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我悟了
不说谢弘文, 沈兰棠也是倍感压力,救命啊她不想和郑宛如出现在同一个地方TAT
自郑宛如来了之后,厨房内气氛忽然凝重, 突然间沈兰棠放下手上东西,郑宛如时刻在观察她, 见此立刻问:
“姐姐怎么了?”
“想起一点事。”
沈兰棠擦干净手,平静走出厨房。
谢弘文看了看已经走到门口的沈兰棠, 又看了看留在屋内的郑宛如, 小碎步快步跑上去?, 在走出厨房后一把?抱住沈兰棠的大腿。
小脸蛋可怜兮兮地抬起:“阿母你要抛弃我么?”
沈兰棠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抱歉哦,弘文, 阿母不能陪你了。”
“阿母……”
“但是——”沈兰棠语气坚定地说:“阿母是不会抛下弘文的,阿母永远不会这么做!”
谢弘文:“……”
“你等等我。”
沈兰棠又抚了抚他的小脑瓜子,深吸口气,坚定不移地朝着书?房方向走去?。
只听见啪嗒一声, 下一瞬又是“啪”的一声, 是沈兰棠将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啊,我的手。
“谢瑾!”女孩的目光里迸射出灼热而坚定的光芒,牢牢地捕捉着坐在书?桌后男人?的眼睛。
这一 瞬息她身上绽放的光芒, 极尽炫目。
“谢瑾!”
“凭什么我们都在为?公主?贺寿干活, 只有你一个人?好端端地坐在书?房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
“公主?只是弘文的太祖母么?只是我的祖母,天下人?的长公主?么?你身为?公主?直系后人?不思进?取, 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一个不足三周岁的孩子和自己的妻子以?及一个外人?, 你的良心过得去?么?你的圣人?之言都学到哪里去?了?你不会感到痛心么?你对得起抚育你长大的长公主?殿下么?!”
沈兰棠一连四问!
谢瑾眨了眨眼睛:“我……那我也去??”
呃,还挺好说话的。
俗话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兰棠气息弱了弱。
“你知道就好, 快跟我走。”
“好。”
谢瑾站起身。
厨房里,自沈兰棠走后,谢弘文就是盼星星盼月亮,望眼欲穿,好不容易听到脚步声,他猛一抬头,阿母真的将阿父带来了!!
“阿父,你也来了!”
“嗯,既是为?祖母贺寿,我作?为?儿孙,岂能置之身外。”
沈兰棠:睨刚才就是置之身外!你不止置之身外你还添乱!
沈兰棠咳了一声,道:“既然郎君来了,我前?几日?和婶婶约了点事,就先走了。”她还是不想和郑宛如同处一室。
郑宛如眼睛眯了眯,惊诧道:“姐姐作?为?孙媳,不应该一同向公主?尽孝,怎么还能离开,这岂不是不孝?”
沈兰棠蹙眉睨着她,正要开口,一旁谢瑾:
“兰棠早上已经尽过孝了,孝在于心意而不在形式,且先人?说人?媳替夫尽孝,指的是子孙不在家的时候,若是子孙在家,自然该亲手孝顺父母长辈才是。”
沈兰棠:不愧是熟读四书?五经的人?,我很?满意!!
沈兰棠假惺惺道:“就交给郎君了。”
“好。”
沈兰棠微笑着转过身,甩手,走人?!
做戏就要做到底,既然说了去?找婶婶沈兰棠就去?找了婶婶,谢弘文要尽孝这事周氏也知道了,还打算等家人?回到家,也一起祭奠母亲。
见沈兰棠过来,周氏好奇道:“兰棠怎么过来了,不忙么?”
沈兰棠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郎君体恤我日?常管理家中劳累,说要亲自尽孝,叫我休息。”
周氏:“啊,好一个温柔体贴的郎君!”
沈兰棠就留在周氏院子里看书?,周氏虽然读书?,但更多读的还是趣味杂书?,这一点跟戚桐君很?不相似。
沈兰棠看了好一会野书?,今日?谢洲谢瑛都不在,她就厚着脸皮留下吃了午饭,等到午后周氏要休息了才不得不回去?。
沈兰棠心道,大不了等我回去?了也关在书?房里不管事,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啊!
幸好,她回到家的时候,郑宛如也回去?歇息了,等下午再?过来。
沈兰棠将谢弘文叫过来,两人?关上门?小声说话:“你姨母没有再?哭吧?”
这么多人?在,再?哭就不礼貌了。
“没有没有。”谢弘文心情还不错,回答道:“姨母都不会做点心,缠着阿父问问题。”
那谢瑾也不会做啊?
算了。
“反正她没缠着你就好。”
“嗯,嗯。”谢弘文连连点头,过了会又说:
“阿母,那我明?天怎么办啊?”
“明?天自然有明?天的办法,实在不行,你就装病,说你今天忙活了一整天累了。”
“好吧。”
小孩子精力足,谢弘文又跑到院子里玩耍,忽然之间,她听到郑宛如说话的声音,他将手上陀螺猛地一扔转身就往房间里跑。
谢瑾到外面打水,正好看到谢弘文扭着屁股往房间跑,而外面,郑宛如刚巧从门?口经过,她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见没见到谢弘文,露出失望神色,又朝着谢瑾笑了笑。
谢瑾若有所思地回了房间。
谢弘文在房间里躲了一会,房间门?忽然被推开,他震惊地往门?口一看,看到进?来的人?,松了口气。
“阿父!”
谢瑾观察着他从谨慎到放松到欣喜的这一连串表情变化。
谢瑾抱起谢弘文,把?他放在凳子上:“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要给太祖母贺寿?”
谢弘文眨眨眼,回答道:“因为?弘文要孝顺。”
谢瑾脸上露出浅浅笑意:“乖孩子,之前?你说不想和姨母出去?,现在还这么想么?”
“没有了没有了。”谢弘文摇头似拨浪鼓:“弘文很?喜欢姨母,最?喜欢姨母了,怎么会不想和她出去?呢?”
“那就好,宛如姑娘是你的亲姨母,你母亲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你们要好好相处。”
“弘文知道的。”
“好,那我就先出去?了。”
谢瑾静默了一会,往门?口走去?,快出门?时,他冷不丁问道:“你母亲有什么方法让你明?日?不用和姨母一块出去??”
谢弘文下意识答道:“阿母说实在不行可以?装病。”
谢弘文:呃——
谢瑾一双沉沉的目光低头凝视着他,谢弘文对上他的眼,缩了缩脖子。
……
沈兰棠还不知道自己被卖了,悠哒悠哒地在房间看书?,过了会,她口渴了,正好兰心宝珠被她打发出去?干活了,她起身去?打水,一出门?就看到谢瑾谢弘文站在一起。
谢弘文苦着一张脸,脸上写满了心虚。
沈兰棠不由地倒退了半步,她有一种熟悉且不好的预感,当年沈常安藏不住事害她被爸妈抓到就是这个表情。
沈兰棠脑筋转得飞快,脸上笑盈盈说:“郎君,有事找我?”
谢瑾语气温和:“听闻今天是你教谢弘文做点事为?祖母贺寿,你还记得祖母生辰我很?高兴。”
沈兰棠谨慎道:“不客气。”
“只是我不知道,明?日?你教他装病是怎么回事?”
沈兰棠猛地看向谢弘文,谢弘文低着头,用情绪写出“对不起”三个字。
沈兰棠恨得牙痒痒,聪明?人?被背叛的一生就是这样的。不过,她也不能真和一个小孩计较,事情既然已经暴露,沈兰棠也就破罐子摔破了。
“你让弘文先出去?。”
谢瑾看了眼谢弘文,道:“弘文,回房间去?。”
谢弘文懦懦地踏出两步,回头朝沈兰棠看了一眼,目光里满是忧心,沈兰棠心中一暖,心说算你小子还有良心。她挥挥手,用目光示意他没事的,谢弘文这才跑回了屋子。
等谢弘文离开后,沈兰棠又跟谢瑾进?了卧室,她吸了口气,沉声道:
“对,是我跟弘文说,可以?借着给祖母贺寿的名义不用出去?和郑姑娘玩。”
谢瑾蹙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郑姑娘的处事态度有问题。”
沈兰棠将谢弘文对她说的话还有亲眼见到的谢弘文的“实验”一一告知谢瑾。
一番陈述之后,谢瑾:“这件事情,弘文也跟我提过,我觉得,她没有什么不对。”
你要是能理解我们也就不用想这种破法子了,沈兰棠在心里默默吐槽。
古人?的忠孝教育做得太好了,但凡涉及了“孝”,那么一切不合理的行为?都可以?被合理化。郑宛如抱着谢弘文哭几回怎么了,哪怕哭到天昏地暗,昼夜颠倒不休,外人?知道了,也只会夸赞一句郑姑娘思念亡姐实属有情有义,谢弘文悼念亡母天可怜见。
哭得太多累了疲了?听得多了累了怕了?
不忠不孝!
谢弘文也就是年纪还小,因此还敢于将自己的真实感受告诉他人?,等到他再?大些,说不定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因为?思念亡母而感到疲倦厌烦,就会自觉自己寡廉鲜耻,不配为?人?子了。
沈兰棠认真道:
“我知道,你觉得郑姑娘思念亡姐,悲伤过度因此多哭了几回没有问题,可弘文还是个小孩子,郑姑娘一直哭一直哭会让他感到害怕,也会让他本能地产生逃避心理。”
“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应该给予孩子积极向上的情绪指引,而不是含糊不清的哭诉惆怅,就如同善恶的引导一般,这方面郑姑娘显然是不合格的,我承认我们的做法有问题,那我们坦诚地讲,你有什么办法解决这问题?或者,你能让郑姑娘不要哭了么?”
谢瑾陷入沉思。
沈兰棠充满期待地看着他,谢瑾这个人?虽然深受当代伦理教育,但他思想并不迂腐,今天的“尽孝”就是其中一个体现,说不定能够想出什么好方法完美解决现在的困境。
半晌之后,谢瑾终于开始启唇,缓缓开口:“我还是不觉得郑姑娘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沈兰棠:靠!
谢瑾:“郑姑娘或许稍有激动,但都是情之所至,可能到了明?天就恢复了。”
“而且思念亡姐有什么不对么?”
“弘文没有接触过母亲,郑姑娘带着他怀念亡母有什么不对的么?”
“有什么不对?”
一腔真情全都错付,沈兰棠忍不住有些烦躁,她微微扬起声调道:
“情之所至她也不能一昧传达负面情绪给一个小孩子啊,成年人?的责任不就是保证小孩子身体,心理健康成长么,有谁家大人?一天到晚让孩子生活在抑郁悲伤的氛围中的啊!”
“还有你知道么,那天弘文问我他是不是个坏孩子,和姨母在一起怀念母亲,他竟然觉得不耐烦,他是不是个坏孩子,让他产生了这种念头,难道你不觉得郑宛如有点问题么?”
这要是搁现代,可以?在网上搭起轰轰烈烈上千楼,在抖音喜获几十万评论,或许可能正反都有,都绝不会向这里一样一面倒!
沈兰棠在谢瑾面前?素来是平和冷静的,有些时候甚至冷静过了头,如今看着她怒气冲冲模样,他有几分?疑惑也有几分?不忍,但还是道:
“你是不是……”
“是不是因为?之前?她晚归的事,还在生气?”
沈兰棠:????
仿佛担心沈兰棠误会,他旋即解释道:
“我后来想过了,郑姑娘的确心思过于敏感了,在做法上也多有不足,她数次三番招惹你,加上上回我那么对你说,你应该是生气了。”
“但是她毕竟是弘文的亲姨母,也是几年才来一次兆京,很?快就会走的,你再?忍忍,可好?”
他一脸的无辜真挚,仿佛真心为?这个家着想。
沈兰棠望着他澄澈透明?宛若稚儿般的眼神,内心只感到绝望和想要啪啪两巴掌把?他打醒的冲动。
你TM到底在说什么?
你能想通郑宛如的无聊把?戏我很?欣慰,说明?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男性了,但是你不需要在这个时候这么机灵啊!
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事情过去?了你想通了,现在还拿这一点来反驳我,以?此为?借口来推测我的心理,这简直是在侮辱我啊!!
如果?说之前?沈兰棠还算是有点暴躁,现在她是真的愤怒了:
“我没有,我现在是就事论事,跟她怎么对待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厌恶她跟她和谢弘文之间的矛盾毫无关系,你能不能不要侮辱我?”
“我们就事论事,就算你不认为?她的态度有很?大问题,至少也不应该让她继续这样对待谢弘文了吧,你儿子在请求帮助,作?为?父亲,你好歹想想办法啊!”她双手抱胸盯着谢瑾。
谢瑾:“我”
他我不出来了。
沈兰棠:你现在又不机灵又嘴笨了?
呵,男人?,永远都是这样,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事情过去?了又自以?为?是。
沈兰棠深深吸气,冷静,愤怒解决不了事情。
谢瑾睁大了眼睛看着沈兰棠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下一秒,她蓦然转身,脸上挂着营业式微笑:
“我知道我怎么说你都不会赞同我,不如这样,你和弘文一起出去?,一方面可以?亲身感知弘文的感受,另一方面,若是弘文受不住,你也能帮他挡一挡,这样如何?”
儿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凭什么只有她在为?此操心。
谢瑾稍作?思考,点头:“好。”
沈兰棠一拍掌:“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生怕谢瑾反悔,两人?立刻把?谢弘文叫了过来,跟他说了他们决定。
谢弘文还以?为?自己要挨训,听前?半段的时候他眼中有明?显抵触,但当听到谢瑾也会一起去?的时候,他欢呼起来:
“太好了,弘文可以?跟阿父玩了!”
沈兰棠愤怒了一天的眼睛里带上点点笑意,这可怜的娃。
谢弘文扭头问道:“那,阿母你不跟我们一起出去?么?”
沈兰棠:呃……我拒绝。
——
沈兰棠虽然对谢瑾不该机灵的时候的机灵劲感到不满愤怒,但她是个文明?人?,所谓文明?人?,就是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余下的时间,她一如往常般和谢瑾谢弘文一起用了晚饭,甚至还在饭间给两人?夹了几次菜。
晚饭过来,沈兰棠沐浴更衣,在灯下看书?。
谢瑾站在门?口,踌躇难安。
谢瑾这辈子还没有过与妻子吵架的经历,他纵然情感方面迟钝,也知道今天白天他和沈兰棠之间是发生过争吵的,对待下属,他驾轻就熟,但对待妻子,他犹在云里雾里,还道晚上会很?难熬,没想到…
“你在那里干什么,你要睡了么?”
沈兰棠见谢瑾在门?口徘徊了数次,以?为?他是想睡了,正好时间也不早了,她起身道:“那我们便歇息吧。”
谢瑾:“……好。”
谢瑾躺在床上,数次想要开口,但见一缕雪白月华下,沈兰棠半张脸仿若涂抹了膏脂般莹润光泽,绯色唇瓣微微开启,能清晰得听到浅浅的吐息。
不多时,她的气息平稳在了一个调上——她睡着了。
“……”
第二日?,想着能和父亲出去?玩,谢弘文很?是兴奋,早早起了床,连早上的包子都多吃了一个,不多时,郑宛如走进?院子,她仿佛已经忘了昨日?的事,温顺地喊姐姐姐夫。
万事俱备,谢瑾回首:“我和弘文先出门?了。”
谢弘文也用力挥手:“阿母弘文先出去?玩了,阿母回见。”
“好,弘文回见。”
沈兰棠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把?手收回来,转身之前?,郑宛如朝她撇去?一眼,目光里满是挑衅。
沈兰棠打了个冷战,下一秒面无表情地转身。
无聊。
了却?一事,沈兰棠以?为?自己会安心,但她发现自己竟然静不下来,她一会想郑宛如会不会故态复萌一会想象着谢瑾被折磨的样子,一想到他痛不欲生的模样她的唇角就忍不住往上扬。
这么反复陷入幻想,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傍晚时分?,快到晚餐时候,下人?匆匆从院子口跑进?:
“回来了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沈兰棠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快去?迎接郎君和小少爷。”
——快让我看看你的惨状!
然而出乎沈兰棠的预料,谢瑾脸上神色闲适,无一分?做作?勉强,他眼神清亮目光澄澈,不像是遭受过什么磨难。
再?看谢弘文,也是一派天真快乐模样。
难道,错的是她?
郑宛如当真只是前?几日?还没调整过来情绪?那她调整情绪需要的时间也太长了!
郑宛如随谢家父子踏入院子,见到沈兰棠,她正和谢瑾说笑的愉悦表情稍一收敛,难掩得意地朝沈兰棠撇去?一眼,福了福身道:
“姐夫,今日?家中的信件到了,伯母让我晚上过去?吃饭,我就不留下了,姐夫,弘文明?日?再?见。”
说罢,又朝沈兰棠送去?一眼:“姐姐再?见。”
沈兰棠心里有事,挥挥爪子没心情理睬她。
郑宛如宛若获胜的大公鸡般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院子。
沈兰棠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都按捺下来,等到平静地吃完晚饭,沈兰棠才迫不及待地溜进?谢弘文的房间。
“弘文!”
“嗯,阿母!”
谢弘文从床上爬出来。
沈兰棠抓起他的屁股把?他放在腿上。
“今日?如何?”
“今天弘文过得很?开心!”
谢弘文兴奋道:“今日?弘文吃了好多好吃的,还去?了好多地方,阿父还让我骑马马!”
骑马马指的是骑他脖子。
哇,那真是见不得的父子互动啊。
“还有姨母今天也没有哭,弘文一天都很?高兴!”
郑宛如没有哭?
沈兰棠还是不肯相信:“她真的一次都没哭?”
谢弘文摇摇头:“没有哭,弘文没看到她哭。”
沈兰棠:“……”
那不就是她错了?
本来还想看谢瑾热闹,如今被看热闹的人?成了自己,沈兰棠浑身别扭,有种脚趾能抠出一个城堡的尴尬。
算了算了,往好处说,至少谢弘文的难题解决了,她最?初不就是为?了解决他的困难么?
……
可恶,真不想承认是自己错了!
……
……
沈兰棠惨变小丑,心情抑郁,连昨晚面子上的平和都保持不了,脸上神色阴郁。
谢瑾对着这样的沈兰棠迷惑不解,他昨日?不知道沈兰棠为?什么不生气,今天也不知道她为?何低落,他几次开口,沈兰棠都无力回答。
他只能干净利落地洗漱了脸面,到点乖乖上床,给她空出一大片空间,没给她增添一丝烦恼,两人?一如昨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沈兰棠恢复了一点精神,问:“你们今日?还要出去?么?”
谢瑾:“我的休假到明?日?就结束了,不过郑家来人?,我也得招待一二,今日?还要去?军营再?请两日?假,等回来了再?出去?。”
沈兰棠:“哦,那你们好好玩。”
谢瑾看着沈兰棠无 精打采模样,欲言又止。
“你,没事吧?”
“我没事。”沈兰棠用力吸了口气,让自己打起精神:“上午我会照顾弘文的,你放心吧。”
“……好。”
沈兰棠看着谢弘文用了早饭,饭后两人?出门?溜达。花园里海棠开得正好,时下人?喜欢制作?干花,采摘秋日?最?艳的花朵,经自然风干后再?浸入香料当中,经过好几层工艺最?后制成手遗余香的干花,也可塞进?香囊放在床头,于冬日?之中感受花香。
沈兰棠和谢弘文两个不干事的,就跟在侍女们身后,一边赏花一边看她们动作?。
谢弘文稚子之心,甚至还嚼了几片花瓣。
“啊,是阿父,还有姨母。”
沈兰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谢瑾应该是办完了事情刚刚回来,碰巧遇见郑宛如,两人?站在湖边说话。
郑宛如眼中盈满笑意,唇角上扬,加上她素日?爱穿白粉两色,单单看外表,实在看不出是个满腹心机的小姑娘。
也或者,人?家就是看不惯自己呢。
沈兰棠无趣收回视线。
“姨母好像很?喜欢阿父,昨天出去?的时候,姨母就一直跟阿父说话,都抽不出空来跟弘文说话,所以?也都没有再?哭了。”
谢弘文舔着侍女给的零嘴道。
“…………”
沈兰棠猛地扭过头。
“你说,什么?”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心底破土而出,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们昨天出去?的时候,姨母一直在跟你阿父说话,都没有再?理会你?”
“对呀,姨母可高兴了呢,也不哭了,一直缠着阿父跟阿父说话,就跟在厨房时一样,所以?弘文昨天一天都很?自在。”
“……”
沈兰棠望了望湖边,又看了看眼下岁月静好的谢弘文,再?望向远处。
树下,湖边。
眼熟的场景。
和熙郡主?和宋齐。
谢瑾和郑宛如。
沈兰棠左手拳头猛一拍掌——
“我悟了!”
痛苦转移大法
沈兰棠她?悟了。
为什么郑宛如要针对她?, 为什么要一次次勾起谢弘文的伤心事,说自己不放心他,为什么总要找谢瑾挑拨离间?,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
她?喜欢谢瑾。
她?想当谢瑾的夫人!!
靠,大瓜啊!
沈兰棠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会害怕么?会因为有人想要抢她的地位而胆战心惊或者愤怒么?
不,她?不会。
虽然电视剧里经?常有原配去世后妹妹嫁进来当继室的剧情, 但至少在靖朝, 在兆京, 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事。
凡清贵人家,若是有姐妹双收或者?姐姐去世后又取了妹妹这样的?事, 那这个人家还有女方家就是不要脸,毫无礼义廉耻,尤其是后者?,前面还能用男人风流做借口粉饰, 但后者?, 就是寡廉鲜耻,让人联想到原配还在时,姐夫和小姨子勾勾搭搭, 不管对男方和女方都是致命的?声誉打击。
所以靖朝, 兆京,谢家, 是绝不可能出这种事情的?。
再所以, 沈兰棠没有担忧。
既然没有姐夫和小姨子作出人伦丑事的?担忧,且她?最近也深受这两人的?打击, 那在无关?紧要的?情况下看看两人热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沈兰棠说服了自己,毫无心理负担地看起?了热闹, 顺道还感叹:谢瑾这小子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还挺有本事的?啊~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一旁假山边上,一个丫鬟的?声音急急传来,沈兰棠下意?识扭头,看到不远处的?谢夫人。她?一只?手扶着额头,半张脸又青又白,上半身晃动着仿佛摇摇欲坠。
时间?退回到半刻钟前——
谢夫人正?从花园走过,抬头见到对面小路沈兰棠带着谢弘文?出来散步。
“是兰棠和弘文?啊,走,我们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谢夫人正?要上前,却见对面沈兰棠忽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表情,然后她?右手握拳猛地一拍手心,紧接着一大段充满喜悦的?话语就犹如大雨天飞快搅动的?泥浆般塞进了她?大脑。
——原来郑宛如是喜欢谢瑾啊!
