痕迹。”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只是雪一直下,会覆盖足迹,要辨别起来太难了。


    沈逸青找得很仔细,他没有学过追踪学,也不会特殊地形的搜救,但他是个骨科医生,对于断裂的痕迹非常敏锐,很快,他找到了一棵树,树皮被蹭掉,散落的枯枝也是断的。


    “去这里面找。”沈逸青对身后人道。


    众人面面相觑,专业人士很难听普通人的话,都有些不信。


    沈逸青懒得浪费口舌,循迹往下,忽然他脚步顿住。


    罗景程看他神色不对,问:“怎么了?”


    沈逸青手指攥紧,眼神逐渐从忐忑怀疑化为难以置信的喜色,随后,罗景程也听到了!


    是哨声!


    第47章 苹果与蒙布朗


    温川庆幸自己摸到了哨子, 更千万次庆幸自己喜欢的是一个非常非常细心的人。


    沈逸青把哨子交给他时,温川想,自己肯定用不着这个东西, 结果到头来,是哨子给了他一线希望。


    哨音并不响亮, 却很尖锐, 仿佛可以破开乌云,传到很远的地方。


    他心里默默计时, 大约吹了十多分钟的样子,树林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可惜太远了, 听不清, 他的心吊在喉咙处,生怕来的不是救自己的人,而是某种可怕的野生动物。


    他嘴唇和指头都冻得发紫,忐忑等待着, 周围还是只有风声, 他失望之余,只好拿起哨子再次吹响,冰凉的哨口沾在唇边,远方突然传来一声:


    “小乖!”


    他猛然抬头,身体无法动弹, 只能向声音来处拼命眺望,望眼欲穿。


    大雪不要命的下落,他在雪雾中看见了熟悉的红色滑雪服, 还有让他想念到疯掉的容颜。


    好奇怪,明明刚才已经不想哭了, 为什么看见沈老师会忍不住?


    沈逸青踩着梯子从天而降,看见他时,脸色冷肃得吓人,眉毛拧成了一团,他胸膛起伏片刻,似乎努力按捺住情绪,没有直接伸手抱住他,只问:“哪里疼?”


    原来是怕误碰到他的伤口。


    温川哪里管得了这些,就算疼也忍得了,他扑进沈逸青怀里,没说话,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沈逸青环抱住他,低头埋进他的颈窝,像找回自己失落的宝贝。


    温川觉得自己碎成了片,被沈逸青重新收拢在手心,捡回了家。


    没人想到好好的滑雪之旅会变成这样,苏秦得知温川的消息,本来就愧疚得不行,现在更难受得想死,他平时和罗景程小打小闹从来不出大事,任性惯了,这次跳脱太过,不仅连累大家浪费了时间和精力,还害得温川受伤。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自己的过错。


    温川被救护车拉走时,他坐在罗景程的车里一路哭,哭着跟到了医院。


    温川躺在病床上消毒包扎完,注意到他肿得像个核桃的眼睛,哭笑不得:“我这不是没事嘛,别哭了。”


    温川越安慰,苏秦越歉疚,他现在想回到几个小时前,扇当时脑子短路的自己十个大耳光!


    见劝不动苏秦,温川就说自己想吃水果,苏秦果然顾不上哭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买水果,温川看他走远,缓缓舒了口气。


    他不只苦恼苏秦的情绪,更在乎沈逸青和苏秦之间的关系。


    自打他被救回来,沈逸青就没理过苏秦,冷着一张脸完全无视苏秦的存在,罗景程带着苏秦向温川道歉,沈逸青站在边上一句没说,罗景程也察觉到了沈逸青的冷意,单独和沈逸青交谈了片刻,但温川看着……


    还不如不说。


    他第一次见到沈逸青这副模样,眼底的血丝尽是冰凉,大有六亲不认的架势,若不是几人相熟,沈逸青恐怕不是疏远那么简单了。


    温川不想装好人,他受伤是实实在在的,苏秦做错了事,受罚是应该的,无论付医药费还是买东西,苏秦承担自己那份,温川不会因为是朋友就一笔勾销,但沈逸青和苏秦多年的友谊,不能毁在一次意外上。


    他们以后还要共事。


    温川仔细思量盘算,等沈逸青说完话回到他的身边,温川软绵绵地勾了勾他的手指,主动道:“不用帮过我买水果和零食了,苏秦都包啦。”


    他劝和的心思摆在明面上,沈逸青看得见,也明白温川的心意,但他依然怒气难消,处理过那么多骨折病患,他做梦也没想到会为温川包扎伤口。


    小朋友小猫儿似的细伶伶的腿,哪受得住这样的撞击,看到CT片子那刻,沈逸青指甲陷进掌心皮肉里,没当场找苏秦算账都是好的。更别提温川身上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迹,还有冻得冰凉的手脚,沈逸青暖了一路都没暖回来。


    好不容易养的宝贝,拿最柔软锦缎和最好的甜食供起来都嫌粗糙,却被丢在野外的坑里,险些被雪埋了,沈逸青怎么能不生气?


