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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chapter19


    是夜, 雨势癫狂。


    密不?透风的雨丝不?断挤压着空间,将?氧气压缩至稀薄,让人有种被?关?进鱼缸的窒息感。


    天际忽明忽暗, 酝酿着恐怖的因子, 树枝在狂风大作中摇曳,惊恐不?安的呼救。


    在下一道闪电撕破黑幕的瞬间,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飞驰驶过。


    霎时间,鸣笛大作。劳斯莱斯犹如一支箭顷刻穿靶而过, 在鱼龙混杂的拥挤道路中疯狂变道,毫无剐蹭的将?所?有车辆远远甩至身后。


    飞速旋转的车轮碾过积水公路, 将?湍急的水流突然切割成两半,沿路瞬间水花溅射。


    路人纷纷驻足观望,确认自己脚下踩的是公路,而不?是巴塞罗那赛道, 和他们怀有同样惊诧疑惑的, 是牧氏例会上望着空荡荡主座面面相觑的董事?们。


    油门一踩到底,仪表盘的码数仍在毫不?畏惧的节节攀升,即将?突破阈值。在超负荷运转下, 引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轰鸣声。


    铺天盖地的雨浇注在车窗上, 似乎一并在男人晦暗的眸前淋上了一层阴霾。


    “先生?, 通过盛少爷手机中的信号, 已经可以?大致确定他现在的方位。”


    林助理在电话另一端说,目光如炬,全神贯注的搜寻着GPS定位, “向北。云川旧厂街, 炼钢厂,共有十四栋厂房, 信号在……”


    林助理的声音陡然一顿。


    “什么。”牧霄夺语气森然,黑眸透露出的冷冽几乎要?凝成实体。


    “……信号消失了。”


    牧霄夺倏然间收紧手指,指骨用力到发白,根根分明的青筋攀上他的手背。


    下一秒,他突然毫无预兆的急打方向盘,几乎将?整个车头调转。


    车身沿着湿滑的路面漂移了几十米,轮胎狠狠抓地,橡胶和柏油路摩擦时发出巨大的剐蹭声,几乎将?轮胎一侧花纹磨平,爆出火星。


    堪堪稳住车身后,幻影没有片刻停留的驶上高架,猩红的尾光撕破夜幕。


    林助理听见劳斯莱斯可怕的负荷声,惊出一身冷汗。


    他此?生?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对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先生?说出这句话——


    “先生?,您别急。”


    电话并未陷入中断,听筒中的声音却很空寂。


    这一刻,哑默的疯狂远比明刀暗枪更让人心?生?恐惧。


    失控的臆想不?断戳刺着牧霄夺的神经,这是一种好似丢失掌控的不?安感。


    飞速倒退的光影划破了他的瞳仁,夺走了他此?时此?刻的视力。


    他无法辨认前路,眸中景致一换再换,望见那天色不?知何时倒转回了日落,飘洒的雨丝混入青黄交接的天际,将?沿途的烟馆柳巷铺上了上个世纪昏渺的底色,数以?百万的人类像软体生?物一样塞在那些高耸破败的孔洞中。


    那一刻,牧霄夺没有思想,只有感觉,而感觉几近梦核,伴随着扑簌簌的落灰折射进现实。


    手中坚硬的方向盘忽然变得软绵,化?作蓬松的绒毛不?断瘙痒着他的手心?。


    他低头看,一只翻肚皮的小狗正抱着他的手掌撒娇,粉红色的小舌头舔着手指。它清澈黑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十来岁少年人的脸庞。


    最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而他却跪在堂前,眼中毫无生?机,近乎灰败。


    牧氏的老家主迈着端正的四方步踏过来,在跪地的少年人身前沉吟片刻,丢下一把改锥,“杀了。”


    四周围满了手持电棍的警卫,让这只小狗无路可逃,它却依然天真无畏的啃咬着小主人的指尖。


    他听见自己沙哑又孱弱的恳求声,“……换成刀……可以?吗?”


