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如同置身一片安静的海, 耳边只有细微的潮水声,他靠在他的港湾里许久,好像流浪的旅人找到?了归途。
南夏有些?不明所以, 她动了一下但很快被按了下来, 温聿秋以为她要挣脱,密不透风地将她搂在怀里, 像是个粘人精:“再抱一会儿。”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南夏说自己饿了。
点了个外卖一起吃过?以后, 她在他的房间里参观了一会儿, 看着看着突然发?现有样自己很眼熟的东西。
她曾经做过?的杯子被粘好了放在旁边的架子上。
南夏明明记得, 杯子是被丢掉了的。
她也没觉得这是什么?稀罕物件, 只是做了来送给他的, 等空闲的时候还?可以再做。但是他却细心?地粘起来放在这,仿佛这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她内心?有些?触动。
出来时温聿秋在窗边工作, 他正开着电脑看文件。
南夏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他传染了, 也变成了个粘人精, 凑过?去抱着他久久不松开。
“不累吗?”
南夏听见他的声音透过?胸腔传过?来,带着明显的共振。她以为他是觉得自己抱得太紧了,索性松开了手。
只是还?没到?旁边的沙发?上就被人捞在怀里。温聿秋把她抱到?腿上, 单手搂着,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显得很自然,甚至他眼睛还?在看着屏幕,注意力并没有转移过?。
可怀里的南夏却感?觉到?皮肤在发?烫,这个姿势太像抱小孩儿了, 她能感?觉到?他结实?的肌肉。
而且这个姿势,总让人能想起曾经做过?的姿势, 腿分开,纤细的腰肢被掐着起起伏伏。
都?这样了,他居然还?在工作。
她反正是有些?心?猿意马了,只是碍于他在工作不好意思打扰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敲打键盘的声音太助眠,她甚至有些?昏昏欲睡,没过?一会儿眼睛就有些?睁不开,长长的睫毛在他胸口的皮肤上扫啊扫,弄得人有些?痒。
温聿秋眼尾染上笑,只觉得空荡荡的心?被完全填满。他从来没觉得哪个夜晚像现在这样安宁。
这个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眼。怕吵醒南夏,温聿秋接通电话后让对面等会儿,然后抱着人到?了卧室。
迷迷糊糊里南夏觉得自己被熟悉的味道包裹,察觉到?温聿秋要走,她借着困意耍赖,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温聿秋没办法,只好被她拽着接。
电话是何老打来的,他为了扶持温辞让前段时间回了京越。听完他说的话,温聿秋眉头?皱得有些?紧。
“好,我知?道了。”
打完电话后,南夏睁开眼看向他,见他表情有些?不好看,问他怎么?了。
温聿秋没瞒她:“京越出了点儿事,何老问我能不能回去帮忙解决。”
南夏这下子完全清醒了,她问:“那你要回去吗?”
温聿秋想了想,并不决定回去。
他觉得那儿有何老有父亲有老爷子,他们都?可以解决这些?麻烦,而他已经不属于那里。
他说不回去,南夏有些?不安,她不确定地问:“你真的不回去吗?阿聿,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
“我从来不为我已经做过?的决定后悔。”除了跟她分手那一件事。
其他的对于他来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温聿秋看她有些?欲言又止,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不希望自己牺牲,无非是希望他能更好。
所以当初才?会提出分开,那时的南夏觉得这个决定对他们都?好。
可是正如他当时所说,这是选择,无关牺牲。温聿秋也是现在才?明白?一件事,世俗的成功是别人定义的,真正的圆满却是从心?出发?。
一个人并非一定要有钱有事业事事完美才?叫圆满,只要他满足于自己的生活方式都?可以叫圆满。
有人栖春山,有人卧高?台,都?是个人的选择罢了, 没有什么?对错可言。
温聿秋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给她听,末了抱着她:“人生有很多条路,对我而言现在的生活就是我最想走的那条路。”
床头?的灯光温柔地落下来,南夏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喃喃,你相信我吗?”
