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姜茗, 愣着干什么?”
赵书敏招招手,“把手机拿出来,加苏导的微.信。”
苏若比姜茗还配合,先一步准备好了二维码。
“你经纪人电话多少?”赵书敏继续叨叨, “找出来发给苏导, 还有你经纪人微.信, 一起推给苏导。”
姜茗怔怔地, 赵书敏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几乎要下意识认定是盛初棠在给她机会。
可惜理智回笼得很快。
盛初棠在做完上午的事儿后, 绝不会立马安排这种事。
但如果是她之前安排的呢?
姜茗有点儿不死心。
“苏导,我真的合适吗?”姜茗低着头, 目光落在盛初棠的微信上,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颜斓已经通过了好友请求,苏若正在斟酌用词,闻言挑眉,“这么没自信?”
“可是那是盛老师,和盛老师合作……”姜茗抬眸, 话故意只说了半截,引人遐思。
苏若没说话,低头打字, 赵书敏抢过话头, “怕什么?她也是个人,无非演技好点,她不凶,放心, 还没我脾气大。”
苏若发完消息, 细想了想姜茗的意思,也抬起头, 好脾气的解释,“选角是导演的事,我觉得你很合适;她是大牌不假,不过以我跟她合作这么久来看,她并不会在乎合作对象是不是新人或学生,只要你好好演戏,她还会教你,你不用太担心。”
姜茗心一沉。
果然不是盛初棠的意思。
脸上挂起笑容,“我知道的,谢谢苏导、教授。”
“好了好了,”赵书敏也笑,“回去吧,我跟苏导叙叙旧。”
姜茗压下心思,笑着道别。
她一走,苏若整个人放松下来,“这小姑娘心思很重啊。”
赵书敏眼一瞪,“褒义的还是贬义的?”
苏若失笑,“你的爱徒我能贬义吗?”
“哦那没事儿,”赵书敏笑笑,“她父母早逝,心思敏感点不很正常?”
“难怪。”苏若说,“看她的表演,共情力比较强,感情表现得很细腻,不像你们学院派大部分学生。”
赵书敏捶她一下,笑道:“我们学院派怎么了?你不也是我们学校出去的?”
苏若悻悻告饶,“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师姐,今天有时间赏光一起喝个下午茶吗?”
“走吧,”赵书敏站起来,“她经纪人怎么说?”
“说是晚点给我答复,估计是要问姜茗的意见,倒是有趣。”鲜祝负
苏若把手搭在赵书敏伸过来的手上,借力站起来,“这部戏年后才开机,还有点时间让她考虑。”
赵书敏点点头,“她这经纪人倒不错。”
苏若:“……”
“师姐,重点是这个嘛?”
“哈哈哈,”赵书敏牵着她走,“走走走,师姐请你喝下午茶。”赵书敏长舒口气,“你算是解决我一个难题,这小孩儿心气儿高,停了一年没接戏,我还怕她演技倒退了,看来还好,有进步。”
苏若没说话,赵书敏又问:“没给你添麻烦吧?盛初棠不是制片吗?女二定角她不过问啊?”
苏若轻声回答:“她忙得很,什么都管只怕管不过来。再说,选角她要是干预,当初我就不会答应她了。”
两人边聊边走。
颜斓那边问过姜茗后不多时给了答复。
大家都放下了心。
只剩姜茗,心神不宁。
和盛初棠一起拍戏,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盛初棠现在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会把她踢出来吗?
姜茗回到宿舍,一个人坐在桌前,心里乱糟糟一片。
再次点开盛初棠的微.信,手指在打字框里犹豫许久,只打出来“姑姑”两个字。
姜茗匆匆删掉,退了出来。
转头点开冯露的微.信,「冯露姐姐,在吗?」
冯露回得很快,「怎么了?小姜茗?」
姜茗咬了下唇,「我有点事儿想问你。」
冯露:「问吧,不要那么客气。」
「陈子瑜的事儿,」姜茗斟酌着打字,心口沉甸甸的,「跟姑姑有关吗?」
冯露那边陷入一阵“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许久都没消息发过来。
「冯露姐姐?」
冯露:「没有。」
姜茗皱着眉头,如果真没有,冯露应该问,陈子瑜是谁,再不济,也该问,陈子瑜的什么事儿。
她连陈子瑜的事儿都想得周到。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又不喜欢她?
姜茗想不明白,心情坠得沉重,连带着胃里隐隐作痛,她捧着手机,伏在桌上,看着那两个“没有”,眼睛酸得很。县猪副
她根本不懂盛初棠。
她对她这样好,却在她想要靠近时,依然会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开。
姜茗越想就越觉得,盛初棠得知苏导定她以后,十有八.九会把她摘出去。
她是那样说一不二的人。
姜茗手指动了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想问问盛初棠在做什么,又怕冯露也不告诉她,让她自己去问。
她哪儿还有勇气自己去问。
冯露的消息又响了起来,「你今天放假?」
姜茗:「嗯。」
「要不要回来看看棠姐?」冯露突然发了这条,过了一分钟又撤回去,掩饰性地发了另一条消息,「有没有出去玩儿?」
姜茗心一颤,「姑姑怎么了?」
「棠姐着凉断断续续烧两天了,不肯好好休息,在家还忙着处理公司的事儿,你回来劝劝她?」
冯露消息发得很快,撤回得也很快。姜茗该庆幸冯露老觉得盛初棠和她关系不一般,盛初棠有点什么事儿她都会告诉她。
看冯露这个样子,盛初棠多半是叮嘱过不让告诉她。
姜茗唰地站起来,拿过椅背搭着的外套套上,匆匆夺出门,「我现在回来。」
冯露小心叮嘱:「带好口罩、帽子,别让人拍到,我就不来接你了,千万别跟棠姐说是我告的密。」
心口仿佛堵着一团浸水的棉花,又沉又闷,搅得她喘不过气,姜茗咬着唇,回了句:「好,谢谢冯露姐姐。」
冯露没再回消息。
盛初棠揉了揉额角,侧目盯她一眼,“在聊什么?周宁姐那边的文件核对完了吗?你问她没有?”
冯露一吓,嗽嗽嗓子,“问了,周宁姐说再等等,还在核对。”
盛初棠微蹙了蹙眉,“你先回去吧,别在我这儿杵着,一会儿传染给你更没人办事儿。”
“棠姐,”冯露挠头,“您还发着烧呢,我走了谁照顾您?”
盛初棠头晕,懒得跟她争辩,“那你带口罩,离我远一点儿。”
冯露:“……行吧。”
姜茗到家的时候,没敲门,她觉得她演技挺好,看见沙发里坐着的盛初棠,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姑姑?”
“您怎么在家?”
一般来讲,盛初棠这个点是不会在家的。
她看着盛初棠皱着眉头,久久没松开,“你怎么回来了?学校没课?”
盛初棠语气不是很好,有点儿冷,有点儿凶,有点儿不满,她从没这样和姜茗说过话。
姜茗站在门边,差点儿退回去,但她知道她回学校了。“今天周六,姑姑。”
她声音低低怯怯,神情倒坦坦荡荡,盛初棠本来想质问冯露,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回来做什么?”
姜茗一噎,自若地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缓缓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想家也不行吗?姑姑?”
她挨得近,身上的馨香味儿直冲冲往盛初棠脑子里钻,盛初棠头晕得厉害,放下平板,扶了扶额,她是懂抓重点的,怪不得请的老师都说她聪明。
“行,”盛初棠柔下嗓音,缓了两息站起来,“我还有事要处理,你自己玩儿,有什么事找冯露。”
姜茗伸手拉住她,“姑姑,你在躲我吗?”
很好,她也很懂得寸进尺。
那只手软软的,冰凉凉的,盛初棠倏然想起那天的姜茗,她将手指扣进来,唇跟着落了下来。
嘶…
盛初棠方才只是头晕,现在开始头疼,她想松开那只手,姜茗握得太紧,她也没什么力气甩开,只能任她握着。
“姑姑怎么会躲你?”盛初棠不得已转回身,姜茗已经跟着她站了起来,高高瘦瘦一个小姑娘,眼神认真极了,盛初棠有几秒都不敢看,“年底公司有点儿忙,姑姑得去处理,好吗?”
她又这么温柔了,话里话外都在哄她。
如果手上的温度不那么烫,姜茗兴许就真的被她骗过去了。
“你不舒服吗?”姜茗边说边用手去探她的额头,滚烫,姜茗脸色变了变,“姑姑,你在发烧。”
她用的陈述句,摆明了不听盛初棠狡辩。
盛初棠深吸口气,真切地觉得今天的姜茗侵略性很强,“茶茶,”她嗓音微微严肃了点儿,“先把手松开。”
“我不。”
姜茗直直看进她眼睛里,“姑姑生病为什么不看病?”
“我没生病,”盛初棠头疼得好脾气根本保持不住,声音完全冷下来,“把手松开,我去书房。”
姜茗犟着没动,盛初棠眸子冷下来,声色缓缓:“茶茶,听话。”
姜茗抿着唇,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指。
手上一空,盛初棠莫名跟着心也一空,姜茗这样,太影响她的思绪,盛初棠转身,阖了阖眼,平复着心情,“晚上在家吃饭吗?”
姜茗轻轻“嗯”了声。
盛初棠头疼得要命,强撑着往书房走,声音恢复一贯的温和,“想吃什么自己跟冯露说。”
姜茗又“嗯”了声。
冯露全程听完,刚想说点什么,盛初棠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警告意味儿十足。
冯露默默闭了嘴。
姜茗盯着她的背影,唇紧紧抿着,看着她转个弯,进了书房,急急换了两口气,去找医药箱。
冯露过去帮忙,“你要找什么?”
“体温计。”姜茗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声音冷冷的,“她哪天开始发烧的?”
冯露把体温枪递给她,小小声说:“那天跟你一起拍完外景短片,可能就着凉了,晚上又熬得挺晚,第二天就断断续续有点不舒服,她自己觉得没什么大事儿,就没怎么管。”
姜茗没接,“不要这个,这个不准。你接着说。”
姜茗自己翻出水银体温计,看着冯露,“后来呢?一直没量体温吗?”
“量了,”冯露说,“昨天中午她觉得特别不舒服,一量三十九度,吃了退烧药降下来点儿,后来就没量了。”
姜茗冷着脸,长吸口气,没说话,拿着体温计往书房走站在书房门口,又换了换呼吸,勉强扬着唇角,曲起手指,叩了叩门。
盛初棠伏在桌前,双手撑着额头,几乎下意识蹙眉,“谁?”
“是我,姑姑。”
我知道是你,盛初棠心说,真是难缠个小鬼,怎么都躲不掉。
“有什么事?”
吱呀,门把手被拧动的轻微声响。
盛初棠抬头,姜茗已经推开门进来了,“茶茶?”
她一出声,姜茗强挂起来那抹笑不自禁就落了下去,心揪得发疼,“姑姑,我不放心您。”
姜茗顺手关上门,一步一步往盛初棠身边走。
盛初棠立马坐直了身子,眉目柔和许多,“不放心什么?”
姜茗走到她身边,叹了口气,半真半假道:“姑姑生病不看,是不想管我了吗?”