    老家主居高临下的坐在家主椅上,浑厚的声音从正堂传出:“牧霄夺,你连这点?心?都狠不?下去?像你的父亲,一个胸无大志的软弱懦夫。”


    “你记着,日后你将?要?从祖父手中接手基业,而牧氏不?需要?一个心?慈手软的继承人。”


    “杀了,别让我说第三遍。”


    头顶家族强权和众人围堵的压迫,他不?得不?拾起了改锥。


    十字刀很钝,他将?小狗最脆弱的颈部动脉袒露出来,而后高高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准备一击毙命。


    下一秒,大片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手。然而,他瞄准的这一击却失了准头。


    小狗发出刺耳的惨叫,夹着尾巴飞快跑走了,从脖颈流出的血沿途落了一路,像绽开的血花。


    它躲在远处瑟瑟发抖,过了一阵,它望见小主人痛苦的神情,似乎又忘记了刚才的疼痛,摇着尾巴凑过去讨好。


    “……对不?起,”他将?脸深深埋进手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祖父厉声的呵斥炸在耳畔。


    “不?许道歉!”


    “把眼睛睁开!”


    “你今天对这只狗心?慈手软,放过它。日后,就?是你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就是牧氏被?踩在脚底下!”


    是以?,年幼的继承人只能像无生命体一样机械的扬起手,将?手中的利器深深插进小狗的脖颈。


    他听着小狗濒死的惨叫声,感受到它一次又一次跑远,又一次又一次爬过来舔自己的手。


    直到它失去呼吸,身体变得冰凉僵硬。


    在那个灰暗的下午,他亲手杀了自己幼年时唯一的伙伴,两手沾满了血。


    这是牧氏教育后辈的一贯手段——剥夺、打压。


    最后,警卫带走了小狗的尸体,佣人们躲在暗处看了场好戏,牧霄夺则被?罚在祠堂前跪了一整夜。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堂前的血迹冲刷走,丝丝缕缕的漫进砖缝和泥土中。


    雨水从他的侧脸滑落,滴进膝盖前的水洼中。他在细密的雨里抬起头,那双眼袒露出冷淡的无机质感,望着堂前的家主椅。


    “……妈的。”


    这便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上流社会,宏伟盛大却充斥着奢靡和悲伤,尽头是绝望。


    他们愤世嫉俗,他们的后辈无须去体验弱肉强食,而是要?拥有稳坐高台、呼风唤雨的气度,使这个社会变得更加残酷。


    这个存在百年依然屹立不?倒的强大家族,需要?的从来不?是心?怀天下的政治家,而是最自私自利的恶毒狼子。


    牧霄夺作为老家主一手培养的新任继承者,承担着庇佑牧氏的责任。


    一味的付出若是旷日持久,心?灵便会化?为石头。


    牧霄夺的喜爱对其他人来说是灾难,背负的责任不?允许他存在半分私心?。


    往好听点?说,他是家族中只手遮天的掌权者,是牧家无所?不?能?的保护神。


    实则,他是比任何人都身不?由己的奴隶。


    可是人该如何做到没有私心??


    人人皆无私心?,那是儒生?口中的天下大同。断七情灭六欲,那是削骨剔肉的神相。


    皆是不?可存在之物。


    牧霄夺将?十字刀狠狠扎进祠堂前的地砖里,金属碰撞的巨大声响在他耳畔炸开,使他目光陡然一晃。


    再抬眼时,他只看见了因为砸在方向盘上而微微变形的银色尾戒。


    沉默。


    许久的沉默。


    每次他想起当年的事?,都不?知该如何应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好像被?血泡满又干涸的绸缎。


    戴在尾指的这枚戒指,从来不?是他拒绝情感的借口,而是他面对家族强权无声的反抗。


    伴随着沉重的轰鸣声,劳斯莱斯驶下高架桥,化?作一束光,擦过黑暗,消失在泛雾的旧厂街-


    炼钢厂,第十一号车间。


    旧厂街到处都充斥着破财,居民搬迁多年,炼钢厂也?随之废弃。


    十一号厂房深藏于炼钢厂最深处,又有数座高大机器遮挡,几乎是个完美的作案场所?。


    兰音露出狠厉的笑容,揪着头发,把奄奄一息的盛愿从地上拔起来,“说起来啊,我与你原本是无冤无仇,报复不?到你的头上。”


    “但是我想不?明白,牧峋明明之前对我那么好,还说会把我签进公司,捧成一线的女星,为什么这些承诺在他和你退婚之后统统不?做数了?”


