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祁危总算是安分了下来。
热成像仪也能够看见他们没事,所以外头守着的警察也没有过多打扰。
齐棹望着天花板的顶灯,安静了片刻后,听着alpha很明显地呼吸声,才慢慢开口:“…二哥。”
他轻声:“你感觉怎么样?”
祁危没有说话,虽然他的呼吸很沉重,但频率也很一致。
所以齐棹意识到他可能睡着了,便低头看去,就见alpha靠在他怀里,明明庞大的身躯将他盖得很彻底,尤其是靠在他颈窝的头颅,那张脸即便是睡着了都带着杀神的感觉,可却又无端会让齐棹觉得他像小兽一般……
他一定是疯了。
齐棹微微动了动。
【您收到一笔来自[华老板]的转账】
齐棹付款时,手机正好弹了个横幅出来。
他面不改色地滑掉,继续付了钱,就拎着手里的水果和菜往外走。
正值暑假,羊花市这边热得有点像蒸炉。
齐棹又是中午出来买东西的,几乎可以说是最热的这个时间段,空气都热得微微扭曲着,像是随时会进入异次元。
齐棹从超市里出来时,就被热得有点想缩回去,
好在超市离家里不远,没几步路。
就是回家的路上,齐棹还遇上了在楼和楼间搭的棚子里,拿着蒲扇一边扇风,一边下棋的几位老爷爷。
齐棹没投去多的视线,只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家。
他进了楼道,也稍微阴凉了下来。
齐棹爬到四楼时,刚好遇上他家的租客也回来了。
“何姐。”
齐棹仰头看向刚打开门的何竹:“你加完班了?”
何竹扬眉:“好巧啊。”
她一边挡着门示意齐棹进来,一边回齐棹:“是啊。”
何竹打了个哈欠:“凌晨出了个警闹到现在都给我闹清醒不困了…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何竹是一位民警,去年过来的,齐棹也是看着她从新人警察到现在算是半个熟手了。
她去年过来羊花市这边就要租房子,因为手里没多少钱,看了一圈下来后,最后选择了他们家这边的老房子。
齐棹和妈妈一块儿住,这边不是小区,而是社区。
算是比较老的居民楼了。
本来一开始何竹听说和房东一块儿住,还有齐棹这么个男大学生,是不太想租的。
但后来因为了解到了齐棹家庭困难,她也就还是租了下来。
一年的时间相处后,说是租客,其实更像是齐棹的姐姐、齐若水的女儿一样了。
——何竹都直接管齐若水叫干妈了。
齐棹示意一下手里拎着的袋子,笑起来:“西瓜和牛肉。”
何竹“哇”了声:“那今天有好吃的了。”
她虚空撸袖子:“我来做饭,你问下干妈回来没。”
齐棹没有拒绝:“好。”
何竹做饭比他好吃。
齐棹给齐若水打完电话后,就到厨房跟正在处理牛肉的何竹说:“在路上了。”
何竹:“好嘞。”
她又压低了声音,问了齐棹一句:“你那个兼职,今天下午还去吗?”
齐棹点点头:“嗯。”
他轻声:“他妈妈已经把钱打给我了。”
齐棹接了个很特殊的兼职。
他大学是美术纯艺类油画专业的,大学连着三年都选修了心理学和精神医学,因为他很感兴趣。
但没想到的是,临近暑假时,在辅导员的介绍下,一份兼职递到了他面前。
亲自来请他的女人和男人他都见过,在电视上、微博上、新闻上。
国内数一数二的富豪,最大的房地产也是最大的互联网公司,“Y&Y”集团的两位老板。
老实说听到这份兼职的内容时,齐棹是想拒绝的。
因为他们想让他去陪一个有精神疾病甚至是带有攻击性的男人说说话,给他做一下心理辅导,开导他。
不求能治好,能让他好一点都行。
如果只是精神疾病,齐棹可能还不会拒绝。
但……他们很明确地说了对方有攻击性,而且没有半点隐瞒,告诉了他他有多暴力。
那么既然如此,齐棹为何还是接了这份兼职?无非是因为……
一天三千块。
一天三千块…这可是一天三千块。
齐棹不能说缺钱,但他也没有钱。
他只是个普通人,当然会为了这份薪资心动。
尤其最开始他们说,他只要来一天,来看一看,试一试,都能给他三千块。
这可是三千块。
当时的齐棹闭了下眼,脑子里面已经闪过了很多三千块能干什么。
三千块钱,可以给妈妈买一台新手机,她那台手机卡得有时候付钱都经常卡住。
如果多来两天,还能带妈妈去吃好吃的,给她买一台洗地机,上回他看见一个生活区up主用的手持式洗地机就特别好,还能自洗拖布,只需要倒一下污水……
他真的很难不心动。
齐棹本来一开始是想着就试一下,拿一天的三千也好,但没想到这份兼职,他已经做了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他每天下午都会坐车到那边去陪他雇主的儿子说说话。
他们家的生活也是因此富裕了一点。
但齐棹没敢跟齐若水说自己在做这样的兼职,他怕齐若水担心,他只跟齐若水说自己的画被一家工作室看上了,每天下午要固定去那个工作室画画,每天有五百块钱。
不敢说三千,要知道齐若水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四五千出头。
不过即便是这样,齐若水也还是十分担忧,问了他好多问题,确认了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才放心让他去兼职。
只是何竹知道齐棹是去哪儿做兼职,做的又是什么工作。
何竹:“你昨天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吗?
齐棹洗了个手,再慢条斯理地把刀子洗了,准备把西瓜分一下:“还是和之前一样。”
何竹手起刀落,把牛肉片成了片:“要不我帮你跟局里打听一下?我查了,你老板他们老家就是羊花市这边的,我问局里的老人,可能知道点什么。”
齐棹想了下,才摇头:“算了。”
虽然他很好奇他到底遇上什么事了变成这样了,但是…
他轻声:“人家不想多说,就没有必要追究,而且我知道的其实已经不少了。”
他第一天试过后,就在考虑了一天后,答应了做这份兼职。
老板人很好,根本挑不出半点不好来。
日结不说,还是提前打款。
他中途要是感到不舒服了,随时可以先走。
齐棹答应后,大概的资料和情况就送到了他手上。
雇主的儿子叫祁危,大他三岁。
他有很多很奇怪的应激障碍,比如见不了光,比如害怕自我介绍,比如无法接受任何肢体接触,比如恐惧尖端到会应激……
总而言之就是,齐棹看完后,感觉他好像是个鸡蛋。
很容易碎掉。
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学长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他又有点疑惑。
因为他和他第一次见面的那天,祁危虽然声音在抖,可还是好好地做完了自我介绍,跟他说了他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而且这么些天相处下来,齐棹又觉得祁危也没有他父母给的资料上看上去那么易碎。
就…除了有些时候确实能够直观地看到他是有点精神问题外,大多时候他都很像是个正常的人.
齐若水到家时,何竹已经把菜炒好了。
她端菜上桌,齐棹简齐收拾了一下灶台。
听见开门声,何竹立马就道:“妈!快洗手吃饭!今天有红烧牛肉!”
齐若水既高兴,又有点心疼地剜了齐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有了钱就这样花的?”
何竹帮腔:“妈,齐棹还在长身体嘛,他自己赚的钱,也不是拿去赌丨毒丨嫖,就让他花一花,开心开心。”
话是这样说的,等坐下来吃饭后,何竹就帮着齐棹给齐若水夹菜,哄着齐若水把半碟牛肉吃了。
齐棹吃饭速度比较快,他吃完后,就先去房间里继续做暑假作业了。
等到何竹吃过饭后,就把齐棹留在外面的西瓜端出来:“妈,齐棹给你切的西瓜,还没进冰箱,我放餐桌上了,你记得吃啊。”
她打着哈欠:“吃饱喝足了,我先睡会儿,昨天一宿没睡。”
齐若水催她:“你快去睡,我记得的。”
她好笑道:“也不知道我们哪个是妈妈,哪个是爸爸,待会儿齐棹还得提醒我一遍。”
何竹嘿嘿一笑,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下午一点多的时候,齐棹就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别墅那边找祁危了。
他出门时,齐若水正端着盆子在慢慢吃西瓜。
见到他出来,就小声问:“去兼职呀?”
齐棹嗯了声:“今天晚上我吃完晚饭回来。”
他昨天答应了祁危,陪他吃一顿晚饭。
齐若水说好,又喊住齐棹:“来下。”
齐棹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了?”
“…你姐啊,她这个月还给我打了房租,你到底有没有跟她说一下啊?”
齐棹稍顿,有点无奈:“妈,我也说不过她呀。”
齐若水很早就说不收何竹房租了,让她当自己家住,但何竹还是每个月都会给齐若水打房租。
齐棹也跟何竹说过,何竹一句“怎么?我没爹没妈的,好不容易有个妈了,想孝敬一下老人都不给啊”就直接给他堵了回来。
而且他也想给齐若水打钱了,还想现在就买那些东西…但不行,他还得再等等。
齐棹想好借口了,就是还得麻烦老板他们配合一下。
齐若水叹了口气。
齐棹有点怕她念叨,忙说:“我要来不及了,迟到就不好了。”
他挥手:“妈我先走了啊。”
齐若水也没法再说什么了.
齐棹到小区时,刷了门禁卡就直接进去了。
这个小区,他寒假做兼职送外卖时来过,典型的富人小区,别墅之间和别墅之间都离得很远,所以车子都是在地面上走。
不过也有人行道,是供住在里面的人散步用的。
祁危一个人住在这边,据说是因为他不能接受和人同住,但居民楼要是碰上他犯病,又会吵到上下邻居。
别墅院子的大门一直是开着的,庭院也没有做什么特殊的打理,全部铺了青石砖,没有绿植。
齐棹慢慢走进去,站定在看上去就很高档的门前,按下了标着铃铛的按钮。
他按下门铃的一瞬间,门就应声而开,好像他按的是电子锁一般。
更别说门只是开了个锁,没有人从里面拉开门。
明明是大白天,这一道缝却将里头如深渊般的黑暗透出来。
尤其门外的檐下特意做了扩建,他站在廊下,都有几分昏暗。
齐棹第一次来的时候,是有点提心吊胆的,害怕也是真的。
但多了几次后,他就不害怕了。
因为他知道门是祁危给他开的,也知道祁危总是会守在门口等他来。
——不过齐棹一直装不知道。
齐棹推开门,空气清洗剂的味道率先袭来,还有一道人影也出现在了黑暗中,随着门慢慢打开,被廊下滤过几道的光线照进去,里面的身影也逐渐清晰。
齐棹最先只能看见轮廓,但光是轮廓,他就看得出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和他想象的瘦骨嶙峋的精神病患者有点不太一样。
等他走到了玄关的一半时,齐棹也彻底看清了他的模样。
没有蓬头垢面或者外露的疯癫精神状态,一个看上去很正常的男人。
是祁危。
他那张脸,和他父母都很像,长得特别好,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不自觉屏住呼吸,免得惊叹出声冒犯到他的相貌。
而且他高,虽然穿着长袖,也还是隐约能够窥见藏在衣物底下的结实身躯。
齐棹至今记得第一次见他,祁危也是这副模样,当时让齐棹愣了好一会儿。
因为他印象中的精神病人,要么瘦,要么胖,或者身材一般。
像祁危这种还有锻炼,甚至锻炼得很好的,他真的第一次见。
毕竟教科书里说过,锻炼是可以缓解抑郁的。
祁危很明显也有抑郁这一类的情绪。
齐棹背着手把门合上,就听祁危缓慢地喊了他一声:“阿棹。”
门关上的刹那,他的神态表情都掩在了昏暗中,屋内开得有点过低的中央空调也散发着让人忍不住想搓手臂的冷风。
祁危的嗓音沙哑,说话的语调也有点说不出来的诡异,很像是怪物在学人语:“你今天,比昨天迟了三十二秒。”
齐棹僵硬着不知道往哪放的手确实没有在祁危身上。
他安静了两秒,还是慢慢抬起手,覆上了祁危的脊背。
然后就听见alpha喟叹了声,终于再度逐渐舒缓了下来。
齐棹垂眼,看着祁危的发顶,很想问问他值得吗。
就算他的理念是真的,beta能给alpha的帮助也太小了,这是天生生理结构的决定,不是一句喜欢不喜欢就能改变的。
祁危这还是注射过了抑制剂都这么失控,更别说他不可能一辈子都注射抑制剂啊。
但齐棹也知道,这话问祁危根本没有意义。
祁危早就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所以齐棹只能在心里低叹了口气。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拿祁危怎么办了。
他希望他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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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被这样抱着也没什么事,齐棹在慢慢放松下来了后,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他以为是自己这些时日有些太累了,毕竟确实工作起来就浑身透着一股社畜班味,但其实埋在他怀里装柔弱的alpha,最是清楚齐棹是怎么睡着的。
祁危微微抬头,看着齐棹低着头,半张脸埋在被褥间睡得很熟,便不由舔了下自己用来标记的尖利犬牙。
alpha的信息素,对beta是有用的。不然也不会一个alpha就算是等级再差,地位和待遇还是高于beta的。
除却求欢这种特殊的信息素beta感知不到外,像那种最常见的压迫性,他们是能够感知的。这也是为何beta在一些场合会落于alpha一截,尤其没有信息素反抗和保护的他们,比有等级差会被压制的alpha还要“弱”太多。
而作为超S级的alpha,祁危很早就掌握了自己信息素的所有用法。
除了最基本的压迫外,还有催眠这一类,要么是像现在这样让人直接睡着,要么则是能够让人神思混沌,难以清明。
齐棹有祁危给他的小圆球做保护,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齐棹在第二天就把零食带到了祁危面前,隐去了钟羽霏的名字和详细信息,只说是一个朋友贿赂他的。
听过他说的事后,祁危眸色稍动:“你不觉得……”
那两个字到现在,他还是说不出口。
只是现在触及起来不会像之前那样让他就好像被烧红的烙铁深深烫焦了皮肤一样,最多就是开不了口。
齐棹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看着祁危,脑子里闪过了些灵光,但还没等他捕捉到又消失不见。
“不会啊。”
但齐棹没有强求自己一定要弄明白祁危到底经历了什么。
过往不可究也不可改变,祁危现在在变好、恢复,才是重点。
齐棹实话实说:“都是喜欢,怎么还分高低贵贱。”
祁危的心脏就被他狠狠地戳了下,那种溺水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但这一次溺毙他的是甜蜜的蜂蜜水,咕噜噜的水泡炸开时都散发着幸福的气味,以至于他又有几分眩目:“那……”
那你会喜欢同性吗。
那你会接受同性的追求吗。
祁危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开口,所以他只能开口:“那的确。”
齐棹好似没有觉察到他那几秒的停顿一样:“而且我觉得喜欢同性并且有勇气在这种环境下表达出来,而不是明明喜欢同性却非要和异性结婚……是一件很勇敢的事。”
祁危偏头,有点不理解:“喜欢同性却跟异性结婚?”