“谁跟你说我生病了?”盛初棠偏头,并没敢看姜茗的眼睛。
姜茗把她的椅子转过来,半蹲在她身前,“要人说吗?你的体温烫手了都。”
盛初棠半信半疑地搭了只手上额头,“还好啊。”
姜茗拿下她的手,把体温计放在她手心里,“你不量怎么知道?”
她这副样子,可怜兮兮地,盛初棠没辙,把体温计夹在腋下,姜茗抬手看了眼表,“要量够五分钟,我给姑姑看着。”
“你别离我这么近,”盛初棠呼吸灼灼,忍不住往后靠了靠,“站远点儿。”
姜茗:“我不。”
我不我不我不。
这么短短一会儿说了两个“我不”了,盛初棠真觉得姜茗是来折磨她的。
“茶茶……”盛初棠歪着身子,伸手扶着头,闭上眼,缓了缓,还是没有说。
“姑姑…”姜茗眼神一直凝在她脸上,“我刚刚说想家,不是真的想家。”
“嗯?”盛初棠没睁眼,不是没察觉到姜茗的眼神,就是因为轻易地察觉到,才不想睁眼看。
姜茗软下嗓音,“我的家里只有姑姑,姑姑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我不是想家,我只是,想姑姑了。”
盛初棠呼吸一滞。
她没说话,姜茗也不在意,接着往下说,“我有时候想不明白,姑姑什么都不告诉我,真的还把我当家人吗?”
她声音很平淡,并没有控诉的意思。但就是搅得盛初棠一颗心揪了起来,缓缓睁眼,无奈地望向姜茗,“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怎么会不把你当家人?”
姜茗没应声。
低头看了看表,“五分钟了,体温计给我。”
她若是不从,盛初棠严重怀疑姜茗能哭出来,默默将体温计取出递给姜茗。
姜茗刚看一眼,脸色唰地一变,“三十九度五!”
说着立马直起身要出去。
盛初棠忙拉住她,“不要那么紧张,我没觉得有多不舒服。”
姜茗愤愤回头,“那是你烧傻了!”
她一张小脸,写满了委屈,盛初棠跟着站起来,轻轻叹口气,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没必要这么大反应,嗯?茶茶?真的没事,我吃退烧药就好。”
姜茗以前很吃这套,盛初棠一哄她,她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以前也从没有这种情况,盛初棠在姜茗的记忆里,很少生病。
姜茗推开盛初棠,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你去卧室躺着,我去拿水和药。”
盛初棠不想答应她,明月传媒的账要赶在盛氏集团年底汇总前清算完,否则她时间来不及协调。
她没动,声音低沉许多,“茶茶,不要闹。”
平时她这样姜茗肯定就怕了,但今天姜茗还是沉着脸,盛初棠一个头两个大,再耗下去她都有点儿站不住,“茶茶?”
姜茗抬眼,神情认真,“我抱你去卧室,你自己去卧室,二选一。”
盛初棠:“……”
“姜茗,我说了不要闹,”盛初棠脸色不好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不虞,“我很忙。”
盛初棠有点儿生气,但她自己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很忙还是因为被冒犯。
她那天的意思,姜茗不可能不知道,知道还能说出这种话,她不想去猜姜茗的心思。
那没意思。
姜茗定定看了她一眼,她还没来得及细究,就被姜茗打横抱在怀里,一路气冲冲地踹开门进了卧室。
盛初棠:夭寿了!!!
第25章
要说抱, 盛初棠抱过姜茗无数回,但被姜茗这样抱在怀里,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儿。
盛初棠下意识双手攀在姜茗脖颈上。
姜茗冷着脸,自始至终没说话, 动作却极轻柔, 平缓地把她放在床上, 贴心地去衣帽间拿了睡衣。
盛初棠光是看着, 就觉得离谱。
姜茗这几年都没进过她的衣帽间……吧?为什么这么轻车熟路的样子?
盛初棠上身套了件米白色的毛衣开衫, 长发披在肩上,气质温婉柔和, 目光沉沉,就那样看着姜茗走进走出。
姜茗把睡衣放在她身边,蹲下来,“还有力气换衣服吗?”
脸看着不高兴,语气倒挺温和。
盛初棠有一瞬间的恍惚,姜茗的确长大了。成长到该避嫌的地步了。
盛初棠刻意蹙了蹙眉, 没回答这个问题,“茶茶,叫冯露过来。”
“为什么?”
姜茗的反应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什么为什么?”
姜茗深深看了她一眼, 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抿着唇走了出去。
盛初棠松了口气,身上后知后觉地涌上来痛意, 她再伸手探了探额头, 还是没觉得烫。
只是这口气松下来,浑身忽然乏得很。再想姜茗这个样子, 更是头疼,她到底不是那个三岁小娃娃了,脾气犟成这样,劝也劝不住,吓也吓不住。
该怎么办?
光是想想,盛初棠就头疼得厉害。
姜茗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又回来了,左手拿着一板退烧药,右手拿着一杯水。
盛初棠倚在床边,冷冷看着她,“冯露呢?”
心蓦地一颤,本来想好的说辞,全部堵在唇边,姜茗偷偷瞄她一眼,刚刚莫名生出来的勇气一瞬间泄了去,姜茗抿了下唇,低着头走过去,把药递给盛初棠,讷讷扯了个谎,“她在打电话。”闲诸福
盛初棠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倒没多问,接过药吞下去,姜茗把水递给她,看着她微微仰头把药咽下去。
眼神不自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跟着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她连吃药的动作都那么优雅。
姜茗呼吸轻轻的,甚至害怕打扰到她。
药触到舌根,泛起一阵苦味儿。盛初棠调整了下心情,放下杯子就要站起来,姜茗眼疾手快按住她,“姑姑,你做什么?”
“好了,茶茶,”盛初棠拨开她的手,神情恢复成平时温和的模样,“姑姑真的要忙了。”
这副样子的盛初棠最可怕。
姜茗的确怕了一秒,但只有一秒,盛初棠的脸上漫起大片的绯色,一看就不正常。
“你在发高烧,姑姑。”姜茗微微抿着唇,倒不敢真的和她发脾气,只那“姑姑”两个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盛初棠点头,表示认同,“已经吃药了。”
姜茗觉得好笑,“所以呢?就可以不休息?就可以强撑着,把身体熬坏了才算完是吗?”
她站着,盛初棠抬眼瞧她,索性不去看,跟小孩子争有什么意思,声音软下去,“茶茶,姑姑的身体姑姑自己心里有数,我不过只是看几份文件,没做别的要紧事,妨碍不到什么。”
她一软,姜茗就恶向胆边生,“既然不是要紧事,那就更不用着急看。”边说边去拿盛初棠的睡衣,俯身下去解盛初棠外套的扣子。
这就有点太过了。
偏偏盛初棠这会儿没什么力气,阻拦她的手也只是软软搭在她手上,“姜茗!”
姜茗轻易捉住她的手,三下五除二解开了她外套的扣子,把那件毛衣外套剥了下来,这件衣服一脱,她身上的热气更是源源不断冲出来,喷薄在姜茗脸上,勾得她脸也越来越红。
“姑姑自己换还是我帮您换?”
她尽量冷着嗓音,没有结结巴巴。
药效逐渐在起作用,升上来困倦之意,盛初棠脑子里开始浑噩,没再坚持,只是姜茗的态度,总让人十分在意。
“你先出去。”
她乖乖的,姜茗也不好太过分,默默站起来,“姑姑自己小心点儿,不要摔跤。”
盛初棠扶额,头晕得厉害,“出去吧。”
姜茗“嗯”了声,走出去顺手带上门。
冯露鬼鬼祟祟凑过来,“怎么样?姜茗,棠姐肯休息了吗?”
姜茗点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引着冯露往客厅走,眸子里的担忧并未化开,“姑姑很少生病,怎么这次烧得这么厉害?”
冯露笑笑,“你还不知道她?行程总是排得实在挤不进去才算完,把自己当机器连轴转,天天早上一睁眼就熬到两三点,以前年轻撑得住,现在毕竟年纪上来了嘛。”
姜茗步子一顿,偏头瞪了她一眼,面色不虞,“我姑姑很年轻。”
冯露撇嘴,小小声吐槽:“三十三啦,都不会保养身体。”
姜茗转过身,身高有压倒性的优势,盯着冯露,认真说:“她在我心里只有十八。”
“好好好,”冯露都要笑死,强忍着没笑,“十八就十八。”
姜茗轻哼了声,走去厨房,冯露忙跟上,“姜茗?你去厨房做什么啊?”
“她烧这么高,”姜茗打开冰箱,拿了两个冰袋,“光吃药降不下去体温,得用物理降温辅助才行。”
说着姜茗又想起盛初棠那个迟钝的样子,小声嘟囔,“她是不是感官有问题的?烧那么高还没知觉。”
姜茗算是久病成医,她以前老是生病,那时候是盛初棠照顾她,她倒不知道,盛初棠自己生病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注意。
冯露“啊”了声,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姜茗摇头,深吸口气,“冯露姐姐,麻烦你煮一点瘦肉粥,等姑姑起来吃。”
“好,”冯露撸起袖子,“你去看着棠姐吧,这里有我。”
姜茗“嗯”声,去医药箱里翻出酒精,又找了条干净的毛巾,东西都准备好,才去敲盛初棠的房门,“姑姑,你换好衣服了吗?”
盛初棠这会儿声音都有点儿沙哑了,“嗯。”
姜茗推门进去,盛初棠换好睡衣坐在床上,手上拿着手机不知在回谁的消息,头也不抬。
姜茗走过去,把东西放在边几上,神情自然地坐在床边,“姑姑。”
盛初棠稍稍抬眼,“怎么了?”
姜茗探手过去,盖住她手机屏幕,脑袋一起凑过去,“姑姑,您休息会儿吧,好吗?”
盛初棠回了几条工作上的消息,刚想点开苏导的微.信看看她说了什么,姜茗的手就盖了上来。
盛初棠微微蹙眉,抬眼看着姜茗,眼神细细描摹过她的脸,姜茗的脸上还有些许婴儿肥,笑起来看着挺可爱,不笑的时候神情更像姜依月,有些清冷。
“茶茶…”
语气无奈。
“姑姑不要拼命行不行,”被她这样看着,姜茗有点儿想哭,眼眶霎时红了起来,怎么也克制不住,她刻意远离盛初棠的时候,盛初棠也没有阻止,好像根本不在意,这样亲密的时刻,其实有四年没有过了。
姜茗轻抽了口气,垂下眼睑,“我长大了,可以养姑姑了,姑姑这么不在意身体,我好担心。”
那股委屈也掩饰不住。
姜茗很聪明,盛初棠养大她,有些她的小心思,她甚至不用猜就已经知道了,比如现在。
她在这种时候,还能想着试探她。
聪明是聪明,可惜没用在正经地方。
“姜茗,”盛初棠顿了顿,思考着说辞。
又叫她姜茗了,今天叫了她好几次,在强调什么?
