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孟时禹怀疑自己耳空了,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词。
可方聿寻偏偏凑过来在他耳边又强调了一遍:“他说,咱俩是死姘头。”
语气那叫一个受尽委屈。
表情那叫一个忍辱负重。
庞皓轩在后面人都看傻了,眼看着孟时禹好像真信了,连忙过去解释:“孟总,我没说,是小方总他……”
“庞副总。”孟时禹冷了脸,“看来你不但有野心,还很有胆量,今晚我是代表上屿科技出席的,先不说上屿科技和方氏旗下的公司或多或少还有些合作关系,就单说今天这种场合,你也不该开这种低俗的玩笑。
“原本家父还交代了,要我和代表方氏出席的负责人接触一下,或许可以谈一谈后续的项目合作问题,但现在看来,庞副总似乎对我有不小的意见,那我看也就不必谈了,在云杉市想另寻一家能和上屿合作的公司,也不是什么难事,失陪。”
说完,孟时禹根本不给庞皓轩解释的机会,转身就走。
庞皓轩一整个如遭雷击,如果说孟时禹代表的是柏川设计,那他无所谓,可他偏偏代表的是上屿科技,那可是上屿啊!方董要是知道他既没保住小方总手里的项目,又弄吹了和上屿的合作可能,他都不敢想自己的后果。
“孟总,留步啊孟总,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庞副总。”
方聿寻上前一步挡住了庞皓轩,皮笑肉不笑地替对方弹了下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说道:
“现在庞副总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了吧?这公司里的很多话,很多传言啊,听听就算了,别太轻易相信。
“你看,你我之间的谈话都能在转头之间就传变了味儿,你又怎么知道,公司里那些有关我脑子出了问题,再也回不到公司的传言最开始是什么样子?
“下次啊,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事儿别做太绝,免得最后不好收场,你说咱们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是吧?哟,你看这宴会要开始了,我先过去坐了啊,回见。”
自顾自地说完,方聿寻冲着已经红眼的庞皓轩挥挥手,朝着孟时禹那边走过去,无视旁边人惊讶的目光,径自在孟时禹旁边坐下。
“怎么样?我说到做到吧?现在项目还你了,以前的事儿,是不是可以不生我气了?”
方聿寻邀功似的轻轻撞了下孟时禹的肩膀,笑着挑了下眉。
“有些词,别乱用。”孟时禹还记得刚才的事儿,脸上大写的无语。
方聿寻被戳穿小伎俩也不觉得尴尬,凑近了追问:“项目还你了,打过的架之前在酒店你也打回来了,你看我这嘴角现在一动还疼呢,不生我气了吧?”
“你以前找我麻烦的地方可不止这些。”
孟时禹视线落在方聿寻饱满的唇上,不自然地挪远了点位置,低声道:
“你没去公司的这段时间,这个项目在庞皓轩的操作下牵扯到了不少人的利益,你一个项目转让书就给我了,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还有,不单是那些人,今晚的交易因为你这一掺和没能成功,间接亏损了公司的利益,你父亲那边,你怎么交代?”
“我交代什么?”方聿寻一撩西服衣摆,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我坠海差点就死了,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说问个一句半句的,还跟我玩失联,我从医院出来到现在,我连他人影都没见着,我还没让他和我交代交代呢。
“至于参与了这个项目的人……投资有风险,既然他们选择放弃我转而站在庞皓轩那边,我只能说他们跟错了人,自己做的选择,自然是自己承担后果,他们要是气不过,尽管来找我就是。”
孟时禹听得眉头紧锁,在他印象中,方秋海,也就是方聿寻的父亲很是看重方聿寻,怎么可能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闻不问?
还有,方聿寻为什么会坠海?是意外?还是另有隐情?
正琢磨着,宴会也到了正式开场的时间,无非就是一些商业互捧,各自吹嘘,还有没完没了的场面话。
方聿寻和孟时禹都不怎么感兴趣。
但不同的是,孟时禹是在等着开场环节过去,尽快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而方聿寻则是在趁机观察着各个公司之间的关系,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免得自己被人忽悠了还蒙在鼓里。
……
直到开场环节结束,方秋海才带着一个年轻人姗姗来迟,却径直去了宴会的另一侧,根本都没注意到这边的方聿寻。
方聿寻甚至还是从周围人的交谈声中知道,他那个父亲已经来了。
“嚯,知道的是他低调,不知道的还以为躲着我呢。”方聿寻笑着端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
孟时禹盯着方聿寻看了几秒,以他对方聿寻的了解,这样子多半是火气已经顶到脑门了。
“砰——”
方聿寻不轻不重地放下酒杯站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和孟时禹说一声:“你来宴会肯定还有别的事要处理,等你忙完我再来找你。”
“宴会上人多眼杂,别乱来。”孟时禹总觉得方聿寻要搞事,不由得提醒了一句。
方聿寻拍拍孟时禹的肩膀:“放心,有分寸,不会给你丢人的。”
“?”
孟时禹疑惑抬头,丢人就丢人,什么叫给他丢人,他们又没什么关系!