“…现在社会上有不少这样的事。”齐棹叹气:“甚至还有喜欢同性但跟异性结婚,还和异性生小孩的。”
祁危:“?”
他是真的不懂了:“为什么?”
和社会隔绝了快十年的人,哪怕对齐棹有再多阴暗的念头,在某些方面也依旧是纯粹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还能……”
他没说完后半句,因为起了个头时,祁危就意识到和齐棹讨论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他从小就不是很在意性这种行为,并不觉得正儿八经聊这个有什么,但他身边的朋友和同学每次谈及这些时要么面红耳赤,要么一脸下丨流。
祁危不是很理解,但他也知道了有些东西是不能拿出来讨论的。
但齐棹显然是不在意的那一个,他们是一样的。
齐棹也不明白:“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还能有反应。”
他想了想,认真道:“可能就像是强丨奸丨犯?强丨奸丨犯肯定不是喜欢受害者才做出那样的举动…有些人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说这话时,齐棹还松了口气。
祁危对这个话题没有半点应激或者瑟缩,就说明他不是遭受了这方面的侮辱。
那就好。
祁危第一时间没有吭声,而是睁着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齐棹。
齐棹不明所以:“?怎么了?”
祁危摇头:“我就是觉得阿棹你说的对。”
不,他就是觉得他的阿棹说这话时好帅.
台风要过境的前一天,齐棹跟齐若水说了自己要去朋友家住几天。
“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画室的朋友,他爸妈不在家,他又不会做饭。”
齐棹倚着厨房的门框看着齐若水做凉拌菜:“等台风结束了我就回家。”
齐若水没说不好:“那你每天要给我发条语音。”
齐棹点点头:“嗯嗯。”
齐若水又把多的凉拌菜打包了:“你带去跟朋友一起吃吧,也多谢谢人家帮这么多忙。”
——在齐棹的铺垫下,齐若水对她还不知道名字的这个朋友的印象就是特别好的一个男孩子,帮了自己儿子特别多,但父母又特别忙,经常一个人在家的小可怜。
齐棹说好。
于是收拾了换洗衣物的齐棹,还拎着凉拌菜去找祁危了。
台风天的前一天,羊花市的天气是很差的,齐棹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但进了祁危家里后,已经越来越明亮的灯光和拉紧的窗帘,加上高科技的力量——空气净化器——就把这样差的天气隔绝在了屋外,无端让人安定下来。
祁危好像很兴奋,带着他就往楼上走:“给你收拾了房间,你先把东西放下。”
齐棹把凉拌菜先放到了冰箱里,才跟他上楼。
他还没来过楼上,这栋别墅是三层的,齐层面积其实不是很大,但三层的设置又显得整个别墅大了起来。
齐棹直接被祁危带到了三楼,路过二楼的时候,祁危还指了指楼梯口的一个房间:“我的卧室。”
卧室是用的指纹电子锁,所以惹得齐棹多看了眼那个门锁。
但祁危没有解释为什么,只带着他先上了三楼。
三楼客房规模都跟主卧差不多了,有独立的卫浴,还有浴缸,空间也很宽敞。
旁边也有衣帽间跟书房,只是书房上没摆什么,空荡荡的。
齐棹觉得祁危可以考虑一下把他们一起完成的拼图挂到这边书房来,因为摆在客厅真的很社死。
不过齐棹没提。
置喙人家家里的摆设,好像不太好。
齐棹把东西放好后,就跟祁危下楼了。
祁危带他到二楼其他地方看了看:“这边是健身的。”
齐棹注意到挂着的沙袋已经有很明显的破损了,也终于有机会问祁危了:“你很喜欢锻炼吗?”
祁危的锻炼,和他看过的那种有意识地练肌肉的有点不太一样。
他的肌肉线条也不是那种很夸张的隆起感,不是科技产物,是很明显的力量,一看就知道没有刻意吃什么增肌。
所以他的力气很大。
齐手折断铅笔什么的…齐棹自认自己力气也不算小了,都做不到。
祁危没有避开这个话题,而是摸了摸破损的沙袋,定定地看着齐棹:“只是因为锻炼了,有力气了,就可以保护好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
齐棹微怔。
……所以祁危之前真的遭受了霸凌?
他们之前虽然是一个学校的,但毕竟不是一个年级,初中部和高中部隔了一堵围墙,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在山下一个在山上——从初中部到高中部要爬一个很高的坡。
他听过同学提起过好多次祁危,最多的就是说他性格特别不讨人喜。
总是听见有嫉妒他成绩好长得好的同学笑嘻嘻地说他那么拽迟早会有人看不惯打他一顿。
但得是什么样的霸凌,才让祁危变成这样?
他父母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吗?
齐棹想不明白。
他走了一会儿神,又听祁危说:“别的…也没什么东西了。”
他低下头,声音变得轻了起来:“我的生活是不是很无聊?”
齐棹眸色稍动,看着祁危。
他这回没有安慰他说没有,而是道:“等你好起来了就不会了。”
因为知道祁危有自毁倾向,所以齐棹也在努力地给他构建对世界的期待:“等你好起来了后,可以打祁戏、出去玩…还可以看书。”
他说:“还可以去电玩城…你知道密室逃脱吗?”
祁危摇摇头。
齐棹就笑:“那你还可以去玩密室逃脱,你应该会喜欢的。”
祁危学习成绩那么好,肯定会享受解谜的乐趣。
其实祁危对于齐棹说的这些,兴趣都不大,他真正在意的是:“我们一起去吗?”
齐棹顿了顿,因为心已经软得不行了,这一回他连迟疑都没有,就点了头:“嗯。”
于是祁危登时弯起了眼,开始期待了起来:“好。”
他一定会快点好起来,然后快点和齐棹一起出去玩的.
这场台风过境带来的狂风暴雨在晚上时落了下来。
齐棹刚洗完澡,他没用浴缸,主要是在别人家用浴缸不太好,哪怕他没用过,一直很好奇。
他擦拭着微湿的发尾,看着外头的暴雨,迟疑了一下,还是下去找了找祁危。
齐棹刚打开门,就意外地看见祁危站在他房间门口。
他愣了一下,祁危也顿了顿:“…我想问你需不需要吹风机。”
齐棹捻了捻自己的发尾:“没事,待会儿就干了。”
“好。”
祁危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齐棹,嗅着齐棹身上散发出来的水汽味,垂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头。
齐棹问他:“你是害怕吗?”
祁危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叫齐棹感觉他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但他的回话很自然:“有一点。”
他轻声:“我不喜欢下雨。”
下雨的时候,齐棹会打伞。
从他的阳台路过时,他只能够看见他的伞面,看不见他。
“我也不喜欢下雨。”齐棹笑笑:“尤其是台风天,因为不能开张做生意,我妈他们超市会放假。”
他跟祁危说:“放假没有工资的,我妈以前总是会因为这个发愁。”
祁危望着齐棹,指尖轻动。
他想抱一抱他的阿棹,可他没有理由。
“要不要进来?反正时间还早。”
齐棹让开位置,他到底还是对人缺少戒心,哪怕知道祁危对自己的感情有点不一样,也没有意识到邀请祁危在晚上进入自己的房间是一个危险的举止:“我也睡不着,我们可以聊聊天。”
祁危看着屋内橙黄色的柔光,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
这间房是他亲手给齐棹收拾好的,门带锁,且只有一把钥匙,就在他的口袋里。
齐棹的被褥不是新的,是他睡过的。
但齐棹可能还没进过被窝所以不知道…也有可能进了也不知道。
祁危慢慢走进来,还反手关上了门。
齐棹顿了下后,也没有说什么。
主要是门开着,外头黑漆漆一片,他也有点发怵。
齐棹是怕黑的,因为很小的时候他在老家那边因为一片漆黑不小心踩到过一只老鼠,至今都是他的心理阴影。
因为房间里没有椅子,所以齐棹直接坐在了床榻边沿。
洗澡前他就坐了会儿,这床坐着很舒服,软硬刚好,也不知道是什么垫子。
齐棹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脸欲言又止的祁危,直接问了:“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话刚出口,齐棹就略感后悔。
他太放松了。
他怎么能这么放松?
万一祁危要跟他说喜欢……
不过齐棹高估了祁危的勇气,也低估了祁危对他的珍视程度。
祁危看着齐棹,站立在齐棹一米远的距离,看着近,其实远,看着远,但也算是近。
他声音低低的:“外头的声音太吵了,我害怕,睡不着。”
祁危的姿态看上去有几分小心:“我可以…守着你睡吗?”
齐棹又是停了停,才把自己的零食箱打开,看着外头已经彻底暗下来了的夜色:“祁危,你抬头看看,有星星,很漂亮的圆月。今天不是十五,就是十六。”
祁危还真的撩起眼皮看了眼,但他的眸光却顺着柔和的月光落在了齐棹身上:“嗯,很漂亮。”
齐棹没有继续那个亲密话题,而是继续:“你要吃点什么吗?”
他拿出芝士蜂蜜蛋糕:“吃吗?”
毕竟没吃饭的也不止他一个。
祁危盯着齐棹的手,嗓音喑哑:“我不想松手。”
他轻声:“阿棹,我会很难受。”
齐棹:“……”
他迟疑了下:“那…我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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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危没想到,他还只是开了个头,没往下走,就已经到了终点。
所以他安静了半秒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应声:“嗯。”
只是齐棹的喂,和他想象的喂有点不一样。
齐棹撕开了包装袋,拿着蛋糕,微偏着头看着,递到了祁危面前。
祁危眼睫微动,到底还是没有再作妖,顺从地咬上了蛋糕。
这样喂就这样喂吧。
祁危不敢用力抱齐棹。
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他怕伤到齐棹。
而且就是这样虚虚的一个拥抱,就让祁危有几分晕眩,甚至面上都泛起了抹不自然的潮红。
要是抱实了,他也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他怕吓到齐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坐在电击椅上时,他们只是摸一下他的手就电他一下,没有抱他这个项目,所以和齐棹拥抱,反而没有什么幻痛袭来。
有的只有危险的甜蜜,像是绚烂的烟花总是伴随着硝烟火药味,他不仅没有反胃和排斥,反而在震耳欲聋到头昏脑胀的情况下想要得到更多。
因为过度克制,祁危反而开始颤抖。
他的轻颤太明显,齐棹的心微微提起,也不由问了句:“祁危,你没事吧?”
祁危呼出口气,嗓音都因为压抑而干涩,充满了沉抑的血腥味:“嗯,没事。”
齐棹:“。”
他觉得祁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但他没有动,只是给祁危一点时间缓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祁危好像没有那么颤了,他就听见祁危用沙哑的声音像是问了他一句,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阿棹。”
他声音低低的,甚至更像魇住了般的低喃:“你身上…好香。”
齐棹顿了下。
他面不改色地开口:“舒肤佳健康泡泡沐浴露,柔肤小粉…我妈他们超市之前特价清仓,我妈买了一箱。”
那个沐浴露特别香,每次洗完后卫生间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花香,所以给他腌入味了。
祁危的喉结微微滑动:“好。”
他这声好应得怪怪的,齐棹还没想明白,祁危就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
齐棹不自觉紧绷的神经也就慢慢松了下来。
之后他们一块儿看了画集,祁危不懂这些,但齐棹跟他讲,他就喜欢听。
而且是他主动让齐棹给他讲的。
晚上晚饭特意少了点菜和饭,华隐来了,祁沧浪也来了。
齐棹就见过祁沧浪两次,祁沧浪高且魁梧,又不苟言笑,看上去确实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但齐棹不是很怕他,毕竟他连祁危都不怕。
虽然这是祁危的生日,但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吃饭了,却莫名有点沉默。
齐棹也没有主动说什么,只是看了看祁危。
祁危并不排斥祁沧浪,又或者……和华隐一样,在他这儿有点像陌生人?
齐棹在心里叹了口气。
因为祁危现在的感情,全部系于他一人之上,等以后祁危好了…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脱身啊。
吃蛋糕的时候还是点了蜡烛,蜡烛的光很弱,却依旧让祁危瑟缩了下,几乎是本能地往齐棹身边躲,甚至握住了齐棹的手。
被他猝不及防抓住时,齐棹只是停了下,就安抚地拍了拍他颤抖的手背:“祁危,没事的。”
见到他这样,华隐又不由红了眼眶,都想要把蜡烛吹灭了,还是祁沧浪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心软。
他也心疼孩子,但他知道,珍珠是用蚌壳的肉磨出来的。
扎着刺的伤口,只有把刺拔出来,伤口才能愈合。
祁危把人抓得更紧,被蜡油滴过的痛感其实要他回忆已经很模糊了,但在看到点了火的蜡烛时,又觉得那种灼热的痛就在身体上烧着。
祁危按住了齐棹的手:“…你别碰。”
被蜡油烫到,会很痛。
齐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以为是因为光源——资料上没说祁危怕点火的蜡烛:“好。”
他顺从道:“我不碰,你别担心。”
他又轻声跟祁危说:“你闭上眼睛,蜡烛点好了…你可以许生日愿望了。”
祁危却在烛火晕染出来的充满氛围感的橙光中垂眼对上了齐棹微偏过来的眼睛。
齐棹被他捕捉到视线、被他的目光笼罩,手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下。
就听祁危低声问他:“能实现吗?”