她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
盛初棠放下手机,曲起一根手指,按了按额角,“你今年二十岁了,是个成年人了,可是在姑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需要姑姑哄着睡觉的小姑娘,姑姑知道你很懂事,很聪明,也很优秀,的确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姑姑不反对你有正常的交往对象。”
盛初棠缓了缓,眼神一直温和地聚在姜茗脸上,观察着她的反应,姜茗的头渐渐垂下去,眼眶红得不得了。
她懂她的意思。
盛初棠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轻缓,“姑姑很高兴,你长大了,知道体贴姑姑,知道心疼姑姑,你三岁的时候,还是小小的一个豆丁儿,姑姑把你,当亲生女儿养大,姑姑真的很高兴,你能成长为这么优秀的人。”
“姑姑相信,”盛初棠托起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下的泪,“茶茶一定能遇到真心喜欢的人,对不对?到时候,茶茶会把她带回来给姑姑认识,对吗?”
姜茗的泪,愈发汹涌。
盛初棠心中一叹,缓缓把姜茗拉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她,“宝贝乖。”
姜茗咬着下唇,才没有哭出声。
她把她当亲生女儿养?可是她从来没把盛初棠当成妈妈,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有亲妈。
盛初棠的存在,就像救世主、避风港,时时刻刻给她依靠,她怎么可能把她当妈?
姜茗死死咬着唇,回拥着盛初棠,把泪憋回去。
心底涌上来大量的不甘心。
“喜欢一个人,又得不到她,姑姑说,我该怎么办?”
盛初棠脑袋昏昏沉沉,怀里的像个大冰块儿,恍若在勾着她沉沦,她松了松手,姜茗抱得死紧。
“放手吧,”盛初棠安抚性地摸着姜茗的长发,语气里的无奈浓烈而沉重,“茶茶,放手吧。”
一语双关。
姜茗耳边嗡地一声,只听见心口呼啸而过一阵风,呜呜地声音,充斥在整个脑海里。
她怎么可以放手?她怎么放得了手?她在这世上,只剩一个盛初棠,要她如何放手?
“如果我,”姜茗紧了紧手臂,眼泪尽数收了回去,她试着放软语气,可是根本做不到,声音里的爱恋不甘将语气带得生硬,“放不了手呢?”
她看不到姜茗的脸色,自然没注意到姜茗的脸上呈满了执拗,盛初棠真切地叹了口气,“茶茶…”
还想再说点什么劝劝姜茗,脑袋愈发晕沉,搅得她险些坐不住。
揽着姜茗的手无力地落下去。
姜茗吓了一跳,“姑姑?”
盛初棠闭眼,急促地换着呼吸,整个人软在姜茗怀里。
那些旖旎、爱恋、不甘通通退却,理智回笼,姜茗小心翼翼地托着盛初棠躺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很烫。
“姑姑,你好好休息,好吗?”
盛初棠没说话,鼻间呼吸炙热。
姜茗不敢再吵她,拿毛巾缠着冰袋敷在她额上,一边用棉签沾了酒精擦拭她的手臂,折腾许久,盛初棠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盛初棠睡相很好,睡着以后,那股眼神里常带的,恍若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也看不着。
姜茗定定看着她。手指缓缓触上去,一寸一寸描过她的眉眼、唇瓣、再到锁骨。
盛初棠呼吸沉沉,毫无知觉。
姜茗把被子拉下来了一点儿,缓缓俯身下去,在她锁骨上,嘬了一口。
她怎么可能放手?
唇瓣一步一步向上,最终停在盛初棠唇上。
她放不了手了,姑姑。
四年,她用了四年的时间,她也以为她能收回那颗心,但最终只是越陷越深。
盛初棠方才常蹙着的眉,此刻也展开着,对她的动作丝毫没反应。
姜茗眼神沉了沉,小口小口吸吮着盛初棠的唇瓣,舌尖须臾撬开牙关没进去,细细采撷。
我放不了手了,姑姑。
我放不了手了,盛初棠。
盛初棠这一觉睡得并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和姜茗谈了那些感情的事,她梦里全是姜茗,是以前的姜茗倒也罢了,偏偏是那个短片里的姜茗。
盛初棠想躲,偏生没力气躲不掉。仙诸夫
她本来只想,如果姜茗真的沦陷至此,那可是真是麻烦事儿一件,可后来,竟也渐渐尝出一丝甜意。仙主腐
她的小姑娘,确乎长大了。
盛初棠醒的时候,房间里黑乎乎的,房门虚虚掩着,没有一个人,她再闭了闭眼,身上没有那么沉重,舒服多了,可一闭眼,又浮现出姜茗的模样儿。
梦到和闺女儿这样那样。
就不怎么舒服了。
盛初棠睁眼,按开灯坐起来。心里猛不丁生出惊慌,一日不绝了姜茗的心思,只怕一日都不得安宁。
姜依月会怎么看她?
盛初棠沉了沉心思,缓缓起身出去。
她打开门,冯露先迎了上来,“棠姐,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了吗?”
盛初棠摆摆手,“姜茗呢?”
冯露迟疑了一秒,上去搀着她,用下巴指指沙发上伏着的身影,“您饿不饿?我煮了粥。”
姜茗跪坐在地毯上,左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通话,右手摸着鼠标,身前放着她的笔记本。
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弯弯眸子,做了个口型,“姑姑……”
她唇莹润。
盛初棠心间一咯噔。
第26章
梦里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样子, 霎时浮现在脑海里。
盛初棠呼吸一顿,脸上霎时漫起点点潮红,只得借着抽出手的动作微微躲开目光。
冯露:“棠姐?”
“还没到要人搀的地步。”盛初棠转身,往厨房走, 自己倒了杯冷水, 压了压方才升起的火。
“棠姐, 你怎么喝冷水呀?饮水机里有热水。”
冯露仿佛根本不知道压低嗓音几个字怎么写, 声音大得盛初棠怀疑整两层楼都能听见,
盛初棠:“……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冯露挠挠头,她又没说错。
本来就有热水嘛。
盛初棠放下杯子, 摸摸口袋,睡衣没有口袋,手机应该在床边。“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九点多了,您睡了四个多小时。”冯露收敛了点儿声音,“您要吃点东西吗?”
四个多小时。
盛初棠扶额,她哪儿还有四个多小时可以睡?她怎么睡得着的?
盛初棠再倒了杯水, 捧在手里缓了缓,喝了一小口,放下杯子, “你和姜茗吃过没有?”
冯露刚想说话, 姜茗的眼刀已经杀了过来。
冯露默默闭嘴,心里不自觉感叹,姜茗气质怎么和棠姐越来越像了?喜欢用眼神杀人。
她不答话,盛初棠略微有些不满, 转过身, 就见姜茗清凌凌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抹似有似无的笑。
“姑姑。”
声音软软的, 似电流划过她心间。
盛初棠现在是真不想看见她,一见就想起刚刚那个梦,一想就情不自禁回味,姜茗的唇,真的那么甜吗?怎么好像抹了蜜?
盛初棠端起杯子,又灌了口。
“你在喝凉水吗?”姜茗眸子暗了暗,转瞬掩去,缓步走到盛初棠身边,抬手摸摸盛初棠的额头,“发烧别喝太凉的水。”
那只手,软乎乎,凉飕飕。
不知道怎地带起一片热意。
盛初棠放下水杯,顺道儿将那只手捉下来,“你吃饭了吗?”
姜茗恍若未闻,“再量个体温看看烧不烧吧,我摸不出热不热。”
边说边牵着盛初棠往客厅走。盛初棠还只穿着那身睡衣,宽松单薄,手臂在袖子下修长一截。
姜茗微蹙了蹙眉,不显山不露水的,“姑姑冷吗?”
“不冷。”盛初棠后知后觉停了脚步,拿回自己的手,假意放在嘴边嗽了下嗓子,“茶茶,我问你话。”
“还没有,”姜茗回身,试探着去牵她的手,盛初棠眼神微微一凛,姜茗默默把手收了回来,半垂着眼睑,“我想等姑姑一起吃。”
盛初棠转身,脸色凝肃,“冯露。”
冯露跟在后面,无辜举手,“我劝过她先吃,她一定要等你。”
盛初棠这副样子,大概率就是生气了,但她生气也没什么明显表现,所以姜茗老觉得她不会生气,难道这就是姜茗一直在她底线上蹦迪的原因?
冯露想不明白,有点儿担心殃及池鱼。
姜茗偏头,果然一副不理解的样子,“姑姑饿了吗?”
冯露恨铁不成钢。
姜茗你开点窍啊!!!你姑姑生气啦!!!
盛初棠转眼看着姜茗,她一脸比冯露还无辜的模样,忽然升起一股挫败感,“你有胃病,你不知道?”
姜茗眼里忽然聚起笑意,“姑姑在担心我吗?”
不然呢?
盛初棠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什么时候不关心她了?
姜茗弯弯眸子,好像很高兴的样子,“那你是在生气吗?因为我没有乖乖到点儿吃饭?”
现在的小孩真是让人搞不明白,盛初棠蹙眉,她就差直接出口骂她,她居然还一脸高兴。
“你是成年人了,姜茗。”盛初棠越过她,走去餐厅,语调淡淡,敲打味儿十足,“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要有数。”
姜茗匆匆跟上去,语气比刚刚还无辜,“我跟姑姑学的呀。”
盛初棠猛地转身,本来想问她什么意思,立马又意会到了,她这是在拐弯抹角说她发烧不休息。
姜茗眼神清凌凌地,如一湾山涧,清澈见底,又恍若映着满天星辰,闪闪发光,好看极了。
罢了。
盛初棠微抿了抿唇,一下倒说不出什么重话,“行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现在赶紧吃饭。”
“哦,”姜茗跟上去,状若无心地拉住盛初棠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餐厅走,“姑姑担心我,我很高兴,姑姑生气,我也很高兴,因为我也是那样担心姑姑。”
盛初棠没说话,紧了紧手指。
姜茗的手总是凉凉地,一摸就知道身体不好,这点倒像极了姜依月。
冯露去盛了两碗粥,端给那两位祖宗。
“冯露姐姐不吃吗?”姜茗拿了两只勺子,笑眯眯地望着她。
冯露眨眨眼,还没说话,盛初棠从她手里接过勺子,先出声,“你冯露姐姐不爱喝粥。”
姜茗哦声。
“你叫个外卖。”盛初棠低头搅了搅粥。
做饭这种技能,盛初棠没点亮。
“不用不用,”冯露说,“我自己下碗面就成。”
盛初棠没反对。
姜茗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她看着冯露熟门熟路地端了一碗面出来,终于想起来,“冯露姐姐不回家吗?这个点了已经。”
“嗯,”盛初棠放下勺子,拿餐巾纸擦过嘴才说话,“最近很忙,她回去不方便,就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姜茗瞪大眼,眼里全是震惊。
盛初棠见怪不怪,“二楼客房。”
姜茗心里冒出一些怪异的感觉,有点像不高兴,又有点酸酸涩涩,凭什么冯露能天天跟着盛初棠?
盛初棠没看她,没觉得哪儿不对,端起碗起了身,“我吃好了。”
冯露嗦了口面,叫住她,“棠姐,放那儿我来洗就行。”
盛初棠随口应了声,没往心里去,洗个碗没什么。姜茗跟在她身后,“我给姑姑洗碗。”
“你不吃了?”盛初棠轻轻看她一眼。
姜茗弯唇,“我吃饱了嘛。”
盛初棠也没让她洗,让她跟着,连她手上的碗一起接了过来,“你下午在做什么?”
她刚刚没看错的话,姜茗面前不但摆着她的电脑,还有她的平板。
姜茗看着她,忽然噤声。
盛初棠低头洗手,接过姜茗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手,“茶茶?”