谢夫人:???!!!!!
——为什么郑宛如要针对她?,为什么要一次次勾起?谢弘文?的?伤心事,为什么总是挑拨离间?,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
她?喜欢谢瑾。
她?想当谢夫人!!
谢夫人:“……”
一个天崩地裂。
谢夫人只?觉得自己就好像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被巷子里窜出来的?狗踹了一脚,不管是小姨子喜欢上姐夫,还是儿?媳妇如此淡定甚至幸灾乐祸的?态度都让她?心累无比。也亏得她?经?验丰富,还能够勉强镇定下来,这换了旁人,可不得直接晕过去。
不不不,也许这不是真?的?呢?兰棠也不是每回都是正?确的?,说不得这回她?就想岔了呢。
她?方才视角不好,朝着沈兰棠在的?位置挪了几步,就见到湖边谢瑾正?与郑宛如说着话,今日阳光晴好,湖波粼粼犹如洗过,衬着湖边一对年轻男女犹如才子佳人,而郑宛如脸上害羞带怯的?神情又是那般真?切,谢夫人只?是看着她?,恍惚间?脑中就冒出许多?话本剧情。
不妙,好真?啊!
“母亲,你怎么了,是身子不适么?”
沈兰棠上前几步,扶着谢夫人关?切地问,她?对这位婆婆,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喜爱的?。
湖边景色甚美,但联想起?方才“听”到的?话,谢夫人只?觉得那情景是那么的?刺目,她?眼眸轻垂收回视线,对着沈兰棠强笑道:
“兰棠啊,和弘文?出来散步啊,那边瑾儿?和二姑娘在聊什么啊?”
沈兰棠懵懵懂懂地说:“儿?媳不知,不过想来是闲话家常吧。”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知,她?还无辜真?诚地眨了眨眼。
谢夫人看着沈兰棠那淡定自若的?模样,忍不住又是一阵心肌梗塞。
她?此前见谢瑾教沈兰棠射箭,这几日又都陪在家里,以为两人感情深厚,听了沈兰棠心声发现并不如此,人儿?媳妇根本就一点都不在乎她?儿?子!
这这这
这她?倒是也想错了,沈兰棠也并非完全不在乎谢瑾,她?内心想法很简单,她?对谢瑾还有有信心的?,除却世俗礼教的?规制外,不管是谢瑾的?责任感还是直男程度都是值得相信的?。
沈兰棠不认为郑宛如能够得逞,但如果她?的?纠缠目标从谢弘文?改为谢瑾,谢弘文?得到解放,若谢瑾还能吃到苦头,那就最好了。
想让一个人吃到苦头,幸灾乐祸,何况又不是一种在乎么?
当然,这话自然不能跟人说,也不会说。
听到了她?心声的?谢夫人:“……”
这两个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关?系不见好,怎么还越来越别扭了呢?
谢夫人狠一咬牙,朝着湖边走去,临得近了扬声喊道:“瑾儿?——”
湖边二人同时转过头来。
“宛如也在啊。”
谢夫人脸上笑意?吟吟,眉目慈爱:“怎么在湖边说话,入了秋天气凉,什么话不好在家里说。”
郑宛如忙屈身行礼:“只?是碰巧遇见,闲话两句,也就不必特意?回屋了。”
“这样啊,瑾儿?一个粗心儿?郎,你与他有什么好说的?,要是有事可以找兰棠,兰棠她?都会帮你安排好的?。”
冷不丁被拉入对话的?沈兰棠:啊?
郑宛如眼中笑意?微微收敛,一张脸颇有些皮笑肉不笑之感,她?低声道:“姐姐的?确细心周到。”
“那是,兰棠这孩子就是做事周到细致,又别具心思,单这一点,说不得我都比不上。”
郑宛如脸上笑容更加勉强:“看来夫人很喜欢姐姐。”
“那是自然的?,我这儿?媳妇啊,我全家上下都喜欢,是吧,瑾儿??”
谢瑾:“是。”
郑宛如:“……”
平白无故受到一堆赞美的?沈兰棠:“……”
“好了好了不说了,总之你有什么事找兰棠就对了。瑾儿?啊,我找你有些事,你跟我过来吧。”
“好。”谢瑾向?郑宛如颔首示意?:“宛如姑娘,我先走了。”
郑宛如屈膝:“夫人,姐夫慢走。”
等到谢夫人谢瑾离开,郑宛如才猛地转向?沈兰棠,脸上笑容荡然无存,眼底泛着冷光。
沈兰棠无辜:他们喜欢我也不关?我的?事啊,有本事找他们理论去。
谢夫人带着谢瑾回了主院,等到进了屋子,脸上笑容才猛地一变,回头恨恨地盯着谢瑾。
“你说,这几天,你和兰棠都发生什么事了?!”
谢瑾猝然被母亲责问,脸上露出茫然。
“母亲,是发生什么事了么?还是兰棠跟你说了什么?”
“她?跟 我说?她?要是愿意?跟我说就好了!你说你……你,兰棠还有郑姑娘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谢瑾不明所以,只?好将这几日发生的?事都讲给母亲听。
一番陈述完后。
“没想到宛如还是有小心机的?姑娘。”
——这不是正?好跟兰棠说的?话合上了么?!
头疼头疼,头更疼了。
“她?还说郑姑娘的?态度给弘文?带来了许多?负面影响,还有什么情绪上的?压力?之类的?——我不懂。”
谢夫人随着他的?陈述陷入深思,她?仿佛看的?了两人争吵场景,片刻之后,她?缓缓摇头:
“我也不懂。”
一码归一码,这妹妹为去世的?姐姐悲伤,怎么就成了坏事了?
还有情绪负担是个什么东西??
谢夫人不理解。
母子俩深深地陷入沉思。
少许之后,谢夫人终于决定不再纠结此事,她?抬头看着谢瑾,道:“就算如此,也不该由你一个男子陪同人姑娘家出去玩,说出去像什么样子!”
谢瑾轻声提醒道:“我是陪弘文?。”
“陪弘文?也不行!”谢夫人用力?地拍了拍桌子。
“你一个大男人,人小姑娘和小孩子,跟你怎么玩得到一块去,正?好明日郑家长辈也到了,余下半日,我替你去!”
谢瑾直觉母亲今日态度有些奇怪,不过他并未多?想,拱手道:“那就劳烦母亲了。”
说完了正?事,谢夫人喘了口气斜睨了一眼她?这个好儿?子。谢瑾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兰花纹窄袖圆领长袍,发戴美冠,腰间?坠玉,常年在军营锻炼的?体型修长而俊美,哪怕不是谢夫人自己的?亲妈眼,也确是一位风度翩翩美男子。
要说他不英俊潇洒嘛,他能引得一妙龄少女无视世俗伦理倾慕于他;要说他英俊嘛,连自己老?婆都攻克不了!!
吸引力?都长在哪里了?!
谢夫人一阵恨铁不成钢,忍不住重重呵斥道:“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为什么别人能做到的?事你却做不到!”
谢瑾:“……”
什么事?
听闻午后是由谢夫人代替谢瑾一同出门,郑宛如眼底流过失望,咬着唇问:
“为什么姐夫不能陪宛如啊?”
谢夫人只?装作看不到她?眼中神色,含笑道:“瑾儿?毕竟是个男子,哪懂得和女子小孩逛街啊,还是我来替他吧,宛如这些日子逛下来,也该熟悉兆京了,还有哪里想去的?么?”
郑宛如也不敢得罪谢夫人,只?好道:“夫人客气了,只?要是陪着夫人和弘文?,哪里都好。”
“那好,那我们就随便走走。”
谢夫人带着郑宛如去的?是兆京最繁华的?街市,这条街上有许多?女子脂粉饰品店,也有孩子的?玩具,但凡来兆京,就没有不来这条街上的?。
“我想着你许是来过了,但这回是我陪你出来,总得给侄女置办一些首饰。”
郑宛如低垂着脖颈温顺地回:“谢谢夫人。”
谢夫人看着眼前家教礼仪得体的?女孩儿?,心说这郑家的?规矩是真?不错,否则当初也不会挑中她?家女儿?,只?是这当人媳妇,一个就够了,万万不能来两个啊!
“祖母,祖母,弘文?想吃烤饼。”
谢弘文?指着街头一个烤饼的?小摊道。
“好,给弘文?买。”谢夫人宠溺地说。
侍女抱着谢弘文?过去买烤饼,谢弘文?一共买了三张,一张给祖母,一张给姨母,还有一张给弘文?!
谢夫人收了孙儿?给的?孝心,正?准备品尝,“呜”的?一声,耳边突然响起?两声哽咽。
郑宛如捧着烤饼,嘴唇颤抖眼眶通红,竟是激动哭了。
“从前还在兆京时,姐姐也时常买烤饼给我吃,姐姐是最爱吃城东王婆家的?烤饼了呜呜……”
谢夫人目瞪口呆,不是,这有什么值得哭的?啊,难不成这些年你都没再吃过烤饼?
谢弘文?乖巧上前将手上烤饼一并递给她?:“姨母别哭了,弘文?的?烤饼也给你吃。”
“弘文?,我的?好弘文?!”
郑宛如抱着谢弘文?,又是一顿哀哀啼哭,直到好一会儿?后才停下来。
边垂泪边道:“宛如不小心惊扰夫人了,只?是一时情之所至不由自主。”
谢夫人也只?好说:“无事无事。”
谢弘文?从郑宛如怀里出来,指着前方道:“祖母,我们到那里去吧。”
谢夫人看着一副习以为常姿态的?谢弘文?,眼角狠狠抽了抽。
……
……
谢夫人与谢弘文?,郑宛如出门已?经?两刻,院子里,众侍女各司其职,打扰得打扰,泡茶的?得泡茶。
“……”
谢瑾静默片刻,起?身走向?窗边女子。
嗯?
沈兰棠抬了抬眸。
谢瑾缓缓措辞:“明日郑家长辈就到了,我只?多?请了两日假,再过不久就要回军营,不若今天下午我们一块出门吧。”
沈兰棠:“……”
你是真?不把你儿?子还有那位郑姑娘放心上啊。
沈兰棠和谢瑾下午在外面逛了一圈,因为谢弘文?不在,他们去的?地方比较成人化——指非儿?童游乐区域。
两人不但新采购了许多?首饰服饰,还到“司乐坊”听了兆京最新流行的?舞曲,直至日落时分,两人才回来。
游廊里,两帮晚归的?人不期而遇。
沈兰棠散了半天心,又买了许多?新首饰,心情畅快,脸上难掩悦色,而谢瑾还是那副淡淡表情,既看不出开心也看不出难过。倒是谢夫人,不知道是不是谢瑾错觉,他总觉得他娘今天脸上表情写满了勉强。
“母亲。”
“母亲。”
沈兰棠和谢瑾恭敬行礼。
“你们也出去了啊。”
谢夫人冲着两人笑了笑,语气柔婉地说:“真?好,小夫妻是该出去玩,瑾儿?啊,我还找你有些事,你先跟我过来。”
“是。”
谢瑾转身对沈兰棠温柔道:“你先回去,我待会就回来。”
“好。”
谢瑾跟着谢夫人回了主院,两人踏进正?厅后,谢夫人屏退下人,待屋内只?余下他们和谢夫人贴身嬷嬷三人,谢夫人才猛然伸出手握住了谢瑾的?手腕。
“儿?啊,郑家人什么时候才到啊!”
“……”
举案齐眉夫妻
听完谢夫人描述, 谢瑾犹在梦中,他蹙着眉头道:“郑姑娘当真?如此爱哭,她和我一起倒是?没有。”
“那是因为……”谢夫人嗓音一顿。
谢瑾疑惑扭头:“因为?什么?”
谢夫人:说不出口真的说不出口!
“那是?因为?她好歹是?个?姑娘家, 哪能对着你一个?外?男哭哭啼啼,有伤风化。”
谢瑾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母亲放心,郑家明?日上午就到了, 孩儿早先安排人将郑家旧宅打?扫了出来?, 到了就能入住。”
谢夫人连连道:“那就好, 那就好。”
这再怎么样,也没有家长?到了还住别人家的道理吧?
谢夫人这一晚上都没睡好, 梦里面都是?郑宛如手里捧着个?饼哭哭啼啼的模样,旁边还时不时地插入沈兰棠幽幽话语:
【她喜欢谢瑾。】
【她想当谢夫人。】
【小姨子喜欢姐夫。】
吓得她一晚上辗转反侧,幸好,早已计划好的安排是?不会随着某个?人的心意变动?的。
第二日巳时二刻, 郑家一行人抵达了兆京, 由着谢家早已安排出城迎接的下人领着到了谢府。
“郑公,郑姻!”
谢恒和谢夫人早已等候在门口?,郑家主人和主母才从车里出来?, 谢夫人就疾步上前, 激动?地握住郑夫人的手。
“郑姻!经年不见,你可还好么?!”
“好好, 我们?一切都好。”
郑夫人上下打?量着谢夫人, 也是?百感交集:“两年未见,夫人还是?这般丰神异彩, 倒是?我,这两年明?显见老了。”
“没老, 没老,朱家千金才华满盖兆京,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倒是?我,这些年上了年纪,愈见愚钝了。”
“夫人就别取笑我了。”
谢恒也走上前,郑公年岁比谢恒小几岁,职位也比谢恒低,他作势俯膝行礼,谢恒一手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
“渊卿,你我也许久未见了。”
“是?啊大?人,我在地方也时常念起大?人,从前在京时,常受大?人照拂,今日见大?人和夫人风华依旧,心里才放下许多。”
管家小步上前,恭谨道:“几位大?人夫人,屋里茶水已经备好了。”
谢夫人:“是?是?是?,大?家都进屋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众人这才踏进谢宅。
沈兰棠和谢瑾作为?晚辈,就立在谢恒谢夫人身?后?一同跟随,沈兰棠偷偷观察着郑家二主。
谢夫人生谢瑾就晚,因此谢家两位比郑家年长?数岁 ,但或是?谢夫人保养的好,又?或是?失去爱女心情抑郁,郑夫人看着比谢夫人还要憔悴几分。
还有一点让沈兰棠感到些许惊讶,她见郑宛如生的小巧玲珑,以为?郑夫人也是?个?温婉江南女子模样,但现在一看,倒是?典型北方女子身?量。
至于郑家主,勉强也称得上英俊大?叔,只是?和谢恒一身?气度比起来?,那就不够看了。
谢家家主加上小辈二人一共四位,郑家连同郑宛如三人,一共七人一同进了客厅,侍女们?利索布置茶水。
郑宛如也早早跟着谢家众人到门口?迎接,这会儿坐在她父母下座,看她言语间和父母亲昵,显见在家里是?极受宠爱的。
郑夫人向女儿细细关切了几日情况,才抚着她的手看向谢恒谢夫人,面露羞色:
“冯嬷嬷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她是?家中老人,我们?素来?信任,没想到竟然惹出了这般事端,着实是?我们?郑家对不起你们?。”
冯嬷嬷的事,谢夫人没有派人跟郑家说过,不过遣送回去的庄子还是?原夫人,也就是?郑小姐的,想来?是?后?来?郑家派人闻讯了情况,冯嬷嬷一五一十?说了吧。
谢夫人道:“也是?我们?谢家有愧于你们?,哪里敢受致歉,冯嬷嬷也是?一时糊涂,既已罚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是?,是?,多谢谢公,夫人海涵。”
郑夫人自进门,目光就左右摇摆,显是?心神不宁。
谢夫人了然,对一旁侍女道:“去把小少爷带过来?。”
“是?。”
侍女很快退出屋内。
郑夫人脸上表情刹那激动?,又?竭力压着,苦笑一声:“让姐姐笑话了。”
谢夫人将心比心,很是?体谅地说:“你们?上回见到弘文?,他还是?个?襁褓里的小孩子,如今他长?得可大?了,虎虎的跟他父亲一个?样,你们?见到了可别吓一跳。”
“不会的不会的,小孩子长?得壮实才好。”
今日郑家人到,谢夫人早上就将谢弘文?安排得妥妥的,让嬷嬷陪着在小屋玩耍,不一会功夫,人就当了。
看着一个?身?形小小却很是?壮实的男孩走进,郑夫人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谢弘文?进来?后?先是?朝谢恒谢夫人行了个?礼,谢夫人:“乖孩子,来?,弘文?过来?。”
谢弘文?小跑过去,因为?屋里多了几个?生人,他眼珠子也使劲打?着转偷偷打?量。
谢夫人抱着他,指向郑渊卿郑夫人在的方向,道:“弘文?,这两位便是?你的外?祖父外?祖母,祖母昨日教过你的,走,过去叫外?祖父外?祖母。”
谢弘文?也不畏生,在侍女陪伴下走到郑夫人面前,嫩生生喊:“外?祖父,外?祖母安!”
“好,好,我的好弘文?。”
郑夫人早已按捺不住,半蹲下来?一把搂住他,眼眶已然是?红了。
谢夫人见到这场景,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回忆让心头蒙上一层阴翳,但幸好,郑夫人激动?垂泪了几个?呼吸就很快克制了下来?,抚着谢弘文?的小脑袋说:
“今着见到弘文?,也没备什么好东西,这是?我祖母传下来?的,保佑弘文?天天开心,健康长?大?。”
说罢,她从手腕取下一个?莹润透光的翡翠手镯,戴到谢弘文?手上,谢弘文?回头看了眼谢夫人,见她面露微笑,就脆声喊:“谢谢外?祖母!”
“哎,好。”
郑夫人又?抱了谢弘文?一会,才把他送回到谢夫人那里,她重新坐回位置,忽然偏首看向了沈兰棠。
沈兰棠敏锐察觉到她视线:嗯,我么?
郑夫人幽幽开口?:“这位就是?侄媳吧?”
沈兰棠站起身?,谨慎地福了福身?:“侄媳沈氏兰棠向大?人,夫人请安。”
“跟谢夫人形容得一样,是?个?端庄秀丽的姑娘。”
郑夫人脸上笑容温柔可亲,从侍女手上拿过一个?包裹,打?开后?是?个?红木盒子。
“知道兆京什么都不缺,但总归是?当长?辈的一点心意,你可不要推辞。”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串柿红色玛瑙项链,搭配两枚珊瑚红纯色发钗,沈兰棠自己便是?做首饰的,一看两件样式颜色就知道价值不菲。
沈兰棠受宠若惊:“侄媳怎好受夫人厚礼……”
“哎,你既是?谢家夫人,便是?和我们?有缘,这一声侄媳也不能白喊,况且以后?弘文?也多要你照顾,区区两件首饰,如何不好收了。”
沈兰棠这才躬身?道:“那侄媳就谢过夫人了。”
沈兰棠大?方收下礼物,交给下人后?又?坐回了原位,几位家长?才又?说起话来?,总归是?絮叨家常还有来?兆京之?后?的安排。
郑渊卿这番是?为?公务上京述职,加上请的假,足足有半个?来?月可以待在兆京,因此,也趁这个?机会,他带着妻子孩子一起回来?祭祖。
郑夫人望着谢弘文?,眼中慈爱从始至终,见两边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她脸上露出几许迟疑,道:
“大?人,夫人,我有一个?不请不请。”
谢夫人其实心中已经有数,但还是?说:“但说无妨。”
“我和渊卿打?算祭祖之?后?在兆京待个?小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能否时常请弘文?过去玩耍,若是?能小住几日便更好了。”
“姻亲这说的哪里话,弘文?本就是?你们?至亲孙儿,若两位还在兆京,就该让他在你们?身?边承欢膝下,也就是?离得远,如今你们?难得回来?,是?该多陪陪你们?。”
郑夫人喜不自禁:“谢谢大?人,谢谢夫人。”
郑渊卿也道:“多谢大?人,夫人体谅。”
谢夫人笑了笑,摸着谢弘文?脸蛋道:“弘文?过两日就能到外?祖父母家里玩耍,开不开心啊?”
谢弘文?大?声回答:“开心!”
众人欢笑。
郑家人在谢府用下午膳,等到午后?才离开。他们?走后?谢夫人又?将谢瑾沈兰棠叫到房里,交待他们?两日后?,等郑家祭祖完成将谢弘文?送过去住一小段日子的事。
“瑾儿你回了军营也就别记挂家里的事了,倒是?兰棠你要忙些,除为?弘文?收拾日常穿戴外?,偶尔也过去郑府看看弘文?,对了,送弘文?过去那天你也跟我一起去郑府吧。”
“儿媳明?白了。”
“好,那你们?就回去收拾行李吧。”
“孩子/儿媳告退。”
谢弘文?今日作为?主角,完全用他幼小的肩膀担起了一个?主角的重担,指他初见郑家人表现热情,在饭桌上也是?化身?小暖男,给祖父母,外?祖父母,爹娘姨母全都夹菜夹了个?遍,午膳后?他便心力憔悴,被嬷嬷抱着回去睡觉了。
沈兰棠回了院子后?先进去瞧了瞧谢弘文?午睡,谢弘文?人已经躺在被窝里,但是?还没有睡着,听见动?静他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像只小乌龟似的从床上爬起来?。
沈兰棠看着他瞪若琥珀的眼睛,好笑地招招手。谢弘文?就利索地从床头爬到床沿,一屁股坐在沈兰棠大?腿上。
“不睡午觉,我们?的小弘文?是?有心事啊?”别看人家年纪小,该烦恼的还是?会烦恼。
“阿母,弘文?要去和今天的外?祖母一起住么?”
“嗯,过两天要过去住一段时日,怎么,不喜欢?”