    面对她盛愿毫无反抗,一声不?响的垂着头。耳中像是被?灌满了肥皂泡泡,所?有声音都被?揉碎在气泡里。


    说罢,兰音怅然一笑,依然在自言自语:“但是我现在想开了,男人嘛,扒掉身上那层皮,无非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舒服了什么甜言蜜语都能?讲出口。”


    “我已经不?指望牧峋能?对我产生?感情了,可是,我依然要?成为他家的女主人。”


    “所?以?,抱歉了,只能?先让你尝些苦头……”


    话音未落,只见虚空中划破一道残影,兰音顿时捂着脸尖叫起来,尖锐的喊叫像针一样刺穿夜幕。


    “当啷”一声,破碎的手机被?丢在脚下,屏幕的碎玻璃上挂着几道鲜血。


    盛愿咬紧牙关?,双手撑地支起上半身,倚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缓慢呼吸。


    他看着兰音被?自己划破相的脸,虚弱的吐出一口带着血腥的气。


    “……凭什么我要?当你们的垫脚石,一切如你们所?愿的前提就?是肆意毁掉别人的人生?吗?”


    盛愿气若游丝,却依旧毫无畏惧,几乎抱着不?会离开这里的果决。


    就?算脆弱得不?堪一击,被?粉碎成齑粉也?无妨,他化?作的每颗粉尘都会迎风而起。


    “我光是活着就?已经够挣扎了,为什么还要?被?你们这种人缠上。牧峋,盛家,还有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让我无比恶心?。”


    “我的脸……我杀了你呜呜呜我的脸……”兰音捂着自己的脸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指缝中渗出殷红的血。


    在场的第三人是保镖,但他的雇主不?是兰音小姐,不?负责她的安危,面对她撕心?裂肺的哭叫视若无睹。


    兰音抓着保镖的袖子,哭喊着让他去教训盛愿。


    “……会死人的。”他说。


    兰音不?管不?顾的大骂:“死就?死了!我的脸都成这样了!再说了有夫人在你怕什么!?”


    保镖烦躁的扯开她的手,迟疑片刻,迈步走向那遍体鳞伤的人。


    盛愿无力的垂着眸子,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了,更别提反抗。


    他任由保镖粗暴的拎起自己的衣领,感受到喉管被?布料勒紧,他无法呼吸,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他目光空洞的望着上空粗劣的钢筋水泥,眼中闪过失真的白光。


    他想:这里可真安静啊,哪怕他今夜死在这里,大概也?不?会有人知道,会有人找他吗?会有人因为他的离去而感到悲伤吗?……


    他缓缓阖眼,平静的等待着疼痛降临。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下一秒,那只如铁钳一般坚硬的手掌突然松开了他的衣领,空气瞬时涌进喉管。


    而他失去了唯一的支撑,毫无防备的向下坠落。


    “扑通”一声,盛愿虚弱的瘫倒在地,身体、情绪……每一处都奄奄一息的叹着疲惫。


    他的意识渐渐薄弱,像一具空洞的人偶趟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视线中缓缓淌下斑驳的水痕。


    兰音刺耳的尖叫声省去了牧霄夺逐一排查厂房的时间,保镖被?突然闯进来的人一脚掀翻在地,狭窄的空间瞬时尘土飞扬。


    这一击,牧霄夺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几乎踢碎了保镖的肝脏,他痛苦捂着腹部倒下,挣扎着想爬起来。


    昏暗的光影中,兰音看不?清来人,她目光狠厉,直直的向牧霄夺奔过去。


    失控的怒气不?断冲击着牧霄夺的大脑,那秉直的身形仿佛凭空开裂出一道口子,灌进来的风吹散了他的从容冷静。


    他攥紧的拳背青筋暴起,却在看清对方是个女人的那一刻突然松懈力气,拳化?作掌,推远她。


    下一刻,十一号车间涌入许多身形高大的黑衣人。


    为了搜寻盛愿,牧霄夺动用了自己整个安保系统,这些保镖在得到指令后迅速行动,三两下便将?两人控制住。


    盛愿躺在地上缓慢喘息,眼前像是卧了一层雾气,亦真亦假。


    是舅舅吗?是他来找我了吗?