眸子温和,越是这样越让人害怕。姜茗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小小声说:“冯露姐姐说,您在为明月传媒的账务忙得焦头烂额。”
“嗯?”盛初棠放下毛巾,步履款款走去客厅,“她这么跟你说?”
焦头烂额?不至于。
只是时间紧张。
心里有点儿悬,姜茗不知道盛初棠会不会不高兴,匆匆跟上她的脚步,“嗯,冯露姐姐就是这么说的嘛。”
冯露总喜欢小题大做,盛初棠没多在意,“所以呢?你拿我电脑做了什么?”
盛初棠太了解她了,每次都能一针见血。
姜茗不敢说了。
她不说也无所谓,一会儿自然会认错。盛初棠在沙发上坐下,点开笔记本,文件页码已经拉到底,盛初棠挪动鼠标,往上划了划,每一页的数据都做好了批注。
有问题的没问题的,都标得一清二楚。
盛初棠细细看了几条,都是对的。
她记得她只批了一点儿开头,后面的有一部分内容周宁没核对清楚没发过来。
“这些都是你批的?”盛初棠抬眼。
姜茗跟过去,也不敢坐下,杵在盛初棠身边,看着是乖乖巧巧,没敢说话。
盛初棠侧眸看她一眼,“敢做不敢当?”
姜茗抿唇。
反正她就是敢做不敢当。
盛初棠收回目光,再看了看其他的,几份文件都处理得干净漂亮,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以前是有打算让姜茗去学金融,届时接手起来比较名正言顺,但姜茗执意填了戏剧学校,她倒不知,姜茗什么时候还会这些。
盛初棠抬手,往后一靠,“坐着吧,站着不累?”
姜茗背脊一麻。
她越温柔,她心里越没底。
“姑姑,”姜茗蹲下去,倚在盛初棠腿边,“我就是想为您分担点事情,我长大了,可以帮姑姑的忙。”
盛初棠并不在意她做这个的理由,她能猜到,她伸手,把她拉上来,语气柔柔和和,有一丝探究,“茶茶怎么会这些?”
姜茗挨着她坐着,这会儿一点儿旖旎的心思也生不出,满心只剩下慌乱,她最怕盛初棠追根究底问她这样的原因,那样的原因,有些原因,说给她听了,她一定会不高兴。
就当作不知道不好吗?
“姑姑原来,不是请过金融管理的老师嘛。”姜茗轻声解释。她怕盛初棠觉得她忤逆过头,没敢完全放弃学习金融。
盛初棠回忆起这么一桩事儿,不过印象中,在确定姜茗学表演后,就停了这门课。“你和她还有联系?”
姜茗摇头,“没有了,刚刚是在问周宁姨姨,有些问题我不太懂,她教我弄完了,不知道行不行,姑姑再看一遍应该会省点力气。”
“做得很好。”盛初棠再看了眼电脑,认真说,到时候直接去公司签字就行。
姜茗一愣,“啊?”
她当初没看错,姜茗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
或许是基因好。
盛初棠垂眸,心情略微有点儿复杂,不知道姜茗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姜茗为什么要学演戏。
她那时问过她,姜茗犟着没说。
那是盛初棠印象里第一次那么犟,死活不肯说。
她便,没再管她。
只在当年立即创办明月传媒。
姜茗进娱乐圈也好,不愿接手公司也罢,她总不能让离她自己离得太远。
唔,然后姜茗就签在了别的经济公司。
盛初棠敛了敛心神,站起身走向卧室,再想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这个问题,姜茗十六岁就能犟着不回答,现在二十岁了,更不会回答。
“姑姑?”
盛初棠什么也不说,姜茗一颗心差点吓到嗓子眼儿,忙跟上去,“你去哪儿?”
盛初棠侧目看她一眼,好笑道,“去拿手机。”
她眼里的意思是,这你也要跟着?小跟屁虫?
“哦,”姜茗停下脚步,后知后觉泛起一阵羞赧,“我去给姑姑拿体温计。”
“嗯,去吧。”
盛初棠弯唇笑了笑,须臾看着姜茗欢欣的背影,忍不住又想叹气。
这样下去,只会越陷越深。
她该拿姜茗怎么办?
盛初棠转身,心事重重地回了卧室。
看了眼苏导发来的消息,她提议和编剧拉个群,剧本有些问题大家一起沟通讨论。
盛初棠没耽搁,径直拉了个群。
「抱歉,苏导,有点儿忙,刚刚看见您的消息,剧本哪里有问题吗?」
苏导没回。
盛初棠没在意,退出来,点开周宁的微信,神情严肃许多,「周宁姐,姜茗今天问了您什么?」
周宁回得很快,「啊?没问什么啊?就问我有个数据是不是错了,我对了一遍,确实是错了。怎么了?你最近在锻炼她啊?病好点没有?」
这连珠炮似的一串问答,难得把盛初棠堵得没话说。
斟酌半晌,回了个——
「好多了。」
盛初棠看着那条消息,在床边坐了会儿,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她是越来越不懂姜茗了。
这就是所谓代沟吗?
她毕竟和姜茗差了一轮。
迄今也想不明白,姜茗放着那么多同龄人不喜欢,偏偏喜欢她。
荒谬两个字都说不尽。
盛初棠深深叹口气,收起手机,去书房拿了摞笔记,回到客厅。姜茗仍旧坐在沙发上,乖乖巧巧的模样儿,盛初棠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姑姑,”姜茗把体温计递过去,“量体温。”
盛初棠没拒绝,把笔记放在茶几上,量着体温问她:“茶茶……”
一开口,难得的不知道问什么。
姜茗有多倔,四年前她也领教过了。
姜茗睁着眼望着她,一脸莫名,“姑姑,怎么了?不舒服吗?”姜茗边说边自然地把手探上她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是摸不出差别。
“没有。”盛初棠垂眸,捉下她的手,“姑姑有些问题问你。”
抓着她的那只手,没有松开,姜茗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姑姑?”
两人对坐着,这个姿势,有一点点暧昧,有一点点叫人心头小鹿乱撞,姜茗呼吸禁不住放轻。
盛初棠抬眼,温温柔柔望着她,神情温婉得要命,眸子似水柔和,姜茗只看了一眼,就全陷了进去,“姑姑要问什么?”
盛初棠伸手摸了摸姜茗的脸,声音飘飘忽忽,“茶茶可以告诉姑姑,为什么要选表演这条路吗?”
她明明,在金融方面很有天赋。
她若是学金融……指不定……
姜茗眼神迷迷蒙蒙的,一丝一丝漫起爱恋。
盛初棠倏忽间觉得自己有点儿为老不尊,转念又想,这应该不是色.诱吧?
应该不是。绝对不是。
她又不是第一次摸姜茗的脸。
“我想离姑姑近一点儿。”姜茗说。
声音轻轻软软的,包含着绵绵情意。
果然是这个答案。
盛初棠心一颤。
有一点儿意外好像又没有多意外。
盛初棠收回手,轻轻叹口气,或许还没好全,头又疼起来。姜茗的事儿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叫她呼吸都觉得不容易。
如果放任姜茗这么下去,只怕会越来越难办。
她忽然庆幸,还好姜茗那时候比较清醒,没有签在明月传媒。
盛初棠取出体温计,看了眼站起来,三十七度九,有点儿低烧,头更疼了。
“姑姑?”
姜茗脑子里懵懵地,一脸懵懂,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我有点儿累了,”盛初棠眼神飘向装透明人的冯露,“冯露,你自便,工作的事明天再说,我睡了。”
冯露点点头,麻溜儿地抱起她的东西,“那我上楼了。”
盛初棠嗯了声,没多说。
身体不累,心情沉重。
姜茗这个事儿,可大不可小,太亲近不行,太疏远也不行,万一出半点儿岔子,让姜茗走上歧途,她可真万死难辞其咎。
姜茗还陷在刚刚的那个情绪里,懵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姑姑?”
她张张嘴,迷茫得不得了。
盛初棠回头看了她一眼,姜茗眼里的爱恋还没褪去,唇瓣盈盈,可爱极了。深觉小孩不好养,她该拿姜茗怎么办?她又不能抛下姜茗一个人。
但如果姜茗一直执迷不悟呢?
难道真要抛下姜茗一个人?
盛初棠不动声色地换了口气,“桌上的笔记,你拿去看。有些是我以前演戏时琢磨出来的方式方法,有些是我针对你表演上的问题,写的解决方案,你可以仔细钻研钻研。”
姜茗回过神来,没说话。
盛初棠也不再吵她,知道她恢复‘理智’需要点时间,转身走向卧室。
姜茗深深换了几口呼吸,总算冷静了点儿。
盛初棠刚刚是在引.诱她吧?就为了问那个问题?
姜茗觉得好笑,便低头轻声笑了笑,如果盛初棠不那么引.诱她,她还真不一定会说。
盛初棠果然是,极了解她。
“姑姑,”姜茗坐下来,把那摞笔记捧到怀里,声音不大不小,“还发烧吗?体温多少?”
她的笑她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她约莫是缓过来了,盛初棠神情自若,没半点儿羞愧,“不烧了,三十六度九。”
姜茗点头,心落下去。
她没再问,盛初棠也没再说。
姜茗听见房门开合的声音。
细微地一声。
轻轻叹了口气。
心思被戳破,就很难抑制了,不是吗?
那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吻,终究也只有她自己沉沦。
她该怎么办?
盛初棠确实只把她小孩儿。
可她并不想把盛初棠当妈。
她喜欢盛初棠,不是当妈的那种喜欢。她想和盛初棠……
姜茗靠进沙发里,摊开手掌,盖住眼睛,她试过放手的,是盛初棠非要点明她的心意。她怎么可以剥开她的心看了,就可以毫不犹豫抽身而去?
姜茗缓了几次呼吸,坐直身子,翻开上面的笔记,娟秀的字迹,笔锋柔润,像她这个人。
姜茗忽地想起小时候。
盛初棠也曾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教她写字,她从来都是不急不缓地,也不会发脾气,不管她学得好或不好,她总是温声鼓励她,告诉她,她是最优秀的小孩儿。
姜茗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她翻开那本明显是新写的笔记,上面把她这几年演的戏都归类了出来,哪一段儿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可以怎样去改善,都写得一清二楚。
姜茗鼻子略微酸了酸。
往后一翻,果然有那天GF的片段分析。她明明这么忙,还是抽空来管她的事。
姜茗收起笔记,抹了抹眼泪。
蹭地一下站起来,冲去盛初棠房门口,抬手敲门,“姑姑。”
盛初棠在洗澡,什么也没听见。
她洗完澡出来,才听见那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她打开门,就见姜茗眼泪汪汪站在门口,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样,“姑姑,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盛初棠:“???”
第27章 纵容
盛初棠脸色略微冷了点儿, 语气也淡下来,眼神凌厉。
“姜茗。”
她话还没说完,姜茗眼泪已经掉了出来,“姑姑为什么这么久都不理我?”
盛初棠一噎, “刚刚在洗澡, 没听见。”
她实在搞不明白她哭什么, 她还以为姜茗长大就不爱哭了。短短一会儿, 谁欺负她了?还是在学校受委屈了不敢说?还是就为了她没来得及开门?