“没有啦。”谢弘文?扭着屁股,小声地说:“外?祖母身?上香香的,手心也软软的很温柔,弘文?很喜欢。”
“那不是?很好?”
“那……”谢弘文?满脸纠结表情,小声嘟囔:“那她会跟姨母一样也每天哭么?”
沈兰棠差点没笑出声,继而感叹,郑宛如啊郑宛如,你看看你都给你外?甥带来?了怎样的心理阴影,不过——
“我觉得不会,你外?祖母看上去非常温柔,又?很坚强,肯定不会学你姨母哭哭啼啼的,说不定还会带你看好多好玩的。”
“真?的么?”谢弘文?兴奋起来?:“那弘文?要出去玩!”
“行,让你玩。”
沈兰棠安抚了谢弘文?一通才把他重新塞回被子里,看着他呼吸逐渐平稳才出了房间。
将房间门重新关上,沈兰棠脸上浅笑的表情才稍稍一凝,露出几分难言惆怅。
沈兰棠并不愚笨,初始她虽然惊讶于郑夫人还筹备了礼物给她,但很快她就想通了,不管是?谢家儿媳妇还是?她女儿夫君的继室身?份都不值得她讨好,她对自己这般用心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将来?她就算念在今日礼物的份上, 也能对谢弘文?好一些。
这一点小恩小惠,如何能打?动?铁石心肠之?人,但即使知道,就为?了那一线可能,也还是?选择结个?善缘。
父母慈爱之?心,皆在此了。
她内心叹息,摇了摇头,才走出几步,就看到谢瑾就站在正厅门口?,面朝着她,仿佛正在等她。
“……等我?”
“嗯。”谢瑾左右看了眼,几个?在边上的下人立刻识趣退下。
沈兰棠见他这副阵仗,好奇道:“有什么事么?”
“我下午就要回军营了。”谢瑾沉吟少许,最终还是?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干嘛!!
沈兰棠强忍着把手抽出来?的冲动?,弱弱开口?:“郎君,你要做什么?”
谢瑾垂着眼眸,看着两人相握的手。
谢瑾后?宅安宁,他和上一位妻子相处时日又?浅,不懂女子心机,所以郑宛如向他告状时他便以为?她是?当真?受了委屈。
但之?后?,他一是?了解沈兰棠品性,二是?郑宛如搞事多了,他也看出她是?针对沈兰棠,但碍于她的身?份,自己不便对她多加指责,于是?乎就委屈了沈兰棠。
甚至于,在她为?弘文?想办法的时候,自己还不理解——虽然他现在还不理解,但既然母亲都感到头疼,那说明?这件事中,沈兰棠是?有道理的。
“这几日,委屈你了。”
沈兰棠:“……”你现在跟我说这些。
她也不是?说释怀了,就是?……事情都过去了,再提起来?也没意思,所有事后?觉悟都不过是?马后?炮。再说了,提醒她输给一个?小丫头片子只会让她感到羞耻!
沈兰棠忍着别扭道:“没关系,我已经不生气了。”
“嗯,你素来?宽容豁达。”
沈兰棠眯了眯眼:你是?真?直男啊。
“这件事我已经了解了,郎君还有其他事情要交待么?”
谢瑾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素来?不善于表达,他对这个?妻子是?很满意的,虽然初时知晓她身?份时,不说介怀但的确受他人言语影响,觉得她能嫁给自己是?莫大?荣幸。
数月相处下来?,他的这位新婚夫人在细致体贴处确实有所欠缺,但日常相处十?分舒服,偶有固执暴躁,亦觉得真?实可爱。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就是?不希望她不开心。
谢瑾定定道:“我今晚很快就走了,来?日,再补偿你。”
沈兰棠:行吧,你的钱,我很爱。
她被谢瑾捏得手疼,趁这机会反握住谢瑾的手,言语真?挚地说:“好了,郎君,你我夫妻一体,何须说客套话。”
谢瑾看她懂事模样,欣慰地说:“好。”
家人们,都知道我想写啥吧
傍晚时?分, 谢瑾回了军营,沈兰棠和谢弘文安闲地度了一日,又过了两日, 郑家祭祖事宜完成,沈兰棠和谢夫人一道带谢弘文过去。
郑家祖上也是随同靖高祖一起打下江山的功臣, 只是和谢家的显赫无?法?相提并论,后代也不如谢家人有志气有能力, 就如同?许多功勋家族一般, 逐渐没?落。
但郑家在兆京的旧宅却是皇帝所赐, 有御赐牌匾,高悬明堂, 不管门口两墩石狮子还是红木大门,内里布置都是气势磅礴,美轮美奂。
沈兰棠和谢瑾两人刚刚下车入了府,郑夫人就收到下人通传迎了出来, 郑宛如跟在她后面?, 脸上也满是期待,下一秒她见来人中没有谢瑾,失望地撇了撇嘴。
谢夫人将她表情尽收眼底, 只微笑不语。
谢夫人:“姻亲在堂内等我?们便是了, 哪里需要亲自来迎。”
郑夫人:“该的该的,夫人快请进, 侄媳也快进来。”
郑夫人脸上布满喜色, 慈爱眉目尽数舒展,一下子好似年?轻了数岁。她眼中满满都是谢弘文, 看?着他的目光慈爱温柔得化作一团春雨。
见到这个情景,沈兰棠摸了摸谢弘文脑袋, 轻声道:“去你外祖母那。”
谢弘文回头看?了她一眼,小短腿快速跑了出去:“外祖母!”
“哎!”郑夫人牢牢接住谢弘文。
其实不说男子,就是谢夫人郑夫人这样的贵妇人,按兆京上流圈子的育儿方式也是不能经常抱的,防止“宠溺”太过,将孩子养成纨绔子弟——虽然我?们都知道成不成纨绔子弟跟抱不抱没?关系。
郑夫人也是深受这种“贵族”教育,但此刻她完全忘了这回事,抱着孩子不肯假手他人。
一行人有说有笑进到客厅。
一进去,沈兰棠就见到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美貌妇人和一个跟郑宛如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郎。
这便是郑渊卿的妾室丽夫人,和她儿子郑清宇了。
郑渊卿拢共有两个小妾,一个年?轻时?就没?了,一个给他生了郑家唯一的儿子,再加上她面?容精美,身?段风韵窈窕,正是江南最为盛行的瘦马,是以在家中很是得宠,虽迈不过郑夫人去,说话?也颇有份量。
按着古人的规矩,所谓祭祖,总归要带唯一的儿子过来,因此将这位妾室也带上了,只毕竟妾和庶子,上回去谢家就没?带他们,进城就打发他们回祖宅了。
沈兰棠来的路上也听谢夫人介绍过郑家成员组成了,或许是谢夫人偏心郑夫人,沈兰棠怎么听着都觉得这对母子就该是她从前看?得宅斗剧里嚣张跋扈的姨太太和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纨绔。
但见了真人,是不是嚣张跋扈且不说,这个郑家唯一的儿子却?是沉默得很,从他她们进门到入座,除了开头一句“见过夫人,少夫人”,没?再说过第二句话?。
见到谢弘文,郑渊卿目光里也透出慈爱,拿出几样提前准备的玩具哄谢弘文,谢弘文也是乖巧,大大方方地喊“外祖父”,连“姨娘”和“舅舅”也喊了,那边姨娘也是赶忙拿出见面?礼。
一番寒暄后,众人入座。
“谢瑾是回军营了?”
“是,陛下秋祭结束,他也就回去了。”
“我?也是秋祭结束后,应召回京需述职,得陛下怜悯,特许在京城待半个来月。”
“陛下素来念旧,心里头都是惦记着老人的。”
“陛下龙恩浩荡,我?时?刻谨记在心……”
这样的官方对话?对成年?人来说是必修课,但对孩子来说实属无?趣了。
谢弘文开始还乖乖坐在郑夫人腿上,后来实在熬不住了,脑袋四处转悠,连心爱的玩具都哄不住他了。众人一笑,郑夫人提出要带谢弘文去看?他之后几日要住的新房间,谢弘文早已厌倦了无?聊的对话?,立刻拍手叫好。
郑夫人:“莫说孩子了,就是我?们大人坐着干说话?也无?聊,少夫人还是头一回来我?们府里吧,我?让管事带你看?看?,我?们人虽然不在,这院子却?还是有几个下人在打理的。”
此话?正和沈兰棠心意,她忙不迭道:“那就敬谢夫人美意了。”
郑夫人朝沈兰棠点了点头,眼中释放善意光芒。
郑夫人欢天喜地地带着谢弘文去了她精心为他准备的房间,郑夫人没?有养育过儿子,这个孙儿也不能时?刻伴在身?边,她对谢弘文有补偿心理,为他准备的房间极尽她能想到的完善。
床褥枕头都是全新的,被子是上好的蚕丝被,枕芯是决明子充填棉花,既软绵又能承受压力,小孩子枕着睡一晚上也不怕咯着。
地上铺着的是羊毛地毯,但凡桌子椅子有突出尖角的地方都裹了厚厚的布;本来房间里还熏了香,又怕小孩子气管脆弱闻不惯反而不好,昨天一早就打开所有窗户,拿来鲜花摆放,是以房间里充盈着淡淡的花香味道。
谢弘文看?到房间桌子上摆放着许多折纸,高兴地跑了上去。
折纸这一爱好是郑夫人向谢夫人问?了来的,她见谢弘文喜欢,眼里也满是欣喜,哄着说:“弘文喜欢折纸?”
“嗯,弘文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
郑宛若跟在她母亲后头,无?聊得打了个哈欠。她见母亲注意力都在外甥身?上,抱怨道:“母亲如今心里只有外孙了,连女儿都不在意了,还有姐夫,姐夫今天怎么不来?”
郑夫人乐呵呵地看?着谢弘文玩耍,闻言轻声呵道:“你说得什么糊话?,你外甥多久才能见到一回,还有一个女孩子家,别老是将姐夫挂在嘴边。”
“我?只是,我?只是担心等我?们回了家,姐夫又不在,弘文就没?人照顾了。”
“谢夫人在,少夫人也在呢,哪里会没?人照顾。”
郑宛如不服:“谢夫人就罢了,那个沈夫人不过是个继室,如何会对弘文真情实意?她若是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说不得就会苛待弘文 ,弘文身?边,还是得有个血缘亲人在才行。”
郑夫人没?把她的话?放心里去,随口道:“又在说傻话?,谢瑾虽好,但他一个大男人如何照顾幼儿,我?看?人家少夫人挺好的,弘文也很是喜爱她。“
她观今日谢弘文与沈兰棠相处,沈兰棠不是大家出身?,一身?气度上缺了氏族大女的高贵大方,却?也别有几分平日近人,看?她与谢弘文母子相处融洽,谢弘文也时?时?跑过去牵她的手,这小孩子喜不喜欢一个人啊,一看?就知道。
只盼这位少夫人以后有了自己孩子,也能保有这份慈母心肠,待她的弘文好一些。
“哎,小心摔着——”那头谢弘文踩着的小板凳逛了逛,郑夫人急急奔上去。
郑宛如看?着注意力都在谢弘文身?上的母亲,再次嘟了嘟嘴。
另一头,沈兰棠在下人陪伴下在郑府里头转悠,如郑夫人所言,郑家主人家虽然不在,但许多仆人都留了下来,日常打理修缮无?一缺过。沈兰棠还看?到了数株秋海棠,海棠花风姿绰约,浓俪而不妖艳,的确是倍受国人喜爱的花种。
外边景色如何暂且不提,单单自由空气就让人心情焕发,沈兰棠为恐参观得快了,回去还要加入旁听席,走一步停三回,端的是细嚼牡丹,回味留长。
“少爷您慢点,慢点”
沈兰棠被几个急促的声音吸引,望过去,有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利索短打,挑着两桶水从花园快速经过,身?边还跟着一个仆人。
竟是郑家唯一的少爷,郑清宇。
带沈兰棠参观院子的管事见她目光望了过去,连忙解释道:“丽夫人是担心少爷终日读书,读得身?子都坏掉了,所以特意让他日常做些事情,锻炼身?体。”
“原来如此。”
沈兰棠恍然大悟,这个方法?倒是不错,看?不出这位夫人还有这么高的思想境界。
终究是他人家事,沈兰棠很快将之抛在脑后。
午饭在郑府吃,哪怕是物资丰富的兆京,这一顿饭也称得上丰盛,上回在谢家,顾虑是在做客,郑夫人还掩饰了些,今个儿在自己家,谢弘文又已经被“交付”给她了,她就如同?沈兰棠以前见到过的孩子的奶奶一样,使劲儿给谢弘文夹菜,哄他吃饭,谢弘文吃饭规矩好,乖乖吃饭都能被她夸出花来。
看?来古今的奶奶外婆都是一样的。
看?郑夫人这么喜欢孩子,谢夫人也放下了心,饭后两人又坐了会,就回去了。
谢弘文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离家这么久,谢夫人整个人在车上就有些恍惚,一副魂不舍舍模样。
谢夫人作为大族出身?的女儿,又是一家之主,平日里端方大气,就是对待谢弘文也是慈中有严,没?想到也是个孩子一不在家就想的。
沈兰棠捂着嘴巴偷偷笑,谢夫人从神思中走出,睨了她一眼。
“你这孩子,笑什么?”
“没?什么,母亲,反正你午后也没?事,要不要跟我?去看?看?西?家坊新来的不料,家里哪些人要做什么衣裳,我?也不清楚。”
“也好。”谢夫人打起精神道:“反正也是闲着。”
“好。”
沈兰棠便探出脑袋让车夫转头去西?家坊。
……
……
还别说,前段日子热闹了些,这突然间谢瑾不在,谢弘文也不在的日子还真有些……无?趣。偏生戚桐君也有别的事,沈兰棠做完了余下的工作,制定?了新品上市营销方案,回了家一趟,余下的,就无?事做了。
不过,富婆有富婆解决寂寞的方式,既然无?聊沈兰棠干脆出门购物,这样一来,她既消耗了时?间,又能把多的没?处耍的钱花掉,最后还可以做市场调研甚至采购样品,岂不是一举三得?
沈兰棠一早出门,先去喝了早茶,再去书斋挑了几本书,余下的时?间她打算到“簇金阁”转悠一圈。
如今兆京头面?店,除了“金玉楼”外,还有两家最是有名,分别是“簇金阁”和“芳悦楼”。
沈兰棠正要走出书斋,碰巧在书斋对面?的一个点心店门口见到了熟人。
是在郑家有过一面?之缘的丽夫人和她的儿子郑清宇。郑清宇手中提着一个篮子,脸上神色阴郁,而夫人则是一脸愠怒地看?着,口中言辞犀利,当?着几个下人的面?训斥郑清宇。
沈兰棠家中兄弟虽少,却?也见过不少其他家庭,如这般妾室,但凡有个儿子就视若珍宝,何况还是郑家唯一的儿子,看?那日吃饭,郑公对这个儿子也是十分重视,颇为溺爱,怎么反倒是这位最该珍惜儿子的丽夫人如此“严厉”。
再说这郑清宇也是,要是换了寻常官家子弟被母亲当?众责骂,要不忿忿不平满脸桀骜,要不就是真做错了事眼里满是悔意,但观郑清宇,他虽被责骂,但脸上却?毫无?表情神色漠然,就像是……被骂习惯了一样。
当?真是奇怪。
沈兰棠怕对面?看?到她尴尬,就稍稍躲在书斋里头没?出去,等到两人离开了才走出。
上回去郑家是宝珠陪着一起去的,她也看?到了对面?,奇怪道:“这位姨太太对待郑公子好生严苛。”
沈兰棠随口道:“谁知道呢,也许是盼望儿子成才,才故作严母姿态的吧。”
宝珠一脸“她有这么高觉悟么”的质疑表情。
“好了好了,我?的宝珠儿是想跟我?理论母亲教儿的道理还是陪我?去看?珠宝啊?”
“去看?珠宝!”
“哈,好,我?们走~”
……
……
当?日,沈兰棠买了不少头面?首饰,她的审美很宽泛,从少女到颇为庄重,还不适合她穿戴的都有,既然不适合她戴,她就干脆买了送给家里女眷,这不就既解决了有钱没?处花的问?题,又买了许许多多样品么,顺便还收拢了人心?
不愧是她。
又过了两日,距离谢弘文被送到郑家有五日了,谢夫人想念孙儿,打算找个由头去看?看?孙儿,此前买的几匹布料就成了上好的理由。
一大早,下人抬着布料上车,收拾完成后,几人上了车。
谢夫人今日就戴了沈兰棠买的一对珍珠耳环,这对耳环,沈兰棠自己戴有点老气,其实也不是老气,就是压不住,谢夫人戴着就正好。
且是头一回非礼节性,完全出自沈兰棠个人意愿的礼物,谢夫人也很是宝贵,连着戴了几日。
郑夫人带着孩子出来,几日不见奶奶和阿母,谢弘文也很是激动,一过来就要谢夫人抱,谢夫人一把抱住他,掂量了掂量。
“几日不见,弘文又长高了啊。”
“真的么,祖母?”谢弘文兴奋道:“弘文要长得跟阿父一样高。”
“行的行的,我?们弘文一定?能长得跟你阿父一样高。”
郑夫人笑:“弘文父亲母亲都长得高大,想来以后也不会差。”
谢夫人:“是啊,小孩子长得就是快,这不,我?就带着新买的几块布料,打算给弘文定?做几套衣服。”
“做衣服,那好的呀,衣服做出来我?是来不及了,不过还能赶在离开前,给弘文商定?做几套什么衣裳。”
谢夫人:“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去亭子里说,那边光线好。”
“好。”
几人移步到花园亭子。
沈兰棠对布料不了解,她是经营金银首饰的,还有市场营销,在这方面?花了大心思,其他地方就没?精力了。
关于?布料,她至多知晓怎么分锦,绫,绸缎布,至于?蜀锦,宋瑾,云锦,是江南织造出品的还是北地织的,她就分不清了。
尤其从前江南织造和北地有明显的花纹区别,江南偏爱花草,花纹秀气雅致,北地更?喜野兽,什么老虎狮子猎豹,一看?就充满气势,算是文化差异的一种提现,但后来有钱人偏爱江南织造,北地开始模仿江南,以至于?近些年?头出来的布料根本分不清产地。
两边夫人在亭子里讨论得激情四射,轮到沈兰棠了,她就嗯嗯点头。
“母亲/夫人说的是!”
可谓是敷衍专家了。
郑夫人叹气道:“我?们过几日就要回去了,看?不到弘文穿冬装的模样了。”
谢夫人:“这小孩啊长得快,指不定?到了冬天就窜个头了,再说,小孩子的衣服,哪有什么流行不流行的,我?看?谢瑾小时?候穿的冬棉袄,现在大街小巷不还是在穿?”
“是,小孩子衣服是不容易过时?。”
“所以啊,你且把心放下,今日我?只拿了秋凉时?的布料,等过两天再把冬天的布拿出来,咱们两一同?给孩子裁剪一身?衣服,等到了冬天,就能穿了。”
“如此甚好!”郑夫人喜不自禁,连连赞同?。
有家里会做衣服的拿了一卷卷尺给谢弘文丈 量尺寸,谢弘文小小年?纪也爱穿新衣服,很高兴地张大手臂,十分地配合,几个下人见机连连赞叹谢弘文聪慧。
一亭子人正说说笑笑,热闹非常,郑宛如走了过来。
“母亲,夫人。”最后看?了眼沈兰棠,语气不咸不淡地喊:
“少夫人。”
自从离开谢家,谢瑾也不在,她是真不装了,不过这一声“少夫人”可比“姐姐”好听多了。
郑夫人高兴地挥挥手,说:“宛如过来,给弘文看?看?,哪个布料做衣服最好?”
郑宛如也爱花哨,郑家孩子少,郑夫人失去大女儿后就把所有爱都转移到小女儿身?上,日常对她有求必应,郑宛如看?着桌上一块布料,兴奋道:
“阿母,我?喜欢这块,正好想做一件。”
“宛如。”郑夫人脸色微微尴尬,看?了只兀自低头喝茶的谢夫人一眼,低声道:
“这是谢夫人带来给弘文做衣裳的,你若是想要,回去我?再给你置办就是了。”
郑宛如却?是一脸天真地说:“那不是正好,我?和弘文用同?一块布料做衣裳,才显得我?们姨甥亲近嘛。”
“那也该是我?们自己来做,哪能叫谢夫人破费。”郑夫人朝谢夫人一笑,道:
“宛如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夫人莫怪。”
谢夫人自从知道郑宛如对谢瑾心思就有些防她,后来见谢瑾不在,她连对谢弘文都不大热情。
如今日她们来了有一阵子了,她现在才出现,可见平日里也不怎么黏着谢弘文,心中对她好感?也没?了,只是毕竟郑家女儿,她也不好做高姿态,笑笑道:
“宛如天真活泼,是她这个年?纪姑娘该有的样子,女儿家家,还能有几年?这样光景,我?们当?父母的,宠着便是了。”
这话?是说到郑夫人心里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日常也宠溺了些,倒叫夫人笑话?了。”
“没?事没?事……”
郑宛如听着她们对话?,以为还有希望,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郑夫人:“那,母亲,衣服……”
“改日单独给你做!”
“……”被郑夫人稍重的语气呵斥了声,郑宛如不高兴地撇撇嘴,扭头对着沈兰棠用力瞪了一眼。
沈兰棠:不是,这关我?什么事?
郑宛如见两人怎么也不肯将布给她做衣服,无?趣地嘟了嘟嘴,又站着听了一会,就受不了地找借口离开了。
郑宛如在院子里闲逛,脸上闷闷不乐。
她来兆京前就听说过谢瑾事迹,回忆着两年?前参加姐姐葬礼时?那一回眸的惊心动魄,内心早对他倾心不已,想着法?子讨好谢弘文还有谢家其他人,但却?收效甚微,母亲也不站在她这边。
就连今日一块布料都舍不得给她,还说什么功勋名门,当?真小气!
她在湖边踢着石子,背影看?着落寞寂寥,一旁,丽夫人正经过,扭头看?到了她。
她目光动了动,走上前。
“小姐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湖边?”
郑宛如转过身?。
她身?为郑家大小姐,素来看?不起这个妾室,平日里也多是对她爱答不理,此番与她独处,也是昂起脸蛋,语气轻蔑:
“跟你有什么关系?”