她点头?。
跟在他身边那些?年,她始终相信他,相信不管前方有什么?样的困难他都?能解决。
南夏汲取着他的体温,坚定了和他走这条路的决心?。
想到?曾经做的以为对他们都好的决定,其实?她也没那么?开心?。那种好,或许只是别人眼中的好罢了。
温聿秋将她哄睡着,接着走到?露台上给温辞让打了个电话,他虽然不能回去,但是作为兄长自然要对他表示关心?。
电话接通后,他问温辞让怎么?样了,温辞让声音有些?疲惫,但还是告诉他自己能解决。
温聿秋难得见他这么?有担当的模样:“我是你大哥,有什么?困难直接说吧。”
两人沟通了一晚上,温聿秋教了他不少东西。他原本烟瘾有些犯了,想起答应了南夏戒烟,于是忍了忍,算了。
挂电话前,温辞让对他说:“哥,昨天?我去求了爷爷让他放过?你,他答应了。”
温聿秋有些?意外。
自从他来了临城,温华儒一直在动用人脉对他施压,没了京越和温家做靠山,自然也多了像顾清昶这样给他使绊子的人。
老爷子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知?难而退。
于温华儒而言,温聿秋是家族培养出来的优秀的继承人,他不能接受温聿秋离开京越,更不能接受他和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人在一起。他们这个阶级,需要用商业联姻来实?现权利不会旁落。
所以这个问题几乎是无解的。
他没想过?爷爷会放过?他,温聿秋问温辞让做了什么?,对方含糊其辞。
温辞让也没做什么?,只是在老宅跪了一整夜,他能感?觉到?,温聿秋现在生活过?得很开心?,所以他希望温聿秋能离开。
他当时对爷爷说——
这个笼子里关着一只鸟就够了。
温华儒笑:“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没在外面吃过?苦才?会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如果哪天?饭也吃不上了还?会想这些?吗?”
“爷爷您说得对,”他是没有资格无病呻吟的,所以这些?年他从来没表达过?自己被家族忽视的不满。温聿秋是家族的工具,他连工具都?做不了,所以总是在抗拒他们逼迫他成长,“就当我们都?是傻子好了,我们做不成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说:“我知?道我没哥哥优秀,压根没有取代他的资格,但是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
温辞让跪在那里:“以前是哥哥在承担责任,以后就让我来承担这份责任吧。”
他觉得他是时候该长大了,他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追求的目标,难得温聿秋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他希望他们兄弟俩之间有个人能实?现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
温华儒不发?一言,任由让他跪在那里。
老爷子一直觉得温辞让没长大,根本不把他的行为放在眼里。直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家里的阿姨告诉他少爷还?跪着呢。
他拄着拐杖过?来,看见这傻孩子还?在那跪着,好像他不答应誓不罢休似的。
仔细想了想,这一年内他表现得虽然差强人意,比不上温聿秋,但是跟他以前相比却是天?差地别。
老爷子是那个时候才?对他改观,发?现他真的长大了,会承认责任了。
他看见孙子这样心?已经松动了,这时候温辞让已经很虚弱了,仍旧不忘记跟他说:“您打压哥哥他也不会回来的,他这个人认定的路就不会回头?,您那样做只是在伤害他,仅此?而已。他前两天?才?进了医院,难道你舍得您亲孙子变成那样吗?”
温华儒听见温聿秋进了医院,问他怎么?样了,温辞让自然是有多惨说多惨,老爷子最后叹了口气,说:“算了。”
他算是明白?了,温聿秋是个倔骨头?,喜欢的那个女孩儿也是,甚至温辞让也是,他管不了。
这些?温聿秋不知?道,但是温聿秋知?道能让爷爷答应这些?。他一定说了很多做了很多。
温聿秋沉吟片刻,对他说:“谢谢。”
温辞让是甘愿的,他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压力大了点:“哥,你好好跟嫂子在一起就好了,以后轮到?我护着你。”
小时候他不管怎么?闯祸,温聿秋都?会护着他,不让长辈知?道。
温聿秋虽然嘴毒了点,对他很凶,但对他的那些?好却又是没话说的。
温聿秋忍不住笑了声,觉得这句话很像南夏告诉他的。
这两个人……
他一直扮演着照顾别人的角色,没想到?还?会有人这么?对他说。
温聿秋难得温柔:“行,以后就靠你了。”
这件事原以为就这样翻篇,没过?两天?温聿秋听说爷爷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
原本不准备回去的温聿秋此?刻却好像没办法不回去了,南夏知?道以后自然也支持他。
“过?段时间我就回来。”温聿秋那样对她说。
南夏说好。
送他的那天?临城罕见下了一场雨,空气里的燥热被冲刷掉几分,却也没有觉得多么?地清爽。
她站在雨水的潮气里,送着他离开,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带着些?不安。
温聿秋短时间是回不来的,他要去解决京越的问题不说,还?要照顾亲人。
南夏知?道这些?,所以她很少联系他,想让他能专心?地做那些?。
她偶尔会在温聿秋的房子里住上两天?,望着绿色的床单想起某天?它被浸湿的混乱场景,花瓣被唇齿蹂躏得可怜。
温聿秋故意哄着她说甜的。
骗人。
她走到?客厅会想起他陪她看偶像剧时,她见他闭着眼睛问他是不是睡着了,他说没有。
南夏不信,问他刚刚放过?的剧情。
他还?真说出来了。
她问他怎么?知?道的,温聿秋一本正经地骗她是编出来的,害得她相信了,还?认真地说:“要不然你改行去当编剧,居然都?对上了。”
然后温聿秋就笑:“昨天?你睡着的时候,这一段我看到?了。”
“……”
南夏发?现自己真的很想他。
夏天?进入尾声的时候,温聿秋仍旧没回来,刚开始南夏还?没觉得有什么?,到?时候她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如果只是之前那件事她不会怀疑,但是现在他亲人生病了。南夏是懂那种感?受的,温聿秋难免会被亲情绊住。
就像她父亲生病那会儿,他们假设提什么?要求她怎么?也舍不得拒绝。
再者他一旦回去,就很容易被很多东西牵扯住。她隔那么?远,自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果然打电话给温聿秋时,他说爷爷已经没事儿了,但是他还?有事儿要解决。
能有什么?事儿呢。
南夏当时久久无言,她甚至很想宽容地告诉温聿秋,如果你回不来了我也不会怪你。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他未必每件事都?能按自己的心?意去做。
但是她又不敢说这些?,因为一旦说出口就等于是对这段感?情的怀疑。
她至少在事情没有定论前,仍旧需要相信他们的未来,她不该那么?轻易地放手。
更何况,她是真的喜欢他。
电话之间安静了很久,温聿秋问她:“想我了吗?”