敏锐地觉察到他可能会许什么愿望的齐棹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甚至在这一霎那有点想要抽手。
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勾起了唇,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那可能要看你的愿望是什么了。”
齐棹开玩笑:“我小时候许愿最多的就是明天一睁眼天上掉钱在我家里,塞满一屋子的那种……也没见着实现。”
他找回自己的节奏,慢声:“生日愿望这种东西…比起实现与否,更像是一种希望和美好的期愿?”
祁危就被他哄得乖乖闭上了眼睛,许了生日愿望。
想跟齐棹在一起。
永远的那种。
他睁开眼的时候,还在想齐棹唱生日歌的声音好好听.
祁危的生日过去了一段时间后,暑假也来到了最热的时候,八月中的羊花市,简直不愧火城之称,齐棹每次去找祁危都得吃根老冰棍走。
他也跟祁危请了一次假。
倒不是因为太热了不想出门,而是齐棹那位朋友生日,喊了齐棹,齐棹不去不行。
听说他要去给别人过生日,祁危低垂下眉眼:“阿棹,你朋友好多。”
齐棹确定自己只因为朋友请过一次假,就是这一次:“也没有。”
他跟祁危说:“就是几个而已。”
祁危却不说话了。
几个…两个是几个,九个也是几个。
“那我们后天见?”
齐棹说:“我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来。”
祁危没说好不好,只是低声道:“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齐棹耐心地继续跟他纠结这个问题:“等你以后也会有更多的朋友啦。”
祁危彻底没吭声了。
他想说他只要他一个,但他现在状态越来越好,也就越来越清楚有很多话他不能说。
祁危只能目送齐棹离开.
齐棹的那个朋友叫郭子鸣,他每次生日都会弄得很热闹,喊一帮朋友,从中午开始玩到晚上。
齐棹也给他带了生日礼物,他知道郭子鸣喜欢什么,所以送了郭子鸣一个祁戏周边。
至于包装,就没这待遇了。
郭子鸣喊的朋友齐棹大半也认识,一是因为他们关系确实还可以,二是因为他们是同学。
中午吃自助火锅,开了两桌,热闹得很。
齐棹拍了照发给齐若水,告诉齐若水自己在吃饭了。
——他每次出门,都会习惯跟齐若水报备一下。
齐棹发完后,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了祁危。
他其实觉得祁危有点“作”——指祁危很会作践他自己。
他跟祁危说今天不去的时候,他心里是有点怕祁危又折腾自己的。
但他想了想,祁危也很听话。
上次他说了他不能不吃饭后,之后就算请假,也没有他不吃饭闹别扭的事了。
他应该可以放心……的吧?
齐棹叹了口气。
主要是昨天他走的时候,祁危看着他的表情怪怪的,很难让人放心。
“…干嘛呢。”
郭子鸣坐在他旁边,撞撞他的肩膀:“我生日你愁眉苦脸的,我们的友情要说再见了吗?”
齐棹知道他是玩笑,便莞尔道:“郭少爷朋友那么多,还缺我这一个?”
郭子鸣一本正经:“朕还偏偏独宠你。”
齐棹轻哂:“别恶心我,好好说话。”
他们笑闹着吃完了中饭,郭子鸣又说他包了大型的密室逃脱,就是那种要玩一个下午的。
他喜欢玩这个,齐棹也跟他玩过两次,但这一次齐棹有点犹豫。
玩密室逃脱要把手机锁柜子里,他有点担心万一祁危有什么事,他没及时接到电话…华隐肯定不会怪他,但他心里会过意不去。
“要不你们玩?”
齐棹跟郭子鸣说:“我就不玩了。”
郭子鸣不懂:“不是,为什么啊?”
齐棹道:“我怕兼职那边有事找我我没接到电话。”
其实之前请过几次假,祁危都挺乖的,他应该放心的,可这一次…齐棹就是有很不好的预感。
今早出门的时候都在想要不吃个饭就去找祁危算了。
郭子鸣大为震撼:“你这是什么兼职啊?不就是个家教吗?你没接到电话的话是会扣钱吗?”
齐棹心说不会,但可能会有个人作践自己。
他还没说什么,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齐棹看到备注名是“华老板”的时候,就有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反而松了口气。
他语速飞快地跟郭子鸣说:“不好意思啊锅子,改天开学我请你吃食堂。”
郭子鸣:“?”
他第一次看见齐棹慌张成这副模样。
齐棹……真是兼职?
齐棹都来不及多说几句什么,也没等郭子鸣回他,就忙拿着电话往外跑,同时接起了电话。
“……小棹。”
华隐在那头哽咽道:“你现在方不方便,我……”
齐棹打断了她的话:“阿姨,我现在就打车过来,你直接跟我说祁危怎么了就好。”
华隐含泪:“…今天做光线脱敏刺激到他了,他现在状态很不好……”
得亏这边是商业区,很多的士停在这边等客。
齐棹没等更便宜的网约车,直接上了的士,报了小区名。
也好在他们这边离祁危家不是很远,在一个区,齐棹没一小时就到了门口。
他在按门铃的时候,就听见了里面堪称鸡飞狗跳的动静。
所以他这次按了门铃后,等了会儿,才等到门开。
开门的是一个医生打扮的男人,他看着有几分狼狈,齐棹走进来,门关上的刹那,他还没来得及问祁危呢,就听见哐啷一声。
然后下一秒,齐棹有所预感地朝玄关那边看去,再就直接被人扑抱住。
因为没有预料到,他还踉跄了两步,砸在了门板上——又或者说,抱住他的人的手臂砸在了门板上,他反正是没有磕着的。
这一次的拥抱很实在,祁危身上的体温,还有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就笼罩住了齐棹。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祁危抖得很厉害。
他那么大一只,却像是受伤了的小兽,拼了命地想往他怀里钻,寻求庇护。
可他也同样很矛盾地抱着齐棹躲在了角落,甚至把齐棹的脑袋摁在了怀里,藏得严严实实:“滚!”
他跟不远处的医护人员说话,声音又凶又狠:“你们别想伤害他!”
齐棹感觉到自己的发间砸下了湿而滚烫的东西,祁危抱他太用力了,还被他挤在角落,动弹不得。
他人都是懵的,又听祁危缓了语气,用沙哑的嗓音跟他说:“阿棹,你别害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里染上的哭腔就像是濒临绝境的人失了神的呢喃,绝望且决绝的语气仿佛把刀子,狠狠往人心里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只要不让他们看到齐棹,只要他们不知道他喜欢他…齐棹就会平安无事的。
他不理解:“你洗完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作为一个为了研究alpha看过不少小说的人,他瞬间就明白自己犯错了。
他不该把衣服留在里面。
“……祁危。”
齐棹轻咬牙:“你是不是动我衣服了?”
理智时的祁危不一定会干这种变态事,但是现在的祁危是易感期时。他会失去太多的冷静,会变得更加“原始”,所以他会控制不住地做一些事来满足他自己…这个时候的祁危,绝对不是以往那个绅士。
作话:
棹:寻常的祁危肯定不会动我衣服的。
我:嗯…呃……嗯……(欲言又止)
24
洗浴间里瞬间安静。
齐棹就可以肯定祁危是真的……
他有些不可思议,一时间也顾不上alpha还在易感期,语气重了几分:“你怎么能这样?”
浴室里传来一句混着水声有些模糊的对不起,但齐棹琢磨着祁危的语气,觉得他大概是并不觉得对不起的。
所以他动了动唇,刚想要说什么,又意识到祁危是那样再跟他说话……
齐棹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成拳,整个人先烧了起来,好像他也进入了什么易感期一样,心尖的软肉都被烫得颤了颤,也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
他扭头就要离开浴室门口,离这个是非之地远一点,可祁危却在此时喊住了他:“…阿棹。”
那轻飘飘到好像是齐棹的心魔或错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他不说话了,齐棹也不介意,只自顾自地把话继续说了下去:“说起来,我还想让你帮个忙。”
其实应该跟华隐提的,但他知道,祁危现在需要更多的肯定,还需要人赋予他价值。
也许在祁危的心里,还有一个概念是他是个累赘,所以他才会这么克制自己。
就算有要求想法也不提,想让他早点来,也说不出口,哪怕知道自己是“老板”,也依旧会在他面前畏手畏脚。
就连他迟了,也只能说一句“你今天迟了”,不敢提别的。
齐棹说完这句话,就在注意祁危的表情。
听到他说有事让他帮忙,祁危先是怔了下,随后眼睛很明显的亮了。
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样,表情第一次那么鲜活,微微睁大着眼睛,不确定地问了句:“让我…帮忙?”
他有什么,是可以帮到齐棹的吗?
齐棹在心里轻叹,面上笑着嗯了声:“我想给我妈妈打钱,但不好告诉她我兼职赚这么多…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拜托你假装买我的画,说喜欢我的画,然后我把画送给你就行了。”
他说话放慢了语速,确保祁危能够听清楚、听明白。
但即使如此,祁危也还是慢慢消化了下,才理解到齐棹的意思。
“……我可以买。”
“不用。”
齐棹摇头,拒绝得很坚定:“没有必要。”
他们家给他的钱够多了。
祁危微抿唇,慢慢咬字:“你的画,值钱。”
他看过齐棹的画作,不是他带有滤镜,而是齐棹绝对能成名,只是缺一个时机而已。
他的笔触现在确实还有点青涩,比不上那些几十年的大师,可也正是这份青涩,成就了他画中的最后一笔灵魂。
祁危每次看齐棹的画时,状态都会好很多。
尤其齐棹绘画的风格不是低沉压抑的,而是于废墟之中绽放的花朵、是钢筋里长出的嫩芽。
齐棹想了想:“这样,就这一幅画。”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画板:“你帮我的忙,我送给你。”
他还补了句:“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祁危把唇抿得更紧:“…我想要。”
他声音很小,但因为屋里就只有他们,这边又是独栋别墅,所以是没有什么杂音的,齐棹也听得很清楚。
齐棹看着祁危,勾起了唇:“好,那我们说好了。”
祁危嗯了声,又看着齐棹:“你其他的画……”
可以卖给他吗?
他才开头,又感觉好像不太好,于是又缄默了。
齐棹却顺着说了下去:“我别的画不打算卖,我想自己留着。”
他知道如果他要卖的话,开多少价祁危都会愿意买。
甚至他可以凭借这一手一夜暴富,带着齐若水住更好的小区、过更好的生活。
可他不能这么做。
他不想利用祁危。
哪怕祁危是真心想要他的画。
祁危垂下头,噢了声。
齐棹没理会他的失落,只问祁危:“你想要我画什么?”
祁危望着齐棹手里的画板:“…都可以。”
齐棹想了想:“那,画你可以吗?”
其实祁危更想让齐棹画他自己,然后把画送给他,这样会有种他把他自己送给了他的感觉……但他不能提。
搞艺术的对同性恋比较敏感,他不能让齐棹发现……
祁危嗯了声。
于是齐棹就终于把铅笔上的套子摘了下来。
他取下来时,还观察了一下祁危的反应。
在他意外的,祁危看着尖尖的笔尖,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正常人看见削尖了的铅笔一样。
其实祁危自己也有点诧异。
他今天状态还行,虽然脑子转得还是比较慢,但不是转不动。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会在什么情况犯病。
他本来都做好了要克制住刻在了脑海里的恐惧的准备,可当齐棹把笔套取下来时,他又感觉也就这样。
是因为……笔握在齐棹手里。
他知道齐棹温柔,他从很早就知道,齐棹是个很善良的人。
所以他的本能都很清楚,齐棹不会伤害他。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在心里设想过有一天站在齐棹面前要怎么跟他做自我介绍,所以即便经历了那样的事后,他也依旧能够站在齐棹面前跟他介绍自己。
因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齐棹开始画画。
虽然只有铅笔,但他并不打算画纯粹的速写或者人物素描。
他想再试一试祁危,也想给祁危更多的鼓励和支点。
——齐棹也不能肯定自己可以做到,可他得试试。
不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以。
齐棹提笔,但没有第一时间落笔。
他思索了一下,祁危也没有打断他的思路问他在想什么,就在旁侧静静地看着他。
齐棹长得很好。
他上学那会儿,就总是听班上同学说初一有个学弟长得很好看,比电视上的那些偶像还要好看。
尤其当时偶像会化妆,但齐棹不是偶像,不需要化妆,白白净净的,看着更让人心动。
他还无意间听几个人说,感觉齐棹长得比他还好看。
——那会儿还不太吃祁危这样的硬朗长相,大众的审美还是更倾向于美和清隽的。
祁危对于自己蝉联了那么多届校草被比下去,没有半分不甘心。
因为祁危也觉得齐棹长得很好看。
但他作为同性,不好太过去关注齐棹,所幸班上的同学爱八卦的多,他也就零零碎碎听到了很多关于齐棹的事。
比如齐棹的文化成绩很不错,说不定会参加初中竞赛。
那时候祁危就盼望着这天的到来。
因为他们学校会让高中部参加竞赛的同学去指点初中部的竞赛组。
祁危期待了很久很久,也想过很多次真到了那一天,他要站在齐棹面前跟他说什么,怎么跟他打招呼,怎么和他熟络起来,再装作不经意发现他们在一个小区,惊喜地和齐棹聊下去,然后成为朋友……
那时候的祁危就想,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他很清楚自己对齐棹不只是朋友的感情,但当时的大背景环境,磕同性cp的都是极少数,他甚至都没有在身边听到过“同性恋”这个词汇。
还是他在意识到自己对齐棹总是有过多关注后,上网搜了很久,才跌跌撞撞打开了这扇小小的门。
所以他就想,他只要和齐棹成为朋友就可以了。
他搜索相关的内容时,都总是看到反感的言论…他不想拉齐棹到“深渊”。
也不想让齐棹苦恼。
可是。
祁危没有等到那一天。
他苦苦藏了许久的爱恋,最终是被发现。
好在他很小心,没有暴露出齐棹。
不然那个人渣肯定会在发现齐棹的优秀后,嫉妒到还想要毁了齐棹.