丽夫人笑了笑,又朝着亭子那头看?了看?。
“早上我?见谢夫人拿着几块布料过来了,那花色是顶顶好的,我?看?了都眼馋,只是人谢家夫人的东西?,我?哪敢垂涎,就是不知道小姐收到了没??”
郑宛如见她说起这事,脸色更?黑了。
丽夫人何等人精,窥探着她表情,一看?这模样就知道问?题出在那几块布料上。
“说起来,我?前几日出门了买了几块布还有些首饰,我?看?着花哨好看?就没?了,只是我?这年?纪实在不适合戴了,这么好的东西?又不嫩赏了丫头,小姐若是肯赏脸,不如去我?那看?看?,那是能挑中一二,也算它们有个归宿。”
郑宛如听了,心中蠢蠢欲动。
从小到大,这位丽夫人手上好东西?还真是不少,又因为没?有女儿,不少都便宜了她——她自觉是夫人为了讨好自己,才拐着法?的送东西?给她,毕竟她可是家中的嫡小姐。
“那好吧,那我?就赏光去看?一眼。”
“好嘞。”丽夫人脸上立刻端起笑容,满目喜色地说:
“我?给小姐带路。”
有轻微打脸剧情
兰棠和谢夫人留下?吃午饭, 谢弘文陪着两位夫人玩了一会,忽然眼?巴巴地?望着沈兰棠。
谢夫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捂着嘴笑:“兰棠在家时时常陪弘文玩, 两人有些小秘密的,兰棠啊, 你就陪弘文去玩一会,我看他有悄悄话要跟你说。”
沈兰棠正好也坐腻味了, 便站起身道:“那兰棠先带着弘文出去了, 等会用午饭了再回来。”
“好。”
两人走?出门后, 谢夫人转头笑道:“兰棠初为人妇,心性还小, 这两母子在家里就跟玩伴似的。”
郑夫人知道她这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听后心里的确放心不少,乐呵呵道:“那正好,女孩儿有些童心才有福, 我看兰棠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沈兰棠和两位夫人一块时总要装模作样, 不好大?煞风景,等到和谢弘文单独相处,她一身做作都卸了劲,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和几个侍女保持一段距离,问谢弘文:“外祖母对你好么?”
“好。”谢弘文大?声回答:“外祖母对我特别好!”
说完, 他?眼?睛往边上瞅了几眼?, 小声说:“比祖母还好。”
那是,看郑夫人日常呵护就知道了, 郑家如?今难得和他?相处,自然是将他?当?小祖宗对待, 要是天天在一起就得承担教?育责任了。
虽然沈兰棠很不想提起,但?还是礼貌问道:“那你姨母么?”
谢弘文嘟着嘴说:“姨母都不理睬我,不会找我玩。”
也行吧,对你来说也算一件好事?。
“阿母,给你看我的新?玩具,外祖母给我做的木马,可好玩了,和阿母的马也不差多少。”他?用炫耀的语气说。
沈兰棠:“这个我可不能承认。”
“哼,阿母看到就知道了,走?,阿母我们走?快点。”
沈兰棠:“行行,你慢点走?——”
谢弘文拉着她往房间跑,几个侍女就在后面追,走?到游廊拐角时,沈兰棠看到郑宛如?和郑渊卿的妾室丽夫人有说有笑地?从外头走?过,这场景有点怪异,因为她沈兰棠没想到向来眼?高于顶的郑宛如?竟然会对父亲的妾室展露笑颜,这不太?符合人设啊,就不由多看了两眼?。
不过,她也没往心里去,人家家事?,她操什?么心。
她被谢弘文拉着看了他?的小木头,还有他?的小狗狗,哎哟,郑家还给他?养狗了,最?后当?然是陪他?玩心爱的折纸游戏。这么一玩,差不多就中午了,沈兰棠和谢弘文重新?返回花园。
郑夫人和谢夫人激情满满,已经从布料花色的讨论到了实际剪裁阶段,只见郑夫人左手拿着剪刀,右手压着尺寸,手腕挥舞间颇有挥斥方遒之感。
看着激情澎湃的二人,沈兰棠只能感慨:今天也是雨我无瓜的一天。
她们在郑家吃了午饭,午后郑夫人要午休了才离开,临走?前她们又约好了过两日再来,将谢弘文冬天的服装也解决一下?。
午后阳光正好,九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实属一年?之中最?好的月份之一,沈兰棠在自由的阳光和明媚的空气里伸展着身体?。
谢夫人与她相处了这么久,哪能不知道她心思,知晓年?轻人精力旺盛,就不勉强她一起回去。
“你要是有事?,就自个儿玩去吧。”
她都这么说了,沈兰棠当?然是……
“那就谢谢母亲了,我先走?了,晚上回来吃晚饭。”沈兰棠掀起帘子回头笑着说。
谢夫人挥挥手:“去吧去吧。”
沈兰棠同兰心一道下?了车,两人拎着个小木盒往书斋走?。
沈兰棠最?近新?看了本书,里面内容十分时髦,涉及女扮男装,伪同□□,冒领身份,未婚生子等种种跨时代的元素。
这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富家千金女扮男装去读书,和堪称当?地?首富的富绅之子一见如?故,两人结为莫逆之交,相亲相爱。
书中多次描写男主即使?对着男装的女主也会“心动”,一股同□□迎面而来。眼?看剧情就要往梁山伯与祝英台方向发展了,这个作者笔墨突然奔放,写男主被人下?毒,就是下?了那种不与女子xxoo就会暴毙的毒,女主被迫只能和男主发生关系。
一夜之后,女主既羞又惧,慌忙逃走?,她这一逃走?就给早已垂涎男主的女配机会,女配假装自己才是和 男主发生关系的人,逼迫男主娶她,否则她就去死。
男主在道德伦理压力之下?,只能和女配结婚,女主不知其中内情,伤心欲绝之下?离开书院回了老家。
回到家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幸亏她父亲母亲疼爱,将她送到乡下?庄子养着,让她把孩子偷偷生了下?来。而男主这边,因为女配在当?地?本就名声不好,男主先前就不喜欢她好几次拒绝过她的求爱,为了责任被迫娶她后也不与她同房,女配就与人偷情还有了孩子,对男主说是那个晚上有的。
男主虽然厌恶女配,但?对孩子还是好的,男主和女配虽然没有发生过关系,但?女配还是坐实了女主人的身份。匆匆十六年?过去,因偶然机会,男女主再次相见,而女配的谎言在女主面前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
女主最?终揭穿了女配谎言,,并?且将亲生的孩子带到了男主面前,和十六年?守身如?玉的男主打出了圆满结局。
这故事?还是很跌宕起伏的,两人因误会分离,男主还被迫娶女配时,沈兰棠都化身尖叫鸡呐喊。
要说这故事?有什?么缺陷的话,就是最?后女主的孩子和男主相认竟然用的滴血验亲方式。
科学告诉我们,两滴血会不会相融合取决于抗原抗体?是否发生凝集反应,如?果说靠融血就能定亲,那O型血岂不是可以“天下?为父”。
“比起血液融合,看外表不是更靠谱?人的身高,肤色,眼?睛都是受遗传基因影响的,还有一些譬如?冷门一点的,遗传因素少一点的如?左撇子,斗鸡眼?,你都觉得这孩子恍惚间和你是一个人似的了,还在那边怀疑你老婆的话……”
沈兰棠疯狂吐槽。
不过,这整本书的阅读体?验还是很好的,若是这里有社交平台,沈兰棠会给这本书打四点五星并?推荐它。
“夫人,您来了!”
沈兰棠如?今已是书斋常客,柜台老板熟稔地?上前招呼她。
“夫人,今天来了个客人,想借徐书潼的《地?方游记》,我跟他?说有位夫人借走?了,请他?等等,没想到您就来了。”
“哦,是什?么人啊?”
“一个年?轻小伙子。”
杂书里,除故事?性的小说类,沈兰棠还偏爱游记,毕竟古代不好出门旅游,看看也是好的。
她见有人与她志趣相投,就道:“那正好,我给他?送上去。”
“好嘞,夫人您慢步走?。”
沈兰棠踏上楼梯,二楼宽阔的堂屋内果然坐着一个人,他?就坐在最?外边靠窗位置,抬头就能看到楼下?街道,年?轻人穿着一件浅青色衣服,背影清癯,因还未及弱冠,头上只用一根发带束起。
听到声音,男子悠悠转过身,下?一个瞬息,他?表情僵了僵。
沈兰棠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郑清宇,除了在郑家做初次介绍时见过面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这个见特指彼此照面有过言语交流。
沈兰棠静默了瞬,脸上挂上营业微笑,正要开口,郑清宇已经起身,朝着沈兰棠作揖:
“小子见过夫人,夫人日安。”
“郑公子安。”
一旁掌柜忙道:“原来两位是认识的,这位公子您要的书正是夫人借走?的,今日便能还了。”
“原来是夫人借的书,那是巧了。”
“是啊,的确很巧。若知道你也想看,今日在府上给你了就是。”
沈兰棠一边将书从盒子里拿出,一边道:“郑公子也喜欢游记?”
“嗯,徐书潼写的游记不只有各地?风情,更有奇闻趣事?,风土文化,观其书知天下?,既能开阔眼?界,又可以想象自己如?先生般傲游寰宇,是以小子偏爱徐先生的游记。”
他?虽然语气平淡,但?他?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沈兰棠还是能从中听出向往,看来古往今来,但?凡读书人都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
沈兰棠将书递给他?,郑清宇双手接过,又郑重地?朝她做了个揖礼,他?躬身做拜的时候沈兰棠瞄到他?袖口一块较为突兀的布料,就像是衣服破了之后打的补丁。
她眼?角一跳,不是吧,丽夫人“教?育”也太?好了吧。
“夫人自便,晚辈先看会书。”
郑清宇左手拿着书往窗边座位走?去,坐下?后左手拿起桌子杯子抿了一小口,沈兰棠脑中冷不丁闪过什?么东西,但?那异样感觉转瞬即逝。
沈兰棠自己来还书借书,现在书是还了,但?新?的还没借,她就重新?下?了楼,走?到常去的书柜前熟练地?翻找了起来。
不多时,有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从外面走?进。
靖朝四年?一次的科举就要在明年?春天开考,为了避免冬天过来时不便和初到兆京的水土不服,有不少人赶在秋季提前过来。这些人以读书会友,时常举办活动,日常也是呼朋唤友出来玩耍,书斋,茶楼是他?们最?常去的地?方。
他?们进来时还在高谈阔论,见店里有女客在,立刻放低了声调。
“老板,我们自己带了书,你给我们上两盏茶水,两碟点心就是。”
“好嘞,几位楼上请。”
几人走?上楼,郑清宇沉浸在书中,这么多响动都未曾抬起一眼?,直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惊喜传出:
“这不是徐书潼先生的《地?方游记》么,这位朋友也喜欢徐先生的书?”
看着眼?前几个面容朝气气势蓬勃的年?轻读书人,郑清宇眼?底光芒微闪。
“嗯,其他?人写游记多着眼?于细微处,妙笔生花美轮美奂,恨不能讲美景化作图形映于读者眼?中,其叙述虽美却让人顿失向往之心,唯有徐先生,笔墨大?气豪迈,于美景多开拓视角,交错本地?风土民情,从古论今,又留有空白,让人浮想联翩。”
“我也是这么觉得。”向他?搭话的年?轻人激动道:
“别人的游记看过就算了,徐先生的游记却让人回味留长,只恨不得找到志同道合之人一同探讨……我可以坐下?来么?”
“请!”
几人坐了下?来,一起叽叽喳喳讨论起了文章。
沈兰棠拿着书上楼正好见到这一幕场景,郑清宇脸上神色已不复和她说话时,或者说沈兰棠之前每一回见到他?时的呆板冷淡,他?瞳孔闪闪发光,神采中压着少年?人特有的傲气,已经完全融入了几个年?轻人当?中。
“小姐。”沈兰棠怔怔看了一会,兰心在后边道:“今日楼上这么多人,我们还要上去么?”
“算了,今天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再去逛会就回家吧。”
“好。”
沈兰棠和兰心拿着新?借的书走?出书斋,此时已是申时,这秋天的申时和夏天就是不一样,透露着一股近黄昏的萧瑟和孤寂,沈兰棠也懒得逛了,打算去下?她最?爱的点心店买点零嘴就回家了。
这家点心店位于兆京最?热闹中央大?街,两旁尽是琳琅满目的店面,沈兰棠还没走?到店门口就听到两个争吵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你凭什?么说我这个是假的?我还说你的是假的呢?”这声音一如?既往刺耳,刁蛮。
另一个女声更加蛮横:“笑话,我堂堂刘家女,身上戴的首饰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乡下?人买到了假货还敢宣杨嚣张,当?兆京是什?么乡下?地?方么?”
“你!!”郑宛如?幼是便随同父亲去了地?方,最?恨别人叫她“乡下?人”,偏生这儿还真不是她的地?盘,无法像家中一般只要报出郑家名号,所有人自然让她。
她气得直跺脚,眼?珠子一转,正好转到边上一家点心店门口的人。
“沈兰棠,你过来,你来评评理!”
她这不喊不要紧,一喊刘明月也看到了她,立刻阴阳怪气地?说:“这不是谢少夫人么?怎么,两位认识啊?”
刘明月,当?朝皇后的亲侄女。
沈兰棠被几个仆人拥着只得进来店里,顺带吐槽了一句,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遇到这么多大?神。
“谢少夫人,你好歹也是兆京长大?的,哪怕日常买不起上好的东西,也该有点见识,你来看看,这两个首饰哪个才是金玉楼正品?”
被递到沈兰棠眼?底的是两枚银镀金梅蝶流苏簪子。这一款发簪是金玉楼的破圈之作,将金玉楼真正送到兆京头面店铺第一的经典作品。
这个簪子的核心就是蝴蝶双翼部分用上了渐变色技术,就如?同国画一般,颜色层层递进,过渡什?么自然,富有极强的节奏感和美感,每一个颜色还撒上了金粉,使?其能够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璀璨夺目,且每个颜色各自折射的光芒 略有不同,一眼?望去,恍若天宫仙女来到人间,可谓是金玉楼技术总监倾尽心血之作。
这一系列簪子只做了十二支,对应十二生肖,每一款颜色都不同,其中朱红梅红娇粉各一,青色两支,蓝色两支,紫色两支,橙色和黄色系一支,再加时下?倍受靖人喜爱的水墨色,也就是以不规则的挥墨当?做一种色彩,亦颇具高雅。
每一支簪子的蝴蝶背部还镶嵌着一颗眼?珠子大?小的宝石,和簪子本身色彩搭配。
当?时金玉楼就在贵人间颇有名气,这一系列簪子一出直接全城轰动,搭配沈兰棠的销量销售策略效果爆炸,最?后两支红色的被宫里皇后和贵妃收藏了,其他?颜色也各自入了千金贵女家中。
虽说这些簪子被初代买家买走?后可能经手送人,但?因为数量少,沈兰棠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毕竟为一套产品沈兰棠跟她团队忙活了整整半年?,从选材到调色到色彩的过度,再到最?后的出场时机,只为最?后的一鸣惊人。
而此刻摆在她面前的是两支青色系簪子。
自金玉楼这套首饰火了以后,很多店铺都有模仿,但?因为颜色的不够浓烈或者耐热性不足等等原因都显得很是劣质,更别说镶嵌在蝴蝶上的宝石,正品宝石是整整一大?颗的宝石,价值千金,绝对撑得上小姐夫人们的派头。
这两支簪子虽然色彩宝石上非常想象,甚至连金玉楼一惯的标志都一模一样,但?是……
郑宛如?见沈兰棠不说话,催促道:“你说话啊!”
刘明月反倒不说话了,一副自信满满模样。
沈兰棠微笑着将两支簪子还给二人。
“刘姑娘的这支是真的。”
“你……”
她这句话说出口,两人一喜一怒,刘明月哼了一声,道:“算你识货。”
沈兰棠裁判完了真假,正要转身离去,郑宛如?怒气冲冲叫住她:
“凭什?么你说真的就是真的,你是什?么人凭什?么你说了就算!”
沈兰棠静默了少许,道:“是你叫我来评理的。”
一旁刘明月差点没笑出声。
“你……”郑宛如?又急又恼,她们方才那么大?声,引了不少人过来看,现在不少人指着她,仿佛都在嘲笑她买了假货,郑宛如?臊得满面通红,对沈兰棠恨意更深,心中坚定认为她是因为此前事?情,所以故意想让自己难堪。
见沈兰棠要走?,她一步上前张开双臂挡住她。
“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
沈兰棠差点没撞到她身上,急匆匆刹了步伐,被人拦在前面,沈兰棠眯了眯眼?,心底生出几分不耐。
她看郑宛如?,说难听一点就是看小丑,这个小丑虽然烦人,但?毕竟只是几日的相处,且她身份也有些特殊,如?果招惹她会带来更多的烦恼,她宁愿敬而远之,还是那句话,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但?有些事?情,不是你逃避就能解决的,人家就是要往你身上撞啊。
沈兰棠呼出一口气,脸上重新?带上笑容,曲眉扬唇嘴角弯弯标准的那种笑。
“郑姑娘若是觉得我的话不足为信,我还有一个方法。大?家都知道,这支簪子的宝石是一整天大?颗的,虽然宝石一半镶嵌在里面,但?拿出来是一整颗的,而姑娘这支簪子的宝石……”
郑宛如?刚才接过簪子后没有戴上,将它随手放在了柜子上,沈兰棠一把拿过,又顺手将摆放在架子上的一个砚台拿下?来,下?一秒她“嘭”的一声——
砚台砸在宝石上,宝石纷纷裂开,被镶嵌在内部的部分分裂成了好几份。
沈兰棠淡定自若地?将砚台递还给店家,道:
“一整颗的宝石只会在重物接触面有破碎痕迹,这个一看就是里面不是一整颗,黏连而成导致受重物撞击后分裂。这下?,真假该明晓了吧。”
“兰心,按市场价将郑姑娘损失的宝石价值赔给她,还有这砚台我买下?了,老板,给我打包。”
“是,小姐。”
店家喜出望外,连连道:“好,好,夫人稍等。”
这一通操作石破天惊,郑宛如?呆在当?场,仿佛已经傻了。
沈兰棠整了整衣袖,转身朝门外走?去。
这一回,总能走?了吧?
店里只留下?兰心还在慢悠悠地?掏银子,刘明月忽然发出一声轻笑,最?后朝郑宛如?睨了一眼?,对着几个丫鬟轻飘飘地?说:
“我们也走?吧,留在这,有损我兆京人的面子。
场内人陆续离开,只剩下?望着满地?碎片的郑宛如?和兰心,兰心买下?了砚台,在等店家包装,她上前一步,边往钱袋里掏钱边道:
“郑小姐,我代小姐将宝石的钱赔给你,按照市场价,我要赔给您”
兰心正要掏钱,郑宛如?陡然尖叫一声,猛地?推开兰心往外跑了出去,钗子和补偿都不要了。
心声
郑宛如怒气冲冲回了家, 即使过了这?么久,她脸上还满是被人看了笑话的臊红,一想到?那个卑贱的侍女那些钱跟她清算的样子, 她就……
郑宛如直接冲到母亲房间,抱着她红了眼眶。
“阿母, 你为我做主!”
“怎么了怎么了?”郑夫人看着宝贝女儿伤心委屈的模样,连连道:“我的女儿被人欺负了?”
“是, 我被人欺负了, 沈兰棠欺负我!”
郑夫人表情一僵, 又软着语气道:“你怎好直呼少夫人名讳。”
郑宛如嗓音拔高?:“她欺负我还不?能说么?!”
“好好,那你告诉娘她是怎么欺负你了?”
郑宛如便将沈兰棠砸了自己簪子的事说了出来, 只是言语之间,完全将沈兰棠塑造成了一个仗势欺人的恶人,自己却是柔弱无辜的小可怜。
郑夫人蹙了蹙眉,又抱着女儿道:“不?过一件簪子的事, 事实不?也证明了你是被人骗了么?少夫人做事或许偏激了些, 但她也没有特?意针对你啊?”
“这?还叫没有针对我么?!”
郑宛如拔高?音量:“她要是顾及我的面子可以私下跟我说,又或者可以先说我的是真的……”
“听你们的话,这?件簪子价值不?菲, 要是那位姑娘的是真的, 却误以为是假的扔了或者毁了,不?就损失巨大了么?”
“母亲你到?底站在哪边的啊?!”郑宛如气得直跺脚。
郑夫人又是一阵哄。
“母亲当然是和阿女一道的, 乖乖别?生气了……”
郑夫人抱着她像小时?候一样哄, 郑宛如眼眶红红的,慢慢平静了下来。
“那个沈兰棠, 就是跟我有仇!”
“行,行。”郑夫人也不?再劝诫她了, 只顺着她的话说。
郑宛如又说了一番赌气话,才道:“那阿母,我要买金玉楼的正品。”
郑宛如回来前仔细了解了金玉楼,也知?道自己是被人骗了,她去金玉楼转了转,发现那家店的首饰比市面上普通头面店要贵上好几倍,动辄百两,那只渐变色蝴蝶发簪竟然要上千两,且这?个价都买不?到?。
她这?才知?,兆京果然不?一样,若是父亲还在兆京任官就好了。
“好。”宝贝女儿的要求,郑夫人自然答应。
“要多少钱啊?”
郑宛如:“五百两。”
郑夫人脸色稍顿。
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这?一府人吃穿一个月都够用了,她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来京之后她的零花钱都用在谢弘文身上了,若是要取,恐怕还得特?意从?钱庄去取。
“宛如啊,什么首饰要五百两,不?是被人骗了吧?”
郑宛如如今最恨听到?“骗”,“假”这?几个字,她猛地?一推郑夫人,大声道:
“我就知?道,如今你心里只有谢弘文,哪里还有我?我被人欺凌了笑话了你浑然不?在意,我……我讨厌你!”
说罢,她就哭着跑了出去。
“宛如,宛如!”