盛初棠想问, 又怕姜茗多想。
话在嘴边儿过了一圈儿又咽了回去。
算了,回头让冯露打听就是。
姜茗的长发落在脸侧, 微微低着头,睁着大眼可怜巴巴地瞅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给她受了委屈。
姜茗本来不想哭。
越等思绪越复杂,那一摞笔记,明晃晃地提醒着她, 盛初棠对她的好,仅仅因为真的把她当女儿。
她的满腔爱恋,在盛初棠心里, 不止是不值一提, 不止是微不足道,更是伦理道德,让她为难。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盛初棠也喜欢她。
可她已经没办法收回自己的心意。
那些情意, 破开口子, 喷涌而出,再也压抑不住。
她睁大眼, 望着盛初棠,盛初棠果然穿着浴袍,湿漉漉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面上被热水蒸腾出一丝红润,眼神里的冷漠遮掩不住。
姜茗低头,小小声说:“我想和姑姑一起睡。”
她声音低低的,模样儿倒还是小时候那副模样儿,盛初棠一只手搭在门上,但不能再把她看作那个不知事的小孩子。
盛初棠一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她。
她想叫她茶茶,总感觉不够严肃。
“把眼泪擦了,”她微微蹙起眉,尽量保持着冷脸,说,“姜茗。”
姜茗抬起头,眼泪挂在脸上,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盛初棠从没有这么冷漠直接地叫她把眼泪擦了。
她以往……
姜茗咬了下唇。
“姑姑…?”
这副模样儿,的确很让人心疼。
姜茗许久没在她面前露出这副神情了。
她的心思,这些年,的确都藏得很好。
难道,是她的错?她不该把那层窗户纸挑开?
盛初棠压下那些不忍心,“姜茗,你已经长大了,不要老是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像什么样子?
对啊,像什么样子?
可她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姜茗垂眸,悄悄抹去眼泪。
心呼啦啦地疼。
似有一把生锈的小刀在心上磨呀磨呀。
偏生割不出血来,只是疼得要命。
恨不得她一刀刺进去,给个痛快。
姜茗深吸口气,情绪混乱成这样,也没忘记来的目的,她抬眼,望进盛初棠眼睛里“我…我想和…”
话没说完,盛初棠先打断了她,
“不行。”
盛初棠的眸子冷冰冰的,透出一种绝对的不容置喙。
姜茗愣了愣,喉间发哽。
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盛初棠又先出声。
“以前行,现在不行。”
“没有为什么。”
姜茗抿唇,眸子里闪过些许迷茫,更多的,也许是被洞悉的恐慌,她连她想说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还有什么要说吗?”盛初棠换了个轻飘飘的语气。
一样的冷淡。
姜茗摇头,讷讷说不出话。
心口有点儿不舒服,盛初棠没忽略姜茗眼里的所有情绪,她就知道,一旦太无情,姜茗势必要难受,但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什么温和的法子。
姜茗又倔又犟。
想做什么,认定了十头牛也拉不回。
那时候选专业,她也好言好语劝过,签公司的时候,也是。没什么用。不过那些,都能由着她去,唯有这件事儿,不行。
“那…”盛初棠眸子暗了暗,“晚安?”
姜茗看着她,愣愣点头。
那副又懵又委屈的模样儿,搅得盛初棠心里也一酸,再耗下去,她怕自己心软,便没再多说,径直关上了门。
门合上的时候,姜茗下意识伸手拦了一下。
盛初棠冷冰冰的眼神,就那样不咸不淡地瞧着她。
姜茗心一颤,手指触在门上立即收了回来。
她想退,脚仿佛生了根儿似的钉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她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盛初棠动心。
她明明知道,盛初棠的心是凉的,里面装不下任何人,也知道盛初棠会怎样对待示爱的人。
是她得寸进尺,把她身体不舒服时的无力当作了允许的信号,总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是那个例外。
但都是她以为。
姜茗试着迈了一下脚步,脚下踉跄,她扶着墙,勉强稳住身子。
心底有个想法在不断甚嚣尘上。
似要把她拖入无尽深渊——
以盛初棠对她的了解程度。
盛初棠或许,永远都不会喜欢她。
姜茗闭了闭眼。
理智一寸一寸回笼,那些被她忽略掉的,刻意没有想起来的现实,正一点一滴清晰明了。
她真是个卑鄙的人啊。
一边倾诉着情意,一边借着这层亲密的关系想要趁虚而入。
姜茗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无怪乎盛初棠不喜欢她。
她的喜欢,对盛初棠来说,是种负担吧。
她该怎么办?
她要放手吗?
她该放手的…吧?
这个念头一出,心口猛然泛起一阵刺痛,姜茗抬手摁住心口,咬着唇将呻.吟咽了回去,急急换了两口呼吸。
姜茗微微垂着头,靠在门边,情不自禁看向门内。
盛初棠现在在干嘛?吹完头发躺下了吗?姜茗又忍不住浮想联翩,方才盛初棠的模样儿清晰地漫在她脑海里。
历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她忘不掉的。
她怎么忘得掉呢?
姜茗杵在门口站了会儿,想走总迈不出脚步,她能这样接近盛初棠的日子,只少不会多了。
心口酸楚,又莫名冒出几分甜意。
她喜欢盛初棠啊。
是盛初棠啊。
姜茗笑了笑。
好像光是想起盛初棠,心底就觉得快活。
姜茗忍不住缓缓伸手,想离盛初棠更近一点儿,她的手还没触到门,门忽然唰地被拉开。
姜茗愣愣抬眼。
盛初棠皱着眉头,怒气冲冲盯着她,长发半干不干散在肩上,“姜茗,你就非要这么不听话吗?”
她生气了。
生气的模样儿更动人。
盛初棠从没对别人生过气。
只会对她生气对吗?她是那个例外吗?
“姜茗,我说话你听见了吗?”
她一脸懵懂,盛初棠只觉得火气蹭蹭往上冒,她就知道,姜茗这头倔牛,一定不会乖乖去睡觉。
姜茗咧嘴笑了笑,“听见了。”
还笑!
盛初棠脸色难看到极点,“现在立刻马上去洗澡睡觉。”
姜茗眨眨眼,盖不住眼里的笑意,“哦。”
盛初棠盯着她看了两秒,轻哼了声往回走。
姜茗的眼神自动自发地追着她的背影,盛初棠的背影,也好看极了,姜茗忍不住笑。
“还愣着干什么?”
盛初棠没回头,走去梳妆台前坐下,拿起吹风机,不耐地情绪止不住。姜茗就是生来磨她的克星。
姜茗猛然反应过来。
她没关门。
心噗通噗通跳,只要她一张嘴,就能蹦出来。
姜茗小心翼翼跟进去,“我可以在姑姑这边洗澡吗?”
人要是能气死,盛初棠一定是被姜茗气死的。盛初棠认命,放下吹风机站起来,勉强平复心情,“去洗吧,我去拿睡衣。”
姜茗“哦”了声,乖巧点头,“谢谢姑姑。”
盛初棠没应声,起身出去了。姜茗偷偷再看了她一眼,磨磨唧唧进了浴室。她总说冯露错误意会盛初棠的心意,其实说到底,是她自己不肯也不敢承认,盛初棠对她的纵容。
水缓缓流下,她不敢承认,那就是她沦陷的源头。
没有人再比得过盛初棠了。
姜依月也没比过。
姜茗洗澡出来,盛初棠已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和刚刚生气的那个人,也不像一个人。
她已换了睡衣,坐在床边儿上,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回谁的消息。
“姑姑,”姜茗弯着眸子,“我洗好啦。”
盛初棠抬眸,温柔许多,“嗯。”
就看了一眼,立马低头专注在手机上了。姜茗看了她一会儿,默默去吹头发。
吹风机嗡嗡嗡的声音。
和着她的心跳声,仿佛在弹奏别样的乐曲,每一个音符都高兴地跳动。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盛初棠对她,至少比别人亲近。姜茗飞速吹干头发,蹭去床上,鼻间萦绕着盛初棠身上的香味儿,真好啊。
“姑姑…”
盛初棠把手机放在边几上,跟着躺下来,关了灯,“睡吧。”
两米的床,中间还能塞下一个人。
以前…很久以前,盛初棠是抱着她睡的,没有别的原因,因为她怕鬼,有一年回盛家,盛初棠的弟弟装鬼吓她,吓得她晚上睡觉直做噩梦。
那时候有三个月,都是盛初棠推掉戏约,抱着她睡觉。
姜茗鬼鬼祟祟挪动着身子,轻轻翻了个身,面向盛初棠,手臂无意般地抬起来,正要搭在盛初棠身上的时候,盛初棠冷冰冰的声音又响起——
“姜茗,不要得寸进尺。”
她耳朵上长眼睛了吗?她眼睛有夜视功能的吗?骂都骂了,她偏要得寸进尺,姜茗装聋做哑,将手搭了上去。
把盛初棠圈进怀里。
脸埋在她胳膊上,瓮声瓮气说:
“我就想抱着姑姑睡。”
火气又烧了上来。
盛初棠深吸口气,强压下去。
再闹下去,姜茗肯定不会好好睡觉。毕竟姜茗是那种,不让她进来,她就能在门口杵一宿的人。
“你……”
这样抱着我没法儿睡觉。
盛初棠想好说辞,还没来得及说,姜茗挤在她旁边,委委屈屈继续说:“我好想姑姑。”
第28章 家人
她在最有机会靠近盛初棠的年纪, 选择了远离。
她就是个笨蛋。
是她不敢承认自己的心。
胆小、懦弱,害怕盛初棠的拒绝,所以哪怕一点儿都没明白自己的心意,她也凭着直觉, 选择了逃离。
她就是个胆小鬼。
“我好想姑姑啊。”姜茗缓声说, “我好想姑姑的怀抱, 那天姑姑抱我, 我好高兴。”
她说的是那天拍摄外景的时候, 盛初棠心软了半边儿,禁不住她这么撒娇, 想推开她的手默默放了回去。
她还以为姜茗长大叛逆,不和她亲近了。
原来是这么层隐情。
她这一下都不知道叛逆和这层感情比起来,究竟哪个比较好。
盛初棠索性闭了眼,静心静气,任姜茗去,反正不搭理她, 过不了过久,她自己也就睡着了。
但是没有。
事情要是能像盛初棠想的那样发展,姜茗也就不会让她头疼了。
姜茗头抵在她手臂上, 一点一点的在往上挪。
她本来想问她这样能不能呼吸, 很快她就知道了,能。
姜茗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脖颈上,整个人有一半儿压在她身上,她的温度、气息、每一寸的起伏, 她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姜茗, ”盛初棠依旧闭着眼,眉头克制着没蹙起来, “适可而止。”
语调平静,但那股寒意直冲冲散开。
姜茗咬了下唇,僵持了两秒,略略退回来点儿,“不可以吗?”
盛初棠没说话。
沉默的空气中漫出死寂的氛围。这个样子的盛初棠比刚刚生气的模样,要可怕得多。
这是底线,姜茗大概知道,纵容只到这里为止。
她让她进来,只是担心她没有好好睡觉,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其余的,一概不可以。
姜茗默默躺回去,又不想退太远,手臂和她手臂挨着,睁着眼想了半天,偷偷偏过头对着盛初棠。
“姑姑…”县朱福
“姜茗。”盛初棠气势陡然一沉,浓烈的冷漠散出来,“你睡不睡?”