齐棹只思索了一下,脑海里就有了画面。
他先构图定点,定了大概的布局后,齐棹便偏头看向祁危:“你别看着我呀。”
他笑着跟祁危说:“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祁危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我坐你对面?”
齐棹稍顿。
就非要看着他吗?
但想想祁危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嘛,所以齐棹点了头:“可以。”
他道:“正好给我当一下模特。”
祁危就坐在了茶几上,把沙发的位置让给齐棹坐。
因为不是油画,齐棹画画很快,他低着眼,动作认真,祁危也看得很认真。
齐棹在学校…在画室,也是这样的吗?
关在家里这么久,祁危从未诞生过想要出去的心,他恐惧外界的一切,甚至恐惧人的声音。
可在这个疑问诞生的时候,他就忽然有一种冲动。
他想跟齐棹一块儿读书。
祁危低下了眼。
但他做不到。
……他的阿棹,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
祁危又握紧了拳头。
觉察到他的情绪有些变化,齐棹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他画画的动作慢了些,分神关注了祁危一会儿,在注意到祁危没有进一步的变化后,齐棹就选择了无视。
祁危想“变成”正常人,他能够感觉到。
所以他会尽量不把祁危当精神病人小心仔细。
等到画完画后,齐棹放下了手里的笔,笑着把画板倒扣着递给祁危:“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祁危接过,他本来以为齐棹画的是素描,没有想到齐棹用铅笔完成了一幅艺术品。
画上的他,齐棹只画了一半。
从腰往下,齐棹都没有画,画的反而是一朵朵花。
像是他破碎变成了花要消散。
而在齐棹画中的祁危,心口处做了透视处理,画了肋骨,肋骨下的心脏不是心脏,而是一朵和往下掉的花一样的花。
——祁危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他对这些没有研究。
花是铅笔画出来的,看着没有多璀璨,但也很好看。
更重要的是齐棹还给祁危画了一对若有若无的翅膀,翅膀也是由这种花组成的,还有花朵仿佛在往下掉。
配上画上他低垂的眉眼,和微微耷拉着的脑袋,乍一看,祁危就感觉像是一个破碎了的花仙子。
……在齐棹眼里,他是这样的吗?
但他还是很喜欢。
因为这是齐棹第一次画他。
祁危小心地拿着画板,郑重地看着齐棹,努力将每一个字都咬清:“谢谢。”
他恨不得能将这幅画抱在怀里,但他怕蹭坏了:“我很喜欢。”
齐棹勾起唇:“你知道这上面是什么花吗?”
他刚才观察着祁危的表情,感觉到祁危有一瞬的无措时,就意识到祁危可能猜错了这幅画的含义。
祁危摇头:“我,不知道。”
他小声:“我不了解这些。”
齐棹:“这是木棉花,是我们羊花市的市花。”
他轻声跟祁危说:“木棉花的花语是蓬勃的生机、坚强…而且我觉得木棉花很温柔,所以你和它很像。”
他示意画里的祁危背后的翅膀:“还有这个。”
齐棹弯眼:“多画了个翅膀,是因为我感觉你不是扎根在地面受到束缚的,而是自由的。”
至于画低眼的祁危,是因为齐棹感觉他很喜欢低着眼,而且…这个低眼的动作,感觉有点像神俯瞰众生。
祁危微怔。
他再低眼看了看手里的这幅画,忽然就感觉不是碎掉了的他,而是被拼凑起的他。
但拼起他的不是木棉花,而是齐棹。
祁危今天的状态是真的很好,所以这个时候的他,完全能够感觉到齐棹想努力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他关掉了吹风机,却还是摸了摸祁危干了大半的头发:“你吃了很多苦。”
虽然祁危大他两岁,但在齐棹这儿,两岁而已,和同龄人也差不了太多。
祁危很高兴齐棹会心疼他,更高兴能换来齐棹的动作:“没有。”
他喃喃:“只要能遇见你,就很值得。”
如果没有遇见齐棹,他的人生恐怕早就烂掉了。
即便后面分化成超S级的alpha,也无济于事。
他会变成一个冰冷无情又残暴、喜怒无常的怪物。
一个真正的非人的东西。
是齐棹给了他人的心脏。
25
祁危这话对于齐棹而言太沉重,就好像一座大山压了下来,自然叫他无法言语。
他没说话,本能地回避任何人的爱意表达,让他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摸了摸祁危的脑袋,岔开了话题:“睡觉吧,很晚了。”
确实是很晚了。
祁危也没有非要齐棹给他什么回应。他只是想告诉齐棹,告诉他对于他来说,他有多么重要;告诉他,他有多喜欢他。
哪怕他很早就说过了,也告诉过齐棹了,他还是想说一遍、一遍、再一遍。
这么多年,祁危已经算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祁危说话很不利索。
据说是因为他很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了,他一直拒绝和外界的人沟通,就连他的亲生父母,他都鲜少给出回应。
像是缩在自己壳里的蜗牛,外头永远在给他刺激,所以他永远止步不前。
现在齐棹和祁危的交流,还算是利索的了。
之前他和祁危刚见面的时候,换个人来都要急。
刚开始那段时间,祁危咬字很明显是艰涩的,说话也很慢很慢,很像是开了慢倍速一样。
但齐棹只跟他说不用急,让他慢慢说。
因为他感觉到了祁危有点压抑的急躁,他担心会激起祁危的情绪,让他崩溃。
所以他对祁危说:“这一下午我的时间都是你的,不用着急。”
然后祁危就缓了下来:“…对不起。”
他声音低低地,嗓音干哑到仿佛被砂纸磨过一般,但依旧能清晰地将自己的情绪传达给齐棹:“对话……我没有办法…好好完成。”
他甚至连正常的语感和语序都做不到。
齐棹感觉到了,可他同样也感觉到了祁危的温柔。
所以他就想,祁危应该很痛苦吧。
他会因为不能和他正常对话而感到抱歉,那也一定会因为自己伤到人、让父母担心忧虑而感到内疚。
但精神病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
齐棹辅修过这一方面,所以他知道。
如果把人的身体比作一台电脑,情绪就像是电脑屏幕,祁危的电脑屏幕坏了,所以他控制不了地闪烁,一会儿好,一会儿坏;一会儿白,一会儿黑……
祁危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这个条件占据了齐棹答应这份兼职的原因的一半。
因为他想试着帮一帮祁危。
他希望祁危这样温柔的人,能有一个好结局。
但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后,齐棹就感觉祁危怪怪的。
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因为祁危的精神疾病……他总感觉祁危对他有点过度关注。
比如喜欢盯着他看,比如很好奇他的事,还比如……
像现在这样,会在门口等他,还是数着秒等他。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来,能够祁危坐下来好好沟通交流的只有他。
祁危恐惧医生,他见到医生会应激,也不愿意见自己的父母,其他人来…重金诱惑下,当然会有人愿意来试试,但祁危都很排斥他们。
祁危的妈妈华隐说,他是祁危第一个没有排斥的人。
他们之前找过医生,也找过类似齐棹这样的人。
结局都是华隐他们还赔了医药费,对方怎么也不肯再来了,华隐也不会让他们再去了。
因为每一次排斥,对于祁危而言,都是一次应激。
祁危独自一人生活,也会感到寂寞吗?
齐棹倾向于会。
不然他也不会数着秒在这里等他了。
所以齐棹冲他笑了笑:“抱歉。”
他说:“我下次会再早点出门的。”
祁危慢慢摇了下头,视线仍旧锁定在齐棹身上,盯着齐棹:“你为什么,迟了?”
齐棹耐心道:“公交车改道了,听说是因为有人拍戏封路了,明天就能正常了。”
祁危轻声:“拍戏?”
齐棹嗯了声:“你好奇吗?”
祁危的眼睫动了动:“嗯。”
他其实不好奇,但他想听齐棹跟他说话。
想听他多跟他说几个字。
齐棹就给他解释:“可能是拍电视剧的,我上网搜了一下,好像主演是王定,拍的是一部悬疑剧。”
他把他查到说给祁危听:“是一个原创剧本,剧名叫《请告诉我吧》。”
他又问祁危:“你看过悬疑剧吗?”
祁危有些迟钝的大脑滞涩地运转着,他安静了片刻,齐棹也不急,就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会儿,祁危才慢慢道:“以前,看过。”
很久以前。
久到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现在的他看不了任何的音频,都会让他应激。
“以前的悬疑剧好看。”
齐棹自然地接上他的话,并且在换了鞋子后往里走:“现在的剧本都不怎么样了。”
还不如听何竹匿名说那些小案子来得精彩。
他在经过祁危身边时,祁危的身体瞬间就紧绷了起来,像是一只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猛兽。
祁危那双阒黑到像是两个黑洞的眼睛也死死地盯着齐棹,晦暗到让人辨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但在齐棹走过他后,祁危又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转身跟上了齐棹,像是他的保镖,也像是他长长的影子。
所以齐棹说,祁危很温柔。
“你,喜欢?”
“还好吧。”齐棹实话实说:“我更喜欢看动画片。”
他拿起不锈钢杯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又问祁危喝不喝水:“温的?冷的?你今天喝水了吗?”
祁危小声:“我有听话。”
乖乖吃饭、喝水。
齐棹默了默。
这样的对话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起源于上周的事,他有一天因为要陪齐若水去看医生,所以没有来。
第二天上午就接到华隐的电话,华隐在那头哽咽着跟他说祁危昨天犯病了,一整天都没有动食物,可能水也没有喝。
于是那天下午齐棹按响门铃后,第一件事就是先给祁危倒了杯温水,让他喝了。
他本来还在想祁危要是抗拒的话他要怎么办,但没想到祁危只是微颤着手拿起了桌上的杯子,把水一口口喝完,喝到见了底,甚至有点疯执地要把杯子里的水珠都给舔干净——好像齐棹的话,对于他来说就是不能违背的天条一样。
还是齐棹在沉默片刻后拦了他,又把带的粥拿出来,让祁危把饭吃了。
当时的祁危捧着保温壶,盯着里面的粥,看了很久,最后是哑着嗓子问他:“你,做的吗?”
齐棹看着那碗华隐递给他的粥,想多半是营养师煲的。
他们这种有钱人,都有营养师的。
但齐棹盯着祁危才一天不见就被咬得坑坑洼洼的指甲盖,指肚上甚至还有点血痂……他面不改色地点了头:“是。”
于是乎,祁危就小心且缓慢地把粥一口口喝了,喝得干干净净,还接了温水淌了一道再喝掉。
那天也是齐棹跟祁危说:“你要按时吃饭,好好喝水。”
他道:“我跟你说过了的,我只是陪我妈妈去医院,不是不来了。如果我不来了,我会告诉你的。”
他看着祁危,眼睛干净又透彻。
好像一眼就能望进人的心里,所有的秘密在他眼里都会无可遁形。
祁危就慢慢眨了下眼:“好。”
他没有跟齐棹提要求,而是道:“我会听话,按时吃饭,好好喝水。”
“我不会……”
祁危说到这时,张了张嘴,不知道是触及到什么记忆了,他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但还是逼着自己,强行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但也因此,声音冷涩而又有几分扭曲:“给你添麻烦。”
齐棹就等着他把话说完,中途也没有说安抚他,让他不用说了。
他等到他说完,才弯弯眼,笑得温柔又自然:“好,那我们约定好了。”
于是之后每一天,祁危都会跟他强调自己有按时吃饭、好好喝水。
齐棹也一定会回一句:“那就好。”
他不会跟祁危说“你真棒”,因为这是对待小孩子的语气,他想祁危应该不喜欢被他当作小孩子,而且祁危只是有时候情绪会突然极端,加上长期封闭,脑袋的“齿轮”有点生锈,不是心智是小孩子。
齐棹应祁危的要求,给他倒了杯冷水。
他还是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推到祁危面前。
祁危就盯着那杯水,然后看了看齐棹。
齐棹在外面晒了会儿太阳,这会儿已经渴了。
所以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祁危看着齐棹微低着眼、喉结滑动,脖颈还有点细密的汗,神思不由散了一瞬,但又受到什么刺激似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整个人很明显地轻颤了一下。
觉察到他的异样,齐棹放下杯子,选择无视。
他第一次看见祁危这样的时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祁危怎么了,换来的只是祁危更明显的抖动和恐惧。
后来他试着无视,就发现祁危是能够自己消化的。
他也在努力往外走,在越过障碍,在克制恐惧,他能做的事就是在心里记着祁危有哪些“禁区”的同时,把他当一个正常人对待。
在他的这套方法下,不过才半个月,祁危现在就已经好了很多了。
他情况好的时候,像昨天,他们还一块儿玩了会儿五子棋。
一开始祁危总是输,因为他的思绪很难集中,但下到后面时,祁危赢了他一把。
齐棹也就愿赌服输地答应了他今晚陪他吃饭。
齐棹语气自然地问他:“我们晚上吃什么?”
祁危的指甲剪到见了肉,所以他伤不到自己,只是拳头攥得过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全部暴了起来:“你……”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混乱的情绪,默念了好多遍“齐棹”,才勉强恢复一点:“你想吃什么?”
齐棹歪头,有点狡黠:“什么都可以吗?”
祁危嗯了声:“我,不忌口。”
他想知道,齐棹现在喜欢吃什么。
齐棹笑起来:“我想吃烧鹅!”
他说:“还有帝王蟹!”
祁危:“好。”
他看着眉眼轻快的齐棹,呼吸控制不住地有些急促。
在他胸腔里那坨不跳了的死肉,明明已经在见到齐棹的那一刻就活了过来,现在居然还能再更加用力地跳动几下,彰显它的存在感。
齐棹很高兴道:“我还没吃过帝王蟹呢。”
祁危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我也…没有。”
齐棹有点意外祁危居然也没有吃过,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他也没有觉得祁危跟他撒谎了。
主要是没有必要。
“那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吃帝王蟹了。”
齐棹微顿了下,试着迈出一步:“到时候要拍照纪念一下吗?”