郑夫人起身急急追了几步,见追不?上她,才无奈地?摇摇头。
“夫人……”一旁她陪嫁侍女走近。
“秀娘,你去拿我的章来,去钱庄取五百两银子。”
“是,夫人。”
……
……
郑宛如从?母亲那边跑出来,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生闷气。
丽夫人经?过,一眼就看到?了她。
“小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郑宛如撇了她一眼,因为上回她给自己送了不?少礼物?,郑宛如也不?好对她态度太坏,只闷闷道:“没什么?”
丽夫人凝思片刻,道:“小姐那只发簪呢?昨日不?是还说买到?了一支很好看的发簪,怎么今个儿不?见了?”
说到?这?事,郑宛如就生气,她一股脑将在外面发生的事,还有回家后向母亲吐诉委屈反被批评的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夫人也真是的,你才是她女儿,她怎么好帮着外人。”
这?话是真说到? 郑宛如心眼子里去了,她抱怨着说:“谁知?道呢?”
丽夫人微微一笑。
“我也帮不?上小姐什么忙,不?过我手头银子还是有的,小姐只是一时?被人蒙骗买了假货而已,又不?是买不?起。”
郑宛如眼睛一亮:“你愿意给我买?”
丽夫人抚着心口说:“我左右没有女儿,儿子不?如女儿要花钱,这?私房钱攒着也没处花,能让小姐开心就好。”
因为上回已经?被送过礼物?,郑宛如也没有多想,高?兴地?站了起来:“那我们走吧!”
丽夫人宠溺一笑:“好。”
……
……
郑宛如和丽夫人在外面转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回来,但最最主要的还是她头上戴着的一支点翠嵌红宝石孔雀步摇,走起步来,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吸人眼球,端的是明艳照人。
除金玉楼的步摇外,丽夫人还给她买了许多其他好东西?,郑宛如满载而归,早已忘了白日不?满,脸上喜色洋洋。
两人进到?正厅,正好遇到?回来的郑渊卿,郑渊卿见自己女儿和姨娘在一起,很是惊讶。
“你们两个怎么一块回来了?”
“阿父!”郑宛如抱着父亲的手臂,撒娇着说:
“阿父你回来了啊,你最近都不?在家,都没有和我吃饭,今晚要陪我一块吃饭了吧?”
“好,好,咱们一家人一块吃晚饭。”
丽夫人比郑宛如稳重?,一边将郑渊卿的外衣脱下,一边道:“今个儿和宛如小姐一起去逛了街,买了点女孩子家的首饰。”
“你们两个一起逛街?!”
丽夫人睨他:“怎么了,不?行么?”
刚“凶”完了他,她又笑:“宛如是大人的千金,家里头最最珍贵的宝贝儿,我和她好好相处,大人这?日子才过得安心不?是?”
“是,是。”郑渊卿是不?管大事小事,只要家里头这?些个夫人能和睦相处就是好事,丽夫人这?话说到?了他心里头,他握着丽夫人的手掌,感动地?说:
“丽儿向来最是体贴我。”
丽夫人这?话和贴郑宛如的猜测,她也就当了真,小妾讨好正房女儿在她心里是理所当然,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应了她的情,撒娇着对父亲:
“那我呢?”
郑渊卿:“宛如也是!”
……
……
晚上郑家人一家吃饭,郑夫人也注意到?女儿头上的新头饰,问了后知?道是丽夫人买的,她哼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倒是闷头吃饭的郑清宇,眼中划过一抹含着讽刺的笑。
——
又过了两日,沈兰棠再次整装待发,跟随谢夫人一道去郑家。
车子里头装满了冬装的布料,还有鞋垫之类的,这?是要从?头到?脚都包括了啊,可怜的谢弘文,就要成为奇迹弘弘的主角任人搓扁揉圆了。
一如上回,郑夫人亲自出门迎接。
谢夫人做怪罪状:“我早说过了,不?用亲自来迎。”
“就这?几步路,难不?成还能累着我不?成?夫人又带了这?么多布来,当真让我过意不?去。”
“说得什么话,几块布的事情。”
“来来,我们进去吧。”
几个下人帮着搬东西?,一行人往府里面走去。
这?一回她们是笔直朝着花园的亭子走去。
几人坐下不?久,下人就带着谢弘文过来了,谢弘文穿了一套月牙白长?袖衫,外面套一件大红色半臂,领口挂着两条红布,下面也是一式的搭配,脖颈挂着两个项圈,上面还有铃铛,头发用红布绑着,就像是过年?时?的年?娃娃。
谢夫人看了笑得直合不?拢嘴,夸郑夫人别?出心裁。
还别?说,爱与不?爱真的是一看就知?晓。这?爱的,就是愿意花心思花钱财。
几人正有说有笑,郑宛如姗姗来迟,她穿着一条水墨泼画的百褶裙,莲步轻挪仿佛江南水乡就缠绵在她身上。
冲着谢夫人福了福身,道:“夫人日安,少夫人日安。”
说罢,她起身,仿佛不?经?意地?晃了晃她头上的步摇。
沈兰棠:这?我家的步摇么?还挺贵的呢,感谢惠顾。
沈兰棠是一个很务实的生意人,从?来不?会挑客人,除非有血海深仇或者不?可调节的矛盾,一般人买她家东西?她都很乐意的。
她这?个动作?很明显,偏生沈兰棠不?搭话,气氛稍显尴尬,幸而谢夫人很快接上:“这?步摇真好看,和宛如很搭配。”
“是么,多谢夫人夸赞!”
谢夫人微微一笑不?说话了,连郑夫人也笑容淡淡,转向郑宛如道:
“我和谢夫人要商量给弘文做冬天的衣裳,你要不?也留下来学习?”
郑宛如忙道:“母亲,饶了我吧,你知?道的,我最是害怕女红了。”
郑夫人笑笑,道:“既如此,你便去玩吧。”
郑宛如不?甘心自己的步摇只获得如此浅淡的反应,但她又真心不?想做衣裳,只好道:“好,母亲,夫人,少夫人,我先行告退。”
郑宛如的来和去都没有任何影响,几人开始筹备做衣裳。
尺寸是昨天就量好了的,就直接从?服装设计开始了。
别?说古代没有服装设计师,布料的选择,袖口的长?度,宽窄,毛领设计,甚至需不?需要帽兜,这?一切的一切,怎么不?叫设计呢?
要说织布过程,那沈兰棠是毫无兴趣的,她觉得织布机更?有性价比,但是服装设计,她还是挺好奇的,毕竟她也算是设计师的一员吧。
沈兰棠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时?而也插入几句,建设性不?强,却足以让两位夫人感到?欣喜。
偶尔遇到?不?能决定的,就让谢弘文自己挑选,一伙人从?上到?下都是干劲满满。
一上午很快过去,到?了吃午饭时?间,众人便移步到?餐厅旁的客厅里,今日恰好是休沐,郑渊卿也在,听闻谢夫人过来了,他和丽夫人一同走了出来。
这?两人一起出现,也就意味着他们一上午都在一起,郑夫人神色淡淡,倒是丽夫人恭恭敬敬地?向郑夫人还有谢沈等人行礼。
沈兰棠目光在郑夫人和丽夫人之间来回了两遍,啧啧感叹:
还是谢家好啊。
人既然坐下了,总归要聊几句,谢夫人问了郑渊卿回来兆京以后的情况,郑渊卿回答得体,两人来来回回,都是些寒暄的官话。
郑渊卿:“宛如呢?”
郑夫人:“差人去叫了,这?丫头来到?兆京后就整日往外跑,没歇下来过。”
丽夫人笑笑道:“女子爱俏,兆京远比梁州繁华,逛的地?方?也多,宛如小姐难得回一趟兆京,姐姐消消气,别?跟她计较。”
郑夫人脸上还是保持着淡淡笑容,没接她的话。
丽夫人也没在意,不?一会儿后,郑宛如到?了,她显得心情颇佳,坐在郑夫人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也没人在意她到?底去哪了的事。
又过了少许,郑清宇也回来了。他显然是从?外边回来的,手上还抱着两本书,见有客在,连忙将书交给下人,拱手行礼。
郑渊卿对唯一的儿子也是疼爱有加,加上他是出去看书,自然不?会责怪,只是道:
“清宇回来了,正好,家里有客人在,中午一起吃饭。”
“孩儿知?道了。”
“你这?孩子,出去玩了一趟,将衣服都弄脏了。”丽夫人笑吟吟下来,替郑清宇整理衣裳,看着一副慈母模样。
只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脸色一沉,冷冷道:“去把衣服换了,穿旧衣服迎客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郑清宇眸光忽然一黯,等丽夫人退开,他脸上笑意仿佛浅了几分。
“父亲,我先去换件衣服。”
“好好,去吧,快点回来啊。”
“孩儿知?道了。”
两人动作?隐秘,沈兰棠只看到?丽夫人跟他低声说了什么,下一秒郑清宇整个气场都黯淡了下来。
几人坐着又聊了会天,郑清宇就回来了,他换了一件衣裳,刚才那件还是上回沈兰棠在书斋看到?他穿的,这?回堪称焕然一新,贵气十?足,穿着这?件衣裳和郑家其他人站在一起,总算有了一家人的样子,而不?是之前的“书生”模样。
沈兰棠若有所思。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众人正要移步餐厅,管家忽然从?外边小跑进来,恭顺地?道:“老爷,夫人,来客人了。”
“哦,快请进来。”
郑渊卿转向谢夫人道:“夫人不?介意我招待一会客人吧。”
“不?介意不?介意。”
很快,管家就领着人进来了,是郑家从?前的亲戚,听说他们回来了,就趁着休沐前来看望。
郑家的亲戚也在京中任官,只是职位早就低了,不?属勋贵行列。见谢夫人也在,也同谢夫人好一阵 寒暄。
“这?就是宛如吧,好多年?不?见了,如今长?成一个大姑娘了。”随同的夫人拉着郑宛如说话。
郑宛如在外人面前倒也装得似模似样,否则也不?会骗过谢夫人。
那位夫人将郑宛如夸出了一朵花,词汇之丰富让沈兰棠望尘莫及,既然郑家有新客要招待,沈兰棠就和谢夫人一起坐在下面慢悠悠喝茶。
“哎呀你这?步摇真漂亮!”
“那是。”方?才谢沈二人对她步摇只粗略一句赞美,她本就不?悦,如今再被提到?,立刻朝着沈兰棠方?向看了一眼,一副傲慢姿态:
“这?可是京里最好的头面店铺金玉楼做的。”
“金玉楼?我知?道我知?道,这?可是兆京最好的头面店,听闻里面每样首饰都价值连城,非富贵人家都用不?起。”那夫人冲郑夫人笑道:
“夫人可真舍得花钱。”
郑夫人笑了笑:“夫人误会了,这?是丽夫人买来送给小女的。”
“丽夫人?”夫人惊讶地?看向一旁站着服侍郑渊卿的丽夫人,失声道:
“没想到?……”
丽夫人笑了笑,没在意她的失态,她将茶碗递给郑渊卿后,温声细语地?说:
“宛如是家里唯一的姑娘,女孩子能在家待多久,家里长?辈能宠的地?方?就都宠着。”
“是,是。”那夫人也自知?失言,连忙高?声赞美郑家家庭美满,妻妾和谐。
沈兰棠看着上方?宛若戏剧表演般的家庭,暗自摇了摇头。
这?丽夫人也真是有趣,给人家的女儿花钱这?般舍得,对儿子却如何苛刻。
她是看出来了,方?才丽夫人对郑清宇说的话就是让他回去换衣服,把那一身“补丁”衣裳给换了,免得在客人和自己夫君面前失礼,你看看,这?像不?像是家中虐待孩子的父母,在外人面前刻意装出疼爱孩子?
对待两个孩子的态度这?般天差地?别?,不?知?道的还以为郑宛如是她女儿呢。
小说里不?是经?常这?么写的么?妾室的孩子为了提高?地?位就养在正妻下面,虽然地?位不?如真正的嫡子嫡女,但也比寻常淑子女高?,真是复杂多变的嫡庶关系啊。
要这?么说,郑宛如和丽夫人也真挺像的,个子都小小的,肤色也白皙,脸蛋两个都是圆圆的,耳垂肉肉的往里缩,哎,还都踏梁鼻……
沈兰棠:“…………”
这?像的有点多了吧!
沈兰棠心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姻缘错》那本书里男主是不?知?道自己有个孩子流落在外,所以不?管那个孩子怎么像他,他都没有产生过那方?面的想法,这?就是先入为主。
可事实上,如果你抛开固有思维,用最简单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说不?定能找到?新的发现。
沈兰棠强忍下心中颤抖,抬起头来,上方?五个人,郑清宇和郑渊卿长?相极为相似,但凡来个人都会说两父子长?得真像,所以两人父子关系应该是稳的。
但母子关系
沈兰棠目光在郑清宇和郑夫人之间来回了几遍,一些被她无视的细节恍恍惚惚地?在脑中浮现,亭子里左手握着剪刀的郑夫人,书斋里用左手拿书,左手喝茶的郑清宇。
等一下,左撇子跟遗传有关么?
来的客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坐上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虽然郑夫人和郑清宇都只是礼节性的微笑,但依旧能够看到?两人嘴角边小小的酒窝。
不?是,酒窝是显性遗传还是隐性遗传啊还是基因突变啊,不?是,古代都没有生物?学可以参考的么?
沈兰棠慌乱了起来,她原本也就是随便那么一猜,心中不?乏有看不?惯郑宛如的恶意,可越是想要查证就越觉得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很大,这?可比什么小姨子喜欢姐夫重?量级多了,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实在是太,太
【不?会吧,不?可能的吧,这?也太离谱了吧!】
【郑宛如是丽夫人的女儿,而郑清宇才是郑夫人的孩子?!!】
沈兰棠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耳边突然响起茶杯和茶盖持续撞击的声音。
她恍惚地?抬起头,看到?谢夫人手上捧着一盏茶,右手握着茶盖,她的右手轻轻颤动,以至于盖子与杯子边缘发生了微弱的碰撞声。
沈兰棠不?由关切道:“母亲,你怎么了?”
谢夫人死死地?咽下一口气,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没什么,茶水太烫了。”
保护她
谢夫人手上捧着茶, 心尖在颤抖,她这头好端端坐着喝茶,冷不丁一道宛如油灯炸裂般的声音猛地钻进她的大?脑, 也同样炸破了她的大脑。
【郑宛如不会?是丽夫人的孩子吧?而郑清宇才是郑夫人的孩子?!!】
谢夫人: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不是,你把话说清楚, 这是能随意臆想的么?!
沈兰棠如她所想般,果?真又“说”出一大?堆推测的话语。
什么隐形显性她听?不懂, 但是她猜测出来?, 大?概父母的长相?乃至有些身体生的病都是能传给孩子的, 要不然怎么许多孩子都像父母。像便是像了,不像却也没有办法, 父母两个生得黑,偏偏孩子又很?白,父母只会?高?兴生的好,哪会?在乎。
至于生不生病的, 也全都看老?天爷肯不肯大?发善心。
但是依照兰棠的“话”来?说, 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
她这个儿媳妇素来?不会?无的放矢,说的话都是有理?有据,此前化学的事情就可以?证明。
谢夫人虽然嘴上没说, 但心底默默认为她这个儿媳妇是有些不同寻常的, 或许是梦中得到?过高?人指点,又或者干脆是别的世界的人, 总归是有些特殊的。
若是其他人这般无赖猜测, 谢夫人只会?觉得可笑,但既然是兰棠说的, 她不念多想了想,这一想, 还真是,她和郑夫人是年少就认识的,郑夫人和郑公都是北方人,两人身量高?大?,大?女儿和她一样也是个子高?高?的,偏生郑宛如生得小巧玲珑。反而是郑清宇长得高?大?,但说他是男的所以?生得高?大?也有道理?。
除了身高?外,郑夫人皮肤不算黝黑但也没那么白皙,郑宛如这皮肤可真是好。
谢夫人心底还在盘算,上方郑夫人左手拿起了杯子,同一时间?沈兰棠内心尖叫:
“左撇子,郑夫人果?然是左撇子!”
虽然不说说左撇子就一定是遗传的,但如果?双亲中的一方是左撇子,孩子也是,是遗传的可能性很?大?啊!
真是越看越像,沈兰棠不由继续深入思索下去。
自己?的猜测也有可能不是真的,但如果?是,很?多事情就说得通顺了。
丽夫人让郑清宇自己?挑水,当众责骂他,还让穿旧衣服甚至打了补丁的衣服,却拿出几百两银子给别人家的孩子买头饰。这世上当真有对?儿子如何苛刻的母亲么?
谢夫人心中连连叫唤,什么,丽夫人还让郑清宇挑水穿旧衣服,衣服还打了补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存在这样的母亲!
谢夫人别的暂且不说,在后宅妻妾与孩子们这方面见识绝对?是沈兰棠的几倍,哪家亲娘在条件好的情况下会?刻意苛待自己?的儿子?当妾室的更是,因为一身富贵全系在儿子身上,若是个终日沉溺玩乐的纨绔子弟,狠下心责骂两句也就罢了,但郑清宇是个好的,怎么还舍得打骂,更别说穿破衣服了,这不是结仇么?
谢夫人本来?还只是震惊,加惊疑不定,不敢真往这方面想,但现?在越听?越像那么一回事。
虽说此事世间?罕闻,但若是真的,这种种怪异就都对?上了!
谢夫人越想越心惊,看台上几人时已然换上了不同眼光。
新客跟郑家寒暄完,就要一块坐下来?吃饭了。谢夫人心里叫苦不迭:这还吃什么饭,哪里吃得下饭哦!
谢夫人有生以?来?第二回这么坐立难安,第一回还是她初初成为谢家媳妇后被皇帝传唤进宫和皇帝太后一起吃饭。
郑宛如今日心情极好,轮流给众人夹菜,谢夫人杯弓蛇影,看什么都觉得可疑。
郑夫人夹向了一道琥珀青菜,不多时,郑清宇也伸出了筷子,他们喜欢吃同一道菜!
下一个呼吸,郑宛如也伸向了那道菜。
谢夫人气息缓了缓:一道菜而已,不能说明什么。
众人里面,郑清宇夹菜次数最少,也吃得最少,女客惊道:
“清宇怎么吃得这么少?你如今正在成长期呢,我记得你跟宛如是同年的是吧?”
丽夫人笑笑:“只比宛如小姐大?了七日。”
“哎呀那有缘啊!” 城
谢夫人:只相?差七日,要是作些手段也完全能糊弄过去。
这顿饭,谢夫人吃得很?是心不在焉,她心里有无数问题,又怕问多了引起怀疑。
最让她不安的是,怎么连兰棠的心声都停下了。
她不知道,沈兰棠内心也被震撼得不清,因为思绪过于混乱,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以?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酒窝,左撇子到?底受不受遗传影响。
要是有DNA技术就好了!
谢夫人:什么迪恩唉?
两人如坐针毡,饭后谢夫人就找借口回去了。回去的车上,两人都沉默了。
一到?家,沈兰棠就迫不及待地说:“母亲,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谢夫人也无力应对?她的心声,挥挥手让她自个儿走了。
谢夫人一到?了房间?就坐了下来?,一脸神思恍惚模样,几个侍女也不敢上前打扰,直到?其中一个上前倒茶,谢夫人忽地一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桌子:
“谢恒回来?了没有?回来?让他来?见我!”
——
谢恒一到?家就被下人通知夫人在房间?等他。
这夫人特意让下人通传是前所未有,谢恒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一听?到?这话他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他整理?了衣裳走进房间?,一进门就看到?夫人侧对?着坐在一张桌子边上,侧脸凝重严肃,仿佛有天压下来?了般的大?事。
谢恒小心翼翼上前:“夫人这是怎么了?今日不是去郑府了么?”
难不成是郑府出了什么事?还是他的弘文出事了?
谢夫人看到?谢恒进来?,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谢恒被盯得瘆得慌,不由苦心道:“夫人到?底怎么了?”
谢夫人幽幽开?口:“我今日在郑家,又听?到?了兰棠心声。”
她看着谢恒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水:“她觉得郑夫人的孩子可能被人调换了,郑清宇才是她的孩子,而郑宛如可能是丽夫人的孩子。”
谢恒一口茶梗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用了平时三倍的时间?将茶水缓缓咽下。
“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可是兰棠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个可能。”
谢夫人便将什么外表相?像,左撇子酒窝的事都说了出来?,还有丽夫人苛待儿子的事。
谢恒初听?只觉得荒谬,但他却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他在都察院干了这么多年,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对?人性掌握比寻常人更加深刻。
这世上不是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譬如他从前遇到?过一个案子,那母亲就是因为被人强抢入府,常年生恨,将这份恨意转嫁宣泄在孩子身上。
这样的,虽说是人伦惨剧,却也情有可原。
亦有亲生父母虐待孩子,最后被证实是父母受到?邪教蛊惑,把孩子当作了祭品,这种虽然罪大?恶极但并不难理?解。
然而那位丽夫人既不像对?郑家有恨意,也不像是拜入邪教的人,日常举止,颇为自然,就连所谓的“苛待”孩子也是暗暗,若是心大?的人,或是懒得理?的,至多一句“稍显严格”也就罢了。
但这种“严格”在需要儿子立命的妾室身上也是极不寻常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异,这些细微的怪异处放在案件当中足以?让他们调查一番。
房中一阵沉默,谢夫人先是耐不住了,催促道:“说句话啊?”
谢恒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院子里一株海棠。
“自宛容去世后,我就一直觉得有愧于郑家,有愧于郑姻。”
谢夫人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宛容好端端一个大?姑娘嫁到?了我们家,也为我们谢家传宗接代,我们却没能让她保住命,定然是我们没照顾好她。”
“因心有愧疚,于官场中,只要郑公做的不过分?,我都照拂一二,宛如过来?我们也是热情招待,只因她是宛容唯一的妹妹——”
他话头猛地一转:
“但她若是不是,不管她到?底知不知道,丽夫人如厮欺辱我谢某姻亲,我谢恒决不允许!”
“只要存在一分?可能,我谢恒都要去证明,不过证明结果?如何,百年之后我在转生路上遇见宛容,才能心安理?得地告诉她,我谢某人生前有好好照顾她的家人!”