    他甚至不准备原谅苏秦,还想告诉温川以后离苏秦远点。


    是的,他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怪他偏激也好,说他小心眼也罢,他不希望温川身边存在任何危险元素。


    早知道不该听罗景程忽悠,把小朋友锁在家里,他就不会受伤了。


    他想得多且远,放在温川眼里只能看见他肃穆又寒凉的神情,没办法,他只能拿出自己会的那一套来,钻进沈逸青怀里撒娇,争取再亲一亲他。


    这些日子,沈逸青拢共没教他几招,这两招还是他够勤奋,日夜练出来的。


    怎料无论他怎么贴紧他的腰腹拱弄,如何不顾羞涩地讨要亲吻,沈逸青今日好似拿定主意不为他所动了,喉结只微微颤动了几秒,手上却把他往外推。


    “宝宝,你身上有伤,要好好休息。”


    温川软唇抿起,眼里挂了点水光,当然这回是故意的,想泡到沈逸青心软,但沈老师太坚定了些,像块铁了心、甜度值为零的硬石头,不肯施舍半分糖给他。


    温川好伤心!他要生气了,他生气可不好哄!


    试图表达自己的不满,温川放开手不再贴贴,一头倒在床上,背对沈逸青道:“那你走吧,我睡觉了!”


    他闭上眼睛,却竖起耳朵来,心跳砰砰的等着沈逸青的回答,会态度软化吗,会亲他吗,会抱他吗?


    数字数到十,答案揭晓:以上步骤,沈老师一个都没做!


    沈逸青只说了句:“睡吧,我会在病房里陪你,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温川愕然,转头想跟他理论,转到一半又后悔了,他太早把话丢出去,不好收回,否则男子汉的脸往哪里搁呢?


    他硬生生闭上眼,尽量忘记晚安吻和撒娇的N种方式,努力睡觉。


    许是今天太累了,他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就真的睡着了。


    半夜十二点,沈逸青和北城医院里的专科医生结束了沟通,返回病房。


    温川被救回来,滑雪场怕人出问题,更怕自家名声受损,给了温川最好的医疗资源,病房安排的是顶层VIP房间,一室一厅规格奇高,病床都是进口的。


    沈逸青为了方便照顾温川,要了张折叠床,就安置在病床两丈远,能清楚的看到各种机器的监测数据。


    沈逸青见人睡熟了,放轻脚步,他扫了一圈运行的医疗设备,确保房间内的温度,而后他弯身给温川盖好肚子,掖好被角。


    窗帘缝隙透过微光,照在温川的脸上,他的脸颊颧骨处有轻微擦伤,如今脸蛋像个斑驳的苹果,沈逸青想起他撒娇不成、气上头的样子,曾经猛火炙烤的隐欲都变成了温柔的溪流。


    怎么可能不想亲他?


    月色下,沈逸青叹了口气,俯身亲了亲那抹唇,湿润的唇很快滋润了干涸的唇纹,随后,他又亲了亲苹果最红的地方。


    小朋友没有反应,只是仿佛有了晚安吻睡得更香了些。


    第48章 新鲜水蜜桃


    温川第一次遇到骨折这种情况, 他听医生诊断说,自己的骨头裂得很齐整,不是粉碎性或开放性的, 据说固定好了,养养就成。


    “你年轻, 定期复诊换药, 3、4个月就能恢复。”医生又说了些注意事项,温川随便一听, 他还有沈老师呢,等回去了, 自己的主治医生就换人啦!