    少顷,他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像是被?舒适的温水包围着,骨头缝里泛出酸疼。


    轻柔的触碰也?会牵扯到伤口,盛愿疼得受不?住了,嗓子里隙出细若蚊呐的哼哼声。


    每发出一点?声音,牧霄夺的动作都会一顿,不?敢再动。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拾起一面满是裂痕的玻璃,任何轻微的磕碰,都会让他顷刻间破碎。


    盛愿枕着男人结实的臂膀,闻着熟悉的雪松涩香,脑海里紧绷的弦忽然断了。


    “先生?,怎么处置?”林助理候在一旁。


    牧霄夺单膝跪地,脱下外套盖在盛愿身上,头也?不?抬的说:“查身份,女的先关?起来,谁来也?不?许放,另一个你看着办。”


    后半句话他说得含糊,林助理顿时心?领神会,朝黑衣保镖放出眼风。


    未久,厂房深处传来惨绝人寰的痛苦嚎叫。


    牧霄夺置若罔闻,一手护着盛愿的头,另一只手垫在腿窝,把遍体鳞伤的可怜虫抱进怀里,而后没有片刻停留的离开十一号厂房。


    林助理忙撑伞跟上先生?的脚步,回头示意保镖,动作干净点?。


    劳斯莱斯停在十一号车间门前,牧霄夺小心?翼翼的护着盛愿的头,抱着他坐进后座。


    林助理坐在驾驶座,迅速调出距离最近医院的导航,一脚油门,飞快驶离旧厂街。


    窗外依然暴雨如注,墨云翻涌,斑驳的雨痕落进男人沉黑的眸子中,平时里冷淡的伪装被?撕开,露出了果决的皮相,晦暗不?清的眼神中隐藏着锋芒和森寒冷意。


    直到今夜的事?发生?,他才发觉,这个于他无亲无故的孩子在自己的心?中竟占据着如此?重要?的位置。


    一开始对他好,只是念及旧日陪伴一场,随手帮助而已。


    可听到盛愿和牧峋联姻后,这感觉又变了。


    就?像路边的小流浪狗被?别人收养,本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可如果这只小狗是自己经常喂的,感觉又大不?相同。


    盛愿窝在他怀里,喃喃了两声,牧霄夺拉回思绪,低下头凑近,听见他在小声喊舅舅。


    牧霄夺薄唇翕动,竟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无法替代盛愿的悲伤,只能?用轻柔的抚摸去缓解他的不?安。


    这一刻,好像活着的一切都接收到了命令,想要?保护这个孩子一辈子的想法充斥了他的脑海,要?是能?为他隔绝世上一切的痛苦就?好了。


    万物不?过去,万物无将?来,一切都是现在。


    盛愿干干净净的闯进了自己的世界,又想要?干干净净的离开,牧霄夺却不?许了。


    他沉默着,不?发一言,侧目,忽然见盛愿手中紧紧攥着什么。


    他稍微用了点?力,掰开盛愿的拳头,却见那伤痕累累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一副月白色的助听器。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心?脏鼓胀,散发出钝痛。


    他是牧家的庇护神,人人敬仰人人畏惧。只有他本人知道,自己从来不?是无所?不?能?。


    或许他和盛愿一样,他们都身不?由己。


    于是,神摘下王冠,光辉璀璨寸寸剥离,才知道,那是一个肉体凡胎的人。


    在这个万物歌颂太阳的浮躁时代,他只想守护他的月亮-


    不?安的睡眠中,盛愿感觉某种冰凉的液体在血管里卷涌了一下,然后蔓延。


    他冷得打了个寒颤,虚弱的睁开眼,唇上毫无血色,身体上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他目光幽然的看着头顶白惨惨的天花板,那毫无遮掩的白光晃得他重新闭上了眼。


    忽然,他感受到了手心?里不?同寻常的触感,偏头看过去。


    牧霄夺的精力可怕到惊人,彼时正在处理积压的工作,连片刻的休息都不?曾有。


    牧家的产业遍布全球各地,他全世界各地的飞,落地后迅速开展工作,有时人上午还在纽约,晚上便已在香港参加会议,几乎是个不?需要?睡眠的机器。


    他单手在键盘上敲击,另一只手牵着盛愿的手指。


    盛愿一动,他立刻便发现了,唤来医生?,检查无大碍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他低着眸看盛愿,伸手拿起一旁的助听器,动作轻柔的给他戴上。


    “……舅舅。”盛愿哑声唤他。


    牧霄夺被?他这一声叫得心?脏都软软塌陷下去一块,低低的“嗯”了一声,温声问?:“不?想睡了?”