谢夫人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夫妻两两两相?望,已然是下了决定。
谢恒语气一缓,又继续道: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这两个孩子都是在兆京生得,虽然不知道产婆是谁,但总归就是那么几个,我查出来?也很?快,你且不要声张,该怎么和郑家交往就怎么交往。”
“好。”
沈兰棠回了房间?以?后,坐立难安。
这是距安胎符自来?,她最是慌乱的一次。她也希望自己?是想多了,但万一,万一呢?
万一就是她想的那样,不说郑夫人,就连她也咽不下这口气。可若是一直懵懵懂懂不知道,直到?临死前被告知真相?,那她死也不瞑目啊!!!
沈兰棠单单想象着那场景,就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只是现?在她所谓的“证据”根本算不得真正的证据,若是嘴上说说也能判定,她自己?也不服气,可除此以?外,她还有什么用来?证明自己?的猜想的呢?
沈兰棠又想起了上回“安胎符”事件,那个事件让她知道了,朝廷重要岗位的大?官权力有多大?,能力又有多大?,若是让她自己?去找实验材料,估计几个月就过去了,别说还要将一大?票皇家人聚集在一起。
估摸着这回也是,等到?她找到?人证物证,郑家都回梁州去了,到?时候难不成还要她千里迢迢带着证据去揭穿阴谋?
会?被当成疯子的TAT。
利弊权衡后,沈兰棠重重咬了咬牙,说一下就说一下,又不会?掉块肉,万一呢!
想通这点,她大?叫起来?:“兰心,宝珠!”
两个侍女匆匆跑进房间?:“小姐。”
“给我重新梳个头,我要去找父亲母亲。”
——
谢恒和夫人商量完了事情,就听?下人传报,说是少夫人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
不一会?,沈兰棠走进客厅,屈膝行礼。
“父亲,母亲,兰棠要说的这件事,父亲母亲可能会?觉得我很?冒昧,很?突然,但兰棠希望两位能够认真思索,不要把它当玩笑对?待。”
谢恒不动声色地说:“你说。”
“前几日,儿媳随同母亲一起去郑府,见到?”
沈兰棠将几次见到?郑清宇,郑宛如还有丽夫人对?待二人的区别都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
“世上哪里有如此对?待儿子的母亲,我怀疑,丽夫人是不是当时生了个女儿,担心地位受到?威胁,就将她换成了儿子。如今看到?郑宛如便想起女儿,方才对?她这般好,否则,她如何能拿出几百辆银子只为给她买一支步摇,定然是为了补偿女儿吧。”
沈兰棠故意没直接说丽夫人将两人调换,就怕二人觉得太匪夷所思,但儿子换女儿这种事情,民间?故事里有,现?实里也有,就兆京贵族圈也发生过好几件,但因为舍不得亲生女儿,很?快就被发现?了。
谢夫人心中好笑,故意道:“可郑清宇和郑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啊。”
“哎呀。”沈兰棠捂着嘴道:“那难不成是两个孩子调换了,其实郑清宇是郑夫人的孩子,郑宛如才是丽夫人的孩子,那倒也说得过去。”
说完,她就小心翼翼地窥探二人表情,谢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有可能。”
哎,这么简单地认同了?
谢夫人看她震惊的模样觉得好笑,心说她这么儿媳妇也真是,心里小九九真不少,幸亏没有坏心思,每回有算计也都是为了她人,有自己?的秘密也便有吧。
谢恒:“你说的事情匪夷所思,我也不想相?信,但子女血缘正统非同寻常,郑家是我姻亲,我有责任确保他们子嗣血统纯正,但凡有一处可疑,不可不察。”
沈兰棠闻言心中狂喜,幸亏公公是法院干活的,对?事件真相?的求证性要求极高?。
“那如何查证呢?”
“大?夫,产婆,还有当时在房里的丫头。”
这跟沈兰棠想到?一块去了,现?代查医院古代查产婆,总不会?有错的,这么多人证,只要有一个人的口供和其他人不一样,这件事有了破局之法。但若大?家说法一致,连专业的都没办法,自己?难不成能有更好的成果??
先这样吧。
沈兰棠恭敬道:“那兰棠就等父亲消息了。”
一副你别想说说就算的模样,谢恒笑了笑,道:“好,等我消息,兆京便就这么大?,不出两三日 就能有消息。”
等到?沈兰棠离开?,谢夫人叹息一声:
“我就说兰棠这个孩子素来?是好心的,她这几日也遇到?了一些烦心事,但都没有说,独独关?注这件与她无关?的事。”
谢恒顺口问道:“她还有其他什么烦心事?”
谢夫人白了他一眼,扭头哼了一声。
谢恒:“”
因昨日走得匆忙,谢夫人还有事情未了,第二日又要去郑府,沈兰棠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也一道去了。
几人在亭子里坐下,今日的话题已经从冬装设计到?鞋子上了,谢夫人有些心不在焉,她看着拿着块狐狸皮兴头满满的郑夫人,眼珠子转了转。
“兰棠,你家嫂嫂的肚子几个月了?”
郑夫人好奇转向沈兰棠:“兰棠嫂嫂有了啊。”
沈兰棠一听?就知道谢夫人打算,她附和道:“三月份有的,到?如今也六个来?月了。”
“那就跟我甥媳差不多,如今快到?月份了,心里也开?始焦急了。”
郑夫人也道:“的确,女子生产最是不易。”她也是想到?了自己?女儿,神色黯了黯。
谢夫人无法,也还是咬牙道:
“夫人那会?呢,兰棠还没生育过呢,你教教她,有什么好法子。”
郑夫人笑:“我哪有什么好法子,我当时也是九死一生,生完就晕过去了,倒也省事。”
谢夫人心中一紧,忙道:“可听?到?孩子哭声了?”
“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才睡过去的。”
谢夫人心中暗想,婴儿的哭声根本分?不清男女,她连孩子面也没见过就晕了过去,这中间?能做的事情多了。
她怕郑夫人起疑心没有再追问,倒是沈兰棠问道:
“夫人,我有个事情一直盘旋在心里,苦恼得很?,你帮我出出主意吧。”
“我有两个丫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平日里素来?亲近,如今丫头们渐渐大?了,我舍不得她们走,老?是留着又怕耽误他们,若是她们自己?有个前程,是不是该放她们走?”
“这个啊。”郑夫人笑了。
“随遇而安就是,女子到?头来?总归得跟着夫君走,若夫君也是府里或者本地人,她愿意留着身边最好,相?互有个照看,若是外地的,她要走也不能强留,免得日后结怨。”
“那夫人身边呢?”
“我么,我陪嫁丫头拢共有六个,不过一直跟着我的也就两个,贴身侍女嘛,一个现?在还在府里,一个嫁了人就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谢夫人也看出了她的打算,怕她问得太唐突,插入道:“时间?那么久了,夫人哪里还记得。”
郑夫人笑笑,也就顺着话道:“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就记得是我生了宛如第二年还是第三年走的。”
一旁一个下人道:“是为了小姐后第二年。”
沈兰棠看向说话人:“这位嬷嬷就是那位留下的侍女吧?”
“是啊,我老?了还是她记得清楚。”
“夫人是记挂的事情太多了,哪像我整日就这么几样事情,老?黄历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就哄我吧。”
郑夫人笑了起来?,亭子内气氛欢乐。
沈兰棠心中暗道,这个侍女离开?时机巧妙,值得一查。
说完了话,谢夫人和沈兰棠就打算回去了,郑夫人送她们到?门口。
“眨眼十天就过去了,再过四日就要回去了。”
谢夫人心口一跳,问:“定好了么?”
“定好了,四日后天气好,我们来?京这么久,也该动身回府了。”
“弘文也陪了我这么久了。”郑夫人最是不舍谢弘文,抚着他的脸蛋恋恋不舍。
“这些天就当我偷来?的,也亏得大?人夫人体贴我。”
“夫人这话说的,弘文本来?也是郑家的孩子。”
郑夫人有感而发,继续道:“等回了家,我也该给宛如找个夫婿了,之前都舍不得,可她毕竟也到?年岁了。”
谢夫人从心底不大?喜欢郑宛如,觉得这个姑娘虚荣,爱耍心机,还有些薄情,但对?着郑夫人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道:
“夫人对?宛如真好。”
郑夫人一边逗着谢弘文一边道:“为人父母哪有不疼爱孩子的,宛如不聪明,又心直口快,我只盼在身边给她找个好人家,也好在旁照料她。”
谢夫人看着她慈爱模样,胸口心情难言。
等回到?家,谢夫人直接就去问谢恒:“调查得怎么样了?”
谢恒放下手上的书:“我的人还没回来?,怎么了,在郑府又发生什么事了?”
谢夫人叹了口气:“郑夫人说要为郑宛如找夫婿,郑夫人那模样我真的不想再看她被蒙骗下去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得尽快给个答案吧,否则我这心里头实在是难受。”
“我明白我明白。”谢恒默默地握住她的手。
谢夫人平静了一会?,才重新张开?口道:“对?了,我们还得到?了一个新的信息,郑夫人的一个贴身侍女在她生下孩子后就嫁人离开?了,我和兰棠都怀疑这个侍女有问题。”
谢恒眼睛一亮:“这是个很?好的调查方向,找一个目标明确的人很?好找,我让人尽快去查!”
——
距离兆京几公里外的一个镇上,因为距离兆京近,这儿显然比寻常小镇要繁华许多,颇有些县城味道。
一处四合院子里,一个中年妇人抱着一个木盆从外面走进,正在院子里坐着聊天的大?娘见到?她,扬声喊道:
“二妹子,有你娘家人来?找你,你家男人已经把人带回屋里去了。”
娘家人,谁啊?
妇人放下木桶,推门往屋子进去,屋里桌子边上坐着两个成年男人,穿着朴实面容干净,除了两人眼中偶尔闪过的锐利光芒,仿佛与街上擦肩而过的所有人别无二样。
“朱二秀,原通政司左通证刘氏家中仆人,后嫁人自赎出府,改名朱二妹,朱二秀,是你吧?”
……
……
有了前两回丽夫人送郑宛如礼物之后,郑宛如和丽夫人亲近不少,这一日,郑宛如瞒着母亲偷偷跟丽夫人在外面逛街,两人面容相?似,年岁正好有差,加上丽夫人脸上慈爱之色,二人宛若母女。
见郑宛如拿着一串手链爱不释手,丽夫人笑了笑,道:“这手链可以?买给你,只是你要藏好,别被你母亲知道了。”
郑宛如心无城府地说:“知道便知道了,母亲还能训我不成?”
丽夫人眼中浮现?笑意,不知道是笑她天真无邪,还是为了其他。
“总归能不被知道就不要被知道,这样回了梁州后我们还能一块出去玩。”
郑宛如看向她:“你还想跟我一块出来?。”
“那是自然,我一直想要女儿偏生没有,小姐是大?人亲女,我求个脸面也将小姐看做女儿,就同女儿一般宠着就是了。”
郑宛如哼笑一声,道:“我可不是你女儿,不过如果?你想要有人陪你逛街,那也不是不可以?。”
“好好好。”见目的达成,丽夫人连连道:“那等回了梁州,我们也常去玩耍。”
一辆马车从路上经过,郑宛如向里面避了避,只见车帘被风掀起,里面是一个精干汉子和一个神色凄苦的中年妇人。
郑宛如收回视线,很?快将他们抛在脑后。
……
车子从谢府门前绕过,进了小门。
下车后,男人将女人押送到?后院一个房间?,房间?两边窗户都敞亮着,唯有里面布置处处可见其主人的严肃端正,堂中正上面,还有明镜高?悬,女人看了之后不由瑟缩了下脖子。
不多时,一个中年俊美端庄,气势凛然的男子走进了房间?。
“你就是朱二秀?”
朱二秀跪在地上,诺诺道:“大?,大?人,不知道大?人找奴婢是为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好,那我就一一问你。”
……
日近黄昏,谢恒终于从屋子里出来?,谢夫人迫不及待地走上前。
“怎么样?”
谢恒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他点了点头。
谢夫人如遭雷击,就算她不喜郑宛如,可她同样也不想郑夫人蒙受这么多年欺骗,受这母子分?离,还有替仇人养女儿的苦楚。
“好一个丽夫人!”
谢夫人从齿间?蹦出几行字:
“她竟敢,她竟敢……罪无可恕,罪无可恕!”
“我去告诉郑夫人!”
谢恒忙阻止她:“这事我们自然要说,只是如今证据还不充分?,而且我们也还没准备好。”
谢夫人怒气冲冲道:“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谢恒叹了口气:“我们先把谢瑾叫回来?吧。”
……
谢恒当日派人快马加鞭去城外叫谢瑾回来?,这般急切情形,谢瑾还是头一回遇到?,他不敢浪费时间?,连夜策马赶了回来?。
他到?家时,已经将近破晓时分?,府里各处还没醒来?,有一间?厅堂亮着灯,谢恒披 着一件外衣坐在堂里。
“父亲,你连夜把我叫回来?,是有什么要事么?”
谢恒注视着堂中儿子,他还记得他儿子初次成婚时青涩模样,因为从小在军中长大?,和外人尤其女子接触极少,他第一段婚姻就跟个木头似的,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虽然现?在也大?差不差,但毕竟数年岁月过去,心性和外貌都成熟许多。
他缓缓开?口:“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此事事关?重大?,某种意义上也与你有关?。”
随着他的陈述,谢瑾脸色逐渐变了。
谢恒最后一个字落地后,房中唯有长久的沉默。
半晌,谢瑾抱拳,他面容坚毅:
“丽氏妇人胆敢如此欺辱夫人,决不能轻饶,当以?拐卖儿童罪名处以?惩罚。”
谢恒摇了摇头:
“你当郑家不要面子么,这么大?事情,恐怕郑渊卿仕途都要受影响,他绝不可能让我们报官的。”
“就算不报官,也要用相?似方式处罚。”
谢恒点点头:“丽氏妇人蒙骗郑夫人,以?至于多年亲生孩子就在眼前不能相?认,还要抚育仇人之女长大?,此罪罪不容诛,哪怕不能用刑法处置,也绝不容许敷衍了事。必要时,我谢恒也愿为夫人依仗。”
“郑家再过两日就要回去,揭穿此事刻不容缓。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去办一件事情。”
“请父亲吩咐!”
……
谢瑾回到?院子,此时天光大?亮,府里处处都有了人气,沈兰棠正坐在院子里打算吃早饭。
看到?谢瑾,她道:“你回来?了,还没吃饭吧,一块吃吧。”
“嗯。”
谢瑾走上前,几个侍女开?始布置碗筷。
“我听?父亲说,这次事情是你先有所察觉,请父亲派人调查的。如果?不是你观察细微,察觉到?此间?有异,也许这件事情这辈子都不会?被揭晓了,我替郑家,也替弘文谢谢你。”
沈兰棠呼出一口气,转身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
“这件事情郑夫人受了最大?的委屈,我们绝对?不能再让她寒心。”
谢瑾反握住她的手:
“一定。”
让一切回到原位
离开兆京的前一日, 谢恒特意空出时间,邀请郑家人到府上一聚。
厅堂窗明几净,郑家人加上?谢家三人, 也满满堂堂坐了一屋子,谢恒坐正上?方主位, 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你我两家本是?亲家,因为渊卿任职关系无法相聚, 我心?中时常感到愧疚。”
郑渊卿忙道:“大人心中记挂着我们就够了。”
“不过今日谢某请众位过来?却也?不是?为了叙旧。”
几人脸上?露出疑惑表情, 郑渊卿正要提问, 沈兰棠从外边走进。
“父亲。”她?朝谢恒点点头,意思事情已经?办完了。
谢恒:“我有些话?要和郑公郑夫人说?, 你带两位公子小?姐下去玩吧。”
“是?,父亲。”
沈兰棠转向郑清宇和郑宛如,道:“两位请随我来?吧。”
郑家人不明所以,但谢恒权威深重, 众人也?不敢违抗他的话?, 郑清宇和郑宛如起身随着沈兰棠走出了客厅。
待两个晚辈都离开了,郑渊卿拱手道:“大人,你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不急, 还有客人没到。”
正说?些, 管家进来?传报:“淮南侯携夫人到了。”
郑夫人站了起来?:“父亲,母亲?”
两位客人被管家领着进了屋, 果不其然, 就是?郑夫人亲生父母。
两位老?人家平常在乡下老?家安度晚安,轻易不出来?了。
郑夫人惊喜喊出:“父亲, 母亲!”
她?疾步上?前,握住父母亲的手, 见?到这个场景,郑渊卿心?中疑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他拱手向老?丈人丈母叩拜。
淮南侯夫妇也?不知道谢恒请他们过来?的原因,只知道他派人来?邀请,说?有重大事情宣布。
众人重新入座。
见?主角都已到场,谢恒缓缓开口:
“说?起来?也?是?巧合,我的一个手下在查人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有个产婆说?她?十几年前调换过两个婴儿,将妾室生的女儿调换给了正妻,又?将正妻的儿子换成了小?妾所生,这一来?一回就完成了偷天换日之举。”
郑夫人起初只觉得是?在听故事,但不知为何她?有些紧张,心?中总有些不安,为了抵消这突如其来?的不安,她?笑了笑,问:
“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谢恒目光笔直地射向丽夫人,丽夫人原本目光闪烁,此刻表情已经?僵硬了。
而?谢恒充满威严的嗓音依旧平稳传来?:“丽夫人,你说?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郑夫人疑惑地转向丽夫人,在看清她?脸上?惶恐后,一道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她?脑中突然成形。
她?蓦然站了起来?,厉声道:“丽娘,谢大人说?的是?怎么回事?!”
丽夫人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啊。”
这世上?没有一个犯人是?会自愿认罪的,不过谢恒并不着急,他既然敢当面说?出来?,就说?明他已找到了证据。
“来?人,带两名从犯兼人证上?来?!”
有下人拉着两个女人进来?,一个四?十来?岁,一个已经?花甲年纪,两人被拉到堂上?后立刻跪了下来?,口中直呼“大人饶命”。
郑夫人看着二人,虽然时隔十五年,但她?对其中一张脸仍然有印象。
“秀儿?”
朱二秀死死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郑夫人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的脸上?浮现茫然神色,而?淮南侯与夫人也?明白了什么,淮南侯夫人紧紧地握住女儿的手,郑夫人颤抖的手才逐渐平稳下来?。
“堂下罪妇,还不快如实说?出自己罪行!”
两人经?过此前一番审讯早已吓破了胆,慌忙叩头。
“民,罪妇甘愿坦白,只求大人从轻发落。十六年前,郑家妾室丽夫人生产,生了一个女儿……”
郑渊卿拍桌而?起:“你确定是?个女儿?!”
那产婆瑟缩脖子:“民妇确定。”
所有人表情都怪异了起来?,丽夫人连忙辩解:“大人,不可听她?胡言乱……”
“肃静,还未轮到你发言,还是?你真的想移步到衙门?”
谢恒冷冷望了她?一眼,丽夫人对上?谢恒饱含威慑的目光,心?中猛地一惊,下意识坐了下来?。
“你继续说?。”
那产婆又?继续道:“丽夫人却叫我不要声张,从外面买了个别人不要的儿子……”
郑渊卿又?腾地站了起来?。
谢恒:“坐下!”
“……”郑渊卿强忍着愤怒和惊疑坐了回去。
“丽夫人叫我好生照顾小?姐,又?过了几日,郑家夫人也?要生产,生得是?个儿子,丽夫人叫我把这个儿子抱到她?那儿,又?将她?自己的孩子抱到郑夫人产房,因婴儿出生几日变化不大,当时郑夫人生产后大出血晕了过去,所有人都急着照顾夫人,是?以也?没仔细看孩子。”
“之后我偷偷将丽夫人这几日养在房里?的那个男婴带出府,这整妆事情就成了。”
“不,不可能……”郑夫人已然是?呆了,口中喃喃地说?。
谢恒虽然心?疼姻亲,但此刻还不是?为她?做主的时候。
“虽说?事情时机很是?巧妙,但产房里?里?外外这么多人,怎么会这么顺利,你可还有帮手?”
“郑夫人,郑夫人的贴身丫鬟秀儿当时也?在房里?,她?在郑夫人身边地位高,说?的话?大家都听。我几次提着篮子出入,也?有人起疑,都是?她?帮我敷衍过去,才没人盘查。”
“秀儿!”
一声凄厉尖叫,秀二秀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要跪地叩头。
“朱二秀,把当时情况如实招来?!”
“我……当时丽夫人拿出了二百两银子,说?只要我帮她?,就会把银子给我,当时……当时小?人家里?出了急事,急需用钱……是?小?人一时糊涂,是?小?人一时糊涂!”
她?连连叩头。
“你是?一时糊涂,还是?蓄谋已久?若是?家中有急事,为什么不找你主子借钱,你伙同产婆戕害主人,害的她?母子分离十六年,该当何罪?!”
“小?人愿意认罪,只求夫人能原谅我……”
“原谅?我不会,我怎么会,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们了!”
郑夫人嗓音越发尖锐,到最后化作一声刺耳尖叫!
淮南侯也?嘭的一声站了起来?,早已驼下的背脊再次挺拔起来?,他双目铮圆,凛凛地望着谢恒:
“此事谢大人必须要为我儿做主!”
“郑渊卿,你包庇妾室残害正室,你罪该万死,你且说?,今日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郑渊卿也?已经?傻了,但他较其他人还好,毕竟两个都是?他的孩子,丽夫人总算还 有一丝良心?在,没将儿子送给他人。
他脑子糊涂了,可谢恒,淮南侯夫妇不会允许他糊涂。
“你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就别怪我不顾岳婿情分,我刘家虽然落魄,但也?绝不会允许他人欺我儿至此!”
“你要是?不肯给说?法,我哪怕一步一叩首请求面圣,也?要让皇上?给我们评理!”
郑夫人依偎在母亲怀里?,她?母老?泪纵横,紧紧搂着女儿。
丽夫人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万一这二人是?说?谎呢?她?们也?许是?收了别人的钱诬陷我,凭什么只凭他人几句话?语就定我罪!”
谢恒还未开口,产婆就慌忙道:
“因为丽夫人最开始没有告诉我她?想调换郑夫人的孩子,我要是?知道,一开始就不会帮她?!”