    他自己不以为意, 觉得受伤养养就好, 身边人却不这么想,沈逸青为了能陪他做前期治疗,多请了一周的假,温川开心之余, 又怕自己耽误了其它病人的治疗机会。


    沈逸青不赞同:“医院科室还有其他医生, 都很出色,没了我,天塌不下来。”


    温川于是没再劝,平时他和沈逸青都很忙,偶尔有空一起过周末, 也是屈指可数的48小时,现在好了,他这么一摔, 摔出了个“蜜月周”,可以理直气壮地腻在一起。


    他揣着小小的绮念, 好似昨天没入口的糖,眼下已经成倍补上。


    只是真到“梦想成真”的那刻,温川震惊地发现,自己还是想错了,想象延展的方向是对的,但程度天壤之别。


    他变成了布缝的娃娃,腿脚线头还在,被买家搁在臂弯里,从橱窗一路抱到大街上。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羞得手脚蜷缩,小声讨好,争取回到轮椅上以正常姿势出院,不料却以失败告终。


    “这样走不费力气,轮椅等回家了再用。”沈逸青给了他一个看似十分合理的理由,除了这句,还有诸如“身体还不习惯,万一磕碰到了,腿就好不了了”“这里人多,轮椅操作不便,会撞到人”等等。


    专业医生专业建议,温川像跳进笼子的小猫,试图反抗,但六面被堵,弱小无助又懵懂,叫不出声来,只得闭嘴假装自己真成了玩偶,对四周动静不听不看。


    他抱着沈逸青的脖子,羞赧地闭上眼睛,屁股下的肌肉那样巍峨坚实,随着脚步调整他的位置,他就在那截手臂上顺着力道蹭来蹭去,根本控制不住,像坐在蒸笼里,那浑圆如蜜桃般的肉瓣,都要烫出汁水来。


    皮肉筋骨深处被人用狗尾巴草搔了搔,说不清哪里痒,但痒意直往心里钻,可怕得很。


    他这个可怜的娃娃,就这么挨到坐进越野车,才被放下来。


    他缓了口气,确认自己的小心脏没有因为害羞或者兴奋蹦跶出自己的身体。


    是的,兴奋……这还是他刚呷磨出来的。


    被沈逸青这样抱着,其实是有点小小的……满足感啦。


    好像在沈逸青眼里,自己是个宝贝,一路上那么多人看着,又像宣告所属权一样。


    他是沈逸青的,沈逸青也是他的。


    大满足!


    温川继续给自己发糖。


    陷进柔软的坐垫,有人替他开门,有人替他把轮椅和行李安置好,他作为病号,只需要吃好喝好就行了,连水果都是剥好皮的。


    也不清楚这里面哪个是苏秦的手笔,哪个是沈逸青的。受了一点苦,却得了那么多的好,他也算赚到了!


    罗景程和苏秦像来时一样,和他们坐在一起,连位置都没有换,沈逸青也没再冷眼瞧苏秦,至少在温川看来,经过三五天的沟通和相处,几人已经放下芥蒂。


    唯一让他有点介意和不安的是,苏秦变安静了,偶尔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温川非常难过。


    他希望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他喜欢苏秦大大咧咧的性格,哪怕哭也是放声大哭,绝不委屈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那是温川羡慕却没法拥有的人生态度。


    他叹了口气,心里酸软起来。


    所以当苏秦再次把削成块的水果递来时,温川对他道:“等我好了,咱们再去喝酒吧!”


    苏秦一怔,眸光晃了晃。


    温川眼睛微弯,道:“你上次给我推荐的那家酒吧,我想去,你得陪我,要不酒水不能打折了。”


    苏秦眼睛一红,缓了好久,才哑着嗓子道了声“好”。


    前排,罗景程默然无声,沈逸青依旧在镜子里注视着自家小朋友,慢慢描摹他侧脸的轮廓,翘起的唇角弧度可爱,亮晶晶又纯澈眼睛也可爱。


    只觉世界上再没有这样让人怜爱的宝贝了,想把他藏起来,又想展示给所有人看。


    沈逸青靠在副驾驶椅背上,视线不曾移开分秒,不像鲨鱼见血般凶残,更像守着领地踱步的野兽,分明馋地厉害,最终只是掀了掀眼皮,将绵软乖巧的兔子圈在怀里,慵懒睡去。


    越野车离冰雪寒风越来越远,车外温度渐升,草地上偶尔能看见一两朵野花。


    到了南城,细雪变成了雨,隐约有了料峭的春意。


    温川这一路完成了心理建设,学乖了,沈逸青打开车门,他主动伸出手臂,被他抱回家。


    温又青还在朋友家住着,看样子短期内不打算回来,温川也想让他继续借住,他现在没法照顾温又青,要是家务、补习这些事全扔给沈逸青,他就太累了。


    至于自己的情况,温川打算如实告诉温又青,免得他胡乱猜想。


    沈逸青去收拾屋子,温川给弟弟打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解完对方境况和学习进度,他把自己受伤的事情说了。


    不过温又青的反应……让温川气闷!