——祁危还怕拍照。
他畏惧镜头,所以这个家里的监控装得都特别隐蔽。
华隐说,祁危之前发现过一次,然后他把所有东西都砸了个遍,甚至差点自己生生掐死自己。
听到拍照,祁危第一反应就是瑟缩了下。
他的应激总是很奇怪的,既害怕,又会展现出十足的攻击性。
齐棹看着他的表情变得阴狠起来,只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自己口袋里的报警器,随时准备拔腿就跑。
虽然祁危到现在还没有在他面前特别厉害地发病,打砸过任何东西,但他把他的战绩铭记于心,绝不小瞧。
然而绷着的祁危只是停顿了很久,就艰涩地慢慢道:“要。”
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拉,一个扯,要把他给崩断,但他拼了命也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拍照…我想跟你,拍照。”
因为在他面前素来稳重的alpha声音哽咽了起来:“你不要离开我。”
齐棹一停,到底还是神色复杂地重新抱住了祁危,安抚地给人顺了顺毛,低声道:“我没有要走。”
听到了他的回应,祁危才终于又放松下来,继续沉入了梦乡。
齐棹这才意识到,本来睡得香甜的alpha,因为他的一点动作就惊醒,甚至有可能甜美的梦境都转为了噩梦,让人在梦中都如此惊惧。
以及。
祁危好像梦见的是他。
齐棹闭了闭眼,有种走到了死胡同的感觉。
怎么办,要把面前厚厚的墙给砸了么?
26
祁危真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睁开眼后,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是将齐棹箍得更紧。
齐棹有点无奈:“…祁危。”
“嗯。”抱着他的人含混应了声,又用沙哑的嗓音低喃着:“阿棹,我做了一个噩梦。”
齐棹稍顿,眸色有点复杂:“你梦见什么了?”
祁危闭上了眼睛,嗅着齐棹身上的气息,烈酒味的信息素既有几分焦躁却又诡异且矛盾地带着安定感,祁危还是记得梦里的那种恐惧感,所以忍不住往齐棹怀里埋得更深,以此确认人的确好好地被他抱在怀里:“我梦见你要离开我。”
齐棹安静了几秒,和祁危梦里一样的,耐心地跟他说:“我没有要走。”
他重复了一遍:“我不会离开你的。”
祁危稍微放松了点,又自虐般,细声细气地问:“因为合同么?”
齐棹没有拒绝祁危,甚至是直接答应了下来:“好啊。”
他笑着看祁危,是真心实意地为祁危开心。
祁危这一句话,既是开始正面面对自己所恐惧的了,也传达出来了一个信号——他正积极地想要变好。
无论是因为什么让他能够转好,在齐棹看来,都是好事。
精神疾病和各种应激障碍压在祁危身上,就像是一座座带着锁链的巨山,窒息的疼痛。偏偏锁链还紧紧地纠缠着他,将那些大山压在他身上,让他逃脱不了一点。
齐棹现在想做的,就是把祁危从这些山里挖出来,但这一定要祁危自己愿意出来,就像那个最经典的话“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如果祁危自己也一直在回避这些问题,那他永远都只能被关在这间看似豪华,实则和牢笼无异的别墅里。
齐棹不想这样。
祁危是那么优秀的人,像他这样的人,该站在蓝天之下,发光发亮。
所以齐棹弯着眼说:“那我们说好了,等你不怕光了,就再拍过一张。”
祁危眸色稍动,他的指尖也跟着颤了颤。
他很想,摸一摸齐棹的眼睛。
但是他不能。
祁危垂下眼,只能郑重地应一句:“嗯。”
华隐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在看到这一幕时,还是忍不住想要揩泪。
只有她和祁危的父亲祁沧浪才最清楚,孩子刚接回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这些年又是个什么状况。
祁危其实也一直想要配合治疗,但他的应激太严重了,什么手段都用过了,甚至强制治疗都试过了,结局不仅不理想,反而更加糟糕。
最后是他们找上了一个很有名气的精神科医生,询问过对方后,才开始做“朋友尝试”。
——既然祁危不能接受医生,那就试试“朋友”。
而且因为医生有一些习惯性的术语,所以他们只能找非医学专业的人,最好是比祁危年纪小的,看上去瘦弱一点的男孩子,这样能给祁危安全感。
华隐很早就意识到了齐棹可能有点不一样,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祁危自己用牙齿把指甲咬得干干净净,还让她给他剪了头发。所以华隐去查了查。
齐棹以前和祁危的舅舅是一个小区的。齐棹知不知道祁危,她不清楚。但祁危住的那栋,是齐棹每天回家时一定会经过祁危当时住的房间的窗户的。
华隐就不由得想到了那张没有画脸的铅笔画。
尤其……齐棹和祁危之前还是一个初高中的,只是两人一个在初中部,一个在高中部。
华隐查过,齐棹在学校里也很有名气,都说他是校草,而且他待人温和有礼,在学校里有很多玩得好的朋友同学,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孩子。
如果祁危是因为暗恋他被发现……
那关于祁危为什么对齐棹这么不一样,就都清晰明了了。
只是华隐想不明白,齐棹是做了什么,让祁危能惦记这么久——不是说齐棹不够好,而是她想知道两个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
主要是齐棹看着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之前有渊源.
和祁危约定好明天见,他会带着魔方来后,齐棹就跟华隐先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祁危还送他到了门口,从他第一天见祁危开始,祁危就是这么做的,所以齐棹并不奇怪。
只是他从来不知道,在门关上的刹那间,祁危永远都会微微抬起手,但换来的只有门彻底被关上后的黑暗和一点劲风。
屋内彻底安静下去,方才的声音、齐棹的身影,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只是他的梦一样。
祁危独自静静站立了很久,最后垂下了眼帘。
他也想送齐棹到家楼下.
齐棹上了车后,华隐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还是司机把车开出去后,华隐升了挡板,华隐才开口:“小棹,能告诉阿姨,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她语气温和,是纯粹的询问。
齐棹想了想,先提了个前提:“阿姨,我先说清楚,我不能保证能够成功。”
他在华隐紧张而期待的目光下,继续道:“我是想试试,能不能把祁危带出来。”
华隐深吸了口气,眼眶瞬间就红了:“还…有可能吗?”
她问这话时,声音都在抖,又想听到齐棹的回答,又害怕答案。
齐棹只能说:“是有可能的,但不是肯定的。”
他实话实说:“我觉得祁危的情况不算特别糟糕。”
至少在他跟前是这样。
齐棹:“我们可以试一下,把他往好的方向引导。”
华隐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齐棹思索了下:“就是…我不知道他之前具体是经历了什么,但他现在的状态是陷在了那个创伤里。简齐来说就是那段经历摧毁了他的世界,也代替了他的世界,而如果希望他能够好起来的话,就是帮他从那个世界里走出来,或者把他错乱、摇摇欲坠的世界撑起来。”
类似的说法,华隐其实听过很多遍。
她找过很多心理医生、精神科的专家,他们都说着大差不差的话,可真的面对祁危时,又感到棘手。
一个国外的专家还安慰她说:“华,你不要太难过,其实我们只要能保证祁不会自杀,就已经可以说是很成功了,不是每个像祁这样的病人都能走出来的。你的儿子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华隐不愿意要这个“很成功”。
祁危这样太痛苦了,她想让他好起来,所以她还在努力。
她的孩子也还没有放弃,在努力地自救,她为什么要放弃?.
华隐深吸了口气:“小棹。”
她郑重地看着齐棹:“你只需要告诉我要怎么做就好了。”
齐棹稍顿。
他本来以为以华隐小心祁危的程度,会不愿意冒险,但他从华隐身上看到了坚韧的决绝。
所以齐棹也没有再委婉:“阿姨,你肯定听过脱敏治疗。”
华隐当然听过,她咨询的每个人都提到过,说可以在祁危情况好的时候,从最基本的脱敏开始。
比如让他看一看尖锐的东西什么的,但在他们跟前,祁危很难有情况好的时候,有也是他拼命压抑的结果,不是他们想要的放松状态……
祁危至今还在敌视、警惕所有人,除了齐棹。
华隐红着眼睛:“只有你能给他做这个。”
她有发现,祁危面对镜头的恐惧已经少了很多,那都不是克制不克制了,虽然他僵硬,但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应激。
齐棹嗯了声:“所以我接下来可能会慢慢给他做脱敏,他也许会受伤。”
他需要华隐知道,要让一个裹着石头的伤口愈合,就得把伤口剖开,把石头取出来。
华隐轻轻摇头:“小棹,阿姨知道你不会伤害阿祁危的,你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
和祁危比起来,齐棹这种正常体型都称得上“羸弱”了。
祁危锻炼得太好,他也是靠自己获得的力量在自己给自己一定的安全感。
齐棹说好。
华隐又道:“你这份工作更辛苦,阿姨给你加工资。”
“不用。”齐棹忙说:“本来拿您三千只是陪祁危聊聊天我就过意不去了…您不用给我加钱。”
华隐直接道:“我之前给阿祁危请医生都是十几万、几十万一个月,你这算什么。”
齐棹摆手:“阿姨,真的不用,我也不是专业的医生。而且这也是我自己想做的。”
他不好意思地冲华隐笑笑:“其实我和祁危以前是一个学校的,只不过我那会儿读初中,他上高中,我们没见过,但我听说过他的名字。”
齐棹是真的有点腼腆:“我初一那会儿刚入校的时候,特别崇拜祁危。”
这话是真的。
齐棹是穷人家长大的孩子,人们总是刻板印象说穷人家的孩子能吃苦、勤奋、聪明。
但其实齐棹只占了前两个,他在读书上算不上特别有天资的,能拿开学考第一名,无非是因为同学们暑假玩祁危了,而且那个年纪的孩子,像他那么坐得住、刻苦的没几个。
齐棹的学霸称呼,都是靠挑灯夜读,死记硬背博来的。
那会儿他就听同学们总说高中部有个学神多厉害,上课做别的科目的课堂作业,回家刷竞赛题,课都是听半节,照样次次第一。
齐棹就特别羡慕也特别崇拜这样的人。
他知道问祁危学习方法没用,他天赋不在这儿。
人家是真的读书的料子,就像音乐家没有办法拯救一个天生五音不全的人。
齐棹低下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那样的人,不该这样的。”
华隐微怔。
她想她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在他们没见过面的情况下,祁危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惦记了人家这么久,但她在这一刻忽然也知道了祁危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孩子。
如果是她,她也会喜欢的。
她看过齐棹的资料,这个孩子过得是真的很苦。
父亲工伤去世却因为是在家里去世的,当时没有及时送医做检查,无法被判工伤赔偿,最后只赔了个出于人道主义的几万块钱。
母亲偏偏又有冠心病,不能治好,只能靠吃药控制。
而且他母亲本来是要二嫁的,结果又遇上了骗子,得亏没损失什么东西。
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也都不是有钱的,还欠了债,都是靠他父母还上的。
像这样长大的孩子,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大多数要么自卑要么怨天尤人,因为他肯定从小就见识过太多的恶意。
但齐棹的美好很纯粹。
纯粹到华隐都觉得自己好阴暗。
明明知道自己儿子对他是什么样的心思,却不说。
甚至为了不让齐棹猜到,连祁危到底是经历了什么都不敢告诉他。
华隐仓皇地避开了齐棹的脸.
晚上回家的时候,齐棹跟切了剩下半边西瓜等他的齐若水先提了画的事。
他没说卖出去了,只是说自己兼职的那个画室过几天要办个不公开画展,他也可以展画去卖。
齐棹笑着说:“要是有人看中了我的画买了下来,我就把钱都给你。”
齐若水相信齐棹的画一定能卖出去,但轻轻推了他一下:“钱你自己留着,都要毕业了,你们学校组织的那个什么毕业旅行,你也一起去玩玩,还有你是画画的,要买那些画材啊出去旅祁找灵感啊,不肯收我的钱就算了,怎么还老想着往我这塞呢。”
齐若水道:“我也不是没钱……你要是画赚钱,就攒着,去买个好点的房子,你都二十了,要是有喜欢的女仔,就要抓紧。”
齐棹开了句玩笑:“那我要是不喜欢女仔呢。”
齐若水也是个新潮的,她知道同性恋,但她也知道齐棹纯粹就是在逗她,所以她又轻拍了他一下:“同男仔拍拖很累的啦。”
齐棹莞尔。
次日早上。
齐棹起来做早餐的时候,齐若水还没起,但今天早上照常上班的何竹起来了。
她打着哈欠,揉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今天吃什么啊?”
“炒牛河。”
齐棹偏头看她:“姐你帮忙榨一下豆浆。”
“好咧。”何竹拎着豆浆机和泡了水的豆子去楼下了。
这玩意儿声音太大,怕吵醒齐若水,齐若水在家的时候,他们都是跑楼下便利店,也就是牛叔那儿去榨,顺带附赠牛叔一杯新鲜豆浆。
牛叔也帮了他们不少忙,有时候有什么重的东西,齐棹抬不动,牛叔就会喊上自己两个儿子来帮忙。
牛叔的老婆丘姨对他们也很好,齐若水不会包粽子,但外面卖的粽子终究没有家里的好吃,端午的时候,丘姨就会送他们一盒粽子,什么馅的都有。
齐棹和何竹安静地吃过了早饭后,就把齐若水的那份给封好盖上放进冰箱里,一起出门了。
齐棹要去图书馆,何竹去上班。
路上同路了一段,何竹又问齐棹:“你那个兼职,怎么样了?”
“我跟老板说了我想帮他出来的事。”
齐棹道:“老板同意了。”
何竹:“一般来说都会同意。”
不仅同意,甚至大概会把齐棹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吧。
她看向齐棹,有点好奇:“你是因为觉得钱太多了,做的事太少了有点不安心,还是纯粹同情啊?”