“我当时以为她?不会再将孩子认回去了,为了日后能够相认,我在那个女娃身上?刻了一道十字伤痕,就在大腿上?,若她?真是?千金娇女,我全无理由这么做啊,再说?我在她?腿上?刻了印记是?会流血的,当日产房无一人发现,只因距离刻下印记已经?过去七日,早就不流血了啊!”
郑夫人自郑宛如幼小?时便抚育她?,她?身上?有什么伤痕哪里?会不知,曾经?她?还以为是?生产时不小?心?伤到,心?中很是?愧疚。
想到这个十字伤疤前因后果,郑夫人已然泪流满面。
丽夫人虚弱地瘫倒在地,一切一切都已明了了。
郑渊卿也?是?如遭雷击,虽说?都是?自己孩子,但嫡子和庶子毕竟不同,因郑清宇是?庶子没有母家势力,只能勤学?苦读,若早知道,按这孩子的聪慧,还有家中经?营,恐怕早已出名了!
“谢大人。”郑夫人哽咽着开口:“请大人为我做主!”
谢恒转向郑渊卿:“你我同朝为官多年,你又?是?我姻亲,我愿意听你说?。”
“我……”郑渊卿踌躇着开不了口。
丽夫人知道自己一身平安都系在郑渊卿身上?了,连忙向他求情:
“夫君,丽娘当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只是?,只是?嫉妒夫人得宠罢了,若我真有坏心?思,直接把她?的孩子送走不就是?了,我从未想过要夫君父子分离啊!”
“你是?没有想过让他父子分离,却让我深受十六年母子不能相认相守的痛楚!!”
丽夫人狡辩道:“可是?这么多年,你也?不知道实情啊,你只道宛如是?你亲女,可曾有过难受,难道宛如不可爱,不天真,不孝顺么?”
“我只是?交换了孩子,却没有让孩子受苦啊,清宇不还是?一样,承欢在他父亲膝下?”
谢夫人听不下去了:
“没有让他受苦?你让他自己挑水洗脸,不给他穿新衣服,衣服破了也?只补了再穿,这还是?知道的,不知道的地方你还做了多少坏事?你做这些,不就是?因为知道他不是?你儿子,还是?郑夫人儿子么?你还敢说?你没有恶心?肠?”
“你竟还连他自己挑水,给他穿旧衣服。”
郑夫人心?都碎了。
她?对郑宛如予取予求,她?的亲儿却在别人底下受苦。
“我,我……”丽夫人辩解不出来?了。
郑夫人跟丽夫人往常相处不多,自然不知道她?怎么教儿子,郑渊卿却是?知道的,从前只以为她?是?严厉,现在想来?,的确很多地方都不合常理。
他一面是?真心?愤怒,一面也?是?二十年的相伴,内心?反复拉扯。
看出他纠结,谢恒谷目光冷了冷,心?里?失望。
“还没有想好么?”
“大人,我……”
一旁淮南侯冷哼一声:“你想清楚你要说?的话?,你一身前程全系在此了。”
郑渊卿浑身一震,终于知晓谢恒叫淮南侯夫妇过来?的原因。
“郎君!”丽夫人撕声呐喊。
郑渊卿艰难开口:“将丽娘禁足于小?院,无夫人指示不得踏出一步。”
淮南侯冷笑一声:“只是?如此?”
郑渊卿额头流下冷汗:
“昌吉山上?有个前朝留下的寺庙,就让她?在寺庙里?吃斋念佛,为自己罪行赎罪,永生不得出寺庙。”
丽夫人脸上?血色顿时全无。
郑夫人突然道:“那宛如呢?!”
丽夫人尖叫起来?:“你提宛如做什么,她?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她?就活该能得到郑家上?下乃至我父母亲戚喜爱,我儿就活该堂堂大少爷在府里?受尽屈辱么?”
被丽夫人一激,郑夫人再次情绪激动。
涉及女儿,丽夫人面目再次狰狞:“我是?对郑清宇不好,可宛如不也?是?你女儿,你如此对待她?,你又?是?什么好人?”
不说?刘家谢家人,就连郑渊卿也?忙喝道:“闭嘴!”
丽夫人还要嘶吼,谢恒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下人上?来?捂住她?的嘴。
众人不再管丽夫人,郑夫人冷冷看向郑渊卿:“你怎么说??”
“我……”郑渊卿额头又?是?流下斗大的汗,嗓音干涩嘶哑:
“我在乡下老?家还有个房子,就让宛如跟她?母亲一样,在乡下老?家吃斋念佛,为自己罪孽赎罪。”
数种情绪在她?脸上?浮现交错走过,最终点了点头。
郑渊卿猛地松了口气。
见?两家都接受这个结果,谢恒也?没有异议。
“如此,也?该告诉孩子们真相了。”
郑夫人忽然道:“稍等——”
她?的面容变得苦涩:“在告诉孩子们真相前可以让我和清宇单独待一会么?”
花园里?郑宛如正百般无聊地拿石子砸池塘里?的鱼,她?几次开口,沈兰棠和郑清宇都不理睬她?,她?憋得很,看到沈兰棠头上?戴的一支纯色玉簪,嘲讽道:
“我怎么从来?没见?你戴过好东西,怕不是?谢家都不肯买给你吧?”
沈兰棠正在晒太阳,闲闲地眯了她?一眼,就这两日时光,郑宛如又?买了一件金玉楼的首饰,算了,买客不问出处,何况死刑犯临死前都能吃顿好的呢。
郑宛如见?沈兰棠还是?不理她?,又?要说?话?。外头走来?几个人,郑宛如见?到立刻站了起来?:
“母亲!”
郑夫人脸上?无悲无喜,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她?脸上?表情让郑宛如有些无措,她?又?小?声喊了一句:“母亲?”
郑夫人目光从她?身上?缓缓扫过,定格在两步外的郑清宇身上?,眼中有晶莹光芒闪烁。
开口时她?嗓音略微喑哑:“清宇,你跟我过来?。”
郑清宇脸上?浮现几分疑惑,放下手上?的书,指了指自己:
“夫人是?叫我么?”
郑夫人心?口剧痛,忍着哽咽道:“是?,是?叫你,你跟我走。”
“……”郑清宇放下书跟了上?去。
“母亲。”郑宛如追了几步,见?郑夫人不理她?,气得跺了跺脚。
“母亲这是?怎么了,她?要跟那个郑清宇说?什么话?啊。”
“宛如。”
一同走来?的郑渊卿叫着她?的名字,眼底神色复杂,半晌,他终于还是?开口:
“宛如,父亲有话?跟你说?。”
……
郑清宇跟着郑夫人走到花园的僻静一处,郑清宇自有意识以来?就很少跟家中正夫人相处,日常也?只是?官话?寒暄,他心?中疑惑,却也?不主动说?话?。
也?不知怎么的,郑夫人也?没开口,一老?一小?立在园中,气氛仿若凝固。
郑夫人注意到了郑清宇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有些褪色了,布料质地虽然不差,却已是?去年的款式了,穿着也?有些拘束。他这个年纪正是?成长的时候,郑夫人自己友人的儿子这个年纪,衣服是?隔一两个月换几套,生怕做得晚了袖子短了或者肩不够宽了,只有她?的孩子……
郑夫人从前从没有注意过郑清宇穿的什么,吃得什么,没想过,这会成为如今的锥心?之痛。
最开始开口时嗓音有些发抖,渐渐地才平稳下来?:“最近在读什么书?”
“在读《大学?》,还有一些游记。”
“游记,游记好啊,年轻人是?该多出去看看祖国山河。”
郑清宇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害怕她?以此为借口将他赶出郑家。
郑夫人慌忙道:“你也?十六了吧?”
“是?,只比宛如早七日。”
是?比她?晚,比她?晚啊!
“平时有什么爱好?”
“无他,就只看书,偶尔打打球。”
郑夫人连忙道:“喜欢打球?”
“嗯。”他应了一声,想到了什么,又?很快补充:“都是?跟学?生之间打球,读书间隙娱乐身心?而?已?”
“好,打球好啊,想你祖父从前也?喜欢打球,你姐姐也?喜欢。”
郑清宇完全理解不了她?话?的用意,茫然地 应了一声。
“除打球外,没有了么?”
“没有了。”
“朋友呢?你可有朋友?”
郑清宇脸上?表情更加迷惑,只好小?心?措辞着回答:“在家里?有几个志趣颇为相投的书友,日常交流读书心?得,来?兆京后也?认识了几个读书人。”
“好,多读书多交友,年轻人就该这样!”
“……”
郑清宇再次沉默了,郑夫人看着他沉默得有些阴郁的身形,嘴唇轻轻颤抖。
“孩,孩子,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其实,我才是?……”
外头忽然传来?尖叫: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是?骗我的骗我的!!”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肯定是?有人要害我,对,是?要害我,是?不是?沈兰棠设下的局?!”
郑夫人眼神一冷,道:“孩子,跟我出去。”
郑清宇不明所以地跟着她?走回刚才的地方。
郑宛如听完郑渊卿陈述的真相,此刻正在发狂。
她?疯狂地摇头,否定这个真相:“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是?母亲的孩子,不是?别人的。”
“我怎么可能是?小?妾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被调换的!”
郑清宇微微一怔,看向面无表情的郑夫人,心?中闪过一个大胆念头。
“母亲!”见?郑夫人回来?,郑宛如欣喜若狂,一把上?前抓住她?。
“母亲你快告诉我,这都是?假的!”
郑夫人眉眼冷漠到没有一丝情绪,她?缓缓而?将她?手指掰开:
“是?真的。”
郑宛如狂喜表情瞬间僵硬:“母亲莫要骗我,是?宛如做错事了么,宛如以后会……”
“你的亲身母亲调换了我和她?的孩子,将她?的孩子换给了我,又?将我的孩子当成她?的孩子养大。”
郑清宇猛地看向她?!
郑宛如眼泪顺着两颊流下,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凄楚地看向郑夫人,目光里?满是?哀求:“母亲,你不是?说?最爱我么,你不要我了么?”
郑夫人的嗓音在颤抖:“我是?说?过我爱你,可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郑宛如尖叫一声:“不是?孩子就不爱了么?”
“那是?当然,你母亲害我母子分别十六载,相见?不能相认,看着他受委屈却不能开口,你说?我还怎么爱你,我恨你,我恨你知道么?!”
郑宛如从出生就从未被郑夫人言语责骂过,更别说?恨她?,一时也?呆住了,只有眼泪不断往下流。
郑夫人硬下心?肠道:“你父亲已经?做下决定,此后将会把你母亲送到寺庙,你就去乡下老?宅。”
“乡下老?宅?”
郑宛如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着郑渊卿:“我已经?十六岁了,如果去了乡下,我嫁人怎么办?如果嫁给乡下汉,我一生都毁了!”
“事到如今你还只想着自己!”
虽然知道她?从小?自私,但看到她?这副模样郑夫人依旧感到寒心?。
“你已不是?我女儿,你的婚嫁与我无关。”
说?罢,她?转向郑清宇,眼神飘动着温柔:“我们走吧。”
郑清宇愣了愣,过了会才点头。
郑宛如虚弱地瘫倒在地,口中喃喃说?着不可能,假的,一双黑色靴子停在她?面前,她?说?着靴子往上?看,看清来?人后她?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姐夫,姐夫你救救我,我不能去乡下不能去啊,你就让我随便嫁个人好了,之前有人来?家里?求亲过,我知道!”
谢瑾低垂着目光,一泓宛若清潭的瞳孔凝着一束寒光。
郑宛如声音渐弱:“姐夫,你怎么了姐夫,你不是?说?过会照顾我的么?姐姐坟前,你不是?说?会照顾郑家照顾我的么?”
谢瑾终于开口:“我说?会照顾你是?因为你是?宛容的妹妹。”
“我还是?啊我现在还是?啊,就算不是?同父同母也?是?姐姐的亲妹妹啊!”
“不,你不是?。”谢瑾断然道: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是?宛容的异母妹妹,哪怕血缘关系不那么亲厚,我也?会照顾你。可现在,你只是?占据了她?血缘同胞位置的外人,一个小?偷。我对你的丝毫心?软,都会成为劈向被你亲身母亲蒙骗伤害多年伤痕上?的又?一把刀,宛容越是?在乎自己的家人,我就越是?不能容忍你。”
“可是?,可是?我……”
谢瑾没再继续听她?说?话?,只看向郑渊卿:“郑大人,父亲找你。”
“好。”
郑渊卿最后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犹在挣扎的郑宛如,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对下人道:“看好小?姐,别让她?乱跑。”
“是?。”
郑宛如被下人半拖半抱地拉到亭子里?,她?泪眼朦胧的眼睛死死地望着父亲最后的身影,只看到了一个决绝离去的背影。
——
谢恒找郑渊卿是?为了“警告”他,防止他有别的不该有的念头,这暂且不提。
郑清宇恍恍惚惚地跟着郑夫人走着,最终走进了一个房间。
屋里?是?两个老?人,郑清宇在年幼时见?过一两回,这对老?夫妇眼中含着泪,颤动的目光满是?怜爱地看着自己。
而?郑夫人终于捂着嘴,眼泪肆意流下,一边哭一边说?出那几个字说?:“孩子,我,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一切的猜测,在这一刻都有了证实。
……
……
今日月光格外清寒,连同着虫子都好似知道今日不宜,乖乖巧巧地还了天地一片安宁。
沈兰棠拿出小?板凳坐在葡萄架下看月亮,几声脚步声接近,不多时,一个影子矮了下来?。
沈兰棠慢悠悠地捧着一杯牛乳茶,轻抿了一口。
“外面都处置好了么?”
“嗯,已经?安排人将丽夫人和郑宛如送走了,郑夫人也?平静下来?了,一家子正在房里?说?话?。”
“是?么。”
沈兰棠跟随着夜空上?的星星眨了眨眼:“那太好了。”
看着比往日还要安静的沈兰棠,也?或许是?受到白日的影响,谢瑾心?中也?生出几分惆怅孤寂,学?沈兰棠一起仰望宇宙。
“有件事我想说?想了有一阵子了。”
谢瑾:“什么?”
沈兰棠看着他,舔了舔嘴唇:“就是?,因为今日事情太忙,我还没有吃晚饭。”
“我好饿。”
“……”
非常突然
所有的事情都会迎来结局, 但伤痕是不能轻易愈合的。
虽说郑夫人和郑清宇母子相认,但十六年的隔阂是切实存在?的,何况还有这十六年里因为不是亲子而产生的大大小小的嫌隙,
和父母商量过后,郑夫人决定先不回梁州, 而是暂且留在?兆京,一方面?是梁州承载了他们太多回忆, 还有?梁州那些见证过他们过往的仆人, 触景伤情?, 不如就留在?兆京,慢慢治愈。
另一方面也是这件事虽说跟郑渊卿关系不大, 可总归丽夫人是他带回来的,也是他偏宠才让她产生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郑夫人很难对自己说不恨他,包括郑清宇, 也很难再同他亲近。
带着几分惩罚他的心思, 郑夫人不想同他回去。
郑渊卿来京一趟,失去了自己最宠爱的女人和女儿,如今老婆儿子也不想跟他回去, 他自然不肯, 但老丈人手持钢枪守在?门口,但凡他靠近就怒目圆睁, 从前杀神模样?再现。
谢恒看似好言实则态度强硬地“劝说”他, 郑渊卿脸面?上吃了亏,又无可奈何, 只能自己带着一车人马,灰溜溜地回了梁州。
郑府那里, 将丽夫人那一派系的人全部打包送走?后,府里顿时清净了许多,连带着丽夫人郑宛如用?过的旧物?能扔的都扔了,不能扔的便赏给?下人,这一看,倒是空出许多,是以一大早,谢夫人就到郑府去,和郑夫人商量着怎么添置东西了。
一时间,像是头?顶乌云全都散开了。
早上,外头?太阳安逸地吸收谢院子里花花草草的香气,下人拿着扫把打扫,房间里,谢弘文撅着屁股小乌龟似得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对黑葡萄似得眼睛铮亮铮亮地望着这个世界。
门“吱呀”一声打开,沈兰棠从外边走?进?来。
“醒了。”
“阿母!”谢弘文脆生生一叫,踩着被褥向她伸出手。
沈兰棠拎起他将他放在?腿上。
谢弘文抱着她的胳膊:
“阿父和祖母呢?”
“你阿父今早回军营了,你祖母去你外祖母家了。”
谢弘文顿了顿,仰头?望着她:“阿母,现在?舅舅变成弘文的亲舅舅,而姨母不是弘文的亲亲姨母了么?”
事情?过去后,谢夫人谢瑾都来过一轮,跟他解释了发生的事,但这件事对谢弘文来说过于复杂,最后他只能理解,现在?是他母亲同 父同母的亲弟弟,不再是了。所以从血缘来说,是他最亲的舅舅了。
不过幸运的是,外祖母还是外祖母。
“是啊。”
虽然不厚道,但沈兰棠这会儿要感谢郑宛如的骚操作了,至少谢弘文知道她不是他的亲亲姨母后一点都不难过。
“你祖母和阿父都跟你说了吧,你过两天还要到郑家和你外祖母还有?舅舅一起住,不过只有?他们两个了,你外祖父和你姨母都不会在?。”
“嗯,弘文知道了。”
谢弘文一脸严肃地说:“祖母说,外祖母被人骗了,现在?很难过,要弘文去安慰外祖母。还有?舅舅,舅舅以前没有?跟外祖母住一起,两个人关系不好,所以弘文要让他们关系好起来!”
郑清宇已经十六岁了,不像六岁的孩子,重新养在?身边还能养回来。他从前又因?受丽夫人苛待,性子比较沉默冷淡。两母子在?一起半天都蹦不出一句话,唯一的一句还十分尴尬。
谢恒跟谢夫人商量过,这两人之间还是得有?个“中间人”,帮助他们加深接触,度过这段磨合期,谢弘文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这一年至少半年里,谢弘文得两头?住了。
沈兰棠耐心地为他梳发:
“你外祖母和你舅舅关系不太好,所以我们的小弘文就是要每天开开心心得,弘文开学他们就开心,他们开心关系就变好了,对不对?”
谢弘文仔细一想,嗯,这个逻辑很正确,开心才会关系好嘛!
“弘文每天都开心,只要外祖母和舅舅陪弘文玩。”
“对,弘文就是陪外祖母和舅舅玩,这就是你祖母和父亲给?你派发的任务,弘文真棒,一下子就理解了!”
谢弘文得意地说:“那是当?然的,弘文就是很聪明!”
“不愧是你,来,亲一口,mua~”
谢弘文虔诚地献上自己肉嘟嘟的脸蛋。
“呀,阿母怎么还咬,别?捏我的手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手感太好了。”
“……”
……
将谢弘文送到郑家,目睹这复杂难言的母子,祖孙情?,绕是沈兰棠钢铁直女,也不由受到触动。
回去时,车行至一半,她撩开车帘,对驾车的张叔道:“张叔,调转车头?,我要回家!”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熟悉的大门前,沈兰棠畅通无阻地进?了门。
沈母听到下人传报,急匆匆迎出门。
“不是前些天才回来过,怎么又回了。”
沈兰棠:“已经过了七天了!”
她回自己家都要算日子哦。
沈母还要说什?么,李辛夷挺着肚子从房间里出来。
李辛夷已经快七个月身子了,如今出行都很不便,家里人对她格外关注,看她出来,沈母忙上前扶住:
“你怎么出来了,就让兰棠过去你房里就好了。”
李辛夷笑道:“没事的,母亲,大夫也说了,要多走?走?。”
沈母又念叨了两句就不说了。
“嫂嫂!”
沈兰棠欢快地奔到李辛夷身边,低头?跟她肚子的宝宝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小宝贝,还记得我么?我是你姑姑哦。”
李辛夷笑着看着她耍宝,等她跟没出生的小宝贝说完了贴心话才道
“怎么最近过来这么勤快?莫不是在?婆家受了委屈,谢瑾对你不好?”
沈母刚刚被打发去做晚饭了,沈兰棠回头?一看,果然见她竖起了耳朵,她故意加大音量说:
“怎么可能,婆婆对我有?多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还有?谢瑾,他对我可好了,我们成婚数月,如今不说如胶似漆,却?也已经形成夫妻之间的默契了。”
这沈兰棠可没有?说谎,她觉得他们是找到了独属于他们之间的“夫妻”相处之道,就是大家谁也不管谁,当?一对相敬如宾的表面?夫妻,哈皮哈皮哈皮。
“嗯。”
李辛夷微笑不言,又问道:
“我听闻谢瑾原配郑夫人的家人来京了,你没受委屈吧?”
“没有?,你妹妹是谁啊,会让我受委屈?要是不信,下回带你去郑府,郑夫人可喜欢我了!”
那是真的,郑夫人失了个女儿,虽然多了个儿子,但内心依然空虚,加上沈兰棠做事大大方方,合她眼缘,她现在?有?些把这份情?转嫁到沈兰棠身上的意味。
这个事情?就不要深究了,一个心灵破碎的母亲,只要不犯法不变态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也随便啦。
李辛夷:“就你这张嘴,我哪敢不信?”
“因?为我说的就是真话嘛。”
沈母在?那头?喊:“红烧肉和红烧大虾,要吃哪个?
沈兰棠眼睛一亮:“我都要!”
沈兰棠在?家美美吃了一顿,晚上才回去。
她回家时正好遇见周氏和谢洲,他们好似也是在?外面?吃饭才回来。
周氏上前道:“你怎么才回来,谢瑾等了你好一阵子了。”
“啊?”
沈兰棠刚刚吃完饭,过于温馨无害的家庭氛围融化了她的思维,她的大脑还没调出对外防御系统,下意识道:
“他怎么回来了,不是才回来过么?”
周氏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沈兰棠:“……”
沈兰棠眉毛一弯,柔柔道:“谢谢婶婶,兰棠这就回去了。”
周氏还是方才那副神秘莫测的表情?。
沈兰棠:“……”
算了算了,婶婶也不是外人,被知道一点真面?目也没关系。
沈兰棠回了院子,谢瑾果然在?房中,见她回来,他站起身。
“这么晚才回来?”
“回了一趟家。”
“嗯。”谢瑾应了一声,也没有?多问。
“郎君怎么回来了?”沈兰棠贴心问道:“军中不忙么?”