    “……怕。”


    “舅舅在,不?怕。”


    盛愿鼻尖酸胀,小声咕哝:“抱——”


    他脆弱的要?求几乎不?可能?得到拒绝,牧霄夺俯身,动作轻而礼貌的抱了下这个遍体鳞伤的小朋友,感受到他像某种小动物一样在自己颈窝蹭动。


    叩门声打断了这片刻的安宁,拥抱一触即分,牧霄夺与他拉开距离,沉声应了句。


    走进来的是林助理,他在牧霄夺身后站定,甫一开口,又觉得不?妥,换了另一种说法:“先生?,您要?我查的事?,已经办妥了。”


    牧霄夺了然,起身,正准备离开,忽然被?另一人抓住了衣角。


    盛愿紧紧抓着那一小片布料,好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怕舅舅一走就?不?会回来,眼泪从眼角滑落顺着太阳穴横流进头发里,他视线模糊,带着哭腔恳求他:“……不?走……舅舅不?走。”


    “好,舅舅不?走。”牧霄夺下意识答应他,坐回去,顺手牵走了盛愿耳朵上的助听器,关?闭他所?有的听力。


    “就?在这里说吧。”


    林助理翻看资料,言简意赅的答道:“绑架盛少爷的两人身份已经查明,女人名叫兰音,23岁,未婚,兰世辉与情妇的私生?女。”


    “……兰世辉。”


    “是的,据说是老爷曾经的好友,不?过如今兰家式微,依然没有宣称破产也?只是维护着家族体面而已。”


    “另外,我在一些不?入流的新闻上查找到一些信息,发现兰音曾经似乎与牧峋少爷走的很近。”


    林助理不?经意抬眼,瞧见盛少爷正压抑着哭腔抗议先生?取掉助听器这件事?,先生?纵容他,只默不?作声的捂热输液管。


    林助理声音微顿,忙低下头:“另外一人名叫胡生?,35岁,未婚,曾是琅西某格斗馆教练,入不?敷出后,被?您的长姐牧海英收作安保系统之一。”


    听见这个名字,先生?眸光一沉。


    他的父母是商业联姻,膝下育有一双子女,长女牧海英,长子牧霄夺。


    牧霄夺幼年时被?眼光毒辣的牧家老太爷选中,作为新任继承人接回了香港亲自培养。


    因而他与家人联系甚少,与牧海英更是疏离如同外人。


    牧海英从政多年,现任云川市。委。书?。记,最近她升职的风头很盛,如无意外,再攒两年政绩,便可调任他省。


    牧霄夺沉吟片刻,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


    牧霄夺了然于心?,余下的话他并未说出口。


    他知牧家人偏安富贵,被?利益熏黑了心?肺,也?好用家世压人。面对这些,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捅出篓子,他权当无事?发生?。


    只是,他竟未察觉,牧家早已烂透了核,生?出蠹虫。


    可规训仍然掌握在年轻的掌权人手中,这是庞大家族必要?的条例,也?是一切都不?至偏颇的手段。


    他掌控着这个家族的规则和规矩,违反规则而得不?到修正的人,必然会意味着出局。


    盛愿趁他分神,偷偷从他手里拿回了助听器,戴到自己耳朵上:“舅舅,我……”


    牧霄夺开口截住他的话音,锋利的五官柔和些许,哄道:“睡吧,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转院,要?去拍CT,最好再做一次全身检查,你听话配合医生?,好不?好?”


    身体里仿佛有一只手,把盛愿的心?脏拽得沉下去一截,“……舅舅怎么知道的?”


    牧霄夺在他的鼻尖点?了下,“小朋友,马脚要?藏好,药瓶也?是。”


    盛愿嗫嚅着唇,发不?出声音,他的疲倦和这股想哭的冲动,这种孤单和这份想要?爱的渴望,似乎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停泊港。


    暴雨初歇,风也?繁荣,是难得的良夜。


    许久,一滴泪水从盛愿鼻尖落下。


    牧霄夺用指腹蹭过他的眼角,指端染上湿漉漉的温热,像触碰到了潮湿的雨季,抑或香港那场大雨从未真正地停歇。


    而他会有意识的走向他,这一次,下一次,每一次。


    “阿愿,回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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