今天天有点阴,没有太阳,要下雨。
齐棹望着阴沉的天空,嗅着空气中闷热的水汽,很轻地笑了下:“其实他们家帮过我。”
以齐棹家里的条件,是供不起齐棹学美术的。
齐棹原本也没有想过走这条路。
但他初二那年,“Y&Y”旗下的慈善基金会推出了一个“青少年梦想计划”,就是可以资助一定数量的初高中生逐梦,可以去学特长。
他们能负责对方一直到大学毕业的学费,不是借,就是捐赠。
齐棹从小就喜欢画画,但他知道家里负担不起。
所以在他懂事起,他就装作不喜欢了。
齐若水也知道他是懂事,而不是真的不喜欢,可她也什么都做不了,那段时间,他家里的氛围一直有点微妙。
齐若水急于想要二婚,也是希望能给他找一个有能力供他追梦的爸爸。
齐若水做老好人这么多年,只有这么一件事怀揣了心思,就遭到了报应。
但大概也是因为她做了这么多年好人,这个报名表递到了齐棹面前。
“我填了。”
齐棹:“那个时候同学们都说是伪善,是假的,其实最后资助的还会是那些有钱人,肯定和他们基金会、集团的人有关。”
齐棹却还抱着希望。
“然后……”
他笑起来,轻快地看着何竹:“我现在是羊花大学的美术生了。”
齐棹一直想要报答“Y&Y”,这是他答应这件事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理由,是华隐从始至终都没有拿这件事胁迫过他。
所以他愿意相信那个在同学们口中风评不太好的祁危,也是这么温柔的人。
于是他答应先试一试了。
齐棹脑袋思绪乱了一瞬,最后说出来的不是打好的腹稿,不是那些长篇大论,而是最简单的一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因为他在小心地开始剖心了,所以把尾音都带得颤抖了的一句——
“我不知道该怎么主动,你能不能…推我一把?”
祁危眼睫抖了下,箍在齐棹腰后的手也紧了几分。
他没有说好不好,只是用很轻且低哑的嗓音说:“阿棹,我想抱着你下楼。”
这一次没有“好吗”“可以吗”这一类带着明显希望齐棹点头的客气补充了。
齐棹也就更加能够感受到他的强势,他心尖的软肉都像是被震到了一样,颤巍巍瑟缩了下,却最终让他点了头。
……他其实,只是有点不适应祁危的拥抱,但并不排斥。
相反,他好像渐渐地有点喜欢祁危抱着他的感觉了。
可能是因为祁危身上太温暖,会让他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也有可能是因为祁危需要他,这种被需要且是唯一的感觉,填补了齐棹心里好大的一块空洞。
27
只是齐棹以为,是像昨天那样祁危从背后抱着他走,没想到祁危在他点头过后,就直接一弯腰,将他打横抱起!
齐棹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先勾住了祁危的脖子:“你……”
祁危不完全是让他横躺在怀中的,毕竟齐棹的身高也摆在这儿了,所以他是一手勾着他的腿,另一只手托扶住了他的腰,全靠自己的臂力,轻松地将齐棹困在了怀里。
只是这样,也让齐棹瞬间拔高了好多,感受了一下两米多的视角。
还是怪新奇的。
但这并非重点,重点是……
这个姿势,特别方便易感期的alpha吸人。
一偏头,就埋在了齐棹的怀里,然后能狠狠地吸上几口。
齐棹就像是被擒住了双手双脚的猫,根本动不了一点,还要被迫敞开肚皮被人吸……过分了。真的。
祁危生日那天,齐棹把给他准备的礼物用礼物盒和彩纸好好包装好,还用质感很好的丝带打了蝴蝶结。
无论礼盒还是彩纸,他买的都是贵的那一种,付钱的时候习惯性的肉疼当然还是有,但还是那句话,华隐一天给他那么多钱,他不花点回去给祁危,他心里过意不去。
他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帮上什么忙,毕竟他也不是专业的医生,也开不了药,能做的事太有限。
今天不是华隐来接他,而是司机,药是昨天晚上华隐给他的,没经过别人的手,齐棹也很好地保管着。
祁危给他开门时,他直接就把礼物递了出去:“祁危!生日快乐!”
祁危稍顿,望着面前的盒子,小心地双手接过,一边让开位置让齐棹进来,一边说:“阿棹,你是第一个跟我说生日快乐的。”
他喜欢齐棹是第一个。
他很开心。
齐棹反手关上门,道:“你要是能用手机,我肯定就不是第一个。”
他的意思是华隐和祁沧浪肯定会先跟他说生日快乐的。
祁危眸色稍动,抱着齐棹送给他的礼物,低垂下了脑袋,快乐在他身上仿佛转瞬即逝:“如果我可以玩手机了,你就不会跟我说生日快乐了吗?”
他现在说话越来越流利了,除了语速慢一点外,平时相处起来和寻常人根本没有区别。不仅如此,他现在说话的语气也开始明显了起来。
现在就是恂恂的,听着可怜又委屈,让齐棹不由想到了那种明明没做错事却被主人不允许的小狗,可怜巴巴地垂着脑袋,嗓子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弱弱反抗也是表示委屈。
直接戳中了齐棹的心巴。
甚至在说这话时,祁危还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圈住了齐棹的手腕。
他现在触碰他,已经不会发抖了,但他们的肢体接触,也一直停留在这个阶段,祁危没有往前过,齐棹也没有跟他说过可以再试试别的肢体接触。
但是就是这样……之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齐棹却无端有种他们好像在谈恋爱的错觉。
尤其祁危小声说:“可我想听你跟我说生日快乐。”
他低着头,注视着齐棹的手指尖,注意到了他的指尖有些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什么薄薄的刀不小心擦到了一样。
祁危看着,瞳孔微缩了一下。
他有点控制不住地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齐棹的指尖,想问他这里是怎么回事。
是有人欺负他吗?
还是他不小心在哪里划伤的。
肯定很疼……
祁危抿住唇,就听齐棹说了句:“我会跟你说生日快乐的呀。”
祁危回神,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想你第一个。”
齐棹稍顿。
他看了祁危一眼。
虽然他知道现在对于祁危而言,他是那个“锚点”,但祁危是不是有点太过于黏他了?
哪怕齐棹知道为什么,也忍不住在想万一之后祁危放不下怎么办。
所以齐棹没有做未来的承诺,而是笑着跟他说:“我今天是第一个呀。”
祁危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攥着齐棹的手腕不住收紧了一点。
齐棹装作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示意他:“你要不要看看你的礼物?”
祁危嗯了声,也没有在生日祝福的这个话题纠结下去,而是跟齐棹去了客厅。
齐棹包装得很精细,祁危不想损坏的话,拆起来就难免要费些功夫,他小心地把包装纸拆开,再拆开了盒子,率先看到的就是一个可以放在茶几上做摆件的木雕。
木雕雕的是祁危,而且是兽化般的祁危,有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舔着自己的“爪子”坐在一块“石头”上,微抬着眼,看着有几分凶戾,威风凛凛的,气势格外逼人。
祁危意识到什么,小心地把木雕捧出来,又看向齐棹的手:“你是因为这个受伤的?”
齐棹微怔,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也没瞒着:“很久没雕了,手艺有点生疏,不是刻刀划的,是木屑的边沿不小心蹭到了,没出血,就是一点点皮外伤。”
祁危盯着他的指尖看了会儿,再看向齐棹时,眼里本来就很难平和的神色更加波涛汹涌。
齐棹继续:“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还送了你一本我很喜欢的画集。”
他示意底下的画集:“这个老师之前还来我们学校开过讲座,我去听过,她画画很厉害。”
祁危又把那本画集拿出来,认真地看了看:“谢谢。”
他跟齐棹说:“我很喜欢。”
齐棹弯眼:“你喜欢就好。”
祁危又轻声说:“从来没有人那么用心地给我准备过生日礼物。”
齐棹停了停。
他实在是没忍住:“以前也没有吗?”
按时吃药加上祁危自己积极配合治疗,以及祁危现在心里有些别的算盘,所以让祁危的状态很好,好到他主动跟齐棹聊了过去。
祁危:“我小时候不在我爸妈身边,我爸妈工作忙,我是跟亲戚长大的。”
他垂眼:“我亲戚不是很喜欢我。”
齐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祁危:“为什么?”
虽然在传说中的祁危,性格确实好像有点问题,都说他傲得很,问他题目总是一句你上课没听?据说他从不给人讲题,眼高于顶。
可在齐棹看来,青春期的男孩子,在自己确实有自傲的本事的情况下,性格有点不讨喜也很正常,反正以后进了大学或是社会,总能慢慢磨,这也不算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要他家里有个祁危这样的亲戚,学习年年第一,上学跟闹着玩似的,他妈肯定喜欢得不行,他也会崇拜得恨不得跟所有玩得好的炫耀这是他家的亲戚……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优秀的人?
慕强批齐棹无法理解。
祁危没有刻意拿捏语气,但低垂的脑袋,和话语里带着点的失落,却把可怜兮兮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不招人喜欢吧。”
齐棹动动唇:“……怎么会?”
他认真地跟祁危说:“你很优秀啊。”
祁危…是因为小时候养在别人家,被虐待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齐棹抿住唇,忽然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
他是见过祁危的“辉煌”的,就是因为清楚知道面前的男人在年少时有多优秀,现在才会心疼到难过。
他本来应该意气风发地长大。
现在要么开始接手家里的公司,要么去走科研……他的路本来是那么的璀璨。
“那你……”
祁危放下手里的画册,又伸出手,攥住了齐棹的手腕。
他借着昏暗的光线的遮掩,藏住了自己眼中的算计与祁危心,也掩住了自己几乎要化作钉子,死死钉在齐棹身上的视线。
祁危小心地圈着掌心里这截有点纤细的腕骨,声音轻轻:“……不讨厌我吗?”
本来是想问喜欢吗,但话到嘴边,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没法要求齐棹喜欢他,他就希望齐棹能不讨厌他,然后多给他点心疼就好了。
他可以把伤口全部撕裂给齐棹看,只要齐棹会因为这个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只要他会因为这份心疼不甩开他的手……如果他好不起来的话,齐棹是不是永远都会来找他?
齐棹没有犹豫地点头:“嗯。”
他跟祁危说:“我不讨厌你。”
祁危深吸了口气,手又无端开始有点发颤:“以后…以后、无论什么情况,也不会吗?”
齐棹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是之前有什么心理阴影?被说不讨厌,结果之后还是因为什么讨厌了…是他家亲戚吗?
齐棹依旧没有迟疑:“嗯。”
他告诉祁危:“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的。”
祁危很轻地勾起了唇,他眸中的光又亮了起来。
他望着齐棹,轻声说:“那…我还有一个生日愿望。阿棹可以帮我实现吗?”
齐棹顿了下,决定先问:“你有什么愿望?”
祁危被他的敏锐刺了下,略感失落,但还是继续道:“我想…抱一下你,可以吗?”
还不等齐棹说什么,他就立马道:“我小时候…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没跟谁抱过,我有点排斥,但又想知道这是什么感觉……而且医生说,我的脱敏疗程已经到了这一步。”
齐棹估摸着应该也是到了拥抱这一步了,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间抱一下,其实也没什么的。
但被祁危说得这么郑重,弄得他也无端有几分别扭。
齐棹轻咳了声,张开了手臂:“可以。”
于是祁危的呼吸登时急促了一下。
他上前一步,绷着全身的神经,小心地伸出手,慢慢地揽住了齐棹的身躯。
他动作很轻,比起说是抱,更像是虚虚地搭在了齐棹身上。
可就是这样,祁危都有几分头晕目眩。
齐棹没有动,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祁危高他一截,他不闭眼的话,就要以极近的距离看着祁危的脖子了。
祁危身上的味道很干净,而且哪怕没有彻底抱实,他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身躯是很温暖的,像是黑暗中的一簇火,顷刻便要燎原。
“祁危。”齐棹不太确定:“你不是故意的吧?”
故意把他鞋子弄掉。
alpha稍偏头,明明也没有刻意拿捏出无辜的神态,却无端让人有种他人畜无害的感觉——甚至他那张脸本来应该和这四个字搭不上一点边的:“什么?”
齐棹:“…没什么。”
算了。
抱都抱了这么多次,也不差那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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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危这很折腾齐棹的易感期持续了整整一周,时间长到要不是外面警察确实一直没有撤,他都要怀疑祁危是不是已经好了但故意在这里装自己还没好。
至于为什么……
齐棹低头看了眼埋在他怀里,戴着耳机听工作上的事的祁危。
这就是怀疑的原因。
祁危的情况是一天比一天好,如果不是他还是很明显地不能撒开齐棹,时时刻刻都要把齐棹放在自己旁边,不能超过一定的时间没有吸到齐棹,齐棹是真的怀疑他是故意的。
当然,就算是这样,齐棹也还是抱有一丝丝疑虑,因为以祁危的视角来说,他只要装易感期还没结束,就可以时时抱着他不撒手了。
不过在一周后,齐棹睁开眼时,发现不是祁危埋在他怀里,而是他靠在了祁危的肩膀那一块。
他怔了一下,身体也还是因为祁危过于明显的……而有些僵硬。
到八月底的时候,他们也把那个拼图拼好了,很大一幅,祁危特意让华隐让人带了框来,把它裱起来,挂在了客厅。
齐棹看到的时候,默了默。
虽然他是个铁血二次元,但他过了中二期后,就干不出来把二次元的东西摆在客厅里的这事了,有时候望着自己房间里贴的满房间的动漫海报还会感到丝丝羞耻。
但因为贴得时间太长了,不好撕下来,撕下来容易毁墙,所以齐棹还是留着了。
而现在,望着和整个家里装修格格不入的拼图,齐棹略感后悔。
就不该选这个,应该选些油画什么的。
祁危问齐棹:“你…什么时候开学?”
齐棹回神,算了一下:“九月中吧,我都大四了,开学会比较迟,而且我看天气预报预告说九月中有台风天,有可能会在台风过后再去报到。”
祁危不知道台风的事,但他经历过台风。
毕竟从小在羊花市长大,在这儿长大的,就没有没见过台风的。
台风天…不适合出门,那到时候齐棹就算没开学,也来不了了。
祁危眼睫稍动:“阿棹。”
他声音轻轻的,其实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没有明晃晃的可怜,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每次这样说话,齐棹就会不自觉地心软,觉得他可怜,那种怜爱的心就控制不住地泛滥。
“台风天你是不是来不了了?”
“是吧。”
齐棹说:“台风天来不安全。”
祁危抿住唇:“…你能不能…提前来陪我?”
他语气有几分小心:“我有点怕。”
齐棹:“……?”