    温又青边吃着薯片边道:“嘻嘻,哥,这回你也算体验过轮椅了,要是坐不习惯,可以试试我那个!我的轮椅垫子软,还带电动按摩和转向功能,比你这个舒服。”


    温川:“?”


    温又青咔嚓咔嚓地嚼。


    温川捏着手机,气笑:“你就不担心你哥哥?我现在腿还疼着呢!”


    温又青言辞凿凿,分外有理:“话不是这么说,你身边还有逸青哥呢,身上不舒服,当然得看医生啦!我担心又没用!”


    温川:“……”确实有道理吧。


    见温又青没受影响,温川作为家长实则松了口气,他希望温又青平安顺利、专心学业,这是最好的了。


    不过温又青还是回来看了看他,怕他无聊又把薯饼带回来了。


    几天不见,薯饼圆了一大圈,温川拿在手上沉甸甸,生怕它把自己吃坏了。


    温又青……脸上也肉乎乎的,看起来伙食很好的样子。


    温川心生疑窦:“你这些天吃了多少零食和肉?”


    温又青很心虚,顾左右而言他,温川气结,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温又青想去朋友家住!他绷着脸,拿出哥哥架势,教育了他一顿,温又青囫囵点头,不知听进去多少。


    反正温又青从来没怕过他。


    他朋友林风也来了,带了不少水果和礼物。


    温川把自己在滑雪场买的纪念品送给他,还有给林家长辈的礼物,林风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温又青蹲下来仔细研究温川的石膏腿,问了他很多问题,温川感受到了弟弟的关心,耐心答了,说:“不疼,过两个月就能拆了。”


    温又青点点头,问:“那你这几个月的生活就得靠逸青哥哥帮忙了。”


    温川肯定不能这么麻烦沈逸青,何况一楼平层连个台阶都没有:“行动靠轮椅就行。”


    温又青“哦”了一声,问:“那你洗澡怎么办?”


    温川一呆。


    温又青屈指数:“还有换衣服、换药、铺床、做饭……”


    他提醒道:“我当时可是能站起来的,不像哥,腿被包成饺子。”


    温川:“……”


    温又青:“哥,你快想想怎么报答逸青哥哥吧!”


    第49章 椰蓉大福


    温川确实要好好考虑这些问题, 温又青走后,他推着轮椅悄悄溜到浴室,尝试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些天腿疼,外面又冷, 他住院的时候只用温水擦洗过, 换药什么的,都有护士帮忙, 现在条件不允许了,他得学着自己来。


    虽然沈逸青可以帮忙, 但他不好直接要求, 总觉得那样太过了, 在他看来,沈老师有点子矜贵君子风范,吻他之前都会问他“可不可以”“这个角度好吗”“宝宝想不想更深一点”,他点头了, 才会进行下一步。


    偶尔出格一点点, 比如坚决抱他回家,不肯让他坐轮椅,这种事更像是沈老师因过度体贴产生的行为,他害羞归害羞,只能怪自己脸皮薄, 怪不到沈老师身上。


    他曾在帖子里看过,说恋爱会改变一个人,发现自己隐藏起来的那一面, 他起先对这些理论不屑一顾,如今时过境迁, 他好像真的发现了。


    与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截然不同的、奇妙的那面,让他惊慌又感到惊奇。


    说来便觉脸热——


    他还挺希望沈老师对他粗暴点的。


    喜欢深吻多过轻啄,喜欢满溢出来的炽热,多过溪水流淌的温情,越重越疼,快乐积蓄得就越多,会升起一种“他好爱我”“好满足”的幸福感,像点燃巨型烟花,“嘭”地在夜空炸响。


    可沈老师偏偏不是这种人,亲他的时候头发不会乱,睡衣纽扣也好好系着,哪怕顺着脸颊轮廓往下,也只在耳垂、脖颈边,蜻蜓点水落下一点亲密的水渍,谨慎极了。


    温川又开心又苦恼。


    他第一次追人,第一次爱人,自然没经验,步骤方法一概不知,但动情次数多了,总想多要一点。


    糖只给一块怎么够,蛋糕只给一角怎么行?爱吃甜品的人在他们店里,都是全点一遍,打包带走,第二天吃好了,还要快递继续送的!