姜茗默默闭嘴,可是心里装着事儿,怎么也睡不着。
那道眼神,即便在黑暗里,也灼热得不得了,叫人难以忽略,盛初棠长长吸口气。
“茶茶,”盛初棠缓缓睁眼,将那口气沉下去,“你已经成年了,如果还把我当姑姑,那我还是你的家人;可是如果……”
话不必说完,她知道姜茗能听懂。盛初棠睫羽微颤,她实在不知道姜茗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该怎么劝她,重了怕她伤心,轻了又怕她不当一回事儿。
姜茗心脏重重一跳,直直往下坠,怎么也触不到底。
刚刚是,太得意忘形了吧?盛初棠后半句的意思是,不要她了,对吧?
她怎么可以也不要她?
心口又开始漫起那种刺痛的感觉,姜茗转回头,乱七八糟地思绪一瞬间绕进脑海里。她都忘了,盛初棠和她其实没有任何关系,她天天叫她姑姑,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我知道了。”
姜茗浅浅吸了口气,勉强压抑着哭腔。
盛初棠没再说话,姜茗不知道后来是怎么睡着的,她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还是黑漆漆的,明明睡了一觉,心情仍然沉重得要命。
她下意识摸了摸枕头那边,冰凉一片。
姜茗坐起来,看了眼手机,六点出头。
按开灯,“姑姑?”
没有回应。
手机里也没有消息。
心头一空,姜茗匆匆下床,在家里找了一圈儿,别说盛初棠,就连冯露,也都不见了。
客厅茶几上留了张纸条——
有事
自己回学校
没有落款,是盛初棠的字迹。
哈,还把她当小学生看呢?
姜茗捏着那张纸,在沙发上坐下。心一点一点沉到谷底,恍然明白过来,这是盛初棠的态度。
在盛初棠心里,她的确和别人不一样,她的那条线,画得比别人的,稍微要近一点儿,但也只是近了一点儿。
她相信,只要她越过这条线。
她的下场,和其他人,不会有任何两样。
姜茗手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脑袋垂在膝盖上,心里迷茫得不得了。她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喜欢盛初棠的时候,还能凭着本能远离,但她已经知道心意,那些压抑的情愫,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再也压抑不住。
盛初棠绝对不会接受。
从来没有人走进她心里,她从没见过她心动,她的心,仿佛生来就是冷冰冰的。
姜茗轻轻咬了下唇。
她早就知道的。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盛初棠不知道她的心意,她也不知道,她们就还能维持先前的和平,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跟盛初棠说一声,她的爱恋。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从前,当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盛初棠就还会,把她当作责任,关心她、爱护她。
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她又不是机器,设定程序一转,立即就能回头。可如果不回头,就再也没有关系了,盛初棠在她的生命里,零零总总,出现了十七年,她才有几个十七年?
没有盛初棠的日子,她一个人该怎么过?
其实,不是那么难解决的,只要她假装不喜欢盛初棠,她就能一直留在盛初棠身边了,对不对?
她不要一个人。
姜茗拿出手机,一鼓作气拨通颜斓的电话。
一大清早,颜斓接到电话还以为姜茗有什么要紧事儿,“怎么了?姜茗?”
“颜斓姐,”姜茗抬起头,没有一丝犹豫,“苏导那个戏可以推掉吗?”
颜斓:“???”
推掉?推掉什么?她就这一个戏,还要推掉?推掉了喝西北风?
“姜茗?是本人吗?被人威胁了就眨眨眼。”
盛初棠要是知道她接对手戏,一定会怀疑她别有用心。虽然她的确也很期待和盛初棠演对手戏,但她怕盛初棠翻脸。
姜茗“嗯”了声,“颜斓姐,是我本人。”
颜斓气醒了,“姜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梦话就不要和我说第二遍。”
姜茗:“不行吗?”
相比这个机会,她更怕盛初棠真的生气,她是真的会不要她的。
颜斓深吸口气,“不行,我已经答应苏导,苏导合同都发过来了,公司这边已经在走流程。”
“姜茗,你是怎么了?”
“没怎么,”腿有点儿酸,姜茗放下腿,靠在沙发里,“昨天的事儿,这才一个晚上,公司就在走流程了吗?这么快吗?”
说起这个,颜斓又有点冒火,“苏导的戏约,能不加急吗?”
颜斓想来想去觉得不对,姜茗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答应了苏导,怎么会突然反悔?
“姜茗,你老实告诉我,”颜斓语气严肃许多,“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事儿了?”
“没有,”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委屈,姜茗眨眨眼,轻缓地吸口气,自然而然地撒谎,“我没事儿,颜斓姐,我就是有点儿害怕,听苏导说女主角是盛初棠老师,我怕接不上戏。”
“就为了这个?”颜斓有点不太信。
不过那天GF片场的拍摄,盛初棠确实没出过什么问题,是姜茗一直吃NG。
颜斓劝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毕竟还在学校学习,盛老师都出道多少年了,你不能跟她比,好好演就是了,对不对的导演说了算。”鲜朱复
演戏的事儿导演说了算,她的事儿,盛初棠说了算。
她知道盛初棠会说到做到。
“嗯。”
姜茗低低应了声。
“好好学习,”颜斓心落回肚子里,“苏导说剧本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发来,你先准备考试。”
“嗯,谢谢颜斓姐。”
颜斓尽心尽责,没有因为她是个学生就苛责她,也没有逼着她接戏接通告,平心而论,她是位很好的经纪人。
是她自己心思太多。
挂断电话,姜茗又回了盛初棠的卧室,做贼似地睡在盛初棠那边。
没关系的,盛初棠说了,还能当家人的,只要她乖乖的,藏住那些感情,一定可以的,盛初棠没有别人,她就可以一直赖在她身边。
没关系的。
……
盛初棠一直等到姜茗睡熟。
姜茗睡觉的样子很乖,和小时候没什么差别,都喜欢缩成一团靠在她身边。
但也只是样子乖,方才动手动脚的,可称不得乖。
盛初棠不知道她是不是有点儿恋-母情结,总归也差不离,姜茗三岁就跟着她,认不清楚感情也在所难免,回头得好好看看怎么纠正。
盛初棠蹑手蹑脚起身。
叫醒冯露,火速离开了家。
有一就有二,她不能让姜茗觉得撒撒娇闹一闹,就可以拿捏她,这份感情,不能让她觉得有希望。
“棠姐,”被叫醒的冯露笑不出来,“咱们大半夜的去哪儿?”
盛初棠揉揉额角,“找个酒店住下。”
“啊?”冯露一脸懵,“有家不住干嘛住酒店?”
盛初棠轻轻看她一眼,冯露乖觉地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棠姐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脾气,踩到线气势会变,温柔美丽还是温柔美丽,但是眼神可以杀死好几个人。
冯露跟着盛初棠,在五星级酒店开了个套房。
猛然想起家里还有位祖宗,“棠姐,姜茗好像在家?”
盛初棠神色疏淡,轻轻“嗯”了声。
冯露:“你们俩吵架了?”
这副表情,还连夜跑出来,冯露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她不就上了个楼?
“姜茗又要做什么?”
盛初棠挑眉,缓缓吐出两个字,“没吵。”
冯露满脸露出了然头疼的表情,上次吵架和上上次吵架,盛初棠都“气愤离场”过,最后还不是又巴巴地操心姜茗的事儿。
你说这大晚上折腾这做什么呢?!
“棠姐,你也别老是跟她吵架嘛,她毕竟年轻,不知事,有什么你跟她好好说,她也是能听进去的嘛。”
盛初棠:“?”
第29章 换角
盛初棠没再理会冯露的胡说八道, 加快速度处理了明月传媒的事务。姜茗自那天起,乖巧许多,没再有别的出格举动。
盛初棠算是松了口气。
要真是不管姜茗,对她而言, 也有难度。
“棠姐, ”冯露拿着平板, 看了眼旁边闭目养神的盛初棠, 轻声说:“跟苏导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盛初棠睁眼, 起身动了动脖颈,“走吧。”
冯露拿起包匆匆跟上去, 每年都是这样,一到年底这边的事情都得加急加快处理。因为盛初棠在年前得赶回南城,中间得空出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
说到这儿冯露又有点儿好奇,毕竟那可是盛氏集团,国内外都有产业,福布斯排行榜上名列前茅。她好奇的是盛初棠怎么会进娱乐圈。
冯露没跟着去过盛家,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盛初棠每年都只带姜茗一个人回去过年,别的工作人员,一个也不会带。
两人出了电梯。
冯露越过盛初棠, 走到前面, 敲了敲会议室的门。
里面传来周宁的声音,“请进。”
她们已经先到了。
盛初棠扬起笑脸,“周总。”
周宁放下手里的文件,笑着起身迎过去, 伸出指头戳戳她额头, ,“周总?欠打是不是?”
“周宁姐, ”盛初棠笑着告饶,“我错了还不成嘛。”
周宁比盛初棠长上十来岁,盛初棠十六岁出道她已经是圈内的金牌经纪。
盛初棠花了大价钱把她挖过来,一合作就是十好几年,成立明月传媒,周宁也有参股,渐渐地退居后台,把控着大方向,照看着盛初棠一个人的商务合作。
周宁拉着她在位置上坐下,由衷感叹了句,“你这么个大忙人,转型做老板挺好。”
苏导还没来,会议室都是自己人。
盛初棠弯着眸子,“我这不是年纪大了嘛,演了十多年戏,总得想想别的路子。”
周宁笑着锤了她一下,“你啊。”
盛初棠演戏归演戏,盛家的事一概没落下过。今年做计划决定慢慢减少戏约,周宁为着这个,才打趣她两句,她倒好,直接喘上了。
两人闲说了几句,苏导带着团队走了进来。
盛初棠和周宁都站起来,“苏导。”
几人说了两句客套话,坐下来进入正题,周宁的助理将各份文件分发到众人面前。
上面那沓文件,封面上赫然写着“明月传媒《救赎》剧务统筹安排”几个字。
苏导先开口,“剧本我和编剧修改过一遍,盛总应该也看过了。”
盛初棠应了声。
苏导:“目前剧本没有什么大问题,明年三月开拍时,有再解决。”
周宁接过话头,“剧务方面,人员安排、各项调配等等,都已经安排妥当,现场有什么错漏,盛总也会盯一盯。”
毕竟是新组的摄制团队,就怕有什么考虑不周到。明月传媒是打算长期发展自制剧的,《救赎》算是开山作,各项投入都尽可能完美。
几人就各方安排商讨,两边再次交了个底儿。
剧组人员安排不关苏导的事儿,她只要知道哪些人可用。但演员选择方面,是她全权负责。
苏导让助理把带来的演员资料递给座上的人,“这是我根据人物设定,挑选的几位演员,你们过一下目。”
《救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双女主剧。故事发生在二十一世纪初期,讲的是一个被拐卖的年轻女性和该村一个女大学生之间的故事。女大学生是女二号,戏份并不轻。
苏导选人的眼光,那也是业内有名的。盛初棠和周宁敢把定人权交出去,也是有这层考量。
盛初棠满怀期待打开文件,两眼一黑。
第一页就写着女二号——姜茗。
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当她放心不下姜茗的时候,姜茗离她越来越远,可当她想拉开和姜茗的距离,姜茗就无处不在。
周宁眼前一亮,不动声色地冲盛初棠使了个眼色。
小丫头果然不差啊,能被苏导选上。
盛初棠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沉沉心思,“这个演员,我印象中,好像还是学生吧?合适这么重的角色吗?”