怕台风?
台风最厉害的时候是不会打雷闪电的,所以只是风大雨大…祁危怕什么?
齐棹真没想明白,而且他估摸着祁危只说自己怕,也没具体说自己怕什么,就是自己也找不到借口。
总不能说怕风怕雨吧。
但齐棹又想到了祁危前不久作的那一下…如果他说不能,万一祁危在台风天作,他也出不了门……
齐棹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外宿倒是不难,跟齐若水说去朋友家玩就好,齐若水对他一直都很放心,听说他出去玩,还会给他零花钱让他好好玩。
所以真正让齐棹纠结的是,他点头了的话,和祁危的关系只会越纠缠越深。
齐棹斟酌着在想要怎么说才能让祁危乖乖地待在家,但他还没开口,就先对上了祁危期待的眼眸。
现在祁危能够接受的光亮度已经比较高了,虽然和正常人还是有区别,但不说他有很严重精神疾病的话,根本感觉不到,最多就是觉得他有点怪癖。
毕竟大白天外面太阳那么好,他却拉着窗帘在家开灯。
都说祁危的眼睛吓人,齐棹还听医疗团队的人在背后议论过两句说感觉被他看得毛毛的——当然是在祁危听不到的时候说的。
但齐棹现在跟祁危待久了,和祁危的交流越来越多,记忆里自己初见祁危和一开始相处时时不时带来的毛毛感就无端从脑海里淡去了几分,甚至已经变得模糊。
齐棹:“……”
他心一软,下意识地就点了头。
祁危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还给了他后悔的机会。
但齐棹没有再犹豫了,而是又点了点头:“可以,我到时候提前一天过来。”
“好!”
祁危微微弯眼。
他要亲手给齐棹收拾房间.
听到说齐棹台风天会提前到这边来,还会住到台风天过去时,华隐愣了下。
她看了眼还在跟着齐棹一起夹虾肉吃的祁危:“好。”
她冲齐棹笑笑:“那我让人买点东西来,也麻烦你照顾祁危了。”
齐棹还没应声,祁危就驳了句:“我可以照顾阿棹。”
华隐顿了顿。
因为祁危很少和她说话,哪怕她也是肉眼可见地看着祁危的情况越来越好,但每次祁危跟她“正常”沟通的时候,她还是会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记忆里祁危狰狞痛苦的样子太深刻了,就像是烧红的烙铁,在她的脑子里狠狠留下了一个印子,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愈合,华隐也不追求它会消失。
有些懊悔和疼痛是要记住的。
华隐第一时间没接上话,齐棹就笑着跟祁危说:“确实要麻烦你照顾了,毕竟是你家。”
他歪头:“我可是客人。”
祁危每次看见他笑,呼吸就会有几分凌乱,哪怕看了这么多次也依旧遭不住,依旧会在他的笑容面前溃不成军:“嗯。”
祁危说:“我会照顾好你的。”
如果齐棹愿意的话,他会照顾好他一辈子。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但在送齐棹回家时,华隐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句:“小棹,是小祁危要求你留宿的吗?”
齐棹倒没有瞒着:“嗯。”
他说:“我留着也好,这样您不用担心他吃饭的问题了,台风天让人来送饭菜也不安全。”
这个季节,准备盒饭在家里放冰箱也不卫生。
华隐在心里低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勇气揭穿祁危的目的:“嗯。”
她冲齐棹笑笑:“那你需要什么你跟我说,我给你们准备好。”
齐棹说好。
他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因为今天齐若水是晚班,何竹也是,所以齐棹家里没有人。
他把家里的空调打开后,又收到齐若水的信息。
感觉要变天了,天台还晒着被子,要他去收一下。
齐棹往楼上走,没想到在楼道里撞见了两个女孩子拉拉扯扯。
其中一个他还认识,是他们这栋楼一个老师的女儿,叫钟羽霏。
钟羽霏见了他,脸色瞬间惨白:“…齐、齐棹哥哥……”
齐棹看了眼另外一个也有点尴尬的女孩子,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我上去收被子。”
钟羽霏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不知道齐棹看没看见她们刚刚亲嘴……
她让开位置:“你、你去吧。”
钟羽霏的脸白了又红:“我…这是我朋友。”
齐棹看了那个长发女孩一眼:“你好。”
女孩也有点紧张,但比起钟羽霏还是要冷静一些的:“你好。”
齐棹继续往上走,钟羽霏又凑上来:“哥,要不我帮你吧……”
“不用。”齐棹莞尔,他知道钟羽霏是什么意思:“我不会跟钟老师说的,你放心。”
钟羽霏顿了顿,眼眶瞬间就红了:“谢谢哥。”
她年纪还小,才读高中,这个年纪的孩子,谈个恋爱总想证明点什么:“我和秋秋是认真的。”
齐棹看向她,没说什么说教的话,只弯弯眼:“那就好。”
钟羽霏连连点头。
等齐棹收好被子回家坐了会儿后,钟羽霏又来敲门了。
她还带了点零食:“哥,我来谢谢你。”
齐棹扫了眼她手里的零食袋子,钟羽霏又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太幼稚了?”
“不会。”齐棹示意她进来:“外面热,你进来吹空调吧。钟老师不在家?”
钟羽霏点头:“我妈去家访了。”
她不是第一次来齐棹家,以前学习不好的时候,有几科还是齐棹帮忙补的。
钟羽霏:“哥,真的谢谢你。我…我不敢告诉我妈,我怕她接受不了。”
这已经不是早恋不早恋的问题了。
齐棹:“你不说比较好,不是因为你们是同性恋,而是因为你现在还小。如果你是认真的,就好好读书,先考好大学,等以后工作了,成熟了,再告诉钟老师更好。”
钟羽霏连连点头:“秋秋也是这样说的,秋秋她很成熟……”
大概是终于找到了能说的人,钟羽霏跟齐棹聊了好久她和那个叫秋秋的女孩的事:“…我真的特别喜欢她,如果不是她,我都不知道我还会喜欢女孩子。”
钟羽霏望着齐棹,忍不住问:“哥,你喜欢过谁吗?”
齐棹微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了两秒神:“我吗?”
他笑笑:“没有吧…一直没什么心思想这些。”
齐棹望着面前的零食,主动跟钟羽霏道:“霏霏,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他轻声:“我想把这袋零食带给我一个朋友一起分享,然后告诉他,是你因为我看见你和同性在一起了,给我的‘封口费’……我这个朋友不小心在我面前暴露了性取向,他可能还不知道,但我感觉到了他一直在担心我反感这件事,我又不知道要怎么主动跟他说我没有讨厌。”
钟羽霏绕了一下,绕明白了:“可以呀!只要他不告诉我妈,都可以的!”
齐棹笑:“谢谢你,我不会告诉他你们的信息的。”
钟羽霏连连点头,又好奇地问:“哥,你跟那个朋友关系很好吗?他是男是女啊?能告诉我吗?”
齐棹没有回答她后面那句话:“关系…很好吧。”
只是他和祁危之间的关系,真的很难用好不好定义。
祁危对于他来说,是很特殊的。
他现在看着祁危,总是会想到自己关起门来自卑的那段日子…如果不是他们家的集团资助了他,他可能还会很长一段时间陷在那宛若泥沼的生活里,痛苦挣扎。
毕竟他最初真的只是想要齐棹那一套衣服而已。
所以祁危高兴地一把抱住了齐棹,有些意味不明地喟叹:“阿棹,你真的太好了。”
比他预估的还要心软。
但他对齐家,对他的一些朋友并没有这么好欺啊。
难道……
祁危控制不住地去想一点可能性。
哪怕一点点…细微到不可计也可以。
齐棹是不是……对他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呢?
29
齐棹的假没有请得很具体,按理来说,祁危今天没事了,他今天下午就可以回公司了。
但他还是决定明天再走,陪着alpha多待了一天,也是安抚祁危。
毕竟祁危可是暗示过觉得他拔x无情的。
警方那边对于轮番在这边站岗了七日也没什么太大的意见,毕竟丘戢把他的吃喝负责得很好,而且这也是他们的职责之一。
祁危慢慢收了信息素领域后,又拉着齐棹的手出来跟他们说了谢。
还把麻醉枪还给了他们,客客气气地说:“我损坏的那个耳机,劳烦几位报个账给我助理,我们会赔偿的。”
祁危一直都是这样,没有太多alpha的架子,所以他们也都觉得祁危很好相处。
因为陪祁危吃饭是不在他们商量的工作范围内的,而且会导致齐棹的“工作”时间变长,所以华隐尽量在五点钟就准时带着饭菜来了。
人多也容易导致祁危应激,所以祁危本来是应该到楼上等一等,人走了后再下来的。
但是齐棹想试试。
他觉得祁危现在的情况比之前资料上写的好多了,而且有他在祁危的情况也好像会更稳定一点。
因此在华隐按门铃时,齐棹问祁危:“是阿姨送晚饭过来了,你要上去等一等,还是跟我一块儿在这?”
祁危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用缓慢的语调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上去的话,就不知道齐棹跟他们说什么了。
也会少看齐棹一段时间。
齐棹笑了下:“好。”
他去开了门,就见华隐站在门口,见到是他,华隐还上下打量扫视了他一下,确认他是真的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她在手机上问过齐棹有没有受伤了,齐棹说没有,但因为这个孩子太过温柔且心太柔软善良,华隐就很担心他是瞒着自己。
华隐正要说什么,齐棹就立马说了句:“阿姨,祁危也在客厅等着。”
他不确定华隐会不会说什么“你没受伤就好”,也不确定祁危的听力是更加敏锐还是变得迟钝了,但齐棹知道有些精神病患者的五感反而会变得比常人要敏锐很多,如果他听到了华隐想说的是“你没受伤就好”那肯定会让祁危认为他是一个会伤害到他的人……
这样不利于祁危的恢复。
祁危现在这个状态,是最自我怀疑的时候,外界不能再给他过会让他觉得是批判自己、否定自己的声音了。
听到齐棹说祁危也在,华隐怔了下,旋即不确定地看着齐棹,似乎是在询问他祁危不上去没关系吗,也像是在问他为什么没让祁危上去。
齐棹不知道该怎么用眼神示意她,只能给了个放心的眼神过去,至于华隐能不能领会到,那他也不确定。
反正华隐最终是带着身后的人踏入了这栋昏暗到像是恶龙的洞穴的别墅。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作祟还是怎么,反正进来的几个人都觉得凉飕飕的,拎着食盒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祁危是坐在客厅的齐人沙发上的。
他背对着他们,华隐忍不住朝祁危看去,显然是一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的模样。
祁危有太多“禁区”了,她心疼他,害怕触及他的伤口,也愧疚于是因为她的疏忽才导致祁危变成这样。
如果不是她……
华隐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祁危。
她的儿子以前那么优秀又开朗,就因为她和丈夫忙于工作,把他交给了自己的弟弟…要不是她太过相信自己的弟弟,祁危怎么会变成这样?
华隐看见祁危的背影时,就眉心微蹙,面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复杂和痛苦,看得齐棹在心里轻叹了声。
他早就知道华隐是这个态度了,其他人接收到这样明晃晃的关心、担忧的信号会怎么样,齐棹不知道,但他知道这至少对于祁危来说,是祁危不想要的,不利于祁危恢复的。
所以齐棹微微挡了挡华隐的身影,走到祁危背后去喊祁危:“祁危,吃饭了。”
双手握紧成拳克制着自己的祁危无声地深吸了口气,回首看向齐棹:“…好。”
他慢慢起身,他没发病的时候,动作都是缓慢的,像是大脑神经反应比常人要慢。
祁危将目光集中在齐棹身上,家里多出来的人也就没有让他那么恐惧了。
他定定地望着齐棹,虽然和齐棹保持了点距离,但也完全是亦步亦趋地跟着齐棹。
甚至他的视线还落在了齐棹的脚上,齐棹迈左脚,他也就迈左脚,齐棹迈右脚,他也迈右脚……这样他和齐棹就是一样的了。
祁危认真地执行着这一项“任务”,对其他的关注就更加降低,他不自觉微颤的手也慢慢舒缓了下来。
华隐在旁边看着他盯着齐棹,动了动唇,倒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这么依赖一个“外人”,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去跟祁危打招呼。
她知道祁危现在的状态好多了,可她害怕她一开口就会毁了这一切表面的美好。
齐棹看看华隐,又看看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哪的祁危,心说感觉华隐也需要调整心态啊。
所以……祁危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齐棹开口:“阿姨,你吃了晚饭吗?”
华隐回神,冲他笑笑,眉宇温和:“我还没有,你们吃,我等下送你回去就去解决一下晚饭。”
齐棹主动道:“那你跟我们一起吃吧?”
他说完,又看向好像祁神了的祁危:“祁危,可以吗?”
祁危微微抬眼。
他刚才真的很像是在走神,华隐也知道,他只要走神了,有时候一个问题要问两三遍,他才能反应过来。
所以她都做好了要等齐棹问几遍的准备,没想到在安静了片刻、她带来的人都把菜摆好了后,祁危很轻地慢慢开口:“……你答应的,是和我吃饭。”
他直直地看着齐棹,语气其实是缓和的,就好像是一个没有任何脾气的人,在软弱地跟人打商量:“不是和她一起吃饭。”
齐棹:“……”
华隐心脏一痛。
齐棹试图救场:“祁危,她不是外人,是你的妈妈。”
祁危这才从“齐棹世界”中出来一点,他看了眼有点无措的华隐,注意到华隐似乎想要跟齐棹说算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两句话好像有点问题。
……他不是讨厌华隐的意思,他只是想跟齐棹齐独、就他们两个人一起。
但他没有解释,只是嗯了声,随后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不太熟练地开口:“那,一起吧。”
齐棹松了口气。
华隐则是既有点懵,又满是惊喜,要不是之前精神科的医生跟她说对待祁危一定要平和,因为情绪是会蔓延、互相影响的,她现在都要激动地问一句真的吗?