但方聿寻没给他反驳的机会,早就走远了。
恰好这时有上屿的合作方朝他这边走了过来,孟时禹也只好收敛了心思,专心工作。
……
方聿寻没有直接过去质问他的父亲为什么不管他的死活,而是找了个不会被对方看到,又刚好能观察到对方的位置坐了下来,顺手从一旁侍应生手里的托盘上拿了一杯酒。
“看见方董旁边的年轻人了吗?我刚听那边说,是方董的小儿子。”
“小儿子?方董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刚听方董说,小儿子之前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国外,最近才刚刚回国,这不,带来见见世面,我看啊,更像是来探探路。”
“这……也是方董和前妻的孩子?”
“不清楚,但应该不是,还记得当年方董和前妻离婚时,为了方聿寻的抚养权闹得沸沸扬扬,可没听说除了方聿寻还有一个孩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前妻也没见得多爱孩子,当年抢得那么凶,这么多年不也还是不闻不问?”
“诶,你们看……这年轻人的岁数,也就二十四五的样子,和小方总的年纪差不多啊,怪不得当初离婚闹得那么凶呢……说不定是因为,你们懂的。”
“你们说,小方总知不知道这事儿啊?”
“嘘,小声点儿,被方董或是小方总听见了,你那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
方聿寻品着酒听着故事,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不知是好奇多一点,还是心寒多一点,方聿寻视线忍不住看向方秋海身边谈吐得体的年轻人。
浅米色的休闲西装,衬得冷白的皮肤多了几分暖意,细碎的黑色短发让那颗脑袋看上去毛绒绒的,配上那精致温润的脸,坐在那里垂眸倾听的样子说不出的乖巧。
真是好大的惊喜啊。
天降好大一个弟弟。
话说,他没失忆时知道这事儿吗?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正犹豫着,方聿寻余光瞥见孟时禹身边贴着一个人。
贴着一个人?!
……
“时禹,真是好巧,要不是今天的晚宴,我都不知道我们两家竟然还是世交。”曲舟白眼底是恰到好处的惊讶,说话间不动声色地挨近孟时禹。
孟时禹不自在地躲开了一些,他也没想到父亲刚刚突然打来电话要他照顾一下的“老友的儿子”,会是曲舟白。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带着曲舟白这个品牌顾问谈谈生意自然是没什么,但现在这种自作聪明的制造巧合,他实在是有些反感。
“抱歉,我还有些事,先失陪了。”
孟时禹甚至懒得找一个听上去合理些的借口,点头示意后便要离开。
可曲舟白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哪里甘心,快走两步跟了上去,眼神一动,在一个侍应生走过来时“不小心”撞了上去,一个没站稳趔趄倒向孟时禹。
“先生小心!”侍应生眼疾手快,既拉住了快要摔倒的曲舟白,又端稳了手里的托盘。
但毕竟那么大一个人,曲舟白还是撞上了孟时禹,一不小心还碰掉了孟时禹的眼镜。
孟时禹脸色一沉,礼貌性要搀扶的手在意识到什么之后,立马收了回去。
“先生,没事吧?”侍应生生怕自己丢了工作,连忙上前询问。
但曲舟白哪里有心思搭理他,几句话打发走,略带歉意地看向孟时禹:“对不起时禹,我刚才没站稳。”
说着,还捡起了眼镜擦干净,要亲自给孟时禹戴上。
孟时禹耐心到了极限,正要发作,却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一旁伸过来劫走了眼镜。
“站不稳就去休息,别勉强自己。”
方聿寻反手把眼镜给自己戴上了,站在孟时禹旁边不经意挨着孟时禹的肩膀。
曲舟白一看见方聿寻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但碍于场合,还是礼貌微笑:“已经没事了。”
“可你裤子开线了,也没事吗?”方聿寻扬扬下巴提醒。
曲舟白一愣,低头一看,果然看到膝盖侧边不知道在哪刮了一下,破得很显眼。
“去处理一下吧。”孟时禹适时开口。
曲舟白见状也不好强留,即便不甘心,也只好无奈离场:“失礼了。”
等人走了,孟时禹才意味不明地看向方聿寻:“高定西装哪有那么容易开线?你弄的?”
“天地良心,我都没碰他。”方聿寻两手一摊,“可能他刚刚撞人不小心蹭到哪里了吧。”
这时,场地的灯光突然变化,方秋海带着身边的年轻人上了台,微笑着介绍:
“诸位,方某借着今晚的宴会,想宣布一件事,这位,是我的小儿子方云书,刚从国外回来,以后还要仰仗各位老朋友多多照顾。”
话音一落,台下众人反应不一,但看在方秋海的身份地位上,都还算是给面子,纷纷捧场,说着客套的场面话。
也有少部分知道方聿寻在场的人,纷纷对其投去或是同情或是看热闹的目光。
孟时禹更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看这小儿子的年纪,不可能是再婚生子,只能是……还未和方聿寻母亲离婚时的……私生子。
意识到这一点,孟时禹下意识去看方聿寻,却看见方聿寻正抱着胳膊站在那看戏,还漫不经心地问他:
“我有一个弟弟这事儿你知道吗?”
“弟弟?”孟时禹微微蹙眉,他没想到这两个字会这么轻松地从方聿寻口中说出来。
“不知道吧?”方聿寻耸耸肩,“我也是今晚刚知道的。”
孟时禹欲言又止,正思考着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下一秒就看方聿寻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麦克风,面露讽刺地看向台上,说道:
“方董啊,有新儿子啦?那旧的这个是不打算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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