苏导往她那里看了眼,知道她在说姜茗,没觉得这种质疑有什么,“我去看过她的戏,年轻是年轻了些,演技不错,正好又是学生,那股精气神儿蛮契合。”
盛初棠头大。
您是合适了,再这样下去,她这里要起火了。
周宁只当她是谦虚,自家孩子嘛,嗽嗽嗓子,“能被苏导选上,应该是有两把刷子的,盛总?”
盛初棠保持着那个浅浅的笑容,适时微微一蹙眉,“我上次见她,演技还很青涩,这个角色内心戏比较重,我看不太合适。”
周宁:“???”
怎么了这是?拆自己家的台?
盛初棠好脾气在圈内出了名的,苏若还以为这就是走个过场,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要换角儿。
苏若想了想,迂回着问:“盛总和她认识?”
盛初棠答得干脆利落,“不认识。”
周宁默默撇开眼。
的确不认识,不过很熟而已。
盛初棠说完觉得站不住脚,找补道:“见过几面,上次金桔奖。”
“哦…”苏若拉长尾音,若有所思,“她金桔奖那部电影确实欠了点火候,不过那部电影毕竟时隔已久,我看过她近期的表演,大有进益,身上逐渐有股子匠气,盛总大可以放心。”
周宁可是知道姜茗资源血虐,不好的剧看不上,好的剧轮不到她,好不容易苏导看上她,又是自家的资源,何必要留给别人?
转回眼打圆场,“既然苏导看过合适,盛总,还是听苏导的吧?”
盛初棠没说话。
仔细考量着这个事儿,姜茗怎么会兜兜转转又到了她身边?她以前倒是恨不得把姜茗拴在身边,但现在……
苏若不知道这层内情,想不明白为什么,盛初棠业内的风格一般不与人计较太多,好说话得很,怎么好像和姜茗有过节似的?
一旁的冯露:她们俩果然是吵架了!难道就是为了这部剧吵?怎么这么久没听棠姐说过呢?
这部戏冲着拿奖去的。
姜茗如果没接这部戏,不知道还要空多久。
姜茗是哪天知道的呢?居然能忍着不说?
事关姜茗的前程,罢了,左右她把握着分寸,引导着姜茗,众目睽睽之下,应该不至于拍部戏就能怎么样。盛初棠强压抑着伸手揉眉心的冲动,依然温和笑着,“那么就依苏导。”
她又往后翻了几眼,除却姜茗这个新人,其他几位主演在圈内都有名头,大多是演技派。
几人又讨论了几回。
说到拍摄选址,会议室一下吵杂起来。
这是必须提前安排好的,届时演员一进组,就要能立即开机。
故事背景设定在南方村落,山高水远交通不便,拍戏么,当然不能真的找这么一地方,但也不能太假。
苏导对实景比较讲究。
搭什么样的景,大概是什么样子,她已经准备好了手稿。甚至连拍摄地点都有了意向位置。
最终把地点定在南城某村落。
会议结束,两个小时过去了。
送走苏导,盛初棠带着冯露回了自个儿办公室。
“你……”盛初棠在办公椅上坐下,摁摁额角,“打听一下看看姜茗是哪天试的镜。”
冯露不明所以,“打听这个干嘛?咱们小姜茗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苏导选中她,是对她的肯定耶。”
盛初棠瞟她一眼,“让你问就问,废话那么多?”
“好好好,我马上问。”冯露笑笑,“我问问苏导的助理,刚加了她的微信。”
盛初棠收回目光。
心里五味杂陈,为姜茗高兴,为姜茗担心。总是不能安心。
冯露低头,迅速打字问人。
过了会儿,抬起头,“棠姐,对方说是十二月初的时候,”手机叮咚响了声,冯露低头看了眼,“十二月五号,说是当天就定下了,苏导很看好姜茗。”
一个月前的事。
盛初棠抿唇。
“哎…”冯露忽然想起什么。
盛初棠看她一眼。
冯露咂咂嘴,“好像就是上次和你吵架那天耶?”
盛初棠:“???”
要她说几遍没吵架?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盛初棠蹙眉,那天姜茗就知道,却什么也没说。显朱富
盛初棠脸色变了几变,却没说话。冯露打量着她,小心翼翼问:“棠姐,您好像不高兴?”
姜茗在想什么?
她真的能收回自己的心吗?
盛初棠浅浅叹了口气,“你问问姜茗,”
“嗯?”冯露做好准备,已经调出姜茗的手机号,“问她什么?”
问她知不知道苏导的戏是明月传媒投资制作,知不知道女一号是她。盛初棠垂眸,又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
事情已成定局,现在问什么都是多余。
冯露:?
还说没吵架?
“好吧。”冯露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戳穿她。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盛初棠慢慢调整着心情,姜茗沉寂四年,今年倒是给她玩了出大的,盛初棠忍不住笑笑,她拿姜茗一点儿辙都没有。
冯露偷偷注意着她,看她笑了略微放下心。
盛初棠的目光缓缓落在桌上修改过的剧本上,猛然想起什么,翻开一看,眼前又是一黑。
编剧是谁?
为什么这种正剧还有暧昧戏份?
虽然主旨是girls help girls,但女主女二没必要有这么亲密的戏份吧?什么样的方式不可以?
盛初棠翻出编剧和导演的群,拍了这页发出去。
「@编剧蒋向州是不是太亲密了点儿,能过审吗?」
没人回复。
“棠姐,”手机弹出一个提醒,冯露看了看,“姜茗后天就放假了,要去接她吗?”
“后天?”
盛初棠愣了愣,放下手机,没想到会这么快。
姜茗岂不是一个月没联系她了?
“对啊,”冯露再次确认了眼日期,“我看她放假日期就是后天,不过我还没问姜茗,她什么时候离校。”
盛初棠默了默,以前都是去接她的……
“你先问她什么时候可以离校。”
冯露:“要去接她对吗?那我把那天的行程空出来了哦?”
算了,明年进了组,不想见都推不掉,现在何必再让她起波澜?盛初棠下定决心。“你带司机去接她,我就不去了。”
冯露抬眼,“啊?”
盛初棠侧眸看她一眼,冯露低头,“哦。”
冯露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姜茗的事儿,棠姐总是会露出几分孩子气,非要跟姜茗计较。
明明老大不小了,在姜茗的事儿上,各种情绪都调动出来了。上次半夜跑出来,她也不知道两人吵了什么,看情况是还没和好。
跟小孩子置什么气呢?
冯露想劝两句,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棠姐,”冯露忍不住,“你不去接她,她会难过的吧?毕竟每个学期您都去接她的。”
“冯露。”
盛初棠摁了摁眉心,语气疏淡,“注意分寸。”
冯露哑然,刚想道歉,盛初棠的电话响起,她摆手,示意冯露安静,走去一旁接起电话。
“大小姐。”
熟悉的声音,盛初棠凝神,“嗯。”
那头的声音刻意压低许多,“有消息说小少爷今年会提前回来。”
盛初棠微微蹙了蹙眉,语气依然温和,“什么时候?”
盛泽宇在美国上学,之前定好毕业才回来,应该是明年七月,怎么会提前这么多?
“现在还没打听到具体日期,”那个人说,“不过说是就在这个星期,您看之前的计划?”
“我知道了,”盛初棠眉头展开,脸色稍微淡了些许,“先按原计划不变,还有别的事儿吗?”
那人说,“您要提前回来吗?”
盛初棠沉思了两秒,“我会考虑。”
那人又说了点别的事,得到盛初棠答复后挂了电话。
盛初棠垂眸,手指在手机上细细摩挲了一阵儿,呼吸缓缓。盛泽宇提前回来,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盛初棠走回沙发上坐下,“冯露。”
冯露:“怎么了棠姐?”
盛初棠抬眼,唇边的笑意不经意间挂上去,“问了姜茗哪天离校吗?”
冯露放下平板,懵懵懂懂地“啊”了声。
盛初棠歪头笑笑,“啊什么?”
“没没,”冯露讪讪挠头,总觉得盛初棠这个笑容有点儿瘆人,“我现在问。”
姜茗接得很快,“冯露姐姐?有什么事儿吗?”
嗯?怎么听姜茗的语气不像吵架了呢?
盛初棠还在旁边盯着,冯露来不及多想,三言两语问出来意。
“明天下午六点就考完了,”姜茗老老实实回答,“所以理论上,是明晚就可以离校的。”
冯露冲盛初棠使了个眼色,“明晚六点考完就可以走啊?”
姜茗“嗯”了声,“冯露姐姐……”
冯露温声问:“怎么了小姜茗?”
“没…没事…”
姜茗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她本来想问姑姑是不是在旁边,可如果盛初棠在旁边,她这么问,盛初棠势必就会知道。
“好,那先这样了啊。”
冯露看盛初棠没有问别的的意思,先挂了电话。先著赋
“棠姐,”冯露抬起头,“姜茗说……”
盛初棠手指轻抬,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看一下最后的行程排到哪天。”
冯露拿出平板,再次确认,“明天上午十点,明月传媒还有一个高层年终会议。”
明月传媒的账务问题有姜茗帮了那次忙,日程比之前定得宽裕许多;再就是《救赎》相关的事情,今天也谈得差不多了,后续的事宜周宁姐会盯,三月份开拍才有的忙。
盛初棠垂眸,手指搭在膝上,“工作室那边呢?”
盛初棠工作室只是名义上和明月传媒分开,具体事务一样都是周宁在处理。
“您的行程一停,工作室也没什么事了。”冯露说。
盛初棠歪了歪身子,“定明晚的机票回南城,你告诉姜茗一声,让她提前准备好,明天下午你直接去她学校等她,考完就带她回来。”
冯露点头:“好。”
……
姜茗握着手机,趴在桌子上,轻缓地叹出口气。
冯露的消息接踵而至,姜茗看了眼,明晚回南城。她现在可以确定方才盛初棠就在旁边,可她连问都不敢问一句。
没关系的,姜茗想。
至少能跟在她身边的,只有她一个,不是吗?
姜茗直起身,回了个“好”。
陈子瑜从外面进来,姜茗在收拾东西,“姜宝,今天就收拾东西了啊?你急着走?”
姜茗从衣柜里探出颗头,“嗯。”
陈子瑜刚想问两句,姜茗手机响了,姜茗心一颤,看了眼,是颜斓,心落下来,缓缓勾起一抹笑。
“喂,颜斓姐?”
第30章 南城
“颜斓姐, 有什么事儿吗?”
颜斓声音温和,“没什么要紧事,是苏导的剧本,已经发过来了, 我准备好了纸质版的, 让徐琪给你送过去?你哪天放假?”
苏导的剧本?
盛初棠没把她踢出来?
“我…后天放假, ”姜茗嗫嚅了下, “这个戏已经定下来了吗?”
“什么?”