    眼下温川就是个可怜的顾客,进了装潢超好的甜品店,发现橱柜里只有一个切角,他太喜欢这家店,不好意思为着这口甜食生气,于是独自坐在窗边小口吃,不舍得吃太快,生怕第二天甜品店倒闭,连这片小切角都没了。


    温川学着薯饼吃东西的样子,不高兴地鼓鼓腮。


    还是慢慢来吧,谁让自己喜欢的人斯文克制呢,万一自己把想法说了,人被吓跑就不好了。


    沈老师对待他那么轻柔,像对待瓷器和花骨朵一般,他也应该这样。


    算算甜蜜度,离全糖尚有不小的距离,他更需小心,循序渐进,当初“玩个大的”那种过界行为,万万不能再有了。


    拿定主意,温川摩挲着脱衣服,打开阀门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刚好,他左顾右盼,想着自己不能在轮椅上洗,就准备挪到浴缸边上,那里还有个小凳子,他可以坐着冲水。


    他手臂支在浴缸上,一点点蹭,眼见就要成功,许是地上滑,加上他姿势不对,力度不均,轮椅突然往前滑了一步,扶手朝他大腿顶了下,轮子撞到了他受伤固定的那条小腿。


    好痛!


    温川被激地眼泪都下来了,纯粹是疼的!


    他手忙脚乱,按不住轮椅,也找不到支撑,“咣唧”一下就栽倒在浴缸里。


    紧接着,不等他呼救,浴室门便被撞开了。


    赤滑溜光的小鱼被捞起来,平稳落在某人的臂弯。


    “怎么不叫我?”温川哪里还能回答,他正疼得小声抽气,等难受劲过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沈逸青抱起来了。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是,他没穿衣服!


    刚还想着不能“玩个大的”,现在这样子,岂不是比穿衬衫还过分!温川脸上的毛细血管发出警报,涨成了熟悉的艳红,连身上都烫出了晚霞的颜色,他腿动不了,只得尽可能蜷起腰,两只手捂住最私密的位置。


    他手不大,手指又纤细,哪里捂得住什么,顾了下面,顾不得上面,总之处处露馅。


    沈逸青手掌沾染了潮湿的水汽,但他知道那并不是水管里的水珠,而是薄汗,他的、温川的,混在一起,从粘连的那一片皮肤激荡出来,黏腻诱人。


    染红的皮肤奶油般滑得惊人,连跟绒毛都难见,若唇舌有幸能在上面巡游,与之相比都显粗糙,沈逸青手指未动,视线却早已将人从头至尾撩拨完了,舔舐过的每一寸凝脂白肉,都因战栗和害羞浮起细小的疙瘩。


    小朋友眼睫颤颤,眼角泛红,像惊慌的小鱼想要潜进水底,却找不到一株珊瑚,只能四仰八叉地被人捧出水面欣赏。


    太丢人!


    “宝宝,需要我帮你洗么?”沈逸青镜片后的眼睛分明带着笑,逗弄的心思那么坏,是个人见到恐怕都要发脾气,但温川连抬头的勇气都欠缺,自然注意不到。


    薄皮大馅的大福,糯米皮被扔老远,馅被人看干净,再继续就是吃干抹净,大福浑然忘我,只顾瑟瑟发抖,偏偏抖出一地椰蓉来,怎么看都更好吃了。


    温川捂得更加努力,玉珠似的脚趾勾着,一方面被突飞猛进的进度条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方面沈逸青淡定自若的语气,更显得他心思不正。


    沈逸青那边还在初恋进行时,他这边想得却是……太不合适了。


    见怀里人神游天外,沈逸青食指微扣,随意地拨动着水花,将吓到近乎昏迷小鱼唤醒。


    嘴上继续诱哄道:“如果不想我在,等放完水,我就出去,只不过你不能洗澡了,还像前几天那样自己擦擦,可以么?”


    温川唇瓣抿得发白,这怎么可以,洗澡和擦洗终究不一样,他总觉得身上有味道,他还想干干净净和沈老师贴贴呢!


    沈逸青耐心等着,心里却早已胸有成竹,只数了五个数,便听埋进胸口的小朋友闷声道:“不要擦,要洗澡。”


    沈逸青笑了笑,喉咙滚动着,道:“怎么洗?”


