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的话再完整一些——你就是和深深结婚的那个飞行员,或者,你就是有了深深宝宝的那个飞行员。
安照雨都不会感到困惑,但是路鸣这句话莫名其妙的省略,无疑拉近了她和路深的距离,听起来很暧昧。
“嗯,”但是安照雨还是回应了,她看了一眼路深,路深的眼神回避了她。
路深上回说婚事的时候,路鸣一下就猜到了安照雨。
没什么别的原因,高中的时候路深捧回的一架架纸飞机,现在都还放在路家路深的房间里。
路深从来没有把别人的东西带回来过,也没有主动和母亲们提起过任何同学。
安照雨是唯一的例外。
“你真漂亮,”路鸣笑意不减,带着几分天真,看起来有些像孩童。
“谢谢阿姨,你也是,”安照雨有点脸红,很奇怪,平时很自恋的人,面对这样直白坦率的赞美,竟然会不好意思。
可能她和路深像,让安照雨感觉这话像从路深嘴里说出来似的,但路医生可不会夸她漂亮。
“那是你和深深的宝宝吗,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安照雨本来有点犹豫,因为路鸣坐的地方离窗实在太近了,窗外就是树林,这么高的地方如果宝宝不小心摔下去的话......
不过路深也坐在那里,比路鸣更靠近窗,安照雨把宝宝抱过去。
“小宙睡着了呢,”路鸣伸手轻轻碰了碰宝宝的脸,“她长得很像你。”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深深也长得像我,谁生的像谁。”
难道路深是她生的?安照雨心里吃惊,但脸上没有显露出来,总感觉大起大落的情绪会惊吓到路鸣。
除了瞳孔的颜色,还有骨架的些微区别,路深确实和她非常相像。
可是,两个omega怎么生小孩?而且她的等级应该比姜念高,姜念是怎么让路鸣这样高等级的omega怀孕的呢?
然后她想起了那天反常的路深,难怪路医生也要去做检查。
照这么说,她没准真能让路深怀孕?
“是因为吃了药,”路深简要和她解释。
这药当然也是路鸣的作品,关于她的医学造诣,“谣传”的内容基本真实,她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研究这些药物的时候从来不考虑伦理问题,所以相关的研究成果都被禁止公开了。
安照雨点点头,也许是药物遗留在路深的身上也发挥作用了,也可能纯粹就是她运气太好了,反正结婚以后,安照雨就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了。
beta和omega并非不可能,只是几率极低。
想想也是,两个omega要是能生孩子,直接挑战了alpha的核心利益,这项研究成果必定是不可能公开的,已有成果还有可能会面临被销毁。
“不仅是因为伦理,妈妈的实验没能做完,omega之间要生宝宝代价很沉重,”路深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因为我的缘故,妈妈的其它生殖细胞全部被破坏了。”
“来不及了,”路鸣看着远方说道,“念念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那天让我做检查?”
“嗯。”
所以温璇问她要过这药,路深没有给,她不知道温璇想把药用在谁身上。
“深深,我想吃苹果,”路鸣转头对路深说。
安照雨打量了一下这空间很大却简洁得过分的房间,中间的石头桌子空空如也,哪儿有苹果?
路深没说话,她哪是想吃苹果,想把自己支开才是真的。
“想吃苹果嘛,”路鸣拽着她的衣角撒娇。
“那你乖一点,”路深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起身,“我下去拿。”
她们俩的相处方式让安照雨怀疑到底谁才是妈。
等路深离开,路鸣从窗底下看她走出去,才对安照雨露出一个狡猾的表情。
“她走了,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安照雨这才知道她是想把路深支开,路深在这里,她确实不会和路鸣说太多话。
对路鸣充满好奇,但是她好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会不会冒犯对方。
“深深话少,是不是经常让你不开心?”见她很拘束的样子,路鸣先打开了话题。
不开心么,是有一点,安照雨承认,要撬开路深的嘴太难了。
“嗯。”
“我还以为你会礼貌地说没有呢,”路鸣笑了。
她看起来很正常,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与世隔绝一样,安照雨忍不住,
“阿姨,是路家不让你离开这里吗?”
“当然不是,是我不愿意离开这里,”路鸣靠在后面的石椅靠背上,缓缓地说,“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我都和念念去看过了,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吸引我的东西,只要深深好好的。”
没有任何现代生活设备,包括手机,她住在一座原始的石头城堡里,如果换了一个人这么说,就会像坐井观天的笨青蛙。
可她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腺体科学家,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安照雨相信了。
不是这座楼锁住了她,是她把世界锁在了楼外。
离了手机就活不了的安照雨此时此刻,感觉到时间静止了,就像走进了路鸣安静平和的世界。
“但是我有时候会发疯,”路鸣自己打破了平静,又一次露出了那种狡黠的表情,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这是精神病院的病号服哦,你怕不怕。”
安照雨缩了一下肩膀,她确实被路鸣吓了一跳。
路鸣似乎喜乐无常,但是路深既然会让她和自己单独相处,说明路鸣不会伤害她和宝宝,这是安照雨自然而然产生的想法。
然后她发现,路深性格并不像路鸣,这种狡黠的表情不可能出现在路深脸上,而且路深的情绪相当稳定。
安宙被这个小动静惊醒了,随即开始哭闹。
“完蛋了,小宙被我吓醒了,”路鸣低着头轻轻地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她本来也快醒了,”安照雨一边安抚宝宝一边安慰她,捉了安宙的小手挥了挥,“宝贝不哭,看看这是谁,这是外婆。”
“外婆坏坏,”路鸣凑近了宝宝,似乎是把宝宝的心声说出来。
她性格果然和路深一点都不像,宝宝现在还无法靠外貌识别人,对她感到非常陌生,只睁着泪汪汪的眼睛,发出几声咿咿呀呀的小奶音。
安照雨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假设,如果是姜念在逗宝宝的话,宝宝或许会认得出来,路深性格应该更像姜念才对。
“想抱抱她吗?”安照雨见她很喜欢安宙的样子,而且走过来才发现阳台挺宽的,宝宝应该没那么容易摔下去。
“不行,”路鸣拒绝了,只是伸手在安宙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我在吃药,会控制不住自己。”
安照雨点点头,靠近了才发现她的身体似乎很虚弱,手臂上皮肤的颜色苍白得能直接看见血管,身上环绕着一股中药的苦涩味道。
“呀,深深要回来了!”