自从祁危出事后,她再也没有和祁危同桌吃过饭了。
华隐一时间说不出话,齐棹倒是很自然,他顿了顿,思索了几秒后,决定再试试往前一步。
于是齐棹轻声跟祁危说:“阿姨刚刚误会了你的意思。”
祁危动了动眸。
他知道齐棹想让他说什么,他也知道正常人是会道歉的。
他得做个正常人,才能跟齐棹成为真正的朋友,才能离齐棹更近一点。
祁危看向了华隐,华隐几乎都要说没关系了,却被齐棹用眼神制止住。
随后就听祁危滞涩且缓慢地道:“对不起。”
他低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华隐都想要哭了。
她眼眶瞬间就红了,但为了不在孩子面前失态,只能慌忙地偏了下头,借着屋子里的昏暗做遮掩,用微微沙哑的嗓音说:“没关系,本来也是你和小棹先约定好的,是妈妈横丨插一脚。”
祁危今天状态确实可以,他听华隐说了这句话后,还能给出一点点表达他脾气的回应:“嗯。”
确实是华隐插了一脚。
华隐没听见,但齐棹听见了。
所以他看了祁危一眼。
祁危慢半拍似的眨了下眼。
屋内虽然很昏暗,可他能够看清齐棹的面容,他习惯了这份黑暗,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才能找到安全感。
齐棹刚刚那一眼有点睖他的意思,好像在说他不该这样对华隐。
……好可爱。
他那样看他,好可爱。
等到三人坐下后,其他人也就出去了。
祁危也得以又放松了一点,屋内的光线确实不明亮,但也是有一点点的,能够看清楚菜。
帝王蟹的蟹壳都处理干净了,只有蟹肉和蘸酱,没有蟹壳。
所以祁危在坐下后,就抿了抿唇。
他还想给齐棹剥……
虽然他也不会剥蟹壳,但他要是剥了,在齐棹眼里,他就对他好了吧?
——祁危在有时候,脑子里的想法绪完全就是一根筋。
华隐作为大人,在坐下后反而有点无措,倒是齐棹很坦然地先扒了一口饭吃,再用蟹肉蘸了酱:“……唔。”
他示意祁危:“超级好吃!”
祁危对上他亮亮的眼睛,也觉得自己饥肠辘辘,跟着夹了一筷子蟹肉。
这顿饭才终于正常开始吃。
只是祁危吃饭的动作慢,齐棹也就放慢了速度陪他,华隐吃了几口后,发现自己儿子有几分不对劲。
齐棹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齐棹把菜沾上的葱从碗里挑掉,他也就挑掉。
……明明祁危是不挑食的。
虽然很早就意识到了什么,但华隐看着还是有点难过。
安安静静地吃完这顿饭后,齐棹就要跟祁危拍合照了。
他这一次没有说让华隐一起,而是华隐帮他们拍。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站得有点远,祁危垂眼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沟壑”,于是他挪动了一下步子。
齐棹瞬间就感应到,偏头看向了他。
只一眼,祁危就先停了下来:“……想离你近一点。”
他说完,才温和缓慢地问了句:“可以吗?”
齐棹望着他耳朵上的血痂,巴不得祁危能够慢慢接受人的靠近,因为这样意味着他能好得更快:“可以。”
不过……
祁危之前不是因为他们离得有点近了所以才会犯病吗?
照片就这样定格了下来,祁危甚至看向了镜头。
那个圆圆的、黑黑的东西,确实唤起了他很多不好的记忆,可他心中的窃喜压过了这一切。
他和齐棹的合照。
第一张合照。
他想要快点好起来,因为……
“阿棹。”
祁危看向齐棹,难得地提了要求,甚至是第一次约定了更远的事,还直面了自己的恐惧:“等我能接受光了…再拍一张好不好?”
想也知道这张照片会是模糊的,他想要更加清晰的。
他的妈妈也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只抱一下他,轻轻拍拍他的背。
而这对于齐棹来说,就足够了,甚至是他真正想要的。
好奇怪。
为什么他总是会因为祁危想到安惢知呢?
祁危不仅是个alpha,甚至第一性别也不是女性,他也不是把祁危当“妈妈”看待啊。
齐棹想不明白。
30
次日一早,齐棹就恢复了上班。
因为祁危这两天暂时还是在家办公——为了确保不会“复发”。他的腺体有问题,易感期反反复复也很正常。alpha中也有不少这样的病例。
所以祁危送齐棹到公司门口时,齐棹下车前,先跟祁危说了句:“你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祁危勾唇,笑容凝实了几分:“好。”
齐棹这个组长虽然请假了,但项目不是就此停摆。
本身也是在过渡期,所以他暂时不在也没什么。更别说一回来就听到了好消息,那钉子户愿意拆迁了,而且是主动联系村委那边找上他们说愿意拆的,也没再提别的要求。
这家店不愧是全国连锁国外都好多家的大牌,他们家的芝士蛋挞是齐棹吃过最好吃的。
芝士的咸香中和了蛋挞原本的甜腻,蛋挞皮也和寻常的那种脆感不一样,而是偏向曲奇饼的感觉,口感很独特,也一跃成为了齐棹心中蛋挞top级别。
在这一刻,齐棹再一次意识到了,贵有贵的道理是什么意思。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
之后他们还用送的亚克力餐刀分了个巴掌大的巧克力蛋糕。
因为资料有说过祁危畏惧这类和手术刀长得有点像的刀具,所以齐棹还特意留心了一下祁危。
但祁危看着就是有点走神,没有别的什么问题。
可能是因为吃了药?
齐棹再一次替祁危感到高兴。
快点好起来呀。
齐棹把切好的另一半蛋糕递给祁危,在心里想。
今天下午就是茶话会了,吃过蛋糕后,剩下的齐棹给祁危放进了冰箱,他坐下后,祁危又小心地圈住了他的手腕。
齐棹没有甩开,而是极其自然地把话继续聊了下去。
到晚饭时,这一次就是只有他们两个一起吃了。
屋内到晚上的时候会开灯带,这个不同于那种顶灯,可以光源不会那么集中,只要保持昏暗,祁危就可以接受。
今晚的伙食很好,齐棹没忍住拍了几张照,但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你吃药好像不能吃海鲜。”
祁危嗯了声:“给你吃的。”
他小声:“你喜欢。”
齐棹确实喜欢海鲜,他不知道祁危是怎么发现的……可能是因为上一次一起吃饭?又或者哪一次聊天说到了?
毕竟他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跟祁危找话题,帮祁危的语言系统做康复训练。
吃过晚饭后,齐棹又监督了祁危吃了药,这才离开。
他跟他妈说的借口是画室最近忙画展,所以都要晚上才能结束,包晚饭。
不过走之前,祁危还特意跟他说了声:“魔方…我还是没有拼好。”
齐棹哦了声:“没关系。”
他确实不是很在意:“你别急,慢慢拼。”
祁危乖乖地嗯了声,又忍不住问:“阿棹,我要是拼好了…有什么奖励吗?”
好像小孩子。
齐棹想。
他认真地思索了片刻:“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
祁危在昏暗中借助光影的遮掩,抬着眼定定地看着齐棹。
他想要齐棹永远陪着他,想要齐棹……也喜欢他一下。
但他不能说。
“我不知道。”
“那就拼好后再说吧。”
齐棹偏头:“好吗?”
祁危迟疑了会儿,到底还是点头:“好。”
那就先留着吧,万一以后能用上呢.
就这样祁危吃了一周的药,他的情况也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
但肢体接触还停留在他握着齐棹的手腕上,齐棹也不确定他是不敢有更多的,还是暂时没有办法接受更多的。
不过对话上,祁危除了说话有点慢以外,已经没了滞涩感,急起来也不会胡言乱语了。
这天在结束了今天的陪伴后,齐棹上了华隐的车,车子才开出去一段距离,他就听见华隐跟他说:“小棹…后天是小祁危的生日,能不能麻烦你送他个生日礼物呀?”
华隐诚恳地请求他:“他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齐棹微停:“可以呀。”
他问华隐:“祁危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华隐也想知道。
她叹了口气,有几分苦恼:“他从小不是养在我们身边的,那时候我和他爸爸忙,又因为那段时间总听说保姆虐待孩子的事,也不敢请保姆,所以他养在……”
想起她那个人渣弟弟,华隐的话就倏地停住,一时间也说不下去了。
这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要是她早点从家人的滤镜中走出来,认真审视一下她那个弟弟…甚至但凡她多注意一点、多留心一点祁危在他家的情况,也不会这样。
祁危现在会变成这样,她真的…华隐一直觉得,自己和祁沧浪要负一半的责任。
是,确实是她弟弟瞒着他们把祁危送进了那个地狱,可也正是因为他们缺少关心,没有多去站在孩子的角度想想。
他说他有点叛逆,他们就信了,总跟他说要听舅舅的话。
祁危那会儿性格确实又傲又拽,他们只觉得是青春期孩子的问题,没想过也许正是因为和那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才让祁危变成那样……
华隐哽咽了下,视线看向窗外。
她缓了缓,才开口:“我是个很失败的母亲。”
齐棹不知道她突然怎么了,有点无措。
华隐揩了揩泪:“我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儿子年少时喜欢甚至一直放在心里惦记、珍藏的人,还是在出现的那一刻,她才觉察到。
还有救了祁危的人…她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除了那张偷偷反着贴在后视镜上的便利贴,她一点线索都没有。
齐棹微顿,安慰她:“阿姨,这很正常的。”
他说:“我妈到现在也不知道我还喜欢铠甲勇士呢。”
华隐突然就被他逗乐,破涕为笑:“噗。”
她眼含泪花,人却忍不住笑,又觉得不礼貌:“对不起。”
齐棹摆手,弯着眼睛:“没关系,我这个年纪喜欢铠甲勇士确实不太好说出口。”
他说:“但我真的到现在还记着五行铠甲呢。”
他就上周在家没事做的时候还重温了一下。
齐棹道:“人总有点自己的小秘密嘛,我看祁危是心事比较重的,他可能不太爱跟人说心里话,所以也没有必要强求。而且说不定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呢。”
不。
华隐慈爱地看着总是能反过来带给她力量的齐棹,心情复杂又愧疚。
她想,是有的.
其实华隐不说,只要告诉他祁危的生日,齐棹也会为祁危准备生日礼物的。
就是要送什么,成了难题。
他以往的朋友生日送礼,他都没有纠结的,也不需要纠结。
但祁危……就像华隐说的,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而且说实话,他觉得无论他送什么,祁危都会喜欢的。
不过他不想敷衍祁危。
所以齐棹捧着手机叹了口气。
齐若水今天夜班不在家,但何竹今天晚上不加班。
她正在用网络电视看今年大热的一部网剧《撞邪》,齐棹已经听她在家连续念叨了好几天向钰琛和程北好好磕。
见他叹气,何竹还抽神在磕cp的空档里问了他一句:“怎么了?兼职不顺利?”
齐棹实话实说:“祁危要生日了,我不知道送什么好。”
何竹立马按了暂停:“这确实是个难题,他没有喜欢的东西?”
齐棹摇摇头:“他妈妈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何竹长长地嗯了声:“他有跟你说过他想要什么东西吗?”
齐棹想了一下祁危说过的那些话:“…没有。”
何竹想了想:“那你要不送他你喜欢的东西?如果是我的朋友不知道送我什么的话,送我她喜欢的东西,然后告诉我说因为不知道送我什么,所以就送了我她喜欢的东西,我会很开心的。就感觉她愿意把她最珍惜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我。”
齐棹也觉得这个好:“那我明天去文化超市一趟。”
他喜欢画集,他送祁危一套他自己都舍不得买的画集好了。
何竹拍拍他的肩:“解决完心事就别愁眉苦脸了,陪姐看电视。”
齐棹看了眼:“我看过这个小说原著。”.
到第二天的时候,齐棹买了本画集,还买了一块不小的木头。
他是美术生,还学过木雕,技术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差了。
齐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雕了一上午,以至于中饭的时候齐若水都问了他一句:“你这雕什么呢?”
“画室的一个朋友生日。”齐棹说:“他帮了我很多,我想送他点不一样的礼物。”
齐若水忙道:“那你今天去画室要不要给他带点卤菜?他吃不吃啊?”
齐若水说的卤菜是她自己做的,齐棹帮忙切的肉:“可以啊。”
他吃完饭后就打包了一点,然后笑着跟齐若水说:“他肯定喜欢。”
齐若水拍了他一下:“别捧杀我啊,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今天还是华隐来接他的,她把药递给齐棹,鼻尖稍动:“你今天给小祁危带什么好吃的了?”
“我妈做的卤菜。”齐棹问华隐:“阿姨你要尝尝吗?”
华隐笑:“我就不跟你们抢了。”
免得她儿子跟她吃醋。
到了祁危家里时,因为卤菜的香味太重了,祁危第一句话也是:“你带了什么东西?”
齐棹把袋子递给他:“我妈让我给你带的卤菜。”
祁危一怔。
他下意识地双手接过被塑料袋包裹的盒子,十指收紧了几分,嗓音也有点滞涩:“阿姨…知道我了?”
齐棹好像什么都没听出来似的:“我跟她说你是我画室的一个朋友,帮了我很多,她就让我给你带点卤菜尝尝。”
他偏头:“她亲手做的。”
祁危低下头,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愉悦和窃喜。
齐棹…跟他妈妈提他了。
等他以后好起来,是不是也可以去齐棹家里玩?
他从前就特别特别羡慕那些能去齐棹家里玩的、齐棹的朋友们。
他每次看见齐棹带他们回家,他都羡慕到要嫉妒得发疯。
他慢悠悠道:“我也是去工作的。正好那边子公司今年我还没去突袭过,就定下周吧。”
齐棹无奈失笑,又想起唐怀远的话。
他对上祁危凝聚在他身上的目光,稍顿后,还是问:“……你觉得我和以前比起来,变化大吗?”
祁危微扬眉,有点意外,但没有犹豫地就回答了:“你没有变化。”
齐棹一怔。
祁危轻声:“阿棹,人都会陷入困境,你只是陷入了困境,但你从来没有变过。”
没有变得糟糕,始终是那么优秀明亮。
以至于哪怕祁危现在是alpha了,哪怕他大权在握,他也依旧要很努力地去追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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