    小朋友埋得更深了,哼唧道:“你……你帮我。”


    沈逸青“嗯”了声,坦然得像讨论今天吃什么。


    温川被托着放进盛满水的浴缸,沈逸青怕他坐着不舒服,浴缸里还放了个厚棉垫子,反正在水里,也无所谓吸不吸水,他的伤腿被架起来,还裹了层防水布。


    洗澡万无一失了,只是全然敞开的姿势让温川有点害羞,幸好沈逸青表情正常得不像话,温川心弦松了松。


    沈逸青袖子折了两折,用花洒为他冲洗,手心挤上草莓味的沐浴液。


    温川脸皮有点撑不住,抓着浴缸边,手指骨节都发青了,沈逸青望着他羞赧到发散的眼瞳,一时没忍住,脱下那层矜贵的羊皮,露出一点獠牙尖尖,哄他:“乖,很快就好了。”


    真正的小羊呆坐在炖锅里,乖得不行。


    快是快不了的。


    温川晕晕乎乎地被搓扁揉圆,等神思归拢,上半身已经裹满了泡沫,哪里都没放过,被碰到的地方酥麻泛红,被蚂蚁咬过似的,心口更是揣着头小鹿,羞得直撞墙。


    沈老师大有继续的趋势,水面泡泡是透明的,一眼就能看穿。


    温川觉得自己完了。


    什么都不剩了。


    第50章 霜糖奶油


    温川精巧的喉结滚上滚下, 难耐极了,他手臂抱着膝盖,像小虾米般弓着背, 眼睛跟着沈逸青的手动,实在受不了便抓住他的指头, 露出可怜的神色。


    举着小白旗投降, 求沈老师放他一马。


    殊不知,在沈老师眼里, 这就是在撒娇。


    沈逸青捞着他的腰,握着他葱段般的手臂, 馥郁的草莓香早将他熏得理智丧失, 内心滚起的乌云透出邪恶的气息, 只需一根针,轻轻碰触,就能戳破他的外皮,挑出黑芝麻般的里馅。


    他天生就懂得步步为营的道理, 幼年时期, 祖父尚在,带他去田野里抓麻雀。


    那时他就会做陷阱,次次都能捕获心仪的小鸟,不过他懒得去养,麻雀野得很, 他更喜欢乖的、能长久掌控的动物,他也清楚,无论放走多少次, 下次依然能捉到。


    略显无趣,却可以短暂满足他隐秘的控制欲。


    当然那是童年往事, 在漫长的三十余年岁月里,这些私事无可启齿,也无人知晓,他按照正常人的成长路径向前走。


    原以为遇不到合乎心意的另一半,也做好一个人过的准备。


    小蛋糕倏地就散着香气出现了。


    长在他心尖上,仿佛上天安排好的,送到眼前。


    一眼就觉得喜欢,第二眼便想吃掉。


    雪白绵密的奶油霜,蛋糕胚柔软又嫩滑,哪里都像为他量身定制的甜品,世界上独一无二。


    如今好好养了一阵,骨肉更软更匀称,看起来秀色可餐,耐咬耐磨,令人口舌生涎。


    温川习惯在撑不住时向他求饶,但这些日子,他也给够了他时间,甜度值存蓄够久,该升级了,初恋归初恋,两人订做的蛋糕总不能始终是纯白,奶油也得多些点缀,滋味才好。


    这么想着,沈逸青将蜷缩的小鱼抓在手心捏了捏,温川轻颤着抬起眼,黑色的瞳孔水凌凌沁着他的影子:“怎……怎么了?”


    沈老师形象不倒,惯会以退为进,他道:“是不是不舒服?”


    温川脸上被岩浆烙过,赤红着双颊,摇摇头。


    不是的,只是自己从来不这样,第一次这么明显,他觉得丑。在他自己的想象里,现在自己就像被撬开蚌壳的白肉,谈不上美观,那肉还僵着,一看就不好吃。


    但这话他说不出来。


    可沈逸青是谁,他总能猜到他的心思,不仅猜到,还会妥帖地安抚他。


    “宝宝,这很正常,一点都不丑,”他的气息吹拂着他的鬓角,短暂停顿,眼中含着逗趣的笑意,逗他,“很可爱。”


    温川低头看看,一脸为难、不信和羞涩,他捂得更加严实,因为丢脸,有点凶,道:“不让沈老师看!”好坏哦,他就知道会被看光!