她不回答反倒问他:“你呢。”
那头?又是无言,南夏以为他会问自己为什么?逃避问题之类,以为不会得到?答案。
然而等了几秒钟,他的嗓音清晰地传来——
“想你了,宝宝。”
她心?尖发?颤,差点一夜没睡着。
夏天?结束后,南夏习惯了等待。其实?也没过?去多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每分每秒都?那么?难捱。
眼见秋天?要到?了,她想这座城市的秋天?如果不能跟他一起过?未免太遗憾了。
她还?想跟他一起看枫叶。
出差回来后,南夏决定一个人去附近的鱼灯节散心?。
她昨晚就给温聿秋发?了信息,是一些?碎碎念,说自己去哪儿玩,但对方没回。
大概是降温感?冒的原因,她心?情有些?低落。想着,也许他是真的回不来了吧。
他没回消息,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说。
南夏不愿意再去设想一些?奇怪的事儿,她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买了几个小鱼灯跟着人群去看鱼灯表演。
一群村民举着大鱼灯游走,几十条鱼灯跟随着鱼贯而出,穿街过?巷,热闹非凡。
夜幕下到?处都?充斥着流光溢彩,璀璨的烟花一朵朵地在深色的夜幕上绽开,照亮了整个古村落。
南夏的注意力被表演吸引,站在桥边看着天?空上的烟花。
差不多结束后,她跟着人潮往回走,突然耳边传来烟花的声音,天?空上不知?道为什么?又炸开了烟花。
和刚刚的风格不一样,粉色的烟花在天?幕上绽开,然后散成点点繁星。
南夏听见旁边有人议论说这该不会是谁求婚表白?吧。她也好奇地看着,果然看见烟花落下的时候组成了英文字母——
“nan xia.”
“love you.”
她仔细辨认,突然发?现是自己的名字,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她环顾四周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世界在她周遭旋转,她往前跑了两步,没在人群里找到?认识的人。
好像是她想多了。
南夏停了下来,猜想这是不是温聿秋给她的惊喜,他知?道她今天?会来这儿,所以特意找人安排了这一场表演。
耳边又是一声巨响,炸开的烟花让城市亮得如同白?昼。她看见穿着薄风衣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抱着一束绣球花束。
她像是不敢置信一样,天?空忽明忽暗,等下一朵烟花再绽开的时候,她才?穿过?拥挤的人潮朝他靠近。
一直走到?他身边,温聿秋将她搂在怀里,嗓音温柔——
“我回来了。”
那一刻世界万物都?失去了声音。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南夏抱紧他,这时候心?口的石头?才?落下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他确实?被很多事儿给绊住了,离开的那天?温华儒劝他留下,他说自己可以试图接受南夏,但是温聿秋却始终想要回到?这儿。
他知?道自己可以轻易地要回以前的一切,可南夏却始终不属于那里,他带她回去,老爷子未必真的会接受。
她会面临的东西很多,他不想她去承受他家人的压力。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不如一路走到?底。
温聿秋告诉温华儒南夏是个很好的人,老爷子很久说不出话,他确实?对南夏有偏见,尤其上次被小辈顶撞了以后。
可是后来再想,却又对她刮目相看,觉得她有自己年轻时候的脾气。
她确实?比自己更要令人尊重。
犹豫片刻后,温华儒大概是大病初愈,实?在是对很多事儿有心?无力,他到?底不愿意彻底失去温聿秋:“回去的时候代替我跟那丫头?说声对不起。”
温聿秋答应他,接着听见爷爷对他说:“阿聿,这儿永远是你的家。”
再然后,他已经在她面前了。
他眼底泛着温柔的潮水:“我怎么?舍得丢下你?”
怀里的花递到?南夏手里,那是一束无尽夏。它的花语是相聚和圆满。意味着夏天?之后仍旧有夏天?,分开之后终将会重逢。
夏天?已经落幕,但南夏知?道,他们相爱的夏天?没有尽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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