颜斓不太懂她的意思, 合同早就签了,那肯定是定下来了的。
“没, ”姜茗软着嗓音,岔开话题,“那您让徐琪明天给我送来学校吧,寒假我打算回老家一趟。”
颜斓短暂地停顿了下,“决定回家吗?那过年期间还接不接戏?最近有几个不错的本子递过来。”
她当时任性一说,颜斓姐却记下了。
冯露姐姐刚刚才通知她, 明晚要跟着盛初棠回南城,一般回南城,都会耗上整个寒假, 盛初棠虽然忙, 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的,就意味着,她能待在盛初棠身边,一个多月。
是她为数不多能光明正大待在盛初棠身边的机会。
光是想想, 姜茗就有点儿激动, 勉强压抑着,“不接了, 颜斓姐,谢谢您,我想趁寒假期间,好好琢磨苏导的这个剧本。”
“嗯,”颜斓赞同道,“这样也好,苏导的戏,要求很严格,你好好加油,那边通知是三月份进组,那时候你应该刚开学,我会替你提前请假,再送你进组。”
姜茗笑着应了声“好”。
“谢谢您,颜斓姐。”
颜斓没多说,跟她定下时间,让徐琪明天中午给她送剧本。
陈子瑜偏头:“你赶着回老家?”
姜茗放下手机,点点头:“我一年没回去,家里也得打扫…”只这么说,姜茗也觉得有点儿靠不住脚,又补了句,“有些不常见的亲戚,也得去见一见。”
姜茗的私事,陈子瑜没多问,“你高铁还是飞机?”
姜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飞机。”
“我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不用,”姜茗带了几件换洗衣物,把要用到的资料一并装进行李箱内,“我助理会送我,大晚上的,不是跟你客气,被人拍到我们俩一起,反而更麻烦。”
陈子瑜若有所思,“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夸张?”
“哪里夸张?”姜茗看了看行李箱,把平板也放进去,拉上拉链,“你的粉丝到处都是耶。”
陈子瑜大一就签了公司,大学三年,每年都有两部热播剧,粉丝数姜茗远不能比。
陈子瑜摸摸鼻子,“那今晚咱们宿舍一起聚个餐?”
“行啊,”姜茗把行李箱拉去旁边放着,拿过手机,“她们俩去教务室了,先问她们看行不行。”
陈子瑜动作利落,飞速发了消息问另外两位室友。
“她们说OK。”
陈子瑜举起手机,咧嘴一笑,“她们在回来路上了,姜宝,穿衣服走吧,我们跟她们来个半道儿相会。”
四人一起去吃了顿火锅。
姜茗不怎么能吃辣,点的鸳鸯锅。
虽然各人忙各人的事,但在学校期间,四个人感情还不错,没生过什么矛盾。
席到最后,四人齐齐举杯,碰了杯饮料,“祝大家新的一年越来越好!”
……
第二天。
姜茗一考完就悄悄咪咪上了冯露的车。
冯露给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拉上车门,就见姜茗眼巴巴看着她,“怎么了?小姜茗?”
姜茗抿了抿唇,“我姑姑呢?”
果然问了,还好她提前想好了对策。冯露脸不红心不跳坐下,“工作室有点儿事,她一下走不开身,你到家她应该也回来了。”
冯露掩饰性地看了眼手机,“晚上十二点的飞机,到南城得两点了,一会儿你和棠姐吃了饭先休息一会儿?”
盛初棠第一次没来接她。
姜茗摇头,唇边微微笑着,“回去再说吧。”
姜茗是越到这种时候越睡不着的,心里装着事儿,老是等着那桩事儿到来,非要到了那时候,才能松下神经。
冯露笑说:“好。”
姜茗微阖了阖眸子,情不自禁想。
盛初棠为什么不来接她?
真的是因为忙吗?
姜茗不确定。
冯露还想找点话题,姜茗眨眨眼,“冯露姐姐,我有点累,先眯一会儿,今天谢谢你来接我。”
冯露笑笑:“别那么客气,睡吧。”
姜茗闭了眼,心里乱糟糟的,怎么睡得着呢?她一想到盛初棠也许是刻意躲着不来接她,心脏处止不住地发酸,冒出来涩涩的滋味儿,一直一直往上涌,连着舌根也发苦。
到家的时候,盛初棠果然已经在家了,依然坐在她那张单人沙发上,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腿上摆着一份文件,歪着身子,左手撑着头,不知道看了多久。
姜茗走过去,轻轻喊了声:“姑姑。”
盛初棠没抬眼,“回来了?”
姜茗偷偷吸了口气,“嗯。”
盛初棠放下文件,站起来,“吃饭吧,冯露,”盛初棠往后看了一眼,“你也一起过来吃。”
冯露放下姜茗的小行李箱,跟过去,“阿姨来过了吗?”
盛初棠“嗯”了声,“已经走了。”
走了才正常,姜茗的事要保密,越多人知道越不好。冯露走去厨房端了碗,笑嘻嘻说:“您一回南城我也可以放假咯。”
盛初棠抽出筷子递给她,“要不要提前回家过年?”
“不了不了,”冯露狂摆手,“一回去就要相亲,没完没了,还不如出去玩玩。”
盛初棠抿唇笑笑,“你还年轻,回去就会被催婚了啊?”
冯露过了年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七,在盛初棠看来,年轻得很呐。
冯露也笑,盛了饭递给把碗筷都递给姜茗,“不年轻啦,姜茗小朋友还在这呢,棠姐你别打趣我。以前过年提前回去,我爸妈恨不得让我一天见三个相亲对象,烦都烦死了。”
“姜茗也不小了,”盛初棠余光觑了姜茗一眼,盈盈的笑意未到眼底,“也可以谈谈恋爱了。”
姜茗默默走了出去,没有接茬。
冯露瞪大眼,“棠姐你别双标啊,姜茗还小呢,可不着急。”
盛初棠哈哈一笑,长腿一迈,“吃饭吃饭。”
几人在家磨蹭许久,冯露送她们去了机场,盛初棠没让她待着,自己带着姜茗低调地去了商务候机室。
盛初棠走在前面,姜茗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姜茗不说话,盛初棠也不说话。姜茗最终耐不住,缓缓跟上去,和盛初棠并肩齐行。
“姑姑。”
盛初棠找了个位置坐下,摘下墨镜,“嗯?”
她的眼神冷冰冰的,虽然看不到口罩下的表情,但已经透露出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姜茗心口一滞,说不出话来,“没事。”
盛初棠点头,“坐吧。”
姜茗乖乖在她旁边坐下,两人直到登机,再没说过第二句话。
姜茗心口闷得要命,又不敢多说,生怕盛初棠多想,但她不解释,也怕盛初棠多想。
姜茗的座位靠窗,盛初棠坐在外边儿。
她侧坐着,望着盛初棠,欲言又止。
盛初棠没看她,拿了毛毯递过去,“睡会儿吧,很晚了。”
姜茗接过毛毯,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眼里全是话。
姜茗摘了口罩,头上的毛线帽把脑袋遮去了一半儿,围巾绕了两圈,严严实实裹在她的小脸上,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盛初棠实在装不下去没看见,“要说什么?”
姜茗抿了抿唇,眨巴眨巴眼,乖乖把毯子摊开盖在身上。
“姑姑放心吧,我说话算话的。”
盛初棠没说话,微蹙了蹙眉。
姜茗低头,伸手拉住盛初棠的衣角,“我答应姑姑的,一定说到做到的,姑姑别不要我。”
盛初棠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拍拍姜茗的手,“盛泽宇今年回来,我且有得忙,他跟你素来不对付,你出门记得带着人,尽量不要一个人。”
姜茗脸色变了变,盛泽宇是她的童年阴影,每次回去都会被他捉弄,他明明不是这个时间回来。
盛初棠垂眸盯着姜茗那只不肯松开的手,恍然叹道:“到盛家记得不要再叫姑姑。”
“我知道的,姐姐。”姜茗轻轻吸口气,仔细思忖着,“他回来是要有什么动作了吗?”
盛初棠闭眼,捏捏眉心,“现在还不知道。”
盛初棠以前把姜茗当继承人培养,并不会刻意瞒着她这些事。
“盛爷爷身体还好吗?”姜茗默了默,又轻声问。
盛老爷子是盛氏集团最大的掌权人,也是盛初棠最强有力的支持者,盛泽宇突然有动作,姜茗下意识就往这边想了,毕竟盛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也不算好。
“没听说。”
盛初棠压低声音,眸光在姜茗脸上转了一圈,“不过也很难说。”
她们不在南城,有什么消息未必能第一时间知道,毕竟家里还有不少向着盛泽宇的人。
姜茗睁着大眼直直望着她,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看着极是可爱,“我们要先去探望盛爷爷么?”
盛初棠忽然想摸摸她的脸,忍住了,撇开眼,“暂时不用,不好打草惊蛇。”
姜茗乖巧地“嗯”了声。
盛初棠不知道为什么,又看了她一眼。姜茗没再看她,似乎有点困了,半阖着眼睛,盛初棠伸手替她把毯子拉上来点儿,“睡吧,到了叫你。”
姜茗的确有点儿累,想着今天要和盛初棠一起回南城,昨晚怎么也睡不着,今天中午也没来得及睡午觉。
姜茗本来还想撑会儿,在盛初棠身边,心里倏然安心得不得了,困意不经意席卷上来。
姜茗睡得很熟,盛初棠盯着她看了许久她也不知道。
兴许是围巾挡着呼吸,她的小脸漫起潮红,盛初棠探出手指,把她的围巾拉开了点儿。
现在姜茗还没什么名气,偶尔能不带着口罩,以后怎么办呢?
她果然是没办法常带着她的。
可是姜茗,方才那个样子,还是很让人不放心。盛初棠又觉得头疼了。
算了,她答应过,会好好照顾姜茗,只要她不再起那些心思,日后她会渐渐退圈,也不用担心,会影响姜茗。
手机提示音响了声。
盛初棠压下乱七八糟的心绪,拿出手机看了眼,手机开着飞行模式,自动连上了机上的Wi-Fi,跳出来是微信群里的消息。
编剧蒋向州慢慢吞吞冒了个泡:「啊?亲密吗?不会啊?就是两个女孩子一起洗个澡而已?什么也没做啊?」
昨天的消息,今天才回。
盛初棠扶额,这个人拖延的老毛病估计永远改不了了,不知道苏导是怎么跟她沟通的。
盛初棠倒不在意,心神收回来,反反复复看那条回复。
什么叫洗个澡而已?什么叫什么也没做?她还想做什么?
盛初棠愤愤打字,「我觉得不合适,她们俩在那种场景下,怎么还会有旖旎的气氛?紧张、恐慌比较多。」
蒋向州说:「对啊,但是洗着洗着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升华了嘛,也就是有这么一遭儿,女二才会生出勇气,在后面坚定帮助女一的想法呀。」
苏导也默默露头,「这段我也同意小蒋的看法,虽然是亲密了点儿,但是比较合理,我跟她讨论过,目前还没找到新的表现形式,要考虑前后衔接,一起洗澡也是没办法的事,盛总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盛初棠:没有。
单纯不想和姜茗一起洗澡。虽然不会脱光,但难免会有一些肢体触碰。
盛初棠没辙,「我暂时也没什么好想法。」
蒋向州不知死活:「其实我还觉得不够亲密呐,她们俩属于是互相救赎,有过沉沦,亲啊做啊的,都不过分。」
盛初棠:???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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