    沈逸青却正色道:“宝宝,你也看过我的。”


    旧事陡然提起,大有秋后算账的模样,温川一呆,慌了神,差点想找下水道钻出去。


    “我不是有意的。”温川嗫喏道。


    沈逸青弯了弯唇,道:“我知道。”


    温川用沉默表达自己想消失的愿望,沈逸青却叼着小家伙的脖颈不松口:“宝宝,需要我帮忙吗?”


    什……什么帮忙!?温川怔住,眼睛睁得溜圆,转头碰到沈逸青的目光,霎那懂了,他语无伦次地道:“不用的,这个我自己来,我会的。”


    沈逸青眸光微闪,问:“以前自己弄过?”


    温川哪里受得了这个,在他心里两人进度还停留在亲亲呢!就算想得五颜六色,也不能告诉沈老师呀!


    可沈逸青神情再正常不过,特别耐心,根本没有他想得那样乌糟,好似在沈逸青面前,自己是个需要被照顾的病人,两人在讨论病情,沈逸青只是了解病史,顺便提出解决方案。


    温川被他哄着,胡乱点头。


    又听沈逸青道:“以前和现在不一样。”


    温川呆呆地问:“怎么不一样?”


    沈逸青道:“宝宝,一个人和两个人有区别。我们在交往,这种事要由恋人来做。”


    温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水温很高,他头好像晕晕的,想了半天,才道:“可我还没攒够一百分呢。”是不是……还不能算谈恋爱?


    沈老师活像深海修炼千年的海妖引诱过路的小水手:“那我们加快速度?”


    这个倒是正理,温川也想快一点,只是这样好像又要辛苦沈老师了,而且第一次被人……他胸口又开始揣兔子,蹦得心惊肉跳。


    沈老师没给他太多犹豫思考的时间,在水下与他十指紧扣,捞起他们的进度条。


    温川颤了颤,头抵在沈逸青的肩膀上,咬住第一颗纽扣,封死口中的声音。


    水波漾开时,沈逸青像往常一般问他“舒不舒服”,一声一声哄他,温川鼓膜被心跳震得发闷,听不清楚,也答不上来。


    温川的青春期很短,记忆里的少年时,家里已经有愁云弥散开,温又青被查出患病,开始住院,温川没办住校,选择走读,放学帮家里做饭,和爸妈去探望弟弟,温川没觉得苦,只是不如其他小孩那么潇洒。


    罗景程以前说他是恋爱绝缘体,对别人的心意很迟钝,回头想想,他那时真的分不出心思琢磨这些事。


    他见过同桌被盛大表白的场景,两人在桂花树下热烈拥吻,然后被教导主任拿棍子追着跑,温川趴在窗台上看着,觉得美好又遥远,像看影视剧,和现实生活联系不到一起。


    桃花树变成铁树,自然感受不到春意,更没有其他男孩子动不动就鼓涨饱满的yu望,正常生理现象稍微处理一下就好,虽然也很舒服,但和爱情无关,头脑和身体都是空白的。


    现在不同了,他在泡沫里沉浮,被沈老师抓着命脉,他的手那么宽厚,因为常年拿手术刀,指腹带着薄茧,刮到他稚嫩的地方,有点疼,更多的是痒,钻进骨头缝隙里,勾出一座火山来,钓得他晕头转向。


    他没忍住,颤抖着结束,水面的浮沫更多了,草莓味道也更重,他眼睛里都是水,模糊看不清楚,只想离沈老师更近一点,蜂鸟吸花蜜般,多汲取些滋味出来。


    小朋友在自己颈边哝哝轻哼,像毛茸茸的小动物来讨食,可爱到让凶猛的大猫想叼回巢慢慢啃咬,沈逸青油润的手指青筋浮突,想毁掉他,又想成全他,遏止不住用了力道。


    温川声音突然就变了,声音从轻到重,直往上扬,带了哭腔。


    沈逸青眼眸深深,视线千丝万缕,攫住他,将小朋友牢牢捆住,纠缠间,衬衣都被水打湿了。


    温川烫出了眼泪,随即被沈逸青温柔地吻去,嘴上那么平和,力气却那么大,温川被两面煎炸,终至外酥里嫩。


    “宝宝,还要吗?”彻底晕过去前,温川听到沈逸青这样问。


    他来不及思考,就断片了,比喝了混杂的酒还要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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