谢瑾将她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拿过去,又递给?下人,沈兰棠一边从兰心手上接过茶一边听他说:
“这次回来,是为了带你一起去桐乡见祖父。”
沈兰棠惊讶道:“祖父,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谢瑾点头?:“祖父年轻时常年征战,身子骨不好,后一直在?桐乡修养,寻常不见外人,更?不出远门,我们结婚时他未过来,我一直想带你去看他老人家。”
靖朝建国初的十来年,虽说国内已经基本安定,但边境区域依旧时常被外族骚扰,而那时建国的一群大将多还健在?,下一代也个个都是猛士,其中以谢瑾祖父最是骁勇善战,又是公主夫婿,深受皇家信任。
可以说靖朝立国以来的敌人都跟他交过手,或者说,都被他打过。
作为这么一位传说中的人物?,沈兰棠对他还是非常敬仰和好奇的。
谢瑾继续道:“陛下已经同意了我的请求,陛下亦未忘记祖父,特许我此次出行为公务形式,代皇家慰问祖父。”
“原来如此。”
这个时机倒是挺不错的,如今谢弘文也不在?家,她这个继母的确是身负闲职。见事情?都已通过皇帝了,沈兰棠也不再推辞。
“我明白了,我们何日出发?”
“后日。”
“那我先去收拾行李。”
看望祖父的事既成定居,那么沈兰棠面?临的唯一一个问题就是:
要不要带宝珠兰心一起去。
两个丫头?自然是希望跟着去,但是这一趟来回恐怕得一个来月慢则两个月,金玉楼正好要上新品,没有?自己的人盯着沈兰棠不放心。
还有?一个就是据谢瑾说,这一路除了二人外,只有?皇帝派下的二十来个侍卫,一路旅途可能会很匆忙,无暇顾及几个纤弱女子。
宝珠:“那小姐更?应该带着我们了,否则谁来照顾小姐?”
沈兰棠:“谢瑾啊。”我是他老婆,他不照顾我谁照顾。
宝珠:“……”
“可是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我一个人怎么都好,若是你们跟着去了,要是水土不服生了病还要我照顾呢。”沈兰棠笑着打趣道。
宝珠不服地说:“我们才没有?这么娇弱呢!”
“好了好了,家里需要有?我信任的人在?,你们两要每几日给?我寄一封信。”
两个丫头?只好不甘不愿地说:“是,小姐。”
谢夫人知晓他们要去桐乡看望祖父后,也开始收拾行李,这一收拾就忙了两日,两日后,两人出发。
此事开端虽是私事,后来却?变成了公务形式,除谢家准备的,还有?皇帝安排赏给?老臣的,满满当?当?装了几个大马车,加上这次随行的二十个侍卫,一行人干脆扮作富商回乡,免去各间麻烦。
说起来,自穿越后,沈兰棠还是第一回出远门,她此前最远去的不过就是兆京边上的农村看望远亲。她时不时掀起帘子看着窗外,闻鸟语花香,心情?畅快。
“郎君,我们这一趟要走?多久?”
谢瑾白衣骏马,骑行在?她马车边上:“快则十二三日,慢则十五日。”
沈兰棠一阵沉默:打搅了!
他们走?的时候官道 ,官道平坦,但和高?铁比起来,那根本不能比!
沈兰棠前几日还算有?精神,等到了第三日,她就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只有?偶尔经过镇子吃饭是才能唤起她的精神。
又走?了两日,车队已经离开了有?人烟的城镇,到了一处荒山上,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夜间休息也只能露营,一行人打算加紧走?过,是以马蹄比寻常还要快几分。
山上本就曲折难行,沈兰棠被震了一日,大脑连同身体都疲倦不堪,晕晕沉沉,唯一庆幸的就是兰心和宝珠没跟着来受苦。
忽然之间,她感觉车队停了下了,便掀起帘子问:“怎么了?”
谢瑾骑在?马上,勒着缰绳左右看着:“有?一点不对劲?”
沈兰棠先是一愣,继而心脏提起:“哪里不对劲?”
她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来不对劲。
谢瑾没有?回她,只是道:“你回车里。”
沈兰棠不敢打扰他,很快就缩回了成功。她的脑中不断掠过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拦路抢劫杀人的画面?,内心惶恐不安同时,又总觉得这很荒谬,所谓的拦路抢劫,不都是话本里的事么,怎么会有?人真的碰上?
谢瑾凝目观察着四周,此处地形,一面?丛林一面?峭壁,野草长得有?半人高?,山风漫过,虫鸣不歇,乍看之下,毫无异样?。
然而多年行军生涯让谢瑾闻到了空气里一丝若有?似无的寒意,那是泥土草木无法掩藏的杀气。
一缕微风裹挟着呼啸,一支箭从马车车顶斜射了进?去!
“护卫,护卫!”
车厢外,白刃出鞘,剑鸣伴随急促的呼叫响成一团。有?人从不远处边喊变冲了过来,刀刃撞击,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混在?白刀嵌入肉里的独特声线,无时不刻地冲击沈兰棠的大脑。
沈兰棠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影视剧里的人要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偏生出门看,不是作死,而是实在?忍耐不住!
她正准备撩起车窗的小帘,外头?帷幕被猛地掀开,沈兰棠下意识抓住身边的东西,谢瑾露着一双铮亮的眼睛,拉住她的手就把她往车外头?拉。
沈兰棠跌跌撞撞跟在?他的后头?,这时才看清,来打劫的一伙蒙面?人,人数约有?二十多个,身高?体壮武器精良,又因?为是突袭,有?弓箭辅助,一时之间占据了上风。
谢瑾护着沈兰棠将她拉到两车货物?之间,把车子和马分开后他用?力一踢,将两个车子踢到大树左右两旁形成一个三角包围圈。
谢瑾拽着沈兰棠将她提起扔到包围圈缝隙里,回头?:“躲在?里面?,别?出来!”
“嗯!”
沈兰棠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颗蘑菇。
不断地有?人倒下,哀嚎和献血的味道鬼魅似地缠着沈兰棠的心脏,强烈的不适感让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小心!”
簌簌风声自耳边响起,沈兰棠睁开眼睛,对面?有?人举着弓箭向她发射。她身体猛地一矮,几只箭从头?顶飞过插在?了后面?树干上。
妈妈!!!
“就躲在?那里,不要出来!”
谢瑾一边迎敌一边抽空喊道,但凡有?靠近他们的人都被他挡住,弓箭也被马车挡住,沈兰棠还算安全。
那头?劫匪也发现了自己用?弓箭杀不了谢瑾和在?场唯一一个女眷,其中一个蒙面?男人转头?朝着一匹马用?力一挥鞭子,马顿时疯狂地朝着马车方向奔过来,它左腿绊住地上的绳子,继续前冲,马车被带着滚动了几步,用?来保护沈兰棠的防御圈顿时被攻破了一个口子。
不是,你武力强健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用?计谋?!
眼见保护圈失效,谢瑾不敢把她暴露在?众多敌人眼下,抱住她的腰往车上一踏,飞身往沈兰棠原来的马车位置过去。
一个蒙面?人从旁袭击,谢瑾将沈兰棠往地上一放,身体轻巧旋转,飞身一脚正中蒙面?人左胸,将他踹飞出去。有?人趁机攻击沈兰棠,谢瑾左手飞快拉过她,右手用?剑挡住,只是他一面?要应付敌人一面?要保护沈兰棠,躲闪之中手臂中了一剑。
献血直接从衣服渗透过来。
“谢瑾,你受……”
“回马车去。”马车就在?眼前。
“好。”沈兰棠连滚带爬上了车。
谢瑾拿着剑帮另一个疲于应付敌人的侍卫挡住攻击,道:
“带夫人冲出去,去喊救兵!”
那侍卫一愣,很快点头?:“是!”
“谢瑾,你……”
沈兰棠在?车子着急,但看着义无反顾冲入战斗的谢瑾,咬了咬牙放下了帘子。
“夫人坐好,我们要冲出去了!”
侍卫握着缰绳准备冲出包围。
就在?这时,一个蒙面?人朝着马吹出一个东西,拉着车厢的马发疯般地撒开蹄子冲了出去,而它的前方就是悬崖!
侍卫想要调转那头?却?已经来不及了,冲到悬崖后马一个急刹车往边上奋力一转,沈兰棠坐着的马车被旋转着甩进?悬崖,如果说马这时候又发疯地往边上跑,马车还是能被拉回去的,但蒙面?人见车厢往下坠了干脆用?弓箭射马腿和腹部,马的前后两肢各中了一箭,身体顿时伏下。
就在?这时,被各种折腾了一番的车辕发出断裂的声音,沈兰棠正奋力地抓住车厢边缘,耳边忽然听到“咔嚓”的声效,然后,她整个人随着车厢坠了下去。
不是吧——
在?意识堕入黑暗前几秒,她大脑中闪过的是这么一句话:
小说里的主角掉下山崖都有?奇遇,我就算没奇遇也不会死吧?
最后一秒,她看到一个身影从崖上纵身跃了下来。
你们习武之人
耳边虫鸣阵阵, 眩晕感伴随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刺入谢瑾大脑,他腹腔猛吸了?一口寒气,多年行军阅历让他快速睁开眼睛——
“你醒了?!”
沈兰棠惊喜地喊了?一声, 放下手上布条扑到他面前。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渴不渴, 有哪里特别不舒服,能坐起来么?”
伴随着略微刺耳的欢喜嗓音, 是?一张惊喜交加的脸庞。女孩带着几丝划痕的脸蛋泛出激动的红晕, 微微湿润的眼睛浸透了?喜悦, 甚至因为过度激动连带着那双漆黑如乌金的眼眸都浮动着破碎的光芒。
谢瑾微微愣了?愣,试图调整姿势, 他才动了?动身体,下肢迅速传来一股剧痛。
“我……”
“你小心!”
“你没?事……”一开口,顿觉喉咙犹如撕裂般干涩。
沈兰棠连忙捧过一捧水。这水是?用叶子装起来的,她裹了?好几层架在树枝上, 才勉强保持了?些。
谢瑾低头饮了?些水, 才开口:“哪里来的水?”
“附近有小溪,我不敢挪动你,只能先取来水, 想来你醒了?要喝的。”
她倒是?, 很?有几分野外生存的智慧。
他方才只是?虚虚坐起,急着喝水, 现在他平静了?许多, 支撑身体尝试让自己靠在树上,沈兰棠把叶子放下后扶他起来,
谢瑾上下打量了?沈兰棠一番。
两人掉下来时先掉到了?树上,借着树枝的力稍稍缓冲了?下坠力, 因此?掉下来还有命在。沈兰棠脸上好几道被树枝划破的血痕,头发散乱,满头朱翠已?经不见,只用一根发带绑住发尾,两边散发垂落脸颊,偶有几根黏连着血丝,再看她身上衣服,实在狼狈至极。
“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你护着我,我只受了?些许皮外伤。”
两人掉下来的时候,谢瑾用身体护着沈兰棠,掉到树上后,他也是?借力让沈兰棠先下来然后自己才失力地掉下,因此?沈兰棠只受了?皮外伤,跟谢瑾血淋淋的样子完全不能比。
她醒来时看到谢瑾的模样都吓坏了?,又不敢随意?挪动他,只好先去?找水源,观察环境,幸好附近就有一条小溪,她还找到了?一些果?子,幸而古人不用化肥直接就能吃。
“你饿不饿,我还摘了?着野果?,应该是?没?有毒的。”
她转身将放在布条上的果?子捧到谢瑾面前。
“你吃!”
谢瑾愣了?愣,很?是?有礼节地道谢:
“谢谢。”
沈兰棠霎时红了?眼眶:“你为?了?救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谢我。”
人心都是?肉长的,谢瑾这回舍身救她,又数次给?她当垫子,重?重?砸在石头上,以至于他一个习武之人遍体鳞伤,这份情沈兰棠不能不受。
不过现在悲情感慨是?没?有用的,沈兰棠吸了?口气,打气道:
“那些劫匪不可能把我们的人都杀光的,肯定有人逃出去?了?,一定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这附近有水,现在又是?秋天有很?多野果?,我们不会饿死?的,我们一定会得救的!”
她语气 异常坚定,谢瑾醒来之后不知道第几次这么惊讶了?,这该是?自己安慰她的话。
沈兰棠又环顾四?周,道:“我简单检查了?你的伤口,你的腿断了?,我刚刚在附近看到有比较粗的树枝,但是?我怕你醒来找不到我会着急,你等下我,我去?拾树枝过来。”
她才走出几步,又想起来:“对了?,你还有其他痛的地方么?”
谢瑾醒后已?经运气过一周,摇摇头:“没?有了?。”
就是?受了?内伤,脏器受损,不过这就不跟她说了?。
“那太好了?。”
沈兰棠松了?口气,只有腿断了?呀——毕竟只是?腿断了?,根据他的情况,只是?断了?腿简直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你吃点果?子,你去?取树枝过来。”
谢瑾都来不及留不住她,沈兰棠就已?经往外面走出去?了?,谢瑾这才注意?到她小腿上有一道较深的伤口,已?经做了?处理,只是?走路的时候还是?耐不住疼一瘸一拐,有血丝逐渐从?布条渗出……
不多时,沈兰棠抱住一堆粗树枝过来,扔在地上后她蹲坐下来。
“忍一忍。”
“……嗯。”
沈兰棠用还算娴熟的手法给?谢瑾包扎,幸而她觉得基础急救知识是?有用的,小时候跟家里人实训过好几次,甚至连给?邻居家的大黄包扎过。
给?谢瑾用树枝固定腿的期间,谢瑾一言不发,连闷哼一声都没?有,直到用布条绑住后,沈兰棠抬头才看到他额头冷汗。
“好了?,没?事了?。”她冲着他安抚一笑。
谢瑾:“……嗯。”
“对了?,你想清洗一下么?我带你过去?。”
“好。”
谢瑾用木头支撑身体,在沈兰棠的搀扶下慢慢往溪边走去?。这是?一条小溪,水流清澈见底,方才沈兰棠接的水就是?这里来的。
因为?不敢随意?移动,方才沈兰棠只检查了?他的手脚还有头部颈部更重?要位置,仔细地还没?看过。
谢瑾掀开衣服,他的衣服比沈兰棠破得更厉害,尤其是?左腿大腿一侧,因为?被一块突出的石头直接划过,一瞬间鲜血淋漓,触目惊心。还有膝盖上方一处伤口,肉已?经外翻,露出里头深深白骨。
目光触及,沈兰棠眼角狠抽了?抽。
“害怕?”
“害怕。”沈兰棠老?实地说:“但想到是?为?了?救我,就不怕了?。”
沈兰棠深吸了?口气,起身道:“我来帮你擦下身体吧。”
沈兰棠用自己衣服上扯下的布给?谢瑾简单清洗了?身体,也亏得现在是?秋天,衣服还算多,要夏天掉下来,这会儿都衣不蔽体了?。
谢瑾整个身体都被献血浸透,让沈兰棠怀疑人真的可以流这么多血么。擦拭途中,沈兰棠一直咬着牙,倒是?谢瑾,还算镇定。
两人不清楚救援什么会来,但待在山里实在危险,简单清洗完后,两人决定白天时间往外面走走,或许能够遇到村庄。
谢瑾的剑不知道掉哪里去?了?,沈兰棠给?他找了?一根粗木头做拐杖,两人慢慢往前走。
山里的时间是?混乱的,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天渐渐暗了?下来,两人只能停在一处靠近小溪的边上休息。
晚上的深山和白天是?不一样的,如果?说白天还能用“深山”形容,那夜晚当真是?“荒野丛林”。缠缠绕绕的藤蔓仿佛这座少林古老?的看守,将月亮挡在九天之外,只隐约从?茂密的树叶缝隙里窥探到一丝惨白的光线。
虫鸣声逐渐浓重?,从?远方传来的风里还有一阵诡异的沙沙声,像是?某些夜间生物?即将活动的预示。
沈兰棠两辈子还是?头一回在野外露宿,还是?这样的深山老?林,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狼。
过世多年的恐怖电影场景突然袭击了?她。
察觉到沈兰棠的身体不自觉向他靠拢,谢瑾扭头看向她:“怎么了??”
沈兰棠捏着他的衣角,眼神警戒地看向四?周:“谢瑾,山里晚上会有狼么?”
谢瑾一滞:“不会有的,别害怕。”
沈兰棠还是?不信:“那会有老?虎么,有狮子么?”
“不会的,都不会有的。”
“你怎么能确定?”
谢瑾:“……”
“好吧好吧。”沈兰棠自我安慰道:
“这里离开官道不远,过来路上也有村庄,又在兆京边上,想来官府不会允许有猛兽伤人,应该会定期清理山中野兽,嗯,一定是?这样。”
沈兰棠自我安慰,或者说自我催眠完成,才勉强凑出一点勇气。她一路过来摘了?不少果?子,这会儿事态不那么紧急了?,她还有闲情洗了?果?子捧到谢瑾身边。
“吃晚饭了?!”
“嗯。”
谢瑾吃着酸甜的果?子,看着沈兰棠解开绑在腿上的布条,走了?一路,她的伤口再次磨出了?血,解开布条后,白皙的小腿上鲜红一片。
沈兰棠将染血布条放进水里洗涤,用清水慢慢擦拭伤口,她做这一连串动作的时候嘴巴抿得紧紧的,腮帮子鼓起,满脸都写着“我疼”,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抱怨一句。
洗完伤口,沈兰棠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还给?谢瑾带了?水,这水筒是?两人在路上捡的空竹,加工一下比叶子好用。
“谢谢。”
这一夜昏昏沉沉,沈兰棠顾及着谢瑾的伤不想碰到他,但荒郊野地,骤遭惊愕,身心俱疲的她不免还是?想要寻求一丝同伴的温情,她身体靠着谢瑾的肩膀,慢慢地睡着了?。
谢瑾受了?内伤,夜里正运功调理,忽闻耳边几声呓语。
靠在他肩上的人发出了?几声呓语,谢瑾凑过脑袋,听到喃喃几声:
“大鸡腿白米饭红烧肉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一定会有”
谢瑾愕然,良久之后,他才低头笑了?一声
第二?天,沈兰棠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树下,谢瑾在不远处的溪边清洗伤口。
醒得比伤患还晚,沈兰棠有一点点心虚。
见沈兰棠醒了?,谢瑾支着拐杖走过来:“我抓了?条鱼,早上就随便吃点吧。”
“嗯。”顿了?顿,沈兰棠道:“生吃么?”
“不是?。”这个问题太可爱,谢瑾失笑一声:“我来生火。”
昨日昨晚没?有生火是?担心火光会引来山里野兽,白天就没?有这种担忧,谢瑾和沈兰棠捡来树枝,谢瑾将树枝堆放在一起。
两人身上都没?有生火的工具,这也是?沈兰棠问出那个傻问题的原因,她见谢瑾一派从?容模样,好奇地蹲在一旁观看: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么?出现吧,钻木取火!
谢瑾将一小堆草木放在手上,然后一个用力——蹴的一下,一个小火苗从?他掌心燃起。
沈兰棠:“哇!”
谢瑾借着这串火苗点燃树枝。
沈兰棠眼中犹带着震惊:“这就是?内力么?”
谢瑾点了?点头。
哇穿越这么久,我竟然都不知道这还是?个武侠世界!
沈兰棠忍耐不住好奇心,问:“那你能一掌震碎他人心脉么?能隔空取物?么?最高能飞多少米,如果?没?受伤这样的森林里是?不是?能在树上飞?”
“没?有那么夸张,至多只是?体力比普通人好,脚程比寻常人快些罢了?。”
“呜……”沈兰棠也没?深纠,反正她也不可能去?练武了?。吃水果?能充饥但饿得也快,她早已?饥肠辘辘,利落地拿起鱼就烤。
影视剧里经常出现高门子弟做菜不知道预处理的剧情,但这条鱼已?经被刮鳞去?脏,处理的干干净净,上火就能烤,而谢瑾使用的工具就是?沈兰棠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
靖朝有不论男子女子都随身携带刀刃的习惯,沈兰棠的匕首是?幼时父亲所赠,沈兰棠觉得时髦还在上面加了?宝石,只觉得珠光宝气富贵荣华,没?想到今天真用到了?。
沈兰棠一边烤鱼一边观察着谢瑾:
“从?前你们行军,会不会遇到没?有吃的情况?”
“一般情况后勤都会保障,但偶也有夜奔袭敌,干粮不足的情况,那时候就自己打猎吃。”
以谢瑾现在的情况,拖着伤腿走几步还行,打猎是?万万不可能了?。不过山里是?自给?自足,就算没?有果?子也有野菜菌菇,就算吃得少了?点也绝不会让他饿死?。
沈兰棠心中若有所思,扭头冲着谢瑾笑了?笑: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没?有吃的!”
谢瑾被她的笑容闪得晃了?晃眼,怔怔点头:
“好。”
——
然而这条路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山路难走,加上两人都是?伤患, 尤其谢瑾,他虽然不说,但头上冷汗还是?背叛了?他。
看着他腿上布条渗出血来,沈兰棠眼角抽了?抽。
“我们休息会吧,难得这块路还平些。”
谢瑾唇角发白,连带着袒露在衣服外修长的脖颈上都浮出浅青色脉络,很?是?有些病美人的姿态。沈兰棠扶着他在一棵树下坐下,两人肚子都咕咕叫。
“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吃的。”
沈兰棠在谢瑾视线范围内行动,但不幸的是?近旁没?有熟悉的野果?,倒是?有些长在陡坡边上,她也不敢去?采。
有一株野灌木上长着艳丽的红字果?子,这果?子形状颜色都很?完美,只是?让沈兰棠想起来一种叫做“蛇莓”的野果?子,以前乡下的老?人常说这个吃了?有毒。
沈兰棠又看了?眼周边,四?周除了?这个野果?就只有长在树干后面,潮湿阴面的几株颜色诡异的菌,还有在树上蠕动着的高蛋白的虫子……不可能,绝不可能。
相对来说,这个果?子是?危险系数最低的。
“谢瑾,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就是?……”
沈兰棠把果?子捧到他面前:“你们习武之人就算中了?毒也能够用内力驱毒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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