路深正沿着河边往这边走过来,好像抬头看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目光平视。
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安照雨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路鸣情绪实在太不稳定了,和她相处的时候总得绷着一根弦。
而路深,很能给人安全感。
“她不让我和你说太久话,”路鸣告状似的和安照雨抱怨,“你还有很多问题没问呢。”
“以后还有机会的,阿姨,”和她说话,安照雨并不觉得无聊,可能路鸣是个有趣的人。
也可能是因为,她是路深的妈妈。
在路深走进这栋楼的时候,路鸣突然抓住安照雨的衣角,警惕地说,
“别让他们欺负深深。”
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安照雨思考了一会儿,没来得及作出回答,路深已经走了上来。
她手里端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碗,碗里面的苹果切成了小块,两个银质小叉子插在上面。
“吃吧,妈妈,”路深把苹果喂到她嘴边。
“甜,”路鸣吃得很愉快,她招呼安照雨,“小照也一起吃吧。”
“她还小,不能吃苹果,”她边吃边说话,声音有些含糊,路深听成了宝宝的名字。
安照雨却没有听错,她拿了小叉子吃了一块苹果。
“不是小宙,是小照,”路鸣纠正她。
“嗯,”路深看见安照雨似乎笑了一下。
把苹果吃完,路鸣就挥手赶人了,她半躺在窗前闭着眼,“我累了,要睡觉,你们快走吧。”
安照雨感觉才过了十几分钟,但是当她往窗外看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在树梢了,即将沉下山头。
时间在这里似乎过得尤其快,在毫不知情的时候悄悄溜走。
“那我们先下去了,妈妈,下次帮你剪指甲,”路深拿起她的双手仔细检查过,给她盖了一床薄毯在身上。
“嗯嗯,”路鸣快要睡着了,应得有些敷衍。
离开的时候,路深把那个玻璃碗和叉子也带走了,安照雨发现路鸣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尖锐物品。
可这是一座坚硬的石头城堡,还有那么大一扇空窗......
怪人路鸣。
回到路家主宅,安照雨才意识到原来路家有这么多人。
大厅里,路从文坐在离门最远的一张太师椅上,桌子是长条形的,从窗一直延伸到门口,他一个人高高在上。
路家其他人坐在桌子的两边,大概有二三十个,从近到远,亲疏关系身份高低一眼看清,真不愧是路从文,安照雨没在这些人里面找到叶瑾华。
“外婆不住这儿,”路深察觉到她的想法,低声解释,“她一个人住在乡村。”
“知道了,”有路鸣的例子,路家干什么事安照雨都不觉得奇怪,看叶瑾华潇洒似神仙的样子,就与这里格格不入。
路从文右边空了一个位置给路奕,左边留了两个空位,是给她们两个的。
她们一踏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安照雨和安宙身上。
这目光不太友好,安照雨想,不过她可不怕。
而一向讲礼貌的路深,也没有带着她叫人。
“哟,出国读了趟书,连二堂舅都不认识了,早就说了洋人鬼子不能进路家的门,生的什么东西。”
离门最近的一个男性omega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到安照雨耳朵里,这人心机得很,声音正好能让路深听见,却不会让路从文听清楚。
“别贬低洋人了,她那个骚货omega妈妈不知道被多少alpha标记过,也只有路鸣那种疯子会娶回来当个宝,好在死了,不然路家的脸要被丢光了。”
这是安照雨第一次感受到路深身上的低气压。
还以为路深从来不会生气呢。
“我看她和她那个妈妈一样,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狐媚方法勾引那么多alpha。”
他们似乎有点忌惮安照雨,在她抱着宝宝经过的时候会停止讨论,不过视力和听力都百里挑一的安队长把他们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
她好像明白刚刚路鸣和她说的别让人欺负路深是什么意思了。
“我看她是个野种,不晓得是不是姜念以前在外面偷alpha生的,给她做遗体测定的法医是我高中同学,说姜念其实没子宫。”
“真的假的?路鸣不知道这事儿?要不是老爷子把她当回事,一个beta有什么好耀武扬威的。”
“她倒是把路鸣的本事都学到手了。”
“看着还是像路鸣,性子也怪得很。”
“怕不是姜念故意让她打扮得像路鸣,帮别人养孩子呢。”
路从文管这叫家庭聚餐?安照雨认为这叫对路深个人的公开处刑更为恰当。
但是话题很快就转移到她身上了,说话的是一个还没分化的十二三岁小男孩,可能还不知道畏惧是什么东西,把平时爸妈背后议论的话学舌了出来。
“这安家的omega也是个大怨种,还不知道路深用什么手段让她怀孕的。”
话音刚落,啪的清脆一声,安照雨一巴掌招呼在他脑袋上,
“我看你